洛城一直是各方势力交织,错综复杂的地方,虽然是皇城,可正因为是皇城,这里面涉及到的事儿才最多,最烦。
夏侯靳看着刘权的眼睛发亮,只是这种情绪因为他惯于隐藏,又隐匿的极好,不过对于这样一个懂得抓住洛城之中,各大府邸之中的脉路、枝节的人才,他还真得好好用起来。
待刘权把最后一点东西都要榨干之时,夏侯靳才抬手阻止了他接着要说的话,当然,夏侯靳觉得接下来,刘权要说的,未必有之前的有价值。
“今儿就先到这儿吧,回头我会让人跟你联系,你要做的事儿,还像现在这般,等我在琢磨琢磨,再给你个新事儿做。”
刘权也不敢问靳王接下来打算怎么用他,只是听话的告了退。
夏侯靳又大书房坐了一会儿,这一坐一直到了日落黄昏,殷夕颜打发了丫头过来问他要不要过去吃晚饭,才作罢。
接下来的日子,夏侯靳好像又忙了起来,殷夕颜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不过听四月说,王爷最近跟恪王碰了几次面,然后,好像又交代了刘权做什么事儿。
不过这个事儿,英达没跟四月说,这是职责所在。
所以四月在殷夕颜面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殷夕颜到是不大在意,她又不可能去控制夏侯靳的生活,再说,外头的大事儿,她也管不了。
她现在,精力似乎可以用到别的上头一些。
“那边现在怎么样?”
殷夕颜刚从馒头的屋里回来,小家伙天热,睡觉爱哭闹,奶娘和如歌到是都挺尽心的,只是馒头还太小,不敢在屋里放冰盆,怕冷气浸了体,从小再作下毛病,就麻烦了。
殷夕颜心里还是有阴影的,虽然知道夏侯靳那样的体质是有原因的,可是这孩子娇弱,从小若不细致些,谁知道回头又做了什么病。
四月挥手让如诗出去了,嘱咐了中午做些易消化,开胃的饭菜来,王妃这两天的胃口也不怎么好了。
转过身,才重新沏了茶,送到了殷夕颜的手边,小声道:“以前刘权家的盯着那边,如今王妃让她回去歇着了,那边的人,来回消息,就送到了奴婢这儿。”
殷夕颜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温度适宜,茶味回香,不过也就是这么一口,便放到了一旁的榻杌上,半歪着身子靠着大迎枕,单手撑着头,示意四月接着说。
四月拿了个锦凳坐到了殷夕颜的手边,脸正对着殷夕颜,弯了嘴角,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王妃不知道,那边的人送来消息,说五姑奶奶那儿,这些日子,可是正热闹着呢。”
“热闹?”
殷夕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似乎对四月嘴里的热闹,格外的感兴趣。
“到底是怎么个热闹法,说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四月抿了抿唇,那样子,到像是极力压抑着笑意一般,“延庆侯世子小妾有了身子,这事儿,王妃是知道的,延庆侯府听说好像银钱有些紧张,而且啊,外面都传,入不敷出什么的。
听说,延庆侯世子给小妾补身子的药材,食材,还是当了自己的一件大氅,还有两个佩饰,才得来的。”
“呃——”
殷夕颜嘴角的笑意都快忍不住了,这欧阳柏宸是什么脑袋啊?
延庆侯府虽然内里虚空,可总不至于虚空至此的,他这般做,自不会是平白无故,“他这是在给五妹妹下马威啊。”
只是欧阳柏宸似乎忘了,殷朝颜可是敬国公府的姑娘,还是长房的嫡女,如今长房虽然不是大伯父袭爵,可是现任的敬国公也是殷朝颜的亲哥哥啊,一母所出,连肚皮都不隔,他这般打脸,呵呵,还真是——
“还有什么?”
殷夕颜压下心下的鄙视,撩着眼皮看着四月,又问了一句。
四月到是在心里暗赞了一句,王妃真是越来越沉的住气了。
“还有个事儿,就是王妃那天不是去了趟恪王府吗,其实,那天还有件事儿,是关于延庆侯府的。”
“什么事儿?”
殷夕颜瞧着四月的脸色,只怕也不像是什么好事儿了。
果然,四月小声道:“大夫人上延庆侯府把世子爷的小妾,给打流产了。”
“啊?”这下,殷夕颜真是不得不把身子坐正了,这洛氏,这洛氏干的事儿,她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了。
“就没人拦着?”
殷夕颜也不是偏帮那个小妾,只是以现在欧阳柏宸膝下无子来看,就算是庶的,至少也能新鲜几年,等到嫡子出来,再抛之一边,也说的过去,而且,他不是满洛城跑的张罗着给那小妾弄养身的食材,药材的吗,怎么这会儿跑没影了。
四月这会儿到也不幸灾乐祸了,而是这个消息,在洛城已经流传开来了,昨天晚上她还跟她男人提了一句,她男人告诉她那些话,到是让她心有些寒了,不过心寒之后,又是止不住的庆幸,庆幸当初三夫人无论如何也没应下这门亲事儿,庆幸王妃现在嫁进的是靳王府,不然,以延庆侯世子这样的禀性,这会儿,被算计的就是自家的姑娘了。
“王妃,奴婢听说,这事儿,其实是延庆侯夫人和世子设下的一个套,就是为了把五姑奶奶套进去,只是没想到,这套最后套住的,竟然还有大夫人。”
“什么意思?”
殷夕颜眉头一锁,四月这话里的意思,可推举的太多了。
四月只把自己听来的,得来的,都一股脑的讲了出来,“王妃,奴婢听说,那小妾怀孕,是真的,不过,那小妾也不是真的像延庆侯世子做出来的那般宠爱,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跑不开的算计。”
“算计谁?五妹妹?”
殷夕颜眸光微沉,欧阳柏宸的人品,她以上一世的伤心而死算是领教过了,所以,这一世,听到他算计殷朝颜,她也不惊怒,殷朝颜本来就该被算计,要是真被欧阳柏宸算计死了,还省的脏了她的手呢。
只是她觉得这事儿,一定没这么简单,这般大的手笔,怕是不只算计了殷朝颜。
四月知道的,也都是从延庆侯府传出来的消息,再加上英达帮她想出来的,这会儿,又道:“王妃,听说,延庆侯府那边让大夫人给赔五千两银子,还有,延庆侯府那边,让大房保他们无忧。”
“无忧?”
殷夕颜听着这两个字,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只是这笑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
“她们到是挺有自知知明的,只是这无忧,又岂是一个国公府想保就能保的住的,再说,大哥又不糊涂,凭什么保他们,就凭延庆侯府心思不正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他们没有翻身的机会。”
四月虽然听不大明白王妃说的什么,可是也知道这里面牵扯的事儿必定不小,不过这些也不是她一个王府的丫头该去操心的,这会儿,便老老实实的又回道:“奴婢听说,大夫人当真给延庆侯夫人送了五千两银票。”
四月是真不掩心里的惊讶,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呢。
殷夕颜也有些无语,这洛氏,成事儿不足,败事儿有余。
不过也亏得洛氏这般,若不是这般,又怎么能教出殷朝颜这个没有脑袋,只知道胡撑蛮缠的女儿来。
“你说,这银票是送到延庆侯夫人那儿?”
四月点了点头,“的确,这银票没经五姑奶奶的手,直接送到了延庆侯夫人,伍氏那里。”
殷夕颜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伍氏,到是重新有了一番计量。
“大哥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
“大爷到是没什么事儿,不过,听说大奶奶跟大夫人闹了好大个矛盾呢!”
呵呵——
一声轻笑,仿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洛氏这五千两银票要是不动自己的私房,怕是少不昨要从大房手里出,只是大伯现在怕是连这五千两也没有了,至于洛氏手里,估计私房也没有多少了,尤其现在既不管着府里的内务,又没有什么外财,当初嫁进来的陪嫁也多是没什么赢利的,这般算下来,最后这银子,自然得有人出,想来,大嫂就成了替罪羊了。
不过,她记得顾氏跟她说过,这位大嫂,可不是那种任休揉圆了捏扁的主。
“一会儿你收拾收拾去国公府那边给我母亲请个安,顺便,碰巧遇见大嫂,然后说我想她过府说说话。”
四月笑着应了,“奴婢看完了三夫人,就去跟七奶奶问安,回头,陪七奶奶在花园走走,说说话,没准,就能碰巧遇上大奶奶呢。”
殷夕颜笑嗔了一眼四月,“打哪儿来的诡心思,亏得我还以为你性子憨厚呢。”
四月吐了吐舌头,“奴婢性子本就憨厚,这些心思,都是王妃教的。”
“呸,哪个教你有了这样的心思,我看啊,怕是跟你男人学的呢。”
“王妃,咱们好好的说话,怎么提这个。”四月到底还是脸皮薄,一时受不住,跺着脚便出了屋子。
殷夕颜瞧着她的背影,歪在榻上笑的乐不可支,不过瞧着她眼底的羞意,又觉得这丫头总算是嫁的顺心,夫妻和乐,这才能有这羞意,不然,天天满脸愁容的,她瞧着也难受。
而且,待四月,她本就是不一样的心情。
四月出了屋子,就招了如诗过会儿伺候王妃用中饭,自己收拾齐整,又拿了几样东西,便往国公府那边去了。
到三房先给顾氏请了安,笑着回了几句话,正巧说要去给七奶奶请个字,就瞧见林氏过来伺候顾氏午觉。
顾氏笑着摆手让她自己去歇着,“我这有丫头伺候着呢,现在天长,这大中午的,你也怪累的,自己回去且歇着,回头等过了傍晚,这日头消下去了,再过来陪我说说话。”
林氏到也不推诿,笑着应了,便招着四月道:“四月不忙就去我那院子里坐坐,说说话,有些日子没见到三妹妹了,我这心里还怪想的慌的,还有小馒头,我那儿做了两件肚兜,都是我自己绣的,布料软和,回头你带过去,给小馒头试试,要是不相应,你手巧,再给改改。”
四月笑道:“七奶奶有心了,我们王妃说,小世子自打生下来,穿在身上的衣服,唯七奶奶送的,最贴身,软和,针脚也细,每次给小世子换上了,都不爱往下脱。”
顾氏乐得看着女儿和儿媳妇相处的好,这姑嫂相处的好,兄妹的关系自然也亲近,“好了,你们两个别在我这儿说话了,都去你那院子吧,这会儿天太热,我让丫头们打会扇子再睡。”
林氏带着四月告了辞,又嘱咐了顾氏院里的丫头几句,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一路从顾氏的院子里出来,四月原就是府里的丫头,自是对府里的道路熟悉的很,这会儿眸心一转,来个主意,“七奶奶,要是不累,奴婢想先去一趟我们王妃在娘家的院子,之前王妃提过一件东西,王府那边没找到,奴婢想着,可能是还在原来的院子里,奴婢过去找找,不管有没有,总归免得让王妃再惦记着。”
林氏也不累,天天在府里呆着,三房没什么事儿,顾氏虽然把一些杂事儿交给她管,不过管的也不过是三房主院下人的事儿,至于整个敬国公府的事儿,到是跟她没相干,那是大房的事儿,管多了,人家就该说她手伸的长了。
林氏是管过家的,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不会没个计量。
只是这有了计量,日子难免就有些枯燥,这会儿听了,到是颇有兴趣,“三妹妹以前在家的院子,我还没去过呢,路过两次,知道是三妹妹的院子,有两个小丫头还有两个婆子在守着,我在门口瞧了一眼,就被七爷拉着走了,那样子,到像是怕我这人手粗,脚笨,踏进去,再把三妹妹的院子弄坏了似的。”
扑哧。
四月被林氏这话逗笑了,也知道林氏这话就是打哈取乐,不是真的要自嘲什么,或者有什么多心的想法,“七爷向来心疼我们姑娘,咱们洛城这边自来就有规矩,姑娘嫁了人,这院子是不能拆了,或是另做他用的,还是要给姑娘家留着,以便在姑娘回娘家的时候,有地方住。
那两个小丫头和婆子,原也是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人,只是因为家里人在府里,姑娘仁慈,才没让跟着到靳王府,不过这几个人看院子到是认真的,平时谁要是进姑娘的院子,必是要回过三夫人才能放行的,就是怕姑娘有什么东西落在院子里,回头不尽心,不小心弄没了,找不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不过这样的规矩,我们那边的大户人家到是也有,出嫁的姑娘给留出原来的院子备着,只是这也给那些体面的人家,像有些大户人家,几代同堂,几房同住,人口复杂,就算是你想留一两处清静的院子,怕是到最后,也躲不过你争我抢的命运呢。”
林氏说起来也有几分感慨,她能感觉到敬国公府是那种极讲规矩的人家,不过,相比较而言,这种规矩,似乎更被二房和三房演绎的淋漓尽致,至于大房,林氏暗自摇了摇头,对于大房的长兄,她接触的不多,不过从自家男人那儿得来的消息,到是一个重情义的好兄长,只是这个大嫂吗——
林氏刚刚想摇头,却瞧着前方的林荫小路上走过来的身影,可不就是姚氏吗。
“七弟妹好兴致啊,这会儿日头正是晒人的时候,七弟妹还有心思在外面闲逛,可真是让嫂子看着眼热的很。”
姚氏怕热,一到这样的天气,就极爱出汗,这才从屋里出来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脖子,鬓角,还有耳后,都开始冒细细密密的汗珠了,而且她的脸极怕晒,每一次晒,就爱变红,然后待红晕退下去,又很容易变黑,本来长的就不算是倾国之色,若是这张脸还不注意保养,她哪里还有那么足的底气去跟那些狐狸精们争宠。
“七弟妹身边这位,要是我没看错,是四月吧,你不是三妹妹身边的丫头吗?听说嫁了靳王府管事儿的儿子,原来靳王身边的红人,到是嫁的真好。”
姚氏说话,明明每句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总有那么一股了别有深意的味道。
林氏脸上虽然未变,可是心下已经开始撇嘴了,别当她嫁进来的晚就不知道,这姚氏,原本还打过四月的算盘,挑着自己陪嫁家人里的一个小子,想让他娶四月呢,只是这样的算盘,还没打的精,就听说四月被指了人家。
林氏若猜不出这姚氏这样算盘下藏着的那些心思,她就白白当了一回家。
“给国公夫人请安,奴婢出来时,王妃还跟奴婢说呢,国公夫人也算是咱们大羲朝最年轻的一位诰命夫人了,回头,什么时候有时间,到咱们府里坐坐,我们王妃如今有了小世子,出门到是不大方便了,不过心里却惦记着家里的嫂子们,只是又因为知道国公夫人操持着府里的大小事儿,所以也不好意思给国公夫人下贴子,这会儿赶巧,到是让奴婢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