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夏侯靳以还有公务为由,带着殷夕颜便出了恪王府。
林氏自然随着殷夕颜一道,辞别了恪王妃陈氏,到没再上殷夕颜的马车,而是直接坐了敬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往回去。
殷夕颜这边上车,有些奇怪的看着夏侯靳,“恪王跟你说什么了?”
夏侯靳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知所谓。
“他说了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句?”
殷夕颜想想也是,笑道:“我就是觉得恪王见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过殷夕颜心里想着,或许是恪王觉得她这个年纪跟夏侯靳站在一块,不协调吧?
“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平衡啊?”
呃?
夏侯靳不动声色的看着殷夕颜,想听听她这个不协调里面都包含了什么。
殷夕颜瞧着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对了,便小声道:“我想着,恪王或许是觉得我跟恪王妃的年龄相当,可是他和你既差了辈分,又差了年龄,偏偏在女人这上头,不差什么,估计是心里有落差。”
咳咳——
夏侯靳被殷夕颜这话逗的乐了,只是乐的有些猛了,一口唾沫被呛在了喉管里,所以才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偏头看着殷夕颜,这张小脸的确处处精致秀雅,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色,可是这份玲珑心思,偏偏让人见了就舍不得放手
只是这丫头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夏侯靳不笨,相反,他的脑子很够用,若不是脑子够用,这么多年又岂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只是这笨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比如这会儿他细细琢磨着殷夕颜的话,不小心捕捉到她偷笑的表情,还有眉眼间的慧黠之色,仿似有个他一直忌讳,却很好被保护的话题,被无形当中的触及了。
这个话题很让他有点不高兴。
“你的意思,是我很老?”
扑哧——
殷夕颜原本见夏侯靳没说话,便知道他心里必是在翻腾,夫妻也有一年的时间了,她即便不能事事都了解,要虽在夏侯靳的小性子上,多少还是能摸到了一些的。
这会儿,这语气,分明是不满,还有些微的怨怼。
殷夕颜好笑的扬了扬眉,两只胳膊大胆的穿过夏侯靳的臂弯,连身子也跟着靠了过去,头依着他的肩头,这个姿势因为男人坐着的背脊一直太直,再加上身高比她高,所以就有些不舒服。
不过很快,男人的身体慢慢的软下来一些,连坚硬的背脊似乎都滑下来一些,殷夕颜觉得这样的姿势让两人很契合,所以更加依赖的往上蹭了蹭,边蹭,边笑道:“夕颜很爱慕王爷的成熟,这种气质可不是那些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能拥有的。”
呃——
爱慕——
殷夕颜用了爱慕这个词。
可以说简单的两个字,就很快的平息了夏侯靳有些奔涌的心绪,嘴边都不自觉涌上了笑意。
原本绷着的胳膊,这会儿从殷夕颜的两手之间抽了出来,抬臂圈住殷夕颜的肩膀,一个用力,便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侧坐着。
另一只手臂圈过来的时候,殷夕颜已经很好的固定在了他的怀里。
夏侯靳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鼻息间钻进的是她发丝的清香。
没有发油的味道,只有阳光的味道。
夏侯靳一向不大喜欢发油之类的东西,不过女人为了美,经常在头发上涂,到也无可厚非。
只是殷夕颜的头发柔顺,除非有郑重的场合需要格外注意仪表,生怕有一星半点的差错,其余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挽个舒服的髻,插两根钗子,既典雅,又不繁复,看着也赏心悦目。
夏侯靳半闭着眸,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他自然不会告诉殷夕颜恪王为什么变化,有些事儿,当初即然是他定了主意要定的人,又岂会给他人机会,哪怕这个人是夏侯恪,也注定了不能改变什么。
“王爷,你怎么了?”
陈氏送走了靳王妃和林氏,听说王爷还在兰亭阁里坐着没离开,便又转身走了回来。
兰亭阁里已没有了人影,不过荷花池旁,到看到恪王寂寥的身影遗世独立。
夏侯恪就像是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般,眼睛望着荷面,看着那阳光的金色打在荷面上,波光粼粼的仿若在下一秒,就能恍瞎人的眼。
可是他的眼睛分明好好的,当初,怎么就——
一年的时间,物是人非。
他曾以为再见不该是这样?
新婚之夜,他以为他娶到的,是意中人,是他想娶的人,所以求母妃指婚的时候,他是兴高采烈的。
那会儿他从母妃嘴里听到其实母妃为他相中的人也是这个人的时候,他就想,这是上天眷顾他吧,所以,他兴冲冲的连再去核实一次都没有,就那般信了,所以,他才会有洞房夜的失望吧。
如果他先去看一眼,或者在别人家的聚会上看一眼,哪怕一眼,远远的也好,他一定能分辨出不同来,到时候,哪怕他再等一等,没准就能等的到呢?
夏侯恪这会儿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没见过恪王妃,只是每次都像是隔了一层纱,要么离的远,要么就被什么人,什么事儿耽搁了。
原本,他心里还有些歉疚的,他跟靳王叔的关系近,不得不说这里面也有几分算计的意思,他想拉拢靳王叔,因为他母妃早就与他说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靳王能在宫里以弱势之姿走到今天,又岂是可小看之辈。
而且与靳王合作,他不怕对方太强,反而压制了他的气焰。
靳王叔的命格在那儿摆着,若不是因此,父皇又岂会用的这般放心,哪怕调查皇子的事儿,也都交给靳王叔去做,无非是不怕他有动摇江山之心。
人若有贼心,必是有所图,靳王叔这样的人,许他以权势,给他以荣华,除了那把椅子是他无法登顶,而又是自己可以登顶的,这样利益不冲突,简直是最好的合作同盟了。
母妃告诉他,父皇绝不是一个糊涂的皇帝。
父皇是个胸有大智的人,帝王的孤与傲,帝王的狠与决,在他身上,都一一的诠释着。
所以,父皇能信的过的人,必是要依托以重的,这样的人拉拢过来,哪怕不在皇上面前说一句半句,可是背地里做的一件小事儿,都足以让他在这种情况不明,前途未定的环境下受益。
夏侯恪从来没后悔跟靳王走的近,打的热,有些东西,当初你最开始走到一起的时候,或许还是因为算计充斥着彼此,可是时间长了,那些算计,似乎早就被遗忘了,脑子里记下的,都是这几年叔侄间越来越多的默契,还有靳王叔对他的好。
夏侯恪半眯着眸,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嘴角上扬着一抹讽笑,母妃时常教导他,帝王之孤绝,绝不只体现在兄弟手足上,还有儿女情长才是真正断送帝王江山的利箭。
为什么自古以来独宠椒房是帝王大忌,因为一但椒房独宠,便会腐蚀帝王心性,帝王若是没了那好胜之心,一畏的渲染在女儿乡里,可想而知,朝堂将会如何,百姓将会如何,江山又会如何?
“王爷?”
陈氏有些忐忑的叫了第二声,她从恪王的背影里感觉到了丝丝寒气,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事儿,还是因为靳王爷刚刚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话,这会儿,她发誓,她能品味出恪王的心情不好,是很不好的那种。
“有事儿?”
夏侯恪的声音很冷,可以说没有一点温情,背脊挺直,两手背在身后,没有转身。
这样的态度,就像是在对陌生人,亦或是来回事儿的下人。
陈氏的心又是一冷,她觉得王爷心里一定在想着事儿,她可能打扰到王爷想事儿了,不然,王爷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呢?
王爷以前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的。
陈氏心下一凛,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是一个妇道人家,嫁进恪王府,便是以夫君的荣耀为荣耀,这会儿夫君脸色这般难看,想来是碰到难题,或是大事儿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外面的大事儿解决不了,唯有在府内的事儿上,不给夫君添乱。
这样一想,陈氏呼了口气,勉强笑道:“王爷若是心有烦扰,到不如妾身打发人去把圆圆妹妹请来,请她给王爷弹首琴曲,去去烦扰,可好?”
夏侯恪眉锋一挑,不紧不慢的转过身,看着陈氏的目光慢慢的露出了笑意,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这般对上,颇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意思。
“既然是王妃的意思,那就让人去办吧。”
陈氏一咬牙,虽然话是她说出来的,可是,到底心里期盼着王爷不让人过来,只是——
陈氏点了点头,面上笑的温婉,心里却嫉妒的直冒酸水,“是,王爷,妾身这就让人去请圆圆妹妹,再把王爷喜欢的琴送过来,可好?”
“王妃安排的甚好。”
夏侯恪心下嘲,不想再去看陈氏这张脸,每次看,都觉得那是在提醒自己莽撞之下的错误,而这个后果——
夏侯恪的目光紧紧的锁着荷面,那一股子狠决之态,悄悄的隐于面部,并未被陈氏察觉。
陈氏带着身边的婆子退出了兰亭阁,这会正沿着青石小路往自己的院子去。
为了避开碰到恪王的妾室,那个叫圆圆的女子,陈氏特意挑了一条绕远的路,不过左右回去也无事儿,全当是打发时间了。
“王妃,您为何?”
婆子不解的看着恪王妃,她是王妃的陪嫁,以前在王妃的母样身边伺候,圣旨进府的时候,陈家不曾想这么大个馅饼能砸下来,那会儿,也是精挑细选了稳妥的人跟在陈氏身边进的恪王府,怕的就是府里的规矩多,再加上德妃娘娘在宫里,这儿媳妇,就算是不用天天请安,可是三不五时的总要进宫说说话去,所以,这身边跟着的人,自然就要有分寸。
为了挑这样的人,陈氏的母亲也是花了大力气的,那会儿婚期紧,几乎圣旨下来不足月余陈氏就要嫁人。
陈夫人特意花了大价钱,拖了人从宫里请了个嬷嬷过去,一是教授陈氏规矩,二也是规矩她们这些下人。
虽然那会儿吃了些苦,受了些累,可还真别说,到了这恪王府,见了世面,时不时的又要进宫,这家王府的花会,那家公侯的茶会,还有什么小儿女的聚会,反正林林总总,婆子也算是知道当初亏得有那位宫里的嬷嬷指导着,不然,到了别人家,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笑话呢。
陈氏与恪王相处,婆子觉得也没什么不对来,陈氏在家,老爷与夫人差不多也是这样的相处,不过老爷一个月总有半个月是歇在夫人屋子里的,那半个月,自然就去了小妾的屋子。
只是这男人不一样,老爷的岁数在那摆着,与夫人又是老夫老妻,想要夜夜欢好,也没有力气,哪里像恪王,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晚上要是歇在上房,总是要换两、三回热水的,这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婆子也担心。
陈氏嫁进来也有小一年的时间了,可是到现在肚子也没动静,陈府那边早就急了。
这有个做恪王妃的女儿,不如有个做恪王府世子的外孙来的更有价值。
陈夫人已经私下里召她回去问过几次话了,针对陈氏这肚子也想了不少的法子,只不过这些,她都悄悄的藏下了,未跟陈氏说。
她还是听陈夫人与她提的,一个月有那么两天受用就行,其他时间,尽量劝着靳王去别的院子,让陈氏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也好孕育子嗣,只是她也照着陈夫人的吩咐做了,可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
婆子摇了摇头,她觉得陈氏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圈住恪王的心,像这种时候,恪王明显心情不好,怎么能让下人,妾室陪着呢,就该陈氏在那儿开解着,哪怕什么话也不说,也好过就这般把机会让给别人。
婆子叹了口气,“王妃明明知道,那圆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身子狐媚味,走起路来,扭臀摆胯的,男人看一眼都恨不得把身子贴上去,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回头王爷一准得歇在她那屋里。”
陈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让她去了,就能挡的住王爷想去她的院子?咱们王爷的事儿,我什么时候能拿的了主意,如今想想,我到真是羡慕靳王妃呢。”
“王妃?”婆子脸色一沉,有些小心的看了眼四周,瞧着都是陈氏的心腹,而且也拉开了前后的距离,才稍稍放心些。
“王妃以后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那靳王与靳王妃自有人家夫妻的相处之道,王妃与王爷也有王妃与王爷的相处之道,原就不是一样的人,怎么能放在一块比。”
婆子这话说的又急,又慌,似乎是怕陈氏这话传出去,又像是在怕陈氏这话走了心,回头用,这样的标准去要求恪王,到时候只会越想越难受,越想心越发堵,这人一发堵,性子哪能好了,挑着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就跟恪王发脾气,那位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瞧着平时嘻嘻哈哈,一副不爱计较的样子,可是她们这些伺候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个什么都在心里,想要收拾你,总是会把你曾经做的,或是不经意做下的事儿,都给你翻出来,就算是把你弄死,也让你死的张不开嘴。
婆子后脊一凉,这种话,她自然不能当着陈氏的面说,毕竟王爷怎么对下人,跟怎么对王妃,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婆子小心的又劝了陈氏几句,见陈氏意兴阑珊的样子,也便息了声。
殷夕颜和夏侯靳回到家的时候,英达就上前回了,刘帐房已经等在外书房了。
殷夕颜笑推着夏侯靳道:“你先去外书房忙吧,我先回去看看馒头。”
原本夏侯靳也想先到内院看看馒头,顺便看着殷夕颜歇个午晌觉的,可是这会儿想了想,也确实是有些想法,要跟这个刘帐房沟通,而且他看着那一手的帐目,也确实的漂亮。
刘权昨天晚上接到的信,今儿过午就等在了大门口。
正好英达出去办事儿回来看到他,因着四月的关系,英达跟刘权和余大有还有铺子里的两个伙计也都熟识起来。
听说是王妃让他来的,又是王爷要见他,便把他领到了王爷外书房院外的廊檐下候着。
这会儿,远远的瞧着英达随后两步跟着一个身影正快步行走过来,刘权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这是靳王。
他是进来给靳王磕过头的,那会儿还是王妃初嫁,两边的下人都要认主子,刘权当时见过夏侯靳,只不过没敢抬头一睹全貌,能认出个大概来。
这会儿,即便隔了些距离,可是一瞧那走道的气势,还有那种天生生于皇家的优越感,完完全全的压制住了身后的气场。
刘权不敢耽误,从廊下快步的迎了过去,在离靳王五步左右的距离,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磕头道:“小人刘权,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随本王进来。”夏侯靳步子不停,越过刘权,便往书房的院落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