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诚惶诚恐的送走了靳王,转过身就进了后院,有些事儿,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事儿,他不敢自己拿主意,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儿,这个时候,他应该找人帮他拿个主意。
也不对,不能说帮,是要给他点信心。
对,他就是缺这么点信心。
洛王一路进了内院,洛王妃正带着丫头在院子里晒书画,他的王妃是个爱书成痴的人,娘家算的上是清贵,论起金银,到真没有什么,可这书画古迹,到是真有些藏头。
当初娶这位王妃的时候,他也知道,纵他是皇子,可是母妃不得宠,身份又不高贵,在宫里的份位又低,可以说,嫁了他没什么前途,这洛城之中,名门公府家的臣女都巴望着嫁进有实权的皇子府里,就算是进不了皇子府,还有王爷府,再次之,还有那些得了宠的公侯之家的嫡子们可以挑选。
他虽然生于皇家,可是这身份上,也就高贵了那么一点,可论起实在的好处来,半点都挑不出来。
当初这门亲事儿,听说是宫里的德妃娘娘提的议,他开始也没上心,后来,听母亲提过一次,是母亲求了德妃娘娘,这宫里,也就德妃娘娘是个好说话的主。
他母亲也知道个高低进退,他一个皇子,虽然可以求到父皇跟前去赐婚,可是这两家联姻,总要来个你情我愿,才能互帮互助,若是人家女家不乐意,到时候真要在父皇跟前儿闹了起来,也是他这个当皇子的没脸,到时候,岂不是更难看。
所以,这门亲事儿,母亲跟他说的时候,他没什么疑议,于他,只要娶进来的女人不是个惹祸精,就好。
事情好像还真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着,新娘子没进门之前,他就让身边的人打听过,家里的口碑极好,清流之家,在父皇跟前也有几分脸面,只是这家底,别说跟其他几位皇兄弟比,就是跟那些公侯府里的嫡子们,都比不了。
那些人都是大家族联姻下的产物,不说自家本身就有极丰厚的家底,只说这些人哪个母亲出嫁的时候,不是百、八十抬的嫁妆,还得有多少私房银子是不会拿到台面上来的。
正所谓银子会生银子,利还能滚利,比起这些人天生的富贵命,他这个皇子,到显得寒酸了。
媳妇的娘家不富裕,他这个皇子也只得了这么一处宅子,两个庄子,再加上几个不占时兴地段的铺子,亏得他应酬不多,虽然没有谁巴结他,可是他下面也不养人,那些文人义士,听说,原来昭王府和淳王府都养了百八十人的,光这些开支,一个月,至少也要三、五千两。
洛王一想到那三五千两的银子,差不多够洛王府半年的开支,心下就是酸涩异常,忍不住连连苦笑。
有些时候,看着那些兄弟们,明争,暗斗,他其实又如何会甘心平庸,只是有些事儿,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所以,明知争不过,还去争,便等同于自寻死路。
洛王刚刚还心潮澎湃的劲头,在步履行走间,似乎,一点点的压了下去。
洛王妃瞧着日头,正午还没过,往日正午,王爷都是在自己书房用饭,或者是回来跟她一块用午饭,其实在她想来,这洛王府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瞧着陈设房屋旧了些,可是住着安心,平素,也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找上门。
年前那会儿,昭王和淳王的事儿可算是给她吓坏了。
以前,宫里有宴会的时候,她是亲眼见着了,那昭王妃和淳王妃的张扬跋扈,就是在太子妃面前,也不过是面上端庄,背后撇嘴罢了。
有一次,她甚至不小心偷听到淳王妃骂太子妃占着茅坑不拉屎,当个母鸡不下蛋。
这些难听的话,就是普通百姓也未必能轻易出口,她竟然能从淳王妃的嘴里听到,当时的惊愕实在是大过了一切。
还好她小心的没动地方,等着淳王妃离开了有一会儿,才带着丫头出来,不然,被淳王妃看到了,指不定又是要冷声奚落一番,顺带着警告她几句。
洛王妃指着那些书,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看着,顶着正午的阳光,刚刚好,一页一页的翻过,晴空万里,时有微风,晒书晒画,最为合宜。
“王爷,可是要用午饭了?”
洛王妃往日用饭的时辰比这会儿要早一些,只是今忙和了一上午晒书的事儿,到是把午饭给忘记了。
洛王没应王妃的话,而是挥着手把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撵了出去,又招着手让罗氏坐到自己跟前来。
洛王妃罗氏很少瞧见洛王这般面色沉郁,仿似被无数心事压在头顶的样子,那感觉,到像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一般。
嘴角挂着笑,眼梢微挑,语带疑惑,隔着一张榻几,坐到了洛王的对面,笑问道:“王爷可是在书中遇到了烦心事儿?”
论起读书来,这洛王和洛王妃到是个挺不错的书搭子,平时闲来无事儿,你添词,我作画,月下吟诗,对酒言欢,颇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意趣。
红袖添香夜读书,每每夫妻二人,都会在这夜读书上,下足了功夫。
自然,这么足的功夫,夫妻的感情到也比别的王府里的夫妻情义更深厚一些。
洛王府后院也有侍妾,不过那些侍妾到都是洛王妃罗氏一手挑的,洛王原本身边伺候的大丫头,都留在了宫里,竟是没带出来,罗氏嫁进门两个月后,查出了有孕,便着手为洛王挑选侍妾。
像她们这样的人家,这种事儿,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没必要太较真,尤其男人没有想着把自己宠着的哪个丫头,或是外面偷着的哪个女人抬回来,明目张胆的宠,那就是给正室的脸面。
洛王妃嫁人前,在家就学过这些,也听过这些,所以,挑出来的侍妾也不是那种五官看不过去眼儿的,偏偏,都算的上是清丽各异,娇俏亦有之。
只是这些侍妾的身契,都在她的手上,甚至还有两个长相特别娇媚的,是专门在嫁进洛王府之前,就让人去南边采买的瘦马,极通床上的功夫,却不能生育。
这些事儿,洛王不问,洛王妃自然不会说。
洛王府虽然不华丽,可是洛王府的子嗣却是不少。
洛王妃能生,从进门到现在,膝下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妾室也生了两个庶出的子嗣,不过都是女儿,相比于太子府里的庶出子女,没有嫡出,洛王府还真的算是子嗣丰厚了。
或许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洛王妃并没有穿那些华贵,又怕脏的衣服,只是穿了件八成新的粉色半臂,里面是低领了的浅紫色中衣,没有规规矩矩的正坐在榻上,而是两只胳膊随意的搭在榻几上,侧着身子,微仰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巴掌大的娇小无暇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如柳般的秀眉,望着你时,眉宇眼角间,满满都是甜甜的笑,正午的阳光透过白纱窗棂罩在她的身上,连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辩,茸茸的细小汗毛间,仿似有水珠渗出,落到了脸蛋上,让那层原本就吹弹可破的肌肤,这般望着,更是水灵得能捏出水来,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洛王看着看着,竟像是有些迷失了自己一般,这般的妩媚动人,集万千风情与一身,诱惑着人心,脑子里刚刚想说的事儿,似乎,都在那双樱桃小口的翕动间,被抽了出去。
“呵呵,王爷怕不是读书读烦了吧?”
罗氏瞧着洛王傻呆呆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眯了眼,颊边的红晕也不知道是被太阳照的,还是被男人瞧的,这一会儿,妩媚含羞的模样,到让洛王想起了当初罗氏初嫁时的,小女儿情怀。
“王爷,天天看,还看不够。”
似嗔微羞,罗氏语带赧然的打趣着洛王,一双清眸已经羞红之意所掩,瞳仁里荡漾的,都是满满的女儿柔情。
“王妃——”
洛王出口的声音里竟然饱含着****,两只手已经不自觉的落到了榻几上,分别抓握着罗氏的两只手,男人的手总是比女人的手要粗糙一些。
虽然洛王也不曾做过粗活,不过比起精调细养的女人的手,还是要差上许多。
这会儿一边揉搓在手里,心里,一边浅浅的回味着。
“王爷——”
罗氏的声音越发的娇媚,仿似下一秒,就能软倒是洛王的怀里似的。
她的年纪才不过二十多岁,离三十还有两年,自打生了小女儿,这两年,她这肚子就没再开怀,她心里是想着,趁着现在还能生,再生两个也不打紧,反正谁也不会嫌孩子多。
再说,没听过哪家正妻怕生儿子的。
罗氏心里是这样想的,瞧着这会儿洛王也像是情动的样子,论起来,她们这对夫妻,自打在一起,这房事儿上,到是相当和谐。
洛王不是个性子多要强的男人,这一点,在房事儿上,也表现的极为明显。
罗氏也不知道别的男人跟女人是如何的,可是洛王在这方面,真可以用谦谦君子来形容,伏在你身上的时候,温柔的目光浅浅的罩着你,身体进出的频率也不会太快,若是看到你皱一下眉,马上就会停下动作,然后叭在你耳边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罗氏每每一想到两人这般,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过,心下就止不住的满足。
当年嫁给洛王,父亲跟她说过,洛王在几个皇子中出身算不得高贵,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争皇储的可能性都没有,若论起安稳来,还是能够给她的,再加上到底是皇族,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去的。
最主要一点,不像那些大户人家,进门头上顶着两层婆婆,三层婆婆的都不在少数,到时候,那些规矩礼仪,成天压着她,怕是都不能让她喘过气来。
罗氏那会儿虽然年幼,可是在家的时候,父亲从来不挡着她看书,甚至在闲瑕时,还会教她一些古来圣贤的文章,母亲虽然经常笑她,也说父亲这般,怕耽误了她,养成了心性,以后更是不好嫁人了。
可是父亲只说女人通情理,自是要通诗书,至少也要识得字,若是连字也不识得,诗书也不通,哪里来的情理可讲。
罗氏嫁给洛王,最大的受益之处,便是洛王不曾因她读的书多,而质疑,甚至府里的内外帐务,洛王也乐得让她插手去管。
不得不说,她和洛王走到一处,这府里原本并不算富裕,至少,若是从一个皇子府的体面来讲,她们只怕这日子也是最艰难的,可是真要是把这些凡俗之物抛开,她和洛王这夫妻日子,过的又是最最真实的。
洛王算不得多重欲,要是重欲,岂会在房事儿上温温柔柔,所以,刚刚也不过是一时走了神,这会儿揽上了罗氏,脑子里有根弦绷了一下,那一小下的弹奏之间,到像是惊醒了他的心神一般。
按住已经把手伸到自己胸前的罗氏,洛王垂眸看着罗氏眼里的不解,低语小声的把刚才靳王来过的事儿说了,顺便,也说了这是父皇的意思。
罗氏开始还听的有几分惊讶,与洛王一样,她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
可是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的要细,而且,女人没有那么多的野心,想要称霸什么,这样的大事儿,放到男人面前,想到的可能是我能得到多大的利益,甚至通过这件事儿,是不是可以实现我一直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
男人或许会跃跃欲试,可是女人不会,尤其是过惯了安宁日子的女人,平时就算是别的妯娌讥讽她,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觉得没必要,自己的日子自己知道,就算尊贵如皇后,不一样守在那一亩三分地里,高高的围墙拦着,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呼不到外面自由的空气吗?
甚至还得时刻提着心,跟宫里那些得宠的,邀宠的,满脑子计的宫妃们相处,明明一个个脸上笑颜如花,可是转过身,那心里的针尖,都是淬了毒的。
罗氏一个激灵,刚刚升起的那点想头,都被洛王说出来的这件事儿给吓回去了。
双目间的神色怔忡,连眉宇都跟着轻蹙了起来。
若说这会儿还能安然的处之,那可真是高看她了。
没有急于否认,或者说什么丧气的话,罗氏是个聪明人,从洛王的话里,不难听出几分意动。
只是她不敢说洛王的意动就一定不能成真,不过,她先想到的是,万一不成,会如何。
才过去半年多的光景,昭王,淳王的例子,就像在眼前晃过一般。
宫里的湘妃娘娘,怡妃娘娘曾经多么的嚣张跋扈,可现在如何了?
消声匿迹必是有人为之,她不笨,这里面牵扯着谁,不只她清楚,怕是那金銮殿上的九王之尊更清楚。
太子无端被罚,总得有个情由吧。
国之储君,若说皇上对太子不满,早干吗去了,淳王和昭王的动静闹的那么大,也没见皇上偏袒了谁,比起洛王,那两位也算是得皇上的心。
而且,当时皇上可是宠爱着湘妃娘娘和怡妃娘娘的。
罗氏平时不大关注朝事儿,有什么动向,还是回娘家的时候,她父亲说给她听的,亦或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父亲便会打发人来,让她们只顾着自己的小日子,什么人找也不能掺和,别把自己的好日子折腾没了。
罗氏知道,父亲这样说,必是有道理的。
皇子渐成,有些矛盾,也开始走向明朗化。
只是这些皇子们想怎么折腾,都是他们的事儿,与洛王府,原该没有关系的。
可谁成想,这些人,竟然想着把洛王府拉下水。
罗氏不知道这事儿,靳王掺和进去没有,不然,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专程让他跑这么一趟。
罗氏在心里酝酿了一番,咬了咬唇,坐正了身子,也不敢在这种事儿上跟洛王玩笑了,“王爷,妾身以为,不妥。”
洛王微讶,他的确想跟罗氏商量一番,可是没想到,罗氏几乎没什么变化,就说了这两个字。
“有何不妥?”
洛王到是好脾气,没有冷眼,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平和着心气,温温软软的问了一句。
罗氏咬了咬唇,下面的话,说出来,就怕是只有夫妻二人才能听了。
原本罗氏没在洛王面前露过这样的心机,可是这会儿,她不敢藏,也不能藏,她怕藏了一时,回头,招来的是满门之祸。
可是罗氏也不会直白白的大肆往出说,而是一边看着洛王的脸色,一边往下说,“王爷,半年多以前,昭王府和淳王府的事儿,妾身,如今还有些历历在目之感。”
洛王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不论是谁,把这样的事儿,往自己身上相提并论,都不会高兴。
可是洛王也算是能压的住脾气,点了点头,看着罗氏,认真的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罗氏刚刚坐正的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只是这会儿可不是为了花前月下,瓜田李下,而是正正经经的说事儿,这样,只不过是防着外面有人偷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