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嬷嬷觑着皇后娘娘还想再说下去的面色,便应道:“的确,与现在的靳王妃出自一家,听说,早先,延庆侯府那位大姑奶奶,是打算把现在的靳王妃,敬国公府的三姑娘定给自己的侄子的,不过后来,大房那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愣是把三姑娘的命格给宣扬了出去,娘娘也知道,这姑娘家的,没嫁人就闹出这样的事儿,别说是咱们洛城,就是这满天下,怕是也真有心打探,也瞒不过谁。”
齐皇后抿着嘴轻笑,当时这些事儿,她到是没怎么上心,不过偶尔也会听来一句半句的,均是被别的话题岔开了,这会儿听着,到是还有几分兴趣。
“内院之中,这样的招数,到也常见,不过现在想来,那三房的夫人,也的确是够单纯的了。”
谢嬷嬷嘴角一抽,齐皇后能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在心里给顾氏留余地了,自己的女儿让人这么算计,而没有反击不说,还累的嫁进靳王府,那基本上就与无能挂边了。
还要累得自己的老母亲跑前跑后的,若是真把魏国公府那位累出个三长两短来,指不定还要挂上个不孝的名头。
谢嬷嬷在心里又把齐皇后这话琢磨了一遍,突然就了然的笑了,“娘娘这话,还真是,可不就是从根上算起吗。”
谢嬷嬷之前说靳王妃性子单纯,皇后娘娘用了一个蠢字,这会儿,皇后娘娘说顾氏单纯,那不就等同于——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纵是齐皇后之前还有什么疑虑,这会听来,也都打消了,都说子效母,女效父,只是敬国公府三房那位,更是一个只知道钻研学问的,半点世情经济不懂,若说这女儿效了母,还能论上单纯的话,再效了父——
齐皇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微微的轻叹一声,“这么说来,这件事儿,怕是关心则乱,才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的。”
一句关心则乱,就与别的心机算计无关。
谢嬷嬷也是这样的想法,“奴婢出宫的时候,先细细的打听了,说是靳王府倚梅院,后半夜就折腾起来了,贾太医在院子里候了一个多时辰,又是诊脉,又是开方子的,也未见起色,靳王当时脸黑的不行,这才打发了自己的小厮去的永定伯府。”
“怎么又扯上了永定伯府?”
齐皇后纳闷的看着谢嬷嬷,这洛城之中,公侯王孙的府邸,真要是论起来,都是一家连着一家的亲戚,不是你家的姐妹嫁进了这家,就是那家的公子娶了这家的姑娘,反正林林总总,若是想要往上攀,总是能缕出一条线的。
齐皇后记得,荣德侯府的姑娘也有嫁进永定伯府的。
谢嬷嬷知道齐皇后不可能对外面这些家族联姻的事儿都放在心里,再说,这家家的子嗣都不少,除了靳王府,别的王公府邸,就是嫡子从头论下来,没个十个,也有八个,还不算那些记名,不记名的庶子,真要是让齐皇后一个个都在心里记下,只怕这见天就不用干别的事儿了。
“永定伯府的大公子,娶的是敬国公府二房的姑娘,在敬国公府里,排长,与三姑娘只差了一岁,娘娘也知道,敬国公府的二房跟三房一向交好,两位姑娘在闺中的时候,就极要好,如今永定伯府那位大少奶奶赶在五月里生了个小子,听说,早半个月前,靳王妃就把专门伺候她的一个婆子打发了过去。”
“可是那个会医术的?”
齐皇后神色一紧,对于这个婆子,她真是小看了。
不过那些事儿,原也未必要真行的成,如果她下了十足的狠心,又如何会给她们逃脱的机会,不过是一个警醒罢了。
谢嬷嬷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的确,听说,这婆子,原就是平凉侯府的老夫人给寻的,娘娘也知道,平凉侯府那位,跟早先靳王的母妃,有些瓜葛。”
齐皇后嘴角轻嗤,人走茶凉,若不是看在靳王现在在皇上跟前得了几分脸面的份上,平凉侯府那位,能这般上赶子,什么瓜葛不瓜葛的,早先那几位,怎么就没见她这般卖力气。
“然后呢?”
“永定伯府那边大少奶奶生了嫡子,自是要大肆庆祝的,听说生产的时候,这婆子到是出了不少力的,那会儿,永定伯府的大少奶奶还在坐着月子,靳王府这边靳王妃还要再等些时日,所以那婆子就又留了下来,想着,再伺候着十天半月的,就回府,可是偏偏就赶在了那个时候——”
齐皇后的眉头一皱,“我记得,那东西,该早就——”
有些话,齐皇后没说透,可是主仆两个都知道这里面的意思。
谢嬷嬷身子又往前倾了一些,声音又压的小了一点,“想来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这才都赶到了一处。”
“也不打紧,你且往下说。”齐皇后摆了摆手,对于这个结果,成或不成,都没想追究什么,起到作用便好。
谢嬷嬷又道:“消息最早是从永定伯府传出来的,靳王府这边到是捂的实实的,没人往出漏,连院子都管的极严。
娘娘也知道,永定伯府那位大公子,一向是个仗义的性子,原本就领了靳王府的情,这样的事儿,断然不会让还在月子里的大少奶奶操心,便跟自己的母亲商量了一番,这消息,又觑着靳王府没人往出送消息,她们怕是想着,要是这靳王妃真有个三长两短,靳王到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男人,再娶就是,可是这敬公府府,魏国公府,还有平凉侯府,都不能甘愿的吧,再说,这事儿,她们知道了,要是不送个信,怕是说不过去。
永定伯府的那位大公子亲自去了敬国公府,见的是二房的人,这女婿见自己的丈母娘,自是没什么说道的,二房的白氏原就是平凉侯府的嫡女,她得了消息,便等于平凉侯府得了消息。
这么大的事儿,白氏也不敢藏着,当下就告诉了顾氏,两人脚不停的叫了马车,便直奔了靳王府,听说,两个多时辰才出来,当时,眼圈都是红肿的。
后来,魏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平凉侯府的老夫人也去了,出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只是到底是人老成精,知道收敛些。”
谢嬷嬷说了一大通,这些消息,都是八九不离十的,市井间传开了的,她到是也没费多少的心思打听,再加上她去了靳王府,那些小丫头们虽然没在她跟前叽叽喳喳,可是她带去的人,也是个会说会唠,会拉拢人心的,给那些小丫头一点好处,有些话,自然就套了出来。
而且,相信靳王府那位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话,已经被她端到了皇后娘娘跟前。
“奴婢想着,这事儿,最后闹到了朝堂上,怕也是永定伯府,平凉侯府那边的动静,最大的可能,还是永定伯府,心下领着这份情呢。”
齐皇后点了点头,她得来的消息,到也是永定伯跑了几趟太医院,主问的,到都是关于靳王妃的病症,太医给皇上请平安脉,无意间提起,才入了皇上的耳,这事儿,才闹开了。
“行了,这些事儿,咱们自己心下明白就好,反正也没根没据的,那么大个王府,谁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回头皇上问她的时候,你打发个机灵的人在附近守着。”
那个她,自然指的就是齐嬷嬷。
谢嬷嬷笑着应了,又宽慰着齐皇后,“娘娘放心就是,这么多年,宫里的事儿,皇上一向对娘娘放心,虽说有德妃娘娘共同打理,可说到底,这中宫之中,真正说的上话的,不还得是皇后娘娘,不然,那两位——”
齐皇后这几年越发爱听顺耳的话,好听的话,也越发不待见那些打扮的妖妖媚媚勾引皇上的人。
湘妃和怡妃早就碍了她的眼,再加上昭王和淳王的不老实,这些都足以让她忌讳。
所以,湘妃和怡妃一倒台,她便在冷宫那边动了手脚。
她也不怕皇上知道,她也心里清楚,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她跟父亲商量过,用这个来试试皇上的心,试试皇上的底限,若是皇上看不得,大不了就斥她一通,或是罚她思过,反正她也天天在这宫里养病,平素也不大出去。
不过若是皇上不闻不问,那——
齐皇后对于目前的结果,很满意,睨着齐嬷嬷,不自觉的把声音也降了下去,“看到大老爷了?”
谢嬷嬷点了点头,齐皇后的兄长,现任荣德侯,趁着她这次出宫,在宫外,碰了一面,为了引起别人的猜忌,她没去荣德侯府,荣德侯也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又是自家的产业,与她见的面。
“大老爷说,老太爷的意思,皇上对娘娘,对太子,该是放心的。”
这个放心,可是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齐皇后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眼前恍惚看到了自己穿上那一身太后吉服的样子。
如今满朝皇子,除了太子,也就凌王更得宠一些,却年纪最幼,宣王听说最近也领了不少的差事儿,似乎原本昭王的差事儿,都落到了宣王身上。至于恪王,齐皇后一想那孩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岁数到也不小,王妃也娶了,只是那性子,可真真是随了林家人的性子,半点皇家子嗣争夺抢霸的心性也没有,他母妃就是个爱养花弄草的,到了儿子这儿,更好,养花弄草到是不会了,偏偏就爱钻那青楼楚馆,前儿,听说跟哪个名门公子争个花魁,又差点打的头破血流。
齐皇后真真是替德妃可惜,不过也亏得恪王是这样的品性,若是昭王,亦或是淳王那样的,怕是她这晚上更不用睡觉了。
德妃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虽然比不过她,可是比怡妃和湘妃到是更重了一些。
尤其皇上待德妃的分量里不仅有宠,更有尊重之意。
当然,这也缘于德妃的家族,世代书香,引领北方才子,不过比起南方来,北方这些人,显然还是在数量上,功绩上,颇有偏差。
齐皇后现在****夜夜脑子里转的就是后宫这些妃子,还有前朝那些皇子,该提防的,该提醒的,还有该事先准备的,只要她能想的到的,都会一点点的提点太子。
“太子妃那儿,最近还没有动静?”
齐皇后现在最愁的,便是太子妃没有嫡子。
那些侧室,姬妾,就算是肚子再争气,也没有太子妃的肚皮争气来的管用。
谢嬷嬷一提太子妃,便知皇后娘娘这好心情要结束了,谁让太子妃这肚子就这么不争气呢。
小心的回道:“娘娘,宫里的太医,一直在给太子妃调养着。”
“哎——”齐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当初给太子选妃的时候,我就相中了这孩子的贤惠,端庄,大气,想着这样的人,只要不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以后,必是错不了的。”
谢嬷嬷连声称是,“太子妃的确没负了娘娘所望。”
齐皇后这会儿更是难受,“我到是宁愿她负了我所望,好歹能给我个由头不是。”
谢嬷嬷嘴角一抽,真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皇后娘娘这话,怕是要通过她的嘴,传出去了。
只是太子妃那人,到是真真可惜了。
“娘娘,要不,再等等?”
好歹皇上还有几年,太子这边到底还不那么急。
齐皇后摇了摇头,“我到是能等,可是连靳王府都要有嫡子出来了,太子府若是再没有一位嫡出,怕是皇上那边,也等不下去了,更何况,别的皇子府里,也是嫡子一个劲的往外冒,谁知道这些人都打着什么主意呢?”
叹了口气,齐皇后又道:“太子虽然在这位子上坐的稳,可是太子膝下没有嫡子,这便是一大败笔,我只怕,回头那些酸腐文人,在这上头做文章,那些人,不比武官,虽然粗声大气,可是在这上头到有几分不拘小节的意思。那些酸腐文人,却偏爱在这上头咬字眼,若是有人利用了这些文人的酸腐之气,怕是到时候,太子要吃亏。”
齐皇后这话也算是掏心窝子了,能跟谢嬷嬷说的这般直白,可见是在心里想了许久,也打算了许久的,这会儿说出来,也早让自己压抑的情绪,得到一点舒缓。
谢嬷嬷咬了咬牙,这会儿却是不敢驳了。
“奴婢知道了。”
齐皇后摆了摆手,“这事儿,别跟太子说了。”
谢嬷嬷点了点头,太子妃这些年到是颇得太子的欢心,虽然太子后院子嗣也有,姬妾也丰,可对太子妃到也是有几分真心,平素冷热,咳了喘了,到是没少上心,新婚那会儿,太子妃嘴馋,喜欢吃娘娘宫里的点心,不好意思说,还是太子偷着跟她提了两回,为此,她还特意的背着娘娘把宫里做点心的方子给了太子妃。
德妃娘娘这会儿正在宫里闲来无事儿绣起了小插屏,身边的丫头分针捻线之时,小声的把皇后宫里的情况给报了一遍,末了道:“奴婢听说,谢嬷嬷此去,从靳王府里把齐嬷嬷带回来了,皇后娘娘宫里的大丫头带着齐嬷嬷去了倒座那边安置。”
德妃娘娘原本淡然无波的眉眼,这会儿却透着几分嘲讽之意,“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现在胆子到是越来越大了。”
德妃若不懂得名哲保身,怕也不会在这皇宫里呆的这么安稳,连自保都不能的妃子,得到的下场,只怕,不会比怡妃和湘妃好到哪儿去。
尤其碰上这么一位做事儿不按章法,不忌后果的皇后,连给你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多年,同处后宫,人也罢,事儿也罢,该看的,她看的也不少了,若说之前,她还想着一保母子平安也就罢了,如今,却不一样了。
德妃眉间的微波轻晃,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细细的绣着手里的图样,一边小声道:“想办法让人跟齐嬷嬷透个话,赶在皇上见她之前。”
大丫头道了声是,便把缕好的线摆到了一旁的线轴子,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此时的靳王府,刘权家的和余大有家的,还有如歌,正围着殷夕颜盘算着齐皇后身前这位得脸的嬷嬷回去了,会如何回禀。
刘权家的笑道:“王妃这番作法,依着咱们得来的消息,估计这位谢嬷嬷心里已经给王妃定了一个字。”
作为下人,那个字,她却是断断不能出口的。
不过殷夕颜到是不大在意,轻笑道:“蠢也罢,愚也罢,有什么打紧,咱们呀,要的是日子太平,宫里那位现在还不是硬碰的时候,再说,咱们也没有这样的资本不是,所以,示人以弱,未必不好。”
殷夕颜在谢嬷嬷来之前,就把自己该如何应对盘算了一遍,如今,也算是按着自己的心思去做而已。
如歌却是有些气愤,“王妃,齐嬷嬷那个老货,到是便宜她了,王妃竟然还给她塞了一万两的银票子,也不怕砸死她。”
余大有家的现在遇事到也能三思几分,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脑子也灵光了不少,这会儿掺和了一句,“奴婢到是觉得,王妃这银子,给的不亏尼。”
“噢,说来听听。”殷夕颜乐得身边的婆子,丫头,心里多点警醒,也多点算计,有些事儿,不能她事事亲为,由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互相提点着,才能更好的守着她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