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将近傍晚,夏侯靳身上的酒气颇大,殷夕颜就让下人们放好了水,又嘱咐了如歌准备了解酒汤,就催着夏侯靳去泡个热水澡。
夏侯靳也不用丫头伺候,只把干净的换洗衣服准备妥当就成。
殷夕颜半靠在大迎枕上,听着余大有家的汇报着府里今天的情况,沈姨娘被打发了,这府里一时间像是消声匿迹了一般,没有哪个淘气的出来惹事儿了。
“少夫人,宫里今儿皇后娘娘吩咐人送来了几样吃食,有给大姑娘的,还有给王妃的,奴婢收了,这会儿还在小厨房放着呢。”
“吃食?”
天寒地冻的,皇后大正月的能想着给靳王府送吃的,还真是——
殷夕颜垂下眼怜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不过对这宫里出来的东西,显然是没什么好想法。
余大有家的步子往前挪了挪,整个人离殷夕颜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小声道:“曹娘子说那些吃食做的到是别具花样,若是这种花样被哪个大酒楼的师傅学了去,没准还能多赚上几两银子的赏钱呢。”
殷夕颜玩味的扬起了嘴角,余大有家的意思是说曹娘子说那些吃食没问题,可以让她放心用。
“既是这样,你去捡些过来,咱们也尝尝,听说御膳房的厨子可都是千挑百选的。”
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让某些人的耳目看见不是。
余大有家的笑着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拿,顺便把王爷的醒酒汤送进来。”
殷夕颜挥着手让余大有家的出去了,又招了刘权家的上前,小声道:“王爷今儿怎么像是喝的多了?”
往日出去应酬,也没见靳王身上的酒气这么大,今儿瞧着怎么浑身都是酒气。
刘权家的一直跟着殷夕颜在后院来着,前院的事儿到是不大知道,不过回来的时候,她留了心,问了跟着王爷一块过去的英达,“英达跟奴婢说,好像是延庆侯府的世子,也就是五姑爷非要拉着王爷喝酒。”
殷夕颜眸光一凉,嘴角禁不住扬起一抹讥讽的笑,“论辈分,他可是比王爷小一辈呢,怎么就——”
刘权家的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想了想,道:“王妃,你说,五姑爷是不是以前被王爷欺负过啊?这会儿王妃嫁进了王府,五姑娘嫁进了延庆侯府,若是从国公府这边论,五姑爷和咱们王爷也算是连襟。”
殷夕颜扯了扯嘴角,以前有没有关联她是不知道,可是女人出嫁都从夫,以夫家论关系,没听过谁以女方家论关系的,她们又不是皇家公主,还得破这个例,就是那姐妹同嫁一家的,若是长幼不同,或是辈份不同,真要是认真论起来,还得按着夫家的排行论呢。
“今天五妹妹带谁回的府?”
刘权家的特意打听过,“是千雪,五姑娘身边的千溪嫁了芳草的哥哥,现在是五姑娘身边的婆子,芳草就顶了原本千溪的位子,不过现在芳草是延庆侯世子的人了,听说还闹着要抬姨娘呢。”
“闹?”殷夕颜记得前世千溪可没这么快嫁人,不过也可以理解,芳草想上位,自然得有人让出来,千溪左右跟芳草的哥哥是定下的,这个时候又以婆子的身份跟着旧主,也正是应该。
不过这个闹字,还真是让殷夕颜不解起来,芳草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刘权家的也没具体去打听,主要是没来得及,不过都是国公府里嫁出去的姑娘,婆子,丫头嘴里的闲话,八卦从来也挡不住,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满府皆知。
“王妃也知道五姑娘把身边的丫头都给了世子开脸,如今世子的后院有两位姨娘是过了名路的,听说还是世子的生母在世时身边伺候的,后来给了世子,按理说没有正妻进门,这样的丫头是不能过了明路的,不过世子的生母身子不好,咽气的时候,就把这两个丫头过了明路,目的就是为了让世子身边多几个忠心的人。”
殷夕颜现在明白一个过世的女人这样的想法是什么,哪怕别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忌讳这一点,可至少那个时候,欧阳柏宸还是个孩子,不足以强大的保护自己,再加上延庆侯又是个花心的性子,再娶是必然的,这后母若是对孩子不好,身边再没两个贴心的人,可想而知,欧阳柏宸这日子得过的有多憋闷,要是碰到那心狠的,没准这条命还有没有都是未知的。
殷夕颜点了点头,“五妹妹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的丫头去跟这两个姨娘争宠?”
刘权家的嘴角咧着笑,轻声道:“五姑奶奶这事儿到是糊涂的,夫人以前就说过,这身边的丫头在你身边的时候,还是你的丫头,等到嫁了人,再衷心,也会因为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私心,而慢慢的忘了这层主仆情分。”
殷夕颜一愣,诧异的看向刘权家的,“母亲说过这样的话?”
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刘权家的笑道:“奴婢跟清畅最初伺候夫人的时候,夫人就把这话与奴婢二人说了,那会儿夫人说,若是能在夫人身边伺候,只一样,衷心,没有歪心思,只要做到这一样,夫人就可保奴婢和清畅一世平稳。”
殷夕颜缓过神色的时候,目光到是带了几分了然,虽然这样的话有些意外,不过顾氏的性子到也像是这般做的人,只是母亲从来没教过她这般做,或许是因为她嫁的人家原本就不是女人能做的了主的吧?
“恩,你是说,芳草这丫头,现在就忘了主仆情分,想当那个姨娘?”
刘权家的被殷夕颜示意着坐到了小杌上,殷夕颜垂着头,刘权家的虚仰着头,到是目光相对。
“王妃,当初夫人还不理解王妃为何把芳草送给了五姑娘,如今看来,亏得王妃把芳草送走了,不然——”
殷夕颜失笑的摇头,何止顾氏不理解,就连四月那会儿也不理解的吧,只不过有些事儿,她跟殷朝颜心知肚明罢了,不然,殷朝颜又岂会善罢甘休,如今芳草又反咬了主人一口,若非芳草原本就是她的人,难保她这会儿不来咬自己一口。
“芳草原本就是五妹妹的人。”
时至今日,殷夕颜没觉得再有瞒下去的必要,再说,也没什么好瞒的。
“啊?”这下轮到刘权家的惊到了,芳草不比别的丫头,那也是夫人当年挑给王妃的,跟在王妃身边的日子可不是三年两年,差不多五、七岁的时候,就在三姑娘的院子里了,要是那会儿就是五姑娘的人,五姑娘这心机?
“五妹妹把身边的丫头许给了芳草的哥哥。”
刘权家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只怕这症结是在这里的。
“王妃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权家的又开始佩服王妃的警觉了,只要那丫头不做出什么引人怀疑的事儿,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主子去怀疑身边的大丫头,尤其还是从小的情分。
殷夕颜自然不能说前世因,今世果,只是随意的摆手道:“那次我的八字出了错,还有延庆侯府来提亲的事儿,本来母亲就不同意,可也没闹的人尽皆知的地步,知道的无非就是三房的丫头,母亲跟前是两位姐姐,我自是信的过的,等到我这,却只有芳草这丫头,后来五妹妹又闹了那么一出,延庆侯府的亲事儿也转到了大房,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想过这里面的关键,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芳草一人的漏洞最多,后来我就试了她一试。”
刘权家的呼了口气,“王妃的意思是指把她给五姑娘的事儿?”
殷夕颜点了点头,“嗯,若她不是五妹妹的人,五妹妹又岂会吃下这样的哑巴亏。”
这话到是真的,刘权家的到是没往深了想,可是前前后后往起一边,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殷夕颜听着耳房那边的声音像是小了一些,只怕夏侯靳要出来了,给了刘权家的一个眼色,这个话题就打住了,毕竟现在各自嫁人,要是再提延庆侯府那边,只怕夏侯靳会多想。
“对了,芳草的哥哥是不是也做了五妹妹的陪嫁。”
刘权家的笑着就道:“是,芳草一家都跟着过去了。”
殷夕颜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眸光流转间,似乎在做着什么打算,“找个人跟芳草家走动走动。”
刘权家的在心里咂巴着这个找个人的意思,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以王妃的名义,还是与王妃这边八杆子打不着呢?
下人之所以在主子跟前得宠,就是有些话,主子不能说的太明白的时候,当下人的,能把这些意思猜度出来,而且还能办的让主子满意。
刘权家的在顾氏跟前伺候的时候,就颇有心思,却不是那种心机重的,真要是那样,顾氏也不会打发到殷夕颜跟前来,可以说刘权家的是个感恩的人,心里感激顾氏护着她像女儿一般,提携,抬爱,连着三老爷待她们也像孩子一样,从来没想过从她们身上占什么便宜,就只这一点,与别的爷们跟前伺候的丫头,就有着极大的区别,再加上她也从来没有过爬爷们的床的想法,如今这样的日子,到是比她想的还是舒心。
余大有家的进来的时候,夏侯靳已经换了衣服从耳房里出来了,刚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着水,背对着门口,坐到了榻上,殷夕颜盘座着,拿着刘权家的递过来的干净的布巾给他擦着发尾。
“王妃,这是给王爷准备的醒酒汤,还有皇后娘娘送来的吃食。”
“皇后娘娘?”夏侯靳几乎是与殷夕颜一样的语调,忽转的头一下子就落到了那个梅花小碟上。
“今儿咱们出门,皇后娘娘就打发人送来了吃食,余大有家的接的,刚才跟我说了,我想着,宫里赏下来的,总不好不用。”
殷夕颜到是不在意的认真探试着头发,一边解释着。
夏侯靳的眉头蹙了一下,目光撇过那一只梅花小碟的时候,倒像是载着许多看不懂的情绪一般。
“余大有家的晚饭也没吃吧?”
“谢王爷记挂,今儿在府里查看了各处院子的明火,一时耽误了时间,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余大有家的现在也学的会听话听音了,王爷这话里是摆明了有下情,她就算是吃了,也得说没吃。
“正好,这碟子东西,就赏你了。”
夏侯靳的说辞到是直接验证了余大有家的想法。
余大有家的越来越精怪了,先把托盘里的解酒汤递到了王爷的手边,随后才退后几步,立在门边,有门帘子挡着,谁也看不出来屋里的情形,半侧着身子,一口一个,梅花碟子里的吃食便都被消灭了。
待夏侯靳一碗解酒汤喝光的时候,余大有家的正好就着如歌递过来的茶水把点心渣子漱下去。
夏侯靳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就把屋子里的下人都撵了出去,睨着余大有家的背影说了一句,“回头上四月那里领二两银子。”
余大家的顿住了步子道了谢,便退了下去,心下忍不住好笑,这嘴里吃着,手里还得拿着,小日子还真是滋润呢。
如歌小声打趣道:“嫂子这下可好喽。”
扑哧。
余大有家的点着如歌的额头笑骂道:“你也别眼馋,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呢。”
殷夕颜看着屋里的下人都出去了,才眉眼含笑的嗔道:“曹娘子都看过了。”
夏侯靳原本背对着殷夕颜,这会儿也拧过了身子,拉下殷夕颜的手,把那半湿的布巾随手扔到了地上,摇头道:“宫里的东西不是看的那么简单的,明明一样东西没什么大碍,可是与另一样东西放一块,就可能出现异常,偏偏,你又不知道这种混在一块会出问题的东西是什么。”
殷夕颜到是觉得夏侯靳有些大惊小怪了,开始她也有这样的想法,以为皇后娘娘会在东西里做手脚,后来余大有家的说了曹娘子看过了,她又想着皇后娘娘只要是不蠢的话,应该不会干这样的事儿,目的太明显,但凡她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把目标都指向了皇后娘娘,这种直接把把柄送到人手上的做法,真真是不像皇后娘娘所为呢。
只是这会儿被夏侯靳一说,殷夕颜才觉得后背开始冒汗,“你是说,吃食还可以跟别的东西发生影响?”
夏侯靳从小到大在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熬出来,见到的,听到的,甚至偷摸压在心里的秘密不知道有多少,只不过他不想说出来吓着殷夕颜,毕竟这丫头才十六岁,从小在家又是受宠的,哪里经过这些事儿。
摸了摸殷夕颜的头,安慰道:“别怕,以后宫里再有东西送来,你就像我现在这般,关了门,谁也不知道那东西进了谁的肚子,反正东西少了就成了。”
殷夕颜呼了口气,点了点头,颇有几分感慨,又带着几分心疼,男人的心本来就没有女人细,可夏侯靳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些,可见他经历过的又是什么。
“当年,是不是很苦?”
其实不想问的,也不应该去问,可是殷夕颜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发热了,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
夏侯靳目光一愣,颇有几分意料之外的感觉,不过也就是一瞬,然后就很好的被掩盖了。
“真是个傻丫头。”
抬手揉着殷夕颜的头,并没有提及曾经,只是眼里带着独属于男人的宠溺。
两臂一伸,已然把盘座在榻上的女人揽在了怀里。
起身的时候,殷夕颜惯性的伸出双臂圈住了男人的脖子,仰着头,目光里星星点点锁着的都是男人的眼睛,那里面透出来的无尽的暖意。
原本,这个男人也可以有暖意的。
“今天,还好吗?”
夏侯靳的声音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暧昧,尤其这会儿目光越发的幽深起来,那里面就像是蕴藏着无数的火花一般。
即便是用过了醒酒汤,可是嘴里的酒气还没有完全的消失,本就不善饮酒的殷夕颜在这样的目光里有些微醺,或许是烛光的颜色太过柔美,或许是男人眼神里的明示暗示都太过明显,本来是娇羞的话题,就被这样堂而皇之的问了出来。
殷夕颜半咬着唇瓣,眉目间一片羞红,低低的一声轻嗯,到底是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夏侯靳眸光一亮,看着怀里的女人越来越羞涩的面孔,忍不住愉悦的震动着胸膛,夫妻两个双双倒在床上的时候夏侯靳还不忘把胳膊用力的撑在了女人的两侧,压下来的身子也注意着力道。
直到沉船入港时,感觉着怀了孕的女人那里不同于早前的变化,夏侯靳越发的爱上了这种感觉,身下的女人总是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不一样的心跳,不一样的保护欲,不一样的探索欲。
“夕颜——”
男人重重的撞击着,低低的呼喊着,听到女人如猫一般的求饶声时又忍不住轻笑着,“夕颜,抱紧我。”
殷夕颜觉得自己已经抱紧了男人,可是怎么还让她抱紧呢,她哪里有那么多多余的手啊。
“夕颜,是这样。”
夏侯靳拉起殷夕颜的脚踝,直接圈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把殷夕颜的身体抬高,让自己更加深入的畅游于大海,这种感觉,真是酥软的让他想要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