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朝颜的郁闷,不甘,还有怨怼,都落到了洛氏的眼里,心里,几个姑娘不知道的是,也们刚才的谈话也落到了那边桌上的三个夫人耳里,洛氏早就在殷夕颜说了那一段长话的时候就呆了一下,要不是那些话刺激到了她,她怎么可能任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家这样的冷落,尤其还是在自己的娘家,简直是打她的脸啊。
洛氏压着气,本来用过了午饭,姑奶奶们就该随着夫君回去了,不过今天国公爷心情好,男人们那边用完了饭,又让人过来传话,说是留几个姑爷在府里说会儿话,下半时再走。
这一消息传过来,三房的姑奶奶们又各回各房去歇着了。
庶出的自然借着这个机会跟自己的姨娘热络热络,这嫡出的,自然就找亲娘去了。
洛氏拉着殷朝颜一脸的阴沉,那脸色,比殷朝颜的脸色还难堪,先不提这回门的姑奶奶们如何的奚落自己的女儿,只殷朝颜在延庆侯府遇到的事儿,也让洛氏气炸了胃。
母女两个一进屋,洛氏身边的丫头和殷朝颜带回来的丫头就都跟着进来伺候。
洛氏一口心火堵到了嗓子眼,目光冷冷一扫,出声喝道:“还不跪下。”
屋子里的大小丫头一愣,谁也不知道,大夫人这话说的是谁,洛氏身边的大丫头也没觉出自己犯了什么错,不过下人就是下人,主子说跪,那就跪,扑通一声,率先跪了下去。
小丫头一见大丫头跪了,扑通几声,也都跪了下去,一屋子跪下的,都是洛氏的人,却偏偏殷朝颜带回来的丫头没跪。
若是以往洛氏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就不跟这丫头计较了,可是今儿这把火又是摆明了冲着这丫头去的。
洛氏心里这会儿想的是这个丫头莫不是以为自己爬了世子的床,心就高了,主子黑了脸,竟然也不跪了,甭说你有错没错,可我这屋里的丫头都跪了一地了,你还站着,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洛氏脸色越来越青,越来越黑,整个人就像是被低气压包围了似的。
偏偏这样黑的脸色,洛氏的目光却又是似笑非笑的,说出来的话,更是阴阳怪气的,“千雪这心到底是大了,如今成了世子的人,莫不是以为自己就成了主子,我这个当夫人的,还罚不得你了?”
千雪是真没把洛氏的心思往自己身上引,压根就不相关啊。
可是主子发话了,千雪脸一下子就白了,成了世子的人还是姑娘的意思,是姑娘过了明路,她才去陪的世子,不是她自己主动勾引的。
扑通。
千雪跪到了地上,身子有些打颤,不知道洛氏这番发难到底因何而来,“夫人,奴婢不敢,奴婢一直都是姑娘的丫头,成了世子的人,也是姑娘的意思。”
千雪是个聪明的,自己忖度着洛氏话里的意思,只怕是误会了,所以还得先从根上把这事儿说上一说。
殷朝颜本就心不在焉,洛氏罚一两个丫头原也稀松平常,她也没在意,这会儿见洛氏这般问,心里就咯噔一下,想来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殷夕颜的声音大了,洛氏那桌必然是听到了。
一时间面色有些尴尬,本来她是不想让娘家知道的,她也是好脸面的人,这般落自己脸面的事儿,她哪里好意思回娘家哭诉去,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没听说哪个新嫁出去的姑娘,因为姑爷把自己的丫头睡了,就闹个没完没了的,一句不贤的帽子扣到头上,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洛氏目光冷冽的紧盯在千雪身上,似乎千雪要是撒半句谎,都要一顿板子伺候似的。
千雪身子颤颤着,可到底还是勇敢的把背脊挺直了,仿似在说她没有说谎一般。
洛氏收回了目光才落到了殷朝颜头上,一眼就瞧出了这丫头的不自在,这才打心里信了千雪的话,挥了手让屋里的丫头们都下去了,又吩咐了自己的丫头让跟着殷朝颜回来的婆子到廊下等着,那是殷朝颜嫁人的时候,她特意挑选的,这会儿延庆侯府出了这样的事儿,那婆子竟然都没来报一声,看来,她是得好好规矩规矩这帮阴一面,阳一面的婆子了。
待到丫头都退了下去,洛氏拉着殷朝颜的手,这才气道:“你这孩子,遇到这样的事儿,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送个信。”
殷朝颜心下是委屈的,原本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一个人琢磨也就罢了,如今回了府,瞧着几个相继出嫁的姐妹都有了身子,一个个脸泛红光的样子,曾经她鄙夷的,如今瞧着日子都比她过的舒心,要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人是她选的,欧阳柏宸的样貌的确又是出类拔瘁的,她心里到现在也是欢喜的,只是欧阳柏宸这拈花惹草的性子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罢了。
“母亲,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在洛氏面前,殷朝颜到是有几分扭捏的小女儿态。
洛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抬着食指狠狠的点在了殷朝颜的额头上,气道:“你这孩子,这还是小事儿,你才嫁过去多久啊?还不足二个月呢吧?你看看,就是你那两个庶出的姐姐嫁进侯府,也没像你这般——”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洛氏这话总不能说的太过分,可是眼里的神情分明在说着不赞同,更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
殷朝颜俏脸一绷,本就不喜欢那两个庶姐,这会儿被洛氏一提,当下就有些翻脸,哼道:“母亲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同样是嫁人,她们的亲事儿跟我的亲事儿能一样吗?再说,她们嫁的相公长的如何,我相公如何,本就是天壤之别,哪里来的可比性,更何况,她们嫁的本就是庶出,自己生活都艰难,哪里还有那种胆子去找女人。
再说,世子可是未来延庆侯,如今不就是身边多了两个女人吗?又都是我的丫头,就算是得了宠,还能翻了天去?母亲这会儿生气到是没道理了,当时母亲把人给我的时候,可是说过,这些丫头都是用来帮我固宠的,如今世子愿意留在我院子里,千雪几个也是功不可没,哪里就像母亲说的,我在世子心里没分量了。”
洛氏哪里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这孩子,分明是强辞多理,从小到大就不服输,心里总是憋着那么股劲。
可是你不服输也就罢了,别的事儿你比比,这种事儿,你比什么,就算是你装贤惠,可也得等成亲三、五年的,如今敬国公府还没倒呢,你一个长房嫡女,刚嫁人就这样,以后还能不能活了。
洛氏也不知道自己教育女儿出了什么问题,一样的姑娘家,瞧瞧二房、三房,都是嫡女,瞧瞧人家那日子过的,身边跟着的丫头都规规矩矩的,哪里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自己的男人,也没见有这样的心思。
洛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拉着殷朝颜的手叹道:“你这孩子从小心就高,可偏偏在这个事儿上栽了个大跟头,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随了你的意。”
殷朝颜其实心里也有几分后悔,主要是看着殷夕颜现在日子过的舒坦,身份又高贵,似乎所有的眷顾都到了她身上,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怨怼,要是她不使那招,殷夕颜怎么可能以那样的命格嫁进靳王府,连着现在在靳王府里水涨船高,就连在敬国公府里,说话也越来越有力道了。
“不随了我的意,难不成还随了她的意不成?”
自己心里怨怼是一回事儿,可是让给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殷朝颜的性子是自己喜欢的东西绝不让人,就是自己不要了,也只有毁掉的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洛氏心情难受,可既已成事实的事儿,再追究也没意义,她得想着让殷朝颜在延庆侯府越过越好。
殷朝颜轻哼了一声,颇有几分算计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反正那些丫头我都让喝了药的,我的肚子没鼓起来之前,谁也不能先有孕。”
殷朝颜眯起的眼睛带着与洛氏同出一辙的狠厉,在这点上,母女两个到是比较心齐。
洛氏这会儿才松了口气,这要是姨娘的肚子先鼓起来,可就让人笑话死了。
“你这个想法对,延庆侯府那边也可以大胆的去做,要是有谁找你麻烦,你只管打发人来回府说,就是说到你祖父那里,也是咱们占着理。”
殷朝颜点了点头,心里的郁闷之气,到底是疏散一些,至少,洛氏的话,还是给了她定心丸。
本来有件事儿,殷朝颜想和洛氏商量商量的,可是心里转了个圈,就没出口。
洛氏哪里看出殷朝颜的心思,不过是想着母女间再问问孩子嫁了人之后的事儿。
“那个吴氏,对你可好?”
殷朝颜不在意的哼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一个继母,一个继子媳妇,不过是面上情罢了,她也是个会做人的,我进门第二天,就免了我的晨昏定醒,如今也不过是每日无事的时候过去坐坐,说说闲话罢了。”
这到是比头上有个正经婆婆来的顺意多了,正经婆婆别说晨昏定醒了,就是人家用饭,你也得在一边瞧着,晚上得伺候到掌灯,男人回来了,人家不用了,你才能被打发回去。
这样的媳妇日子,还真是有的熬呢。
洛氏对于这一点到是难得的满意,“嗯,照你这么说,那吴氏也是个有心计的,你自己也别大意了,到底是个继母,心里大半会像着自己亲生的孩子的。”
殷朝颜点了点头,应付的点了点头,“反正我只守好我那院子,不让闲人进就是了。”
洛氏让殷朝颜进里屋去歪一会儿,又问了几句过年去不去别人家坐客的事儿,便招了殷朝颜的婆子进来,连骂带指责的说了一通,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大过年的,丫头,小厮跑的满地都是,说话声音一大都有可能传出去。
白氏拉着殷瑾颜,打发了殷静颜回屋睡觉,小声的问道:“你们桌上都说了什么?”
殷瑾颜捡着殷夕颜说的事儿都小声的提了一下,最后才疑惑道:“母亲,我怎么觉得三妹妹和五妹妹的关系,不大好呢?”
不是殷瑾颜多疑,实在是两人交锋话里话外,都没有半点姐妹的意思,瞧着竟像是要成仇人一般。
殷瑾颜一向谨慎,这样的话,也就跟白氏提上一句半句的,就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不会多说。
白氏了然一笑,撇了下嘴,轻哼道:“就你五妹妹那样,实足随了你大伯母,哪个人又真的能跟她好到一处去,再说,你三妹妹之前议亲的时候,你五妹妹下了多大的拌子,这事儿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的,也就你三婶婶能忍下这口气,要是依我,非得上大房要个说法不可。”
殷瑾颜出嫁前,白氏就给她讲过这些为人妇的道理,自然,这府里府外各家夫人的八卦,但凡白氏知道的都不吝的讲给殷瑾颜听,别说瞧这妇人,妇人之间往往干出来的事称,轻则可以毁家,重则就是断了男人的前程,同样,妇人之间要是把这关系打理好了,非但不会轻易的得罪人,更是会成为自己男人的一大助力。
“我听你三妹妹说,你公公要接位了?”
白氏对殷朝颜的事儿不关心,殷夕颜的事儿已经在心呢,没什么再打听的,那小丫头,到是真真有福气的,如今她到是多把精力用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殷瑾颜笑着点了点头,“是有这话,年前的时候,祖父就提了一句,听说折子已经上去了,皇上那边应该也没什么为难的,过了年,就能批下来。”
白氏到是真高兴,笑道:“回头我跟你父亲商量商量,准备点像样的东西送过去当贺仪吧。”
殷瑾颜也只是笑笑,“母亲看着办就是,这些事儿,父亲也一向是听母亲的。”
扑哧。
白氏笑嗔着殷瑾颜,“都说女生外相,你这孩子,嫁了人,连点客套话都不会说喽。”
殷瑾颜被白氏打趣的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有些赧然,“本就是母亲说的,女儿不过是随口一应,哪里还需要客套。”
白氏就是那么一逗,这会儿看着女儿脸红了,少不得又哄了几句,等着殷瑾颜的面色正常了,才小声的又问了问如今肚子里胎儿的事儿,顺便打听打听这姑爷内院的事儿,得来的消息到是都让人满意的。
至于抬丫头的事儿,白氏想了想,安抚的拍了拍殷瑾颜的手小声道:“这事儿,依我说,你也别急,这样子做做就成了,提之前,先把你三妹妹的事儿搬出来,别太刻意,随意一说就是,反正现在洛城里都传开了,听说昨天,靳王把府里一个伺候了几年的姨娘给撵出去了,现在消息还没传开,大家已经开始议论了,等到消息传开了,靳王府只怕又要热闹喽。”
白氏到是没说风凉话,眼里的笑意也是替殷夕颜高兴,毕竟这门亲事儿,当初还有萧氏的影子,如今能过的这般好,她心里无论从亲戚的角度,还是从外人的角度,看着都好。
殷瑾颜其实是挺纳闷殷夕颜这样的人,怎么能跟靳王相处的这么好,靳王她也见过了,瞧着那面相就是极冷的,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加上当初殷夕颜嫁人的时候,靳王已经三十来岁的人了,两人整整差了一旬还多,难不成真的就应了那句年纪大的男人知道疼老婆?
白氏笑眯眯的听着殷瑾颜的问话,点了点头,“你这话,或许也有些道理,只是母亲那会儿到是狭隘了,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指不定还会给你找个年岁大的呢。”
扑哧。
殷瑾颜又被白氏打趣的脸色发红,“母亲也真是的,如今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也不怕被听了去。”
白氏却是不管她们这些的,姑娘家家的,坐在一处,最爱胡思乱想,“少在那胡扯了,也就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信那糊弄人的话,你当初在我肚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听见什么。”
殷瑾颜原本好奇的想再问问,不过白氏又提了别的话题就把这事儿岔过去了。
三房这边殷夕颜和顾氏也抓着这最后的时间多说说话。
顾氏从殷夕颜嘴里听说了殷朝颜在延庆侯府的事儿,只是连连的摇了摇头,最后来了一句糊涂。
殷夕颜半眯起的眼睛里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光,似乎里面有千般的算计,万般的计量一般,只是这些不知道要用到哪个人身上,那些将要被算计的人,只怕又要倒霉了呢。
殷夕颜笑看着顾氏打听起了殷敬亭的亲事儿,“母亲,我七哥的亲事儿,你打算把日子定到什么时候啊?”
顾氏如今想着儿子要娶媳妇了,明年家里就能添丁进口了,心下高兴,嘴角也都扯开了,“自然是越快越好,余嬷嬷年前虽说没回来,可是驿站那边的书信还是通的,赶着二十九的时候,又送来了一封,说是把日子定到了七月底,林家那边五月底动身,走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到了洛城,再挑个宅子住下,休整休整,我想着这日子,回头让你祖父看看,也算是咱们家重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