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有家的在敬国公府真是连口水都忙的喝不上,就脚不沾地的往靳王府跑,又不敢让人瞧出面色有半分着急的样子,还少不得手上捧着点东西做样子,都知道今天敬国公府的五姑娘出嫁,这风光程度自不必说,作为堂姐的殷夕颜自己去不上,打发下人多问两句总是该的。
沈姨娘和马姨娘也知道余大有家的往返了两、三次了,不过敬国公府五姑娘的嫁妆比靳王妃还要丰厚,甚至宫里的公主也未必及上一二,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这会儿大家的目光还真不在靳王妃身上。
余大有家的进了院子,直接就奔了王妃的屋子,掀了帘子,站在门边的火炉旁烤了会火,去了寒气,这才敢往内室走。
四月和如歌一个拿了新做出来的点心在碟子上摆出了好看的花样,端到了王妃跟前。
一个又冲了新水,用手背试了水温,冷热合宜,送到了王妃的手旁,回身的时候就瞧见余大有家的已经进来了。
笑道:“嫂子可是又打听了什么消息,王妃正等着嫂子来回话呢。”
殷夕颜拈了块点心入口,酥滑嫩香,小巧精致,到是用了心思的,“这点心不错,与往日的到像不同了?”
四月笑着点了点头,“前些日子王妃不是害口吗,后来王爷就下了心思四处淘弄手艺好的,这个师傅就是新进府的,今儿到是头一次做点心,奴婢想着让王妃试试口味,要是喜欢,等到晚上,王爷回来,把这人要到院子里来,王妃一天的点心随做随有,又不出院子,也不担心走了凉气。
殷夕颜不过吃了一小块,就拿起水来漱口,“大姑娘那边可是送去了?”
“自然是送了。”如歌笑着接了过去,“拿出来的时候,奴婢和四月姐姐一个送到了王妃的院子,一个送到了大姑娘的院子。”
殷夕颜点了点头,指着碟子里的点心,对着四月吩咐道:“去给你余家嫂子拿去尝尝,跑了大半天了,天寒地冻的,只怕这会儿手脚还是凉的呢。”
余大有家的心下一惊,连忙摆手,“王妃,奴婢不饿,这种金贵东西,哪是奴婢这样的人能吃的。”
余大有一瞧那碟子里也不过摆了五、六块点心的样子,一个个不足个汤圆大小,可是那上面的花样,愣是精细的像是一根一根印上去的一般,就算她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也知道这东西是花了大心思的。
“不过是碟子点心,哪有什么谁能吃,谁不能吃的,嫂子先用着,一会儿再回话。”
如歌也笑眯眯的上前,扶着余大有家的坐在了小杌上,忍不住打趣道:“嫂子不知道,这是王妃心疼嫂子今儿受累了,这会儿啊,你可别再客气了,快把东西吃了,好抓紧把王妃要知道的事儿回了,这才是正经呢。”
余大有家的被如歌推着坐到了小杌上,又见四月笑眯眯的把点心送到了她眼前,如歌已经回身给她倒水去了,这样的待遇,一时间到像是被宠了起来一般,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味道。
“别,别,四月姑娘,如歌姑娘,你们可别这样,我就是粗人一个,哪受得住你们这样的理。”
扑哧。四月被余大有家的受宠若惊的样子逗的直乐,“嫂子,你瞧瞧,哪有人享福还怕受不住的。”
余大有家的知道王妃等着她回话,也不敢耽搁,一边快速的拿着点心往嘴里放,一边掩着嘴角笑道:“啥人啥命,这是古话,老话,自有老话的道理,我婆婆说了,这人啊,最紧要的就是个本分,本分二字,乃立身之本,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什么不该干,别听他人灌两句迷汤,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这样的人,最不可取,哪怕有朝大红大紫,也不过是一时繁华,终究落幕的快。”
“这是余嬷嬷的话?”
如歌笑呵呵的递了杯水给余大有家的,顺便咂摸着余大家的这句话里的意思。还真是能听出些味道呢,果然啊,这经年的老人,到底是知道分寸,懂的多。
如歌心里忍不住也在想着,自己要想成为主子身边信的过的人,而且还是能用得着的人,就得多跟这些人学学,听听,说不定哪天就用的上呢。
余大有家的真是个粗人,吃东西不比主子细嚼慢咽,不露齿,不张口,说话的功夫,也不耽误把几个丸子大小的点心送进了嘴里,这会儿,只觉得那味道,香的都忍不住去咬舌头。
“可不就是我婆婆的话,两位姑娘多谢了,这会儿肚子里头有食了,身体也暖和了,我也该跟王妃回话了。”
殷夕颜瞧着余大有家的一脸着急的样子,也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出去看看,刘权家的那里缺不缺人手,要是缺的话,你们两个留一个在这边,一个过去帮忙。”
“是,奴婢们告退。”
四月和如歌齐齐福了身,便退出了屋子。
余大有家的也不好再坐着,起身的时候,又往前凑了凑,这话不能大声说,便俯低了身子,却又离殷夕颜有半步的距离,小声回道:“奴婢直接去了夫人的院子,夫人那会儿已经被老太爷叫去了,听说一块去的,还有大夫人,二夫人,奴婢的婆婆也跟着去了,奴婢就在夫人的院子等了一会,后来,就听清畅姑娘说,五姑娘没出府的嫁妆让老太爷临时给换了,奴婢与清畅算计过,这送嫁妆的走的本来就慢,大夫人给五姑娘准备的是一百零八抬嫁妆,依着速度来算,抬出府的,也不过是三十多抬,这里面又分了大小件,木料衣柜子孙桶这些东西,前边的追回来了,可是后面的珍贵字画,还有狐裘氅衣,都被老太爷扣了下来,就连地契,都被老太爷调换了,因着这嫁妆报到延庆侯府的时候,就是一百零八台,这会儿再改,只怕是改不过来了,老太爷就让人临时从库房挑了些不值钱的物件充了数,奴婢回来的时候,那些剩下的嫁妆已经出了府了,虽然奴婢没上前细看,不过远远瞧着也不如先抬出去那些打人眼了。”
殷夕颜到是不意外老太爷会有这样的吩咐,毕竟那些剩下的东西要是真抬出去,敬国公府只怕也要惹人猜忌了。
“你回来的时候,我母亲可是回来了?”
“回来了,夫人回来了,交代了奴婢这些事儿,王妃不必操心,只管养好身子就行。”
余大有家的笑着把顾氏的话转达到了殷夕颜这边。
又道:“夫人还说,老太爷心里有数,这事儿乱不了,要不是顾着礼仪脸面,大夫人今天这样的事儿,休了也不为过。”
殷夕颜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洛氏今天这事儿办的,还真就是老太爷那话,休了也不为过,只是殷朝颜才初嫁,大房子嗣,除了女孩们嫁出去了,男子们都没议亲,洛氏要是这会儿出了事儿,别说殷朝颜的脸面过不去,就是剩下的几个男嗣脸上也无光。
一想到这,殷夕颜就有些懊恼,这大户人家就是这一点,盘根错节,有些事儿,反倒不如小门小户来的痛快,利索。
“老太爷的身体如何,可是受了气?”
殷夕颜最担心的还是老太爷的身子,毕竟老太爷对她的疼爱是实实在在的。
余大有家的小心回道:“生气是一定的,奴婢没见到老太爷的人,不过听下面的人议论,说是老太爷的院子里可是砸了不少的东西,大夫人从老太爷院子里出来的时候,面颊都是红的。”
“被打了?”殷夕颜有些诧异的听着余大有家的说着这样的消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洛氏还会被打,显然这巴掌一定不是老太爷打的,哪有公公打儿媳妇的。
余大有家的摇了摇头,“夫人没说,奴婢也没问,只是听府里的下人们小声议论,说是大老爷在老太爷的逼迫下,打了大夫人。”
“大伯?”
殷夕颜还真没想到殷敞圃还能打洛氏,虽然洛氏这人不怎么样,可是到与林敞圃互敬着。
殷夕颜隐约听过国公府那边的下人提过,说是大老爷在外面胡天酒地的时候,那些银子,都是洛氏从公中的帐里挪给他的。
这些话,殷夕颜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有二婶白氏也该是听过一些的,不过大家都没动静,想必都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在她看来,这里面的几个人,都没有吃亏的,有些事儿,不是不动,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余大有家的自然不知道王妃脑子里这会儿转的是什么主意,只小心的回道。“是,不过下人们都传是老太爷逼的。”
殷夕颜抽搐着嘴角,这些下人说话也没个把门儿的了,这种事儿都能传的这么快。
“母亲可还有交待?”
余大有家的摇了摇头,“夫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王妃不必担心家里。”
微顿了一下,余大有家的又道:“奴婢还听夫人说,大少爷的亲事定了。”
“大哥?”
殷夕颜有些尺度的看着余大有家的,虽然殷朝槿的亲事已经议了几家,不过殷夕颜到是觉得殷朝槿自己到是不着急的,或许是因为娶了头一个大嫂,一年左右的时间人就去了,殷朝槿有些没缓过劲来,这会儿想必对别人家的姑娘都提不起劲头来,可是怎么就突然想到娶亲了?
“听没听说是哪家的姑娘?”
殷夕颜到是真好奇,殷朝槿再次想娶妻,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大有家的到是不知道这里面都藏着什么,她的心思也没那么快,本来原先也不是在夫人,或是姑娘,少爷的院子里近身伺候的,对内宅这些事儿,自然知道的少。
“奴婢听说是姚家的姑娘。”
“姚家?”殷夕颜不禁在脑海里过着姚家是哪家?
余大有家的点了点头,“对,听说姚家是清官,好像大夫人还不大乐意呢。”
“是姚祭酒家?”
清官,姓姚,本朝要是她没记错,就应该是姚祭酒家了。
余大有家的到是记住了这个,“是,就是王妃说的这家,不过听说大夫人好像不大同意呢。”
“不同意?”殷夕颜眼带嘲讽,这样的门第还不同意,又不是女儿出嫁,娶媳妇最看重的就是家风,祭酒属清官,姚家又是书香之地,姚祭酒的人品满朝都是数的上数的,这样的人家,教育出来的女儿,到是与殷朝槿颇为般配的,能娶这样的女孩,该是殷朝槿满意的吧。
“不都说初婚由家,再婚由己吗?这事儿,你没听我大哥是怎么说的?”
余大有家的暗中竖起了大拇指,不禁觉得王妃料事儿如神。
其实像大爷那样的,就算是再婚由己,也得看看家里的情形,如今五姑娘进了延庆侯府,按理来说,大爷就算是娶个门弟高些的当继室,也不为过,毕竟大爷先头没孩子,不过是进门一年,人就去了,说起来,大爷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生在这富贵人家,身不由己的事儿就更多了许多,像是大爷现在的婚事,听着大夫人的意思,只怕还要做大文章呢。
“奴婢隐约听大房的丫头说,大夫人还打算以让大爷的亲事攀个高门呢,到时候,大老爷的国公位,也就坐稳了,就是在前程上再进一步,也不难了。”
“啊?我大伯母难不成还想拿我大哥的事儿当交易?”
殷夕颜忍不住咬牙了,洛氏这脑子里想什么呢,自己儿子的亲事儿也是能这么拿来买卖的,再说大哥先头娶那个就是洛氏摆布的,嘴上说的怎么怎么好,可是娶到家就成了病秧子,要不是那身子不好,怎么能那么点小岁数就离了世,为世,就是祖母活着的时候,也跟洛氏置了一口气,说洛氏祸害了殷家的嫡长孙。
余大有爱的除了大房的消息,还有二房的。
“王妃,二房的三少爷也定了亲事。”
提起这桩亲事,余大有家的脸上都现了笑意,显然这门亲事是极登对的。
“说来听听。”殷夕颜把身子靠的更舒服一些,回不了娘家,能听听家里的人和事儿也是好的。
“平凉侯老夫人做的主,把平凉侯府长房的嫡幼女定了国府府的三少爷。”
“亲上加亲?”
殷夕颜可没忘了两加的亲戚关系。
余大有家的笑着应了,“奴婢离开的时候,二夫人去跟夫人说这事儿,说是如今三少爷的亲事定下来了,六少爷和八少爷,十一少爷的亲事也得顺便看着了,十一少爷还小,可是八少爷不算小了,六少爷是二夫人嫡出的,虽然长幼有序,可是顺便给六少爷看的时候,把八少爷和十一少爷也带上了,二夫人还说要让夫人跟着她一块,多趁着这功夫去参加些聚会呢,到时候,多看看别人家的姑娘,甭管嫡庶,现在家里除了缺媳妇,别的呀,到是什么也不缺了呢。”
扑哧。
殷夕颜到是被余大有家的语气逗乐了,尤其想到白氏说这种话的时候,那种急切的心情,就忍不住想笑,殷家的男孩子一个成亲晚,压下来,个个成亲晚,再加上几房的孩子一年撵一年,就跟商定好了似的,这亲事也都赶到了一块,要不是顾氏直接把眼光放到了洛城以外,只怕她这嫂子,还不定什么时候能糊弄到手呢。
“对了,我母亲那边可说林家最近有没有回话?”
余大有家的笑着摇了摇头,“王妃忘了,前儿回去的时候,夫人不还说最快也要过了年吗?如今还有两个来月呢。”
余大有虽然没跟殷夕颜一块回去,不过发生这些事儿到是都知道一些。
“你瞧瞧我,到是把这茬给忘了。”
殷夕颜抚着额,觉得有些累,忍不住半闭着眼睛轻笑起来。
余大有家的一瞧王妃这个样子,分明是累了,也就把说话的声音放低了,“王妃,院子里的事儿,可找到人了?”
余大有家的本来今儿差点没忍住把这话说到夫人跟前去,只是王妃交代过,这事儿先不能跟夫人说,敬国公府那边至少也要忙乱两天,这两天还不如自己把人找出来,跟顾氏说了也不过是多添了一个跟着操心的人罢了。
“还没有。”殷夕颜说的有些没力气。
余大有家的瞧着连忙上前一步,“王妃这是累了,到床上歪着吧,奴婢扶王妃过去。”
殷夕颜到是真有些累,这榻上歪着不舒服,索性就借着余大有家的力气站了起来,扶着余大有家的胳膊走到了床边,刚躺下去,余大有家的就把床幔放了下来,隔着帐幔,余大有家的小声道:“王妃先歇歇,奴婢再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夜幕低垂,屋子里只有一盏虚晃的烛光被窗口透进来的风时不时的刮的晃动一下,不问方向。
殷夕颜似乎听到一壁之隔的屋子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过心下大约知道是夏侯靳回来了。
“来人——”
夏侯靳从敬国公府喝了喜酒,下半晌本打算回来的,不过被恪王缠住了脚步,又陪着他在外面喝了些酒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