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是孕吐?”
夏侯靳没想到殷夕颜折腾了一早上,弄的整个人都脱了形,就只是因为怀了孩子,呕吐所致,这样的结果,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贾涛瞧着这样的靳王,有些想笑,又不敢笑,心里不禁慨叹,这男人啊,头一次当爹,像靳王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不过这男人头一次有嫡子,是在娶了四房媳妇的时候,也不多见。
“回王爷,王妃的确就是孕吐,妇人怀孕,各自的反应不等,有些人,从始至终,都没半分不适,吃喝都正常,身体也没有别人反应,有些人,却会从头吐到尾,甚至食不下咽,吃不进去东西,到最后,除了肚子是鼓起来的,其他地方都成了皮包骨,再有一部分人,就是怀孕一个多月以后,会出现王妃这样的情况,晨起呕吐,或是吃了不对劲的东西呕吐,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可能三个月左右吧,就会自动恢复正常。”
夏侯靳对这方面是真没什么了解,听着有些戚戚然,脑子里还晃着早晨殷夕颜呕吐的情形,整张小脸煞白,额上尽是虚汗,身体连半分力气都没有,说话还带着喘。
这才只是一天,要是像贾涛说的,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人,怎么受得了,就是大人受得了,这孩子又如何受得了。
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
“就没有什么有效的法子?实在不行,就用药。”
贾峰连忙摆手,“不可,王爷,下官以为,是药三分毒,大人的身子尚能承受,只是王妃肚子里的小主子还尚小,只怕这药效一入骨,就算是以后出世,说不准就染了病体。”
夏侯靳眉峰一挑,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肃,整个人身上都多了一层狠厉的气息。
贾峰一个激灵,虽然靳王没看他,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刚才哪句话好像说错了一般,靳王的那种狠戾已经刺穿了他的皮囊,若是再淬上毒,这会儿,他都已经倒地不起了。
“那你说,有什么法子?”
贾峰收回了心神,听着靳王的语气沉重了不少,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大意。
“回王爷,依小官之见,这事儿,还是从王妃的食物上下手,一般孕妇都会对某种刺激味蕾的食物感兴趣,就像古话说的酸儿辣女,虽然不见得完全准确,可却说出了大部分怀了孕的女人口味的独特,依下官之言,王妃的身体底子不错,目前还是不宜用药,且先看看,回头,王爷再把下官养在外面的曹氏接进来,她自己会医理,又是生过孩子的,放到王妃身边,以便随时观察王妃的情形。”
夏侯靳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法子,不过,这个事儿,不能大张旗鼓,他还得找个由头,这个人,不能以贾峰的名义送进来,他得从别处下手,托了别人的名义送进来,这个人,还得是跟敬国公府,至少跟殷夕颜扯上点关系的。
这样一想,夏侯靳心里到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而且也能让他放心的人选。
“嗯,这事儿,我来办,你把地址给我,再给我一个信物。”
微顿了一下,夏侯靳又盯着贾峰交待道:“回头我会给皇兄上个折子,就说王妃的身子不稳,得请贾太医在府里住几个月,以做随时的观察之用,只是有一点,贾太医要记住,王妃身边,没有懂医理的人,王妃的身子,一直都是由贾太医在调养。”
贾峰眸光盛着感激,这也是他的想法,“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会交代好曹氏,王妃那边,请王爷代为——”
夏侯靳摆了下手,王府的事儿,自然不需要一个太医操心。
刘权家的得了太医的话,知道王妃只是孕吐,只需要在饮食上多用些心思,别的上头到是不必太过操心,这才放下了心,转身回了主院。
殷夕颜从来不知道怀孕还要受这样的罪,听着刘权家的回话,既是太医这么说,便也只能认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只是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
余大有家的是生过孩子的,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也就她还有几分话语权,瞧着王妃的样子忍不住心疼的上前,“王妃,奴婢带奴婢家小子那会儿,到是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不过敬国公府那边,还有夫人也算是生养了三个小主子,想必就会有这方面的经验,奴婢现在就回去问问,总不好让王妃一直这么吐下去,就算是大人身子再好,这么折腾一段日子,也不成啊。”
刘权家的也是这个想法,太医说的是药三分毒到是有道理,只是这人就这么干挺着,也真是让人心焦。
“王妃,奴婢也觉得回国公府那边问问比较好,至少夫人还能帮着想想法子,再不济,还有魏国公府那边,总是能问出些经验的。”
四月和如歌对这种事儿更是一筹莫展,“王妃,要不,就让余嫂子回去问问呗?”
殷夕颜就着如歌的手喝了半茶盅的水,身体里翻滚的酸水终于压下去一些,“也好,只是且不可说的夸大了,要是吓到了母亲,我可不饶你。”
余大有家的自是点头应了,“王妃放心就是,奴婢有分寸,只把太医的话重复一遍就是了。”
殷夕颜这样的情形,夏侯靳也就没出门,写了道折子,打发人送到了宫里,又让人跟着贾涛去家里收拾了东西,做戏就要做全套,甭管宫里的意思如何,夏侯靳摆出的态度就是为了王妃的子嗣,这个太医,他是留定了。
这出戏,落到谁的心里,也不会多想,谁让靳王府的情况特殊呢,皇上要是不批,就成了皇上不想靳王府有子嗣安全降生,这样的事儿,就算是皇上真有心,也只能摆在暗地里去做,捅到明面上,皇上的脑子让驴踢了,靳王再如何,也是皇室的王爷,没这么欺负人的。
靳王府里一直关注着主院的动静,知晓王妃因为孕吐,王爷连门都不出了,还要留个太医在府里常驻,一时间人心攒动,那些明里暗里看不清方向的人,尤其是王妃管家的时候,暗自给王妃穿小鞋的人,这会儿都开始束清心里的想头了,这个府里,说到底,最大的还是男人,还是靳王,别的女人再能折腾,也得看靳王的脸色行事儿,靳王如今摆明了护着王妃,哪怕一个风吹草动,就是碰了下小手指头,都得当大事儿来办,这样的态度一摆出来,哪个不怕死的要是再想往上撞,尤其赶着王妃怀孕期间去给王妃添乱,上眼药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样的结果,自然就导致某些人在王府的地位连连的下降,甚至连一个体面的婆子都快指使不动的地步了。
沈姨娘不知摔碎了多少只茶碗,可是又不能让丫头去库房补新的,生怕被王爷知道了,再多想,只能自掏腰包,让丫头从外面采买回差不多的再重新添上。
青鸟从小门一路进了沈姨娘的院子,连停留都不敢,现在府里的风向变了,一个个的都想着在王妃跟前邀功,这会儿不定在心里憋着怎么样的坏呢。
“姨娘,奴婢把东西都买回来了。”
包袱打开,全都是成套的茶碗,足足有四整套,这会儿青鸟的额头还见了汗呢。
青英拿了帕子给青鸟擦脸,自己上前端了托盘把一套茶碗装了进去,准备送到库房去,临走之前,小心的看了一眼沈姨娘的眼色,知道有些话不是她一个丫头能多嘴的,只是主子身边的丫头,一向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人或许还能有脱身之计,她们就只能随着主子的荣宠生活。
心下翻转,终是屈了膝,小声的开了口,“姨娘,奴婢多句嘴,王妃有孕,是早晚的事儿,姨娘没必要在这上面为难自己,摔了东西到是没什么可惜的,可是伤了自己的身体,到是划不来的,依奴婢的意思,姨娘还不如像马姨娘那般,天天收拾着自己,时不时的在王爷的眼前晃上一眼,要不就去给王妃请请安,反正王妃有身孕了,也不能伺候王爷了,奴婢想着,王爷已经忍了些时日,没准哪天就要找姨娘们伺候了,到时候,总不能让马姨娘抢了姨娘的先儿不是。”
青鸟看了青英一眼,眸光微垂,“奴婢也觉得青英这话说的在理,姨娘与其在这些死物上至气,到不如好好的用心打扮自己才是真的。”
微顿了一下,青鸟又道:“奴婢听说王爷今儿就没出府,想必,以后这样的情形,或许还会时不时的发生,如今王妃身子弱,又是孕吐不止,这个时候,身边正是需要人伺候的,虽然王妃身边不缺丫头,婆子,可是能说上两句心里话的,怕是没有,毕竟下人跟主子还是有差距的,而且,奴婢以为,主子的心里话,总不好处处都跟丫头说,就是王爷那儿,只怕王妃一个女人家,也不好把牢骚发到王爷那去,这个时候,要是姨娘能在王妃身边,是不是就——”
沈姨娘眉峰一挑,自然听懂了青鸟的言下之意,只是让她去讨好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虽然已经是王妃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别扭,尤其她比那个小姑娘先进府,可是这么多年,谁不知道靳王府缺子嗣,别说是嫡的,就是庶的,只要是能蹦出来的,都不会受了委屈,可是偏偏她进府的日子也不短了,比第二任的夫人短不了多少,却偏生这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
沈姨娘气闷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我让你们打听的事儿,可有着落了?”
这些年,生子偏方想了不知道有多少,就是求得的符水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总也没见效过。
“姨娘,上次那些东西,姨娘喝了非但没见效,还坏了好几天的肚子,王爷本来要到姨娘这来的,就是因为姨娘伺候不方便,才去了马姨娘那,姨娘,这次,你还打算找那人?”
沈姨娘外面这些事儿,都是青鸟在跑,青英管的多数是府里的事儿。
说白了,同样是丫头,也有个亲疏远近,就是一样的大丫头,也有个前后之分,青鸟比青英更得器重。
沈姨娘气闷的哼了一声,“我不找怎么办,那人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心诚,这事儿是早晚的事儿,再说当初我进府的时候,不是有先生算过,我的八字能助王爷一臂之力吗,只要王爷心愿得成,便是我的心愿得成之日吗?王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子嗣上头,如今王爷的子嗣有了消息,难不成我这肚子还一直要瘪下去?”
沈姨娘自是有沈姨娘的不甘,能从那种地方爬出来,自然是有心计的,虽说她没料到这辈子能遇到靳王这样的男人,可是她庆幸自己在跟靳王的时候,还是个没**的。
这几年,跟在靳王身边,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偌大的王府由她一个姨娘来管家的事儿也做过了,人这辈子,不怕你得不到,就怕你得到的太多,人心向贪,因为曾经得到过,所以祈盼更多。
若不是身份使然,沈姨娘都在幻想着有朝一日,她的肚皮争气,能给王爷生下一儿半女的,到时候,王妃之位就是她的了。
不过她的出身在那摆着,这种想法,只能是妄想了。
不过沈姨娘这些年,从来没停过想办法怀个子嗣上,说白了,就是马姨娘又何曾停过这样的想法,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沈姨娘与马姨娘的出身相同,当年,虽然没接过客就被靳王带走了,不过却是喂过伤身子的草药的,为的,就是控制她们,免得她们意想天开,想脱离那些老鸨们的掌控,所以,这身子,在孕事上,却是极其艰难的。
青鸟和青英都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事儿,这会儿眼见着沈姨娘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哪里还能再劝,连忙收拾了桌子上的茶盏,免得姨娘一会儿一个不顺心,又摔的到处都是。
“姨娘且消消火,今儿王爷在府,奴婢再出去一次,显然不合适了,等明儿,后儿,奴婢寻了机会,再出府去看看那人可是还在那,若是在,奴婢再给姨娘求一道回来就是了。”青鸟小心的劝慰着,真心不敢再招惹了。
青英想了想,“姨娘这会儿要是乐意走动,不若收拾一番去王妃的院子里坐坐,就是表示一下关心也好吧。”
沈姨娘拧着帕子,心里也清楚青英这话说的在理,尤其,可能会在正房看到靳王,这样的一想,沈姨娘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拉着青英进了内室重新收拾了妆容,尤其钗环又多加了两枝,却不显得累赘。
过了午晌,殷夕颜的身子才算是舒坦些,因着午饭没吃,这会儿肚子有些空。
夏侯靳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回了正房,瞧着殷夕颜没精打采的样子,哪里还吃得下去饭,这会儿过了午晌还不自知,眼见着丫头们又重新摆了饭,才觉得有些饿了。
“摆到内室来,王妃的身子懒的动弹,直接在内室的榻上放个桌子,也不用摆的太多,挑两样王妃平日喜欢的,再上些清淡的,本王与王妃在内室用。”
夏侯靳说着话的功夫,已经上手去抱殷夕颜了,又是拦腰抱起,压根就不给殷夕颜反应的时间,已经把人抱到了榻上,又示意着丫头拿来大迎枕给殷夕颜靠在身后,才把手抽离出来,探了探殷夕颜的额头,微有些潮湿,却不见汗渍,小脸也不像早起时那般惨白,这会儿好歹能看出几分红晕来了。
一手拉着殷夕颜的手,一个微温,一个微冰,“身子可还有不适?”
殷夕颜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这个男人,不知道哪张脸,才是这个男人身上该有的表情,这个男人,总是在行动间,让她无从拒绝。
“王爷,外面的事儿?”
夏侯靳抿起的嘴角带了几分笑意,虽然极浅,可还是能看出一些,“外面的事儿本王心里有数,王妃如今身子虚,只管照顾好自己就是。”
殷夕颜点了点头,这会儿要是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
夫妻两个一道用了饭,殷夕颜只喝了两口粥,就觉得没胃口了,只是怕夏侯靳担心,所以又强迫自己多吃了两口,也不过两口,再吃就真的吃不下去了。
夏侯靳到是有些饿了,让丫头添了饭,足足吃了三碗,才把筷子放下,“一会儿让丫头给你准备些点心,不必等饿的时候吃,没事儿就拿一点,添添肚子,再看看小家伙抗议不。”
殷夕颜带笑的眼眸微弯,似乎对夏侯靳嘴里那个小家伙极为爱惜一般,“好,一会儿我就试试。”
夏侯靳有一瞬间的错觉,殷夕颜眸中母性的光辉比任何时候还要美,哪怕此刻只是素淡的净了面,甚至连搽脂抹粉这样的事儿都没有心情去做,头上也只是随意的插了枝钗,耳边还有几缕头发在调皮的摆动着,可这种清新自然带着几分病态的惹人怜爱,让她,更加的风姿绰约,比那些用尽了心思,精细打扮过的女人,还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