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王一路打马从洛华楼赶到了敬国公府,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挡路的人,惹的众声大怨也只敢埋进肚子里去,人家是王爷,你是平民百姓,想干吗?没等上公堂,先上让滚钉板,没撞死你,就是福气,拍拍屁股走人得了。
敬国公府门口中的小厮远远的瞧着当街打马过来的男人,腿差点没吓颤了,本来是想着报喜多得点赏钱的,可是这会儿瞧着那马速,谁要是拦在前头,不被马蹄子踹翻都怪了,连忙闪了开去,站到台阶上叫嚷起来,“靳王到了,靳王到了。”
大门洞开,这会儿新娘子还没出门呢,不过来往的宾客已经在园子里了,门口除了小厮,就是各家来送礼的管事儿了,敬国公府的园子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有些小官,这种场合不能少,来了要是进不去门又丢人,就只能打发管事儿过来把礼送上,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其实,不过是脸面上好看一点,等别人提起来的时候,还能说上一句半句的,再说,管事儿送来的,也都样样登了记的,说不定哪天人家主子一翻起来,看到他们的名字来了兴趣,顺手一提拔,就有个机会也未可知呢。
靳王的名字一报,门口那些数不上数的都赶紧让开了,殷敞山亲自迎了出来,面上的笑容灿若樱花。
“王爷,里面请。”
“岳父大人,王妃可好?”
夏侯靳就算是声音还算沉稳,可是面上的喜色也露出了几分,性情再冷凝的人,在这上头,到还是能看出几分不同的。
殷敞山本就细细的打量了夏侯靳的神情,作为男人,他到是能理解靳王的情急,眼看着三十来岁的人了,到现在膝下连个嫡子都没有,能不着急吗。
“身子不错,事儿赶的凑巧,太医给老太爷请平安脉,王妃今儿过来身子有些乏,她母亲担心,就央了老太爷的太医过来给看看脉向,没想到,到是诊了这么件大喜事儿出来。”
殷敞山也是解释了为什么在娘家给殷夕颜把脉的原因。
夏侯靳这会儿到是不计较这些,“是太医院的罗太医?”
殷敞山笑着点了点头,“老太爷的平安脉,一直是罗太医来诊的,罗太医一向主管调理身子,万岁的身子,也是罗太医来调理的,当时,内人情急,再加上也没想到会是有孕,只当是身子疲累,正好请罗太医帮着调理一二,可没想到,罗太医诊了好一会儿,才断定说是有孕了,有孕初期的女子,身子容易感觉到累,困,内人心下大喜,这样的消息,自是不敢瞒着王爷,再加上王妃是独自回府,想着还是请王爷过来一趟,罗太医毕竟不是主攻妇人病的,王爷看看,要不要再从宫里请个太医,去王府再给王妃诊诊。”
夏侯靳到也没驳,“这事儿,一会儿我会交待人去办,罗太医虽然不是主攻这方面的,可是诊个孕相应该是不会有差的,再请一个这方面的,就是看看王妃有了孕,这身子可有什么注意的,需要调理的,再有,这平时的饮用食物,还有这衣服香料之类的,要不要注意哪些。”
殷敞山到是没想到靳王这么会儿的功夫考虑的这么周全,竟然像是头头是道一般。
“王妃年岁还小,这些事儿上,只怕心思还是少了些。”
夏侯靳的步子没停,想着殷敞山嘴里那个年岁还小的小女人,小吗?
暗自摇头,再小,也是他的女人了,如今,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就算是小,也有他护着,怕什么?
“岳父放心,我,若是连自己的媳妇都护不住,便不配为人无,为人父了。”
那一瞬间,靳王的态度,整个人身上的戾气,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殷夕颜还在顾氏的屋子里,没敢挪动,老太爷那边得了信,连说双喜临门,双喜临门,院子里的红包,又派了一通。
靳王被殷敞山一路引着进了内院,一直进了三房的院子,到了西厢,这会哪儿里还顾得上规矩,什么也没有殷夕颜有孕这事儿为大啊。
“给王爷——”
还没等顾氏行礼,夏侯靳连忙虚扶一下,“岳母快快请起。”
殷夕颜坐在榻上也欲起来,被夏侯靳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好好躺着,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好好的说。”
顾氏瞧着快速从身边穿过去的靳王,那种男人对女人着急,不作假的样子,到让人忍不住失笑起来,记忆中,自己年轻那会儿,怀长子的时候,殷敞山也是这样吧,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动一下,生怕动一下就磕着,碰着,伤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屋里除了顾氏母女,并没留一个丫头,知道王爷要进来,也只是让余嬷嬷在屋里伺候着,而且,顾氏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用意。
殷夕颜被夏侯靳的目光看的有些羞窘,“王爷,妾身,挺好的。”
夏侯靳上上下下打量着殷夕颜的神色,到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面色红润,眸如铅洗,干净澄澈。
“这会儿府里人多,你留在这儿,怕是给岳母添麻烦了,不如咱们先行回府,可好?”
夏侯靳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可是态度却是强态的,显然,心里的意思是嫌敬国公府太忙乱,新娘子这会儿还没出门,一会儿要是人家来迎亲,顾氏也不能躲在院子里,到时候丫头,婆子,乱乱糟糟的,碰到的,可如何是好。
殷夕颜眸光微动,便听出了夏侯靳这话里的意思,浅语低眸,“王爷做主便是。”
顾氏没想到夏侯靳的速度这么快,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要把人带走了,一时间到有些踯躅。
“岳父,岳母,本王带王妃先回去了。”
顾氏看了一眼殷敞山,毕竟是男人,有些话,慢慢说,她还能绕个圈,可这会儿人家都要走了,她怕圈子兜的大了,人家也没心情听啊。
“下官送王爷出去。”
殷敞山给了顾氏一个眼神,阻止了顾氏的心思,这会儿真不是说这话的好时候。
殷夕颜本打算自己站起来走的,却不想夏侯靳一个近身,已经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王爷?”殷夕颜忍不住一个小惊呼,双眸睁的大大的,带了些心意外的瞪着夏侯靳。
夏侯靳到像是极喜欢殷夕颜此刻的眼神一般,大大的,带了些心有余悸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似乎,很让人,愉悦呢。
“王妃身子弱,本王代步吧。”
声音不高,却愉悦的传进了殷夕颜的眸底,里面是盛如夏花般的笑意。
这样的情绪,渲染的殷夕颜也跟着愉悦起来。
嘴角,上扬着一抹好看的弧度,“王爷受累了。”
矫情,这个时候矫情就是扯蛋,男人乐意受累,女人乐意享受,不都说夫为妻纲吗,她是妻,这会儿夫是天,夫说女人,你得享福,为夫得抱着,那她就得听着,受着,不然,不是捅破了天了。
殷夕颜狡黠的眸子里眨着狐狸般调皮的光,灵动的眸子像是七彩的琉璃球一般的炫目。
顾氏跟在后面,是说一句也不是,提醒一句也不是,这,也太高调了些。
殷敞山到是一路上抿着嘴轻笑,若是自家儿子这样,一准大鞋底子抽过去,宠女人宠的连脸面都不顾了。
可是这会儿不是自家儿子,这是女婿,虽说是王爷,可那也是自家女婿,女婿宠的是谁,自家女儿,自家女儿本来就是宠着长大的,从小到大,哪次累了,走不动了,不都是他这个当爹的背着,抱着的,这会儿怀孕了,可不就该这么对着。
靳王进府本就不低调,这会儿离府刮起的风暴更高调,一时间,靳王妃盛宠不衰的传闻又在洛城里传扬开来。
与靳王妃的盛宠一同被传出去的,还有靳王府有后的消息,靳王妃怀孕了。
殷朝颜没想到殷夕颜嫁了个八字那么硬的王爷,还能走这么好的鸿运,瞧瞧靳王一路呵护的样子,生怕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不就是怀个孩子吗,怀个孩子至于连路都走不了吗?分明就是矫情吗?
她也不是没见过女人怀孩子,自家的婶子,她小时候也见过,怀了孩子,不一样该走路,还是走路,该吃饭还是吃饭的,怎么到了她这,就金贵起来了。
殷朝颜一直不服气,在府里的时候,殷夕颜就受宠,如今嫁了那么个命硬的王爷,还这么受宠,哼,她到要看看,就是受宠,能到几时,反正,三任靳王妃都没躲过四年的槛,就不信,你的命会这么好。
洛氏本来今儿嫁女,虽然是庶女,算不上什么风头,可是庶女的亲事也算是不错,毕竟与说出去还是粟国公府呢,反正粟国公府人多,都在一个府里住着,顶着那个门匾,以后就是走动起来,不一样得从那一道门进去。
洛氏抻着劲,听着身边那些夫人偶尔奉承一句,自己还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情正好的没边呢,就听着三房那边又折腾起来了,先是把老太爷的太医给请过去了,洛氏也没在意,谁还没个三病五灾的。
可是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话就传出来了,靳王妃有孕了,罗太医的脉,靳王妃有孕了。
洛氏的心就是一紧,不禁暗赞三姑奶奶好福气,甭管这男人命硬不命硬的,只这有孕的事儿一定,靳王府还不得把她供起来。
那些耳尖的夫人自然也扫着了耳风,一个个的虽然没问出来,可是心里已经开始嘀咕上了,若说这靳王府像恪王府那样是皇上的亲儿子,受皇上重视的话,这些人不定都奔到三房去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就是碰上了,也未必有机会让过去见见。
不过靳王府,一提这个名号,就让人吓退三里地,皇上一边用着靳王,一边防着靳王,洛氏不懂这些朝政上的事儿,就是大老爷也说不出个具体的细情来,不过皇家,兄弟是兄弟,皇上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一个个都能接权了,光是太子,占着这个位子都十来年了,皇上扶持着自己的儿子还扶不过来呢,哪里还能拉拔兄弟,再说,也怕兄弟做大不是。
皇家的事儿,那些没根没系的官员想攀,却又怕站错了队,谁知道哪只脚不慎就踩到了死穴上,靳王府其实真正吓退人的不是靳王爷的名声,而是皇上的态度,今儿赏了,明儿又寻了由头压了,除非那些心神精明的老油条能判断出个高低上下来,一般人,胆子小一点的,也就只能闹个两边不得罪,不往跟前凑呗。
当然,这不往跟前凑总得寻个由头,由头是什么,现成的,靳王的八字硬,虽说克的都是血脉,可谁知道哪个不好,跟靳王相好的也受了牵连呢。
也正是因为大家对靳王的忌惮,靳王妃回府,也没引起那么大的轰动,靳王妃有孕,大伙也就跟着私下里说上两句八卦。
可这边八卦还没了呢,又说靳王亲自抱着靳王府从三房出来,一直到了府外,上了马车,一路上,连软轿都没换?
这是什么待遇,这是什么情况,就是那眼睛有毛病,耳朵不灵光的,都得琢磨一番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宠啊,简直都要供起来了,甚至有人在想,听说当初靳王可是一门心思认准了靳王妃的,还有人小声的议论开了,说是当初这事儿,靳王是请高人算过了,靳王妃的八字,旺着呢,旺子旺夫。
有的夫人小声的嘀咕一句,“不会吧,早前不是听说靳王妃的八字不好吗,你们忘了,延庆侯府的亲事儿不就是因着靳王妃的八字不好退的吗?”
“切,你说的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你也不想想,靳王的八字硬,还特意请了圣旨,非要娶这敬国公府的三姑娘,这里面能说没有蹊跷,都说这三姑娘的八字不好,可你们瞧瞧,敬国公府养着三姑娘从小到大,只听说当年三姑娘出生的时候,老夫人一口气都快咽下去了,生生又拔了起来,这不是三姑娘的福运,如今三姑娘出门子,这才嫁进去多长时间啊?不足两月呢吧,你们听听,人家有孕了,啧啧,要是运道不好的都这样,那咱们自家以后娶媳妇也得挑挑这运道不好的。”
另一旁一位夫人也跟着搭了言,“要是照你这么说,这靳王妃要是一举得了男,还不得被靳王爷贡上了天?”
“切,贡上天也不为过,这洛城,谁不知道靳王府这么多年就缺子嗣,要是王妃这胎真能得男啊,哎,我看啊,靳王这人啊,到是真挑对了呢。”
本来就是夫人们闲话,可是听到洛氏的耳朵里却生生的不是滋味。
不为别的,延庆侯府的亲事儿,她自己心知肚明,且不说殷夕颜的八字是真是假,可是这事儿是怎么败露出去的,却是与自己这一房脱不开干系。
原想着给自家女儿寻个好姻缘,可是这会儿瞧着,反倒像是成全了殷夕颜一般。
洛氏落了脸色寻了借口,也不愿意再应付这些见风使舵的女人了,气闷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想着当初要是不这么做,是不是这会儿嫁进靳王府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了,要是殷朝颜这会儿有了孕,虽然靳王是那样的八字,可没准殷朝颜就是那个有福的呢。
洛氏前脚转了身,后脚的议论又开始说上了,只不过这次大家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些,因为这会儿,大家把延庆侯府的亲事翻了出来,敬国公府的长房定的就是延庆侯府的亲事儿,一般大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在一家里面,亲事易主,无论是姐妹,还是兄弟,都容易结仇,而且,不难让人以为这里面没有什么别的隐情。
对于敬国公府里众人的议论,殷夕颜并不知道,也没心思知道,这会儿,她实在是别扭极了,因为整个人被夏侯靳抱在怀里不说,这马车,哪里是在走,简直是在爬啊。
“王爷,这马车——”
“快了?要不再慢点?”
殷夕颜抽搐着嘴角,真心觉得自己不该张口说话,就这速度,王爷,你哪只眼睛看出快了。
“王爷,妾身的身体挺好的,罗太医也说没事儿呢。”
虽然她也珍惜这个孩子,可是前世她有孕的时候,知道都是几个月后了,在那之前,她不是一样照吃吃,照走走的,也没怎么样啊,靳王,实在有些小题大作了。
突然,殷夕颜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攀着靳王的胳膊一紧。
“怎么了?”夏侯靳现在的全副心思都在殷夕颜的身上,反正他做的再过,传的再凶,也不过是靳王想子嗣想疯了,索性就做的更过一些,让那些想看的人,看一看,大家都安心。
“王爷,你说,冰雁她……”
殷夕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她也没别的心思,就是想着夏侯冰雁还是个小孩子,原本府里就这么一个,自然是以她为尊,就是夏侯靳,只怕也是让着,宠着的,如今又多了一个——
“冰雁怎么了?”夏侯靳微转着眸,紧锁在殷夕颜身上,里面,还着深深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