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此消息是否属实,都是一个契机。于是终于有老臣带头,众士卿大夫齐齐向兰洲发难。本来大部臣属们就看不惯兰洲肆意糜烂的生活,又鄙夷他行下此等荒唐之事,加之长时间以来心中块垒淤积,和担心国家存亡忧虑之心,一时来势汹汹,让兰洲苦于招架。
如果单纯只是桂姬被兰洲霸占,继而转赠他,虽然这对于兰澧父子而言是一种极大地侮辱,但是君臣有别,兰澧虽是国君幼弟,但仍是臣子,且桂姬虽然为兰澧诞下子嗣,却并非正妻,地位依然只是一名姬妾而已,故而兰澧父子即便是受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落。但是如若此事致使公子泙自尽而亡,就是涉及国祚运势之事,便十分严重了。
而兰洲自然不能说出实情究竟如何,公子泙自尽是没错,但却不是这般原因而死。焦头烂额的兰洲只好将郭舷峰找来,责令他限时查明谣言的源头,并立即掐灭。
哪知传言不但未能掐灭,反而愈演愈烈。几日之后,又有新的消息传遍笃城所有耳目角落——
当日曦国丞相丰邪突然出现笃城,是为了与衡王缔结盟约,以割让西州三十六县为条件,答应自衡曦边界撤军。
——这件事情虽然让衡国大失脸面,但是众皆早已知晓,倒也还罢了,关键于这段传言的后半部分——
据说当时丰邪不但提出割让西州三十六县的要求,还要求衡王将敖虎关以内二百里地全部划归曦国。可后来不知为何,丰邪最后只从兰洲手中取走了西州三十六县,敖虎关以内二百里地的要求却放弃了。只是,丰邪最后却带走了桂姬。
这段传言的内容非同小可。这就如同说,敖虎关以内二百里地是通过牺牲了一个女才保住的,堂堂冶州大陆五大国之一的衡国,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保得领土,实是整个衡国的耻辱!
这次不仅仅是士卿大夫,就连不理政治,只听命于军令的众武将也觉大失颜面,十分受辱。
当然许多也知晓这些传言的内容实是有待商榷。曦国丰相是何等物,一向狡猾狠辣,如此行事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而且早有耳目通灵之知晓兰衡君曾经秘密回到过笃城,只是后来不知何故突然失踪,至今没有音讯。如此看来,这些事情一定有内情其中,只是不知是何原因罢了。
但是不论如何,这些传言却将众对兰洲的不满推向了顶峰。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惊的消息渐渐流传开来——
自一年多以前离开笃城,一直外游历的兰衡君兰澧,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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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传言,而且并没有见到兰澧的影子,兰洲依然心内大起恐慌,战战兢兢,夜不能寐。本笃定兰澧已死,却没想到会听到他再次归来的消息。虽然现的地位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除了外面风声对自己不妙之外,其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兰洲却只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张早已被编织好的巨大的网中,一旦踏入便再也无法挣脱。环顾四周,似乎只能看到责难的或者虚假的脸,这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兰洲本就愚蠢,是最无主意的,现肖壬已死,以往可以问询的这时都对他心怀不满,看来,还得与郭舷峰商议才行。
想到这里,兰洲立即起身,慌乱中打翻了桌上精致贵重的玄玉笔架却也顾不得,只急急出声唤过来去请郭右卿。哪知心焦不已地等了小半个时辰,内侍回来禀报说郭舷峰不府上,却是不知去了哪里。
“这……这可如何是好……”兰洲两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两眼无神,卸了力般地瘫坐宽大的书案后。虽然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兰洲却只觉情况已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迅疾而去,而他却毫无主意,毫无办法扭转。
“大王,您不要着急。”胖胖的内侍擦着汗躬身上前,他一路急赶,已然变冷的天气里居然出了一身汗,见兰洲这般模样,不由出声安慰:“郭右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奴才再去请他过来。”
“不……”兰洲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不,孤怕来不及……”呆了半晌,又双目怔然地开始摇头:“二弟他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大王,鄞州侯还没有回来。”内侍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见兰洲没有反应,想了半晌又道:“要不然,或者请岳大将军回笃城?”
“岳大将军……岳殊……”兰洲顿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眼前一亮不由猛地抬起头来:“对,对对对,立刻让岳殊回来!”
兰洲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猛地兴奋起来,立即吩咐内侍将帛和笔墨取来,开始上面龙飞凤舞,根本没有想到岳殊此刻正镇守敖虎关,扼守曦国进犯的咽喉,一旦将他从关隘召回国都,会将发生什么,他此刻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倚靠,其余一概不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立即将这封密诏八百里加急送往敖虎关!”兰洲一挥而就,将手中的信交给胖内侍,急急道:“切不可耽误此事!”
“是,大王!”内侍受命,躬身接过信,匆忙退下安排去了。他跟兰洲身边多年,是少有的真心听命于兰洲之,知晓此次事关重大,立即领命着安排去了。
看着内侍的身影消失殿门处,兰洲绷紧的神经这才慢慢松懈下来。望向殿外如墨般漆黑浓重的夜色,被酒色熏红的眼渐渐浮起一层阴翳。
而此刻,位于内城城北的一处大宅院的后院偏厅中,灯火通明。
“禀君上,郭右卿到了。”
“快请!”
“是。”来领命,立即躬身退出。
不多时,便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个青年推门进来:“舷峰拜见君上。”偌大的屋中已有几内,郭舷峰直直排开众,来到那个高大俊美的男子面前,躬身便拜,却还未及跪倒便被一把拉住,耳边响起男子醇和亲切的声音:“舷峰快快请起!”
“谢君上。”郭舷峰立起身来,看向对面风姿翩然的身影,双目闪闪发光:“禀君上,舷峰不辱使命,姜鲤姜老丞相终于松动,答应以苍生百姓为重,从此以后,为君上马首是瞻。”
“好,好!”兰澧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不由朗声大笑,目露赞赏之色:“果然不负本君重托,做得好!哈哈哈哈……”
姜鲤老丞相乃是前朝老臣,一向主张立长立嫡,是兰洲登上王位最强大的支持之一,现居然也被郭舷峰说服,此后的道路就被扫清了一大障碍。看来当年自己将他放到左大夫这样一个小官位上雪藏起来的决定是对的,自安排他除掉肖壬起,舷峰就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其他情况如何?”兰澧收了笑声,面带微笑问道。
“俱已掌握之中。”郭舷峰满面自信,英气勃发。
“好。呵呵……”兰澧再次抚掌大笑。
“既然如此,最后一击的时间需要众位再次商榷一下。下以为,禁卫兵权既已为方掌控,时间便可以再适当提前一些,所谓夜长梦多,既然事情已经明晰,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说话的乃是一位白发老者,鹤发童颜,头戴崔嵬高冠,着一身棕色深衣,名曰周镜襄。
“下附议。”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也躬身对兰澧道。此名唤程文垣,与周镜襄一样,均是追随兰澧多年的谋臣,是他心腹之。一年前兰澧散去三千门客,周镜襄等便被他安置自己的属地,静待所侍之主的回归。
除此二之外,车彦立于兰澧身前左侧,而兰泙则拿手里一枚坚果儿逗弄着肩上的灵猴儿,静静立于兰澧身后右侧。
听到两位谋臣的话,兰澧并未立即表态,只将目光投向一旁。察觉到那目光中的探询意味,一直沉默的荀良玉也上前一步,不紧不慢道:“下附议。”
周镜襄不冷不淡地瞧了荀良玉一眼,心下颇有些不舒服。自君上归来,便有这样一个瘦骨嶙峋之随侍侧,看不出此有何能耐,居然得君上如此看重。以往周镜襄便是兰澧身边不折不扣的第一谋臣,大多谋略都是出自他口,由兰澧定夺。而如今,如若荀良玉没有开口表态,兰澧定不会吩咐下去。
如若此有何高见倒也罢了,偏偏自来到此地伊始,荀良玉便大多沉默,极少开口,这样一如何能让周镜襄信服?只是他毕竟自恃身份,不愿开口做那饶舌之,因而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言,只是看待荀良玉的目光中始终有一丝不屑之色。
其实此次兰澧归来,周镜襄已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所侍之主的变化。以往的兰澧显然是有弱点的,而且是绝对致命的,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制于。而此刻的他已砍去了那个薄弱之所,全身都披挂上一层坚实的铠甲,与周身浑然一体,再不肯给以可乘之机。因此,对周镜襄等一众追随于兰澧的臣子而言,公子泙之死,某种程度上来说,实乃是一件好事。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事,他们苦心筹谋已久,如若不是一年前公子泙被意外偷送入宫,而兰澧决计不肯让他受到一点伤害而选择暂时隐忍,那么今日坐那王座上的,或许早已是面前这盛名满天下的兰衡君了。
“好。”兰澧点头:“既如此,诸细节们且再商议一番。”顿了一顿,兰澧面容严肃道:“此事事关重大,们必须速战速决,决计不可拖延。曦国一向对衡国虎视眈眈,如果一旦发生意外,引起国内动荡,势必会给曦国以可趁之机,因而今次,们许胜,不许败!许快,不许慢!”
“是,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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