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有谈崩,这才又放开襟怀开始大吃大喝。
“谈不上一个求字,仙鲤丸的邀请也就是我的承诺,永远是有效的”我的话里留下了一个引子,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听出了没有。“山与山难相见,人与人总相逢。将来的事情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大家不如先不要把话说死”
“以今日诸星家的声望地位,殿下怎么会出如此消极之语呢”一岛藤次郎连连眨着眼,一脸“困惑”地问到。
“我消极了吗也许有些吧”我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人的头脑确实灵巧,“早生二十年”的话是有些过份,但这也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人生的际遇谁也说不准,臣属和加入的话不妨先搁在一边。只要你我有心,将来总会有一些验证的”
“受教了殿下的话实在是让我受教了”一岛藤次郎作“诚恳”状。
“大人记住我诸星家的大门对你永远敞开就行了,尽可以无限期地考虑下去”我微微一笑揭过了这一页,不过对这个人的内心还是要再试验一下。“不过二位的话也不错,现在的世事日新月异,趁着年青多多见识一番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二位从东北远道而来,在这近畿相信有很多东西可以参详。不知你们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看我可以帮些什么忙”
“既然殿下如此诚恳……”一岛藤次郎犹豫了一下,显然是有着不小的思想顾虑。可见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极为冒昧,但还是禁不住眼前这个机会的诱惑。“我们东北那里极为荒僻,各种物资均是极为奇缺,即便是糜费巨资买到几只铁炮,但维修和使用也是甚不得法”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久闻诸星铁炮备队天下无敌,在下等素来怀有仰慕之心,不知殿下可否开恩俯允我们见识一次,虽死亦无憾了”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屋里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就连片仓小十郎都停住嘴瞪大了眼睛,仿佛已经不认识了自己的这位同伴。如果我有杀人的想法,仅凭这一句话就总够了
“两位想参观一下我的铁炮吗……不过那就得去和泉了”我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然后缓缓说出了一段让在座几个人目瞪口呆的话。“自九州归来后我的几支部队损失都不小,所以我命他们驻扎在堺町附近,也好就近补充人员装备,这其中就包括铁炮备队。算起来这个时候建制已经重新补充齐备了,我的统领津田正在加紧训练。你此时前往也算正是时候,应该可以看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我这就给你写封……算了,我还是派个人送你们过去吧”
“啪嗒”一只鹧鸪翅膀从片仓小十郎大张着的嘴里掉了出来,在他胸襟上碰了一下后又掉在了桌子上。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弄脏了的衣服,因为他的两只眼睛也快掉出来了。
“主公……一岛大人说得是……”后藤又兵卫的表情有些机械,磕磕巴巴想要提醒我注意。
“我自然听明白了,而且也作出了正确的决定”我淡淡的说到,可能此刻这屋里表情最轻松的就是我了。“一岛大人既然当面问我,可见就是心底清明坦荡无私。不过是一支军队,战争的胜负还是要看如何使用。不要怕别人知道,说不定一岛大人返回东北后,还会为繁荣堺町作一番贡献呢”
“予州殿下的胸襟气量按理说我不该也不能怀疑,而且这样的大恩唯应有不尽的感激”一岛藤次郎脸色变得有些死板,但那那只独眼睛却射出了炯炯的光芒。“殿下纵横海内以兵起家,自然应该知道军队的强大对于武家的意义。殿下今日将国之利器轻易示人,不知是存了怎样的想法呢”
“你问的是这个呀”他这样的表现却使我更加轻松,因为此刻我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这时他虽然显出了一定气势,但那不过是极度自信之人在失去自信时,才会作出的自我保护表现。“我的铁炮队建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人早就想获取它的秘密,不过最后都不得不放弃了。因为这只铁炮队从装备采购、人员招募、战术设定一直到基础训练,很多东西都是我独有的,别人即便是想学也学不去,最多就是个东施效颦而已其实不止是铁炮备队,我的甲骑、轻骑也多是如此。一岛大人想看什么只管看,不要说在偏僻的东北了,就是在近畿的人要想复制我的铁炮备队也不可能。或许某一个环节可以,全套的绝对不现实”
“即便是如此殿下的这份胸襟气度,也不是一般人比不了的”一岛藤次郎在恍然大悟的同时,还是不禁唏嘘感叹道:“这不仅是个能与不能的问题,至少说明殿下已经不把天下谁放在眼内。别人或许会把殿下看作是狂妄,但我确实是五体投地了”
“狂妄如果大人了解我素常的为人的话,就知道这个词与我绝对是不沾边了”我谦逊的摆摆手,同时示意侍从替他们斟酒。虽然他嘴里已经出来了“五体投地”,但这不是心里,我还需要再给他加上一把火。“之所以有这一份自信是因为我在之前下了一番功夫,这支铁炮备队可以说是为我自己量身定制的。我的装备、我的人、我的将领,这一切都只适合我。有什么必要怕人学呢无能的人学了没用,高明的人会另外创造适合自己的方法,一岛大人,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殿下所言正合……是”兴奋中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里的话猛地打了个迟。他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我,那里面有困惑、有猜测,但更多的是震惊和恐惧。“予州殿下学究天人,不知还有何言以教晚辈”他试探着向我问到,第一次下意识地把自己摆到了晚辈下风的位置上。
“教训谈不上,我们大家相互探讨一下罢了”我放下手里的杯箸挺直身子,真的带上了那么一点长者的味道。“既然两位对铁炮感兴趣,并且愿意到和泉走这一趟,有一个地方是不可不看的。不是走马观花的那种看,而是细细的体味观察”
屋里所有的人都仔细倾听着,一岛藤次郎尤为仔细。
“一般人都知道堺町是铁炮的集散地,也知道购买的不同批次铁炮会有一些差异,但对于究竟差在哪里恐怕就没有几个人说得清楚了”看到有如此多的“好学生”,尤其是还有个未来的“达人”,我的自尊心极度膨胀了起来,不过还是小心压制着。“根据多年的经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二位,各家生产的铁炮相互之间具有极大的差异,不好说谁优谁劣,关键看你是要用在何处。也许一只铁炮你看着及远而且力猛,不过也许它的后作力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呢”
“是是……”一岛藤次郎再次感到震惊,不过这次他已经不敢随便接话了。
“所以说这里面的学问不是那么好学的,要是再有特殊的构想那就更需要捉摸”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按理说天下能给他造成这种压力的可没有几个人。但我并没有放弃的打算,能得到这样穷追猛打的机会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堺町能制造铁炮的商户大约有七八家,有两三家质量是比较有保证的。和南蛮商人比起来他们有个绝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按照你的要求特制铁炮内府殿下就特别制造过大筒,而且效果相当不错。不过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想要什么要事先制定出详细的计划,一种成熟的兵种制式武器要经过长期反复的试验。要是想直接通过战场检验它的实用性,那可就是拿着身家性命作赌博了”
一岛藤次郎的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他的脑袋里有些发傻,想必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大人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们走弯路的”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火候快要到了。“我就让又兵卫陪你们走上一趟,大部分人他都是认识的”
第五卷 天数 9、约定下
“殿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是没齿不忘的”一岛藤次郎绕过桌子来到当中的地上,跪下去着着实实地磕了一个头。“我们二人远道而来身无长物,现在报答二字实不敢说的。不过在下在此以血立誓……”说着他将右手中食二指伸入口中咬破,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他日若不幸与予州殿下兵戎相见,我当先退避三舍”
“那你可是相当吃亏的呦”我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句。其实只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个阴影就好,我倒是不贪图将来那虚无飘渺的九十里地。“一岛大人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也不能小气。大人还有什么想法,就请只管说出来”既然我的形象已经如此高大,那么就索性再向“光辉榜样”努一把力。
“这已经报答不过来了,怎敢再有所求”一岛腾次郎连连摇着头,看样子是真的没有要求了。
“那好,你们明天就去堺町吧”看他这个样子我一笑置之,扭头又对后藤又兵卫说道:“明天你就陪他们二位到堺町去,无论他们想看什么、知道什么,你都要尽量满足。如果你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地方,只管拿着我的信去见增田大人,他会替你想办法的”
“是”后藤又兵卫尽管依旧惴惴不安,但还是明智的没有马上询问。
一岛腾次郎轻轻眯起了眼睛,可能还是在考虑我如此“大方”的原因。片仓小十郎想的东西显然没有他那么复杂,见到一路奔波的目的这么轻易地就要达成了,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哦……对了”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可能更加达到火上浇油的效果。“你们结束堺町的事情,怎么也得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可以顺道到桂川口城我的马场去看看。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各自选择一匹……”
“这就实在不必了,我们都各自有了坐骑”一岛腾次郎急忙阻止,并似乎终于拾回了一些自信。“我的家乡就是盛产良马的地方,虽说现在我等还没个进身之处,但家里却还薄有积蓄。如果殿下有兴趣的话请赏光看看我们的马,这可是在东北都人人羡慕的啊”
“就是就是,东北人去看近畿养的马未免搞笑”片仓小十郎也急忙补充到,同时表现出了极高的家乡优越感。“我在家乡每年都会看到大批买马的商人,毫无疑问是为南方大名们采办战马的。可以毫不过分的说,是我们东北垄断着近畿军队的腿脚。如果予州殿下有喜欢的话,我回去就可以替您挑几匹送过来”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滑稽的事。
“哦”他们叫我这一笑,都给笑愣了。
“北陆、东北确实是向整个日本提供战马,这一点自古亦然可不知两位想过没有,在日本之外会是个怎么的样子,又都有些什么呢”我嘴里说得是两个,可眼睛却只盯着一岛腾次郎一个人,第一次露出了咄咄逼人的神情。
“这个……”他不知道我有何所指,没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日本自古并无大规模马种输入的记录,可书总还是有的”我止住了笑意,并不想留下轻浮的印象。“……汉书上武帝以十万大军请天马的故事,我是从小憧憬向往的,后来逐渐有了些能力,就开始让人谋划。可是回来的人告诉我那一种的天马已经开始退化了,不得已这才遍访天下引进了另外几种良驹。不是我在这里自夸,我那里任何一匹都可称得上是上得了谱的宝马”
“殿下的手段……我等佩服”他们两个看样子是真的很意外,这件事看来他们确实没听说过。关于我的事情各地流传很杂,真的假的都掺和到了一起,有些还是我刻意放出的谣言,一些真实情况反而没人注意了。
“不过功夫是下到了,可是预期的目的却完全没有达到”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的想法原来是要建立数支专业化的骑兵,各有所长以达到相互辅助的目的。可要这样作,改良马种就成了当务之急经过近十年的不懈努力,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一些日行千里的好马虽然被培养出来,可却根本无法普及。顿顿必须大麦、骨粉加鸡蛋的饲料,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够供得起这样的军队”
“予州殿下,原来早就有特种骑兵的打算了……”一岛腾次郎本已恢复正常的脸色,再次有些发白。
“是啊”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反应,继续娓娓道来。“日本的土种马大多身小力弱,很难背负起过于沉重装备,许多新式的武器都无法和日本马相结合,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既然我改良马种的计划失败了,那么索性不如不作的好。对于不伦不类的东西我可没兴趣……”
随着我滔滔不绝的讲述,一岛腾次郎的面色越来越差。我就差把“骑铁”这个名字直接说出来了,他自然感觉不是那么好。不,应该说是心惊肉跳看样子他连身边的片仓小十郎都没有说过,可现在却被我批得体无完肤。不错他的自信心已经被我戳出了无数大窟窿。
“你不喜欢这份烤海鲈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突然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只盘子,那里面一条金黄铯的鱼还一动未动。“这可是在北野流的传统技法上又加了新意,不但添了两味南蛮佐料,而且还用松枝替换掉了一般柴火。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我一直胃口不好”他强笑到,声音里带着那么点儿牵强。
“好,那么就说定了”我双手一拍对他说道:“明天你们走时我就不送了,后藤又兵卫会全程陪同你们在近畿的旅程。恐怕你们从堺町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忙碌了,不过有缘的话总还有见面的机会。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和又兵卫说就好了”
“对于您的盛情我真是无话可说,如果有什么吩咐请直接讲出来”一岛腾次郎这时只能是表示感谢。不过他说得应该是心里话,这种事情让我碰到也只能用无话可说来形容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向阁下请教一件事”我看了看那两个人,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我这个人从来不敢夸耀自己多么聪明,可是值得骄傲的是做事非常谨慎,因而大多数事情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作的。但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怎么想都没有搞明白。后来我才想清楚,原来是我自身的出发点有问题。正好今天两位到我这里,并且谈起了这个问题,那么就请你们替我解释一下吧”
“予州殿下是闻名天下的智者,有什么事情是我能替您解释的呢”可能是我刚才那些话产生的效果,一岛藤次郎显得有些紧张。
“在你们二位这不存在什么对错,只是个人观感判断而已”我说完后向仙鲤丸看了一眼,然后诚恳地说道:“他是我的继承人,而且今天你们也认识了,不久之后他就将元服,同时一些责任也会落在他的肩上。对于自己的儿子我一般总是看着他好的,不过有时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是这样的矛盾使我自己也有些糊涂,他究竟足不足以堪当大任呢我请问两位如何看待我的儿子,他能够担得起一方天地吗”
屋里一是陷入了沉寂,这可实在是个太敏感的问题了我问的人一时无法开口,旁观者也在紧张地关注着。
“这个……让我如何说呢”半天后一岛藤次郎闪烁其辞地说到,他知道一味的恭维可能反而会引起我的猜忌。
“这么说吧”我仔细观察着他,终于把一把“底牌”摊了出来。“如果是你们两个人发生了冲突或者竞争,你愿意臣服在仙鲤丸的手下吗不要顾虑,请直接说出来”
“我……从心里讲是不愿意的”一震之后他迅速恢复了平静,然后毫不退缩的对上了我的目光。屋里的温度随着这句话在急剧下降,甚至敏感的人可以察觉到丝丝的杀气。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一股无奈的情绪使我的心里感到些许酸涩,但某些事情却不能犹豫。
“我只是说不愿意而已,但就我个人来讲并不具备逆天的魄力”他一下又显得很落寞,而且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处于对等的位置上,我自问与仙鲤丸殿下竞争将占据上风,而且对这种想法我有相当的自信。可今天见到了殿下我才知道,下次再见到他时我将站在深谷中仰视山峰。面对如此之大的差距时,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哦……那你是想提前下手,直接与我竞争吗”我含笑对他问到,若真如此事情到真的简单了。
“这就是我的无奈之处啊”他终于移开了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殿下面前无论作何事,都有一种被殿下捏在手里,置于眼前的感觉。无论之前我有多少雄心壮志,面对殿下都没有信心了”
“可你不是依旧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吗”我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不免微微笑到。
“那就一切留到将来吧”一岛藤次郎正襟答到,像是作出承诺。“如果没有特殊的际遇,将来无论是面对殿下还是仙鲤丸殿下我都只能低头。如果得到了上天眷顾使我具备了超常的实力,那么旗鼓相当的情况下我想斗胆争这一日之短长”
“如果大人有意我们只好奉陪,若是将来得你让上一步……”我侧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那我就把一个女儿嫁给你,两家结一份姻亲吧”
“一言为定”
第五卷 天数 10、赛翁与马
“好早啊”又站在了花园里的池塘边,我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虽然气氛是如此地压抑,但是只有零零星星地小雪花飘落下来。触在脸上,凉丝丝地非常舒服。
我嘴里的这个“早”就是形容这场雪,进入十月后气温就开始急剧下降,以致这第一场雪终于没有拖到十一月。和此刻的天气一样,最近的气氛一直也是处在这种不阴不阳的状态下,也许要一直等到过年才会好些吧
我从地上拿起一块小小的石子,轻轻地抛向池塘的水面。“啪嗒嚓、嚓……”因为份量太轻石子不足以一下破开刚刚结起的浮冰,在混合着水渍的冰面上艰难地滚动了尺把远,然后停了下来,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我此刻心境竟是平静中略带伤感,和这眼前的景致居然如此的一致,突然升起了一种作诗的欲望,张了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底子太差了”对于诗的感悟实在是太少了,我不禁有些泄气。
“父亲”正在我考虑着是不是回到屋里去憋出一篇河塘月色之类的散文时,仙鲤丸却已经走过来站在了我的身后。
“哦,有什么事情吗”我回头看到他脸色有些不愉,就随口问到。
仙鲤丸因为元服在即,最近偶尔会自己去拜客,开始的时候总会有些不顺利,这种事却也无法完全避免。看到他情绪不高的样子,我以为是又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刚才接到了又兵卫的信函,说是藤次郎他们已经起程返回东北了”仙鲤丸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了过来,然后说道:“因为要赶回去过新年,因而来不及过来当面向您辞行。对此他们感到非常抱歉,并一定请求您的谅解”
“哦”我抽出那封信瓤来在上面扫了几眼,果然就是一些客气话。“这没什么关系,有缘分总会再见的”我收起信又还给了他。“山水总相逢,我预感将来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再说主公制霸天下的大业曙光已现,这样的事说来也是快得很。再而且你与主公有翁婿之谊,又眼看元服在即,这远征东北的总大将一职说不定就会落在你的头上了”
“真的会这样嘛老实说我并没有这样的信心”他抬起了微垂着的头,似乎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一些支持。“我与藤次郎虽然也是初交,但是却看得出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无论谈吐见地,均有新颖独特之处。心里话我并不相信他这个野武士的身份,但这其实并不重要。像您这样不管他是大名还是别的什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他心悦诚服胆战心惊。我想只有您这样才能使诸星家兴旺发达,可我却……”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暗自皱了一下眉头,没想到那天打击伊达政宗的信心时也给仙鲤丸造成了一定心理压力。“不要把他那句不服你的话放在心上,那算个什么。自从永禄三年我出仕以来,不服我的人多了去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一个都叫我打服了现在你是还没有经过努力,手里掌握的资源也不够。不要怕,将来你也能轻易捻死他们”
“可是和许多人比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没有材能……”仙鲤丸的脸上还是有些惶惑,就像我以前常见的那些即将面临高考的学长。
“材能才能这种东西可不止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我哈哈笑着冲他一招手,然后领先向前院走去。“无论文武,老师、竹中大人,乃至任何一个重臣恐怕都要超过我很多,可他们现在不是都忠心耿耿的为诸星家在效劳吗如果说那个藤次郎仅仅是因为你口中所说的材能,而不肯对你说那个服字,那我这又算什么呢”
“这个……”仙鲤丸为我这“真理”的语言所疑惑,一时对于定位问题产生了动摇。
“其实你跟本不需要自己一定要懂什么,或者是必须会什么,因为那其实并不重要”我们这时已经跨出了花园的月亮门,穿过一条游廊向书房兼办公室走去。“你可以想想看:要打仗,你不但武勇还要懂谋略;搞内政,你就得对水利、农耕、建筑、律法都有研究;外交你要掌握礼仪;朝政你要会引经据典博通古今,你倒是说说看,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那该是怎么样呢”听到不用学那么多东西,仙鲤丸一下子兴致高了不少,就向学生听到了一个作弊的窍门。
“你只要知道别人想什么就行了”我话一出口仙鲤丸就是一愣,看来他又想深了。“这看似很难,但如果分解成两部分就简单了”我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第一,他需要什么。这其实并不难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需求,你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然后就是留心一下,看能不能提供给他。第二,就是他的性情和秉持的原则是什么。于你有利的要积极鼓励,不利的也要小心注意,不可轻易触及其底线。以意驱人,无往而不利也”
“原来是这样”仙鲤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父亲在主公面前游刃有余呢,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他忽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次父亲兵败九州,主公把父亲一置两月不闻不问,是不是您这招不灵了”
“那倒是未必”我摇了摇头,嘴角不自觉地撇了一下。“我原来也是非常的担心,可这些日子来我有了许多难得的空闲,得以想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现在的心里是越来越塌实了,这件事我看不会有丝毫问题”
“真的吗这怎么说”仙鲤丸喜中带忧的问到。
“不信你就看着”我看了他一眼,说得是自信满满。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书房,刚刚坐下来樱井佐吉就过来回事了。
“主公,山内大人来拜访您了”他站在门口说到。
“快请他到这里来”说着我就和仙鲤丸一起又收起了已经摊开来的文件。
“诸星殿下,可是许久不见了”山内一丰春风满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盒子。
“过去身不由己的话我就不说了,能在这个时候来看我,我就永远念着你的好”说完我又转向仙鲤丸。“还不见过山内叔父”
“不敢,这可实在不敢”仙鲤丸还没开口,山内一丰就忙不迭地阻止。“仙鲤丸公子是主公的爱婿,我再不识趣也不敢如此狂妄啊”
“随你吧”我也一笑置之没有强求。他这个人为人还是不错的,只是近些年限于身份私下过往少了很多,对于这点我也能够理解。“这是什么”我拍了拍他带来的那只盒子。
“一点怀旧的土产,只怕是您已经忘记了”他伸手打开了盒盖,触目一片油亮。“咱们尾张的栗子,制法还是当年您发明的”
“真是好东西啊”我真是有些感怀,可能是因为已经到了怀旧的年纪,伸手拿了一颗拨开放在嘴里,真是纯厚香甜。“来看我还带了东西,真是够朋友。不过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对别人自是有一番丑表功的说法,不过咱们之间也就不必走这个过场了”虽然知道这里不可能有外人,但他还是本能地扫视了一圈。“其实最近有些关于你的事情发生,少主命我先来过个话”
虽然早知道他一定带着某种使命,但乍听这话我心里还是忽悠了一下。“还烦少主和你惦记着,感激不尽”我貌似轻松地说到。
“怎么,你不关心吗”他很是有些意外。
“少主特意命你赶来,总不见得是件坏事”我低下头,继续拨着手中的栗子。
“圣明无过你予州殿下,我真是服你了”他咔吧一声掰开了一个硬壳,带着几分神秘地对我说道:“主公已经定下了天下布武的最后步骤,第一个定下来的方面人选就是您予州殿下,就是管理西南的西海探题,只怕这会儿已经形成书面文件了”
“这可真是主公的宏恩浩荡,光耀我诸星一门了”嘴里做着应有的表示,我侧头和仙鲤丸对视了一眼。
这应该是织田信长刚刚作出的决定,不然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所谓已经行诸笔端的话并不确实,毕竟我养的忍者也不是白吃饭的。织田信忠第一时间里就向我派来了使者,其目的不言而喻。这会不会是织田家最后一次“洗牌”非常难说,不过很多人都要加紧活动了。
“当然,对于信忠少主的这份体贴我也是感激不禁的”不能让老朋友白跑一趟,该表达的意思我一定不能漏过。
“这个你不说我也明白,好歹我们也算是一道出生入死过的”山内一丰看样子这回带来的消息相当多,以致我总感到他的话意犹未尽。
“还有什么事,就一次说出来吧”他不说我只好自己问。
“那自然是仙鲤丸公子的事了”山内一丰看了看一边的我儿子。“别忘了,他可是主公的女婿啊”
第五卷 天数 11、百尺竿头上
清风吹过,庭院里几株樱花树撒下阵阵华雨,应和着阵阵人声,把今天这喜庆气氛推向了极至。我和仙芝站在正厅的门前,享受着巨大的喜悦。事情没有白来的,我这可是花费了巨大代价的。
天正八年可能不会是个好年景,已经到了三月中旬还是滴雨未下,近畿一带麦子的减产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道赶在插秧前能否有所缓解,那样的话秋天里的稻子还有些指望。为了维持我庭园中的景致,仅为浇灌草木担水的人就增加了一百个。这样的情况是原本许多人期待的昂然春色大大地打了折扣,不信你就走出我的府邸去看看,不要说那些娇嫩的花卉,就是壮硕的樱花树也都打了蔫,仅仅把几片皱了吧唧的花瓣挂在枝头。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气候呢就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也不曾记得有过。这个时代自然是不会有所谓“厄尔尼诺现像”的困扰,而向来对气象没有多少研究的我也不能给出什么恰当的解释。日本好像也没有在这方面特别著名的学者,至少是我没有听说过。
既然是没有官方发布的权威消息,百姓们就只能用自己的猜测来解释这一切,因为这是严重关乎他们生计的大事。各种迷信的说法纷纷出笼,什么怨灵作祟、旱魃降世不一而足。最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和我做起了联系,说我是阳火太盛烤干了近畿的灵气,这才出现了如此局面。虽说可笑但我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派出手下的忍者散布另类的谣言。真是的如果连我都这样,那么织田信长这么多年又该怎么说
不过说我“火”倒不是无因而起,这段时间我确实是散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去年十一月正式发表我担任西海探题之后不久,织田信长就把我召到了安土,一番杯觞流光的欢庆之后,又携手再次进入了京都,短短一个月间仅天皇就觐见了三次,可谓一时荣宠无双。
其实有不少人都心存不解:打了胜仗南海探题没有拿到,这么这惨败之后却当上了西海探题呢对于问出口的和没有问出口的我都是一笑置之,这就是政治嘛
这还不算完,转过年来又有了新动向
天正八年1580一月,仙鲤丸元服,拜领织田信长一字取名诸星信清,织田信长亲自出席典礼。
二月里,朝廷任命诸星信清为左兵卫督尉,授从六位,俗称“诸星左督尉殿下”,我随即宣布将阿波守护的位置让给他,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这又到了三月,他与织田鹤的婚期也到来了,织田信长和浓姬夫人都一定会来参加,由此就已经可以推测其盛况了。今天就是正日子,我和仙芝正在一起接待宾客。
一般的客人如今已经用不到我在大门口迎接,那里站着从堺町赶回来的增田长盛、长束正家和藤堂高虎,而本次的总负责人是村井贞胜。
“恭贺主公和夫人了”当面走来的是竹中半兵卫和前田庆次,自己的家臣总归是来的早些。
如今我的地盘大了,而且不是新收服的领地就是边缘的地方,最早的一批家臣大多数都分散在了各处。战国这样的乱世里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被攻杀于喜庆典礼上的事情并不是没有过,所以即便是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大多数人也没办法回来,只能是各大区域来上几个代表而已。不过和泉、纪伊、丹波这样的地方要好些,所以来的人比例也高一些。
“新郎在哪里怎么也不出来让我们见见”前田庆次找了两圈没见到我儿子,就扯着大嗓门嚷了起来。“仙鲤丸……哦,如今该叫少主信清殿下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还躲着不见人,堂堂一国守护怎么能如此腼腆”
“刚进去换衣服了,这就出来”仙芝解释了一句后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装作嗔怪地抱怨道:“我的女儿在哪里别是被你丢在路上了吧”前田庆次的长女嫣然已经被我正式收为养女,认仙芝为母。
“阿国病了,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带嫣然上路,也只好过些日子再送来了”说完后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显得十分惋惜。“阿国不知道怎么比我还笨,居然出了个这么大的馊主意。要是嫣然不认主公为父,就也可以嫁给少住了我们岂不是……”
“嫣然虽好可才五岁,我们是等不起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我将来一定替她结上一门好亲事,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但愿她将来像阿国多一些,要是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样子可毁了”
“那自是不能……”前田庆次对这个问题好像极为敏感,急着忙着就要辩解。
“予州殿下,恭喜了”第一个外客明智秀满这时大步从外面走来,立刻有人过去接待了他的随从。“近来与武田家交接的信浓山区有些不稳,我的叔父实在是脱不开身,让我一定向您表示抱歉”
“明智殿下有些过于多礼了,这些事情我还能不明白”我大度地对他说到,而后就向前田庆次使了个眼色。
“现在主公正忙着,我们不如先到里面喝上一杯我可是听说你小子酒量是不错的……”说着前田庆次就勾住了明智秀满的脖子,强拉着就像里面走去。明智秀满还想说些什么,但不及他力大硬被拉了进去。
这时织田家的一些打前站的命妇来作为新人的前站,仙芝告了一声罪就离开了。
“美浓的情报你也都看过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避开堂口向边上走了两步,我们来到了一颗粗大的樱花树下。“少主最近似乎加快了上位的步伐,美浓的事情似乎变得相当微妙。尾张的情况比较单纯,当初植根那里的大族几乎都随主公出来了,可美浓的情况不一样,盘根错节树大根深的多了去了。这种时候还是老实点好,别到了末了再有个什么差池”我远远望着堂内明智秀满晃动的影子说到。
“主公明鉴,我也是这样认为可是……”竹中半兵卫面容有些苦思,但还说不上是什么难言之隐。“我自己就是美浓出身,所以对那里的情况</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