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兮兮的,是不是怕别人认不出来我们”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我申斥了那三个家伙一句,简直就是破坏我的心情。
“是,主公”虽然他们满面通红地答应了我,可还是过了很久才松弛了下来。看来还是处在权力核心周围的时间太久了,角色一时半会转换不过来。
我们几个这次出来各自穿得都是一身细布衣服,而且佩刀也都换成了黑皮鞘的一般样式,粗看起来就是一个过得比较好的野武士盗贼或者一个中下等的武士。说起来这还全仗近畿的安定和织田信长的开明政策,穿绸挂缎的行人在这京都的街道上并不罕见,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商人,这在过去可是不行的,就是再有钱也不行。想想当年在尾张的时候……还真是往事如烟哪
京都和以前相比真的是变了很多,可以说一时不注意就变了一个模样。其实我一直不是在府邸里就是在轿子里,所以对于京都真实的面貌也说不完全清楚,至今只有两次的印象比较深刻,一次是第一次带着仙芝和我最初的几个家臣来京都公干,另一次就是随织田信长大军入城的那次游街。
正是因为哪两次的影响太深了,我的某些观念还停留在那个破败的战后京都上面,虽然房屋兴建的速度如雨后春笋,但对一般人们的心理状态并没有新的体会。一个地方的兴复与否,关键还是要看人的
“哦”我正醉心于自己的社会观察中,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拉了拉我。“怎么啦”我问神情有些诡异的樱井佐吉到。
他向街道对面指了指,那里有一个极为平常的野武士在某个摊子边上选择着什么小东西,另一个应该是他同伴的人正靠在一面墙上。
“有什么不对吗”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样的人在京都街道上一抓一大把。
“他们是府上的侍卫,上泉老师的学生,刚才保护少主一道出来的”他说完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看样子是在找什么。
“嗯……化装得不错嘛”我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仙鲤丸现在不能让他自我感觉太好。能让孩子有一点自我平凡的感觉是非常必要的,不然将来经不起挫折。
“现在少主可能就在那家店里,主公要不要进去看看”观察了一会后他终于确定了下来,转头问我到。
“那就过去看看”我也想看看儿子在外面的样子,就向那栋大房子走了过去。
“殿下,您可是许久没来了”我刚到门口就有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揭开门帘迎了出来,对着我是不住的点头哈腰。
“你认识我”看到他的表情我不禁一愣,在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
“您是贵人多忘事,几年前小店有幸曾得到过您的光顾”老板没有因我的疏忽而感到丝毫不快,继续保持着亲切的职业微笑。“当时池田殿下和前田大人都在小店,您还和池田殿下交谈过一阵。后来他们两位还数次光顾,您却不曾再来了……”
“哦”我仰头看了看门楣上挂着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风铃馆”。原来这就是当年阿国在京度演出的地方,我都一点印象也没了,不想他却还记着我。
我随着老板进到了屋里,一下子就看到仙鲤丸,他坐在第一排一个显眼的位置上。虽然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这已经足够了,我确定不会看错。
“等等”我的手按在了樱井佐吉的肩上,他正要过去通报。“我们不要打扰他,到后面去”
“您这边请”老板应该是看出了我的意思,但识趣地没有问,而是把我们带到了后面的小单间里并放下了竹帘。“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茶点上来后我把老板打发了出去,并没有别人注意到。
舞台上的节目并不精彩,仙鲤丸坐在那里精神也并不集中,后藤又兵卫和明石全登侍立在他的身后。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那一桌上还有另外两个人。
第五卷 天数 5、年少轻狂时上
“这两个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我不禁有些奇怪,不记得仙鲤丸会有这样的朋友。这点你不用奇怪,这个时代和信息化时代的四百多年后不同,未成年子女认识人全部都是父母安排的。
那两个人也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来也是以坐着的那个为主导,此刻他正与仙鲤丸在那里亲切交谈着。
坐着的那个人穿着一袭黑衣,外面还罩着一件简朴的粗布羽织,虽然已经是初秋时节可天气还是很热,这么穿他也不怕热,看来是走了很远路的外乡人。虽然是坐着看不太清楚身量的高矮,但是从单薄的身形上看似乎也未成年。他腰上挂着一把刀,虽不华丽但看得出来是古物。
另外还一点奇怪的地方,他头上带着一顶软边的折沿草帽,挡住了大半个脸。这种草帽其实非常常见,是武士们外出旅行常见的装束以致后来在江户时期发展成了一种奉行武士制式钢盔的式样。不过现在是在剧场里看演出,再戴着就显得有几分怪异了。
他身后站着个彪形大汉,细腰乍背扇子面的身材,偶尔侧头时我看到他还微微有些络腮胡子。不过实际上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十七八也就顶天了
他的怀里抱着一支七尺短枪,虽然头上带着套子我还是认出那是一支枪。从他站立的位置、姿势上看,应该是坐着的那个“草帽男”的保镖。
“主公,是不是我去把少主请到这里来”见到我对着仙鲤丸身边的人不住地打量,樱井佐吉又疑惑我是不是产生了什么疑心。
“不用”我摇摇头止住了他。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不愿意作个事事横加干涉的父亲。“你出去向暗中跟着的人打听一下:这两个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不干涉并不等于不闻不问,毕竟我还是个父亲。
“是”他答应一声揭开竹帘走了出去,捋着墙边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场子里并没有坐多少人,却是缓慢但持续地增加着,可能是要等过了比较气闷的午后人才会多起来。舞台上两个矮胖可笑的男人在演着类似相声的滑稽戏,节目内容的戏剧性还赶不上他们的长相。观众们显然对这种程度的表演并不感兴趣,京都的观众毕竟还是很有些文化素质的。
“主公,问清楚了”没过多久樱井佐吉就走了回来,看神情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那两个人是少主在半个时辰前认识的,不过聊得非常投机。之后直接就来了这里,看样子也只是为了找一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这样挺好,不要去打扰他们”我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就让他重新去吩咐那些暗藏的护卫和忍者注意掩藏,不要随意暴露了身份。
之后我继续注意着前面的情况,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仙鲤丸与那个“草帽男”是交谈的主角,后藤又兵卫也会偶尔插上一句,至于明石全登和那个抱着枪的侍卫则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对这个神秘的客人愈发增添了兴趣,仅从表象推测他应该有着不凡的学识。这并不是我想自夸我的儿子,而是据我所知仙鲤丸对于市井黎民的话题能接上的并不多,这还是近两年在长野业正门下多少接触了些,搁在以前,还真未准会问出“不食肉糜”之类的话来。可句句都是书上的东西未免会叫人厌烦,尤其是一个为生计不停奔波的野武士,那么他们是野武士吗
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已经达到了四成的上座率。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十来个嘻嘻哈哈的少年,一进来就造成了比台上还热闹的喧哗。他们大约从十二三到十四五的都有,穿着花哨佩着刀,但我一眼就看出这些不是野武士,而也是一些吃穿不愁的“干部子弟”,红润的脸色和闲极无聊的情绪都说明了这一点,他们就是来找机会发泄过剩精力的。
在座的大多来自都市平民阶层,对这些人不敢有什么不满。他们也不自觉,一上来就占据了最前面的两张桌子,就在仙鲤丸他们身边。在呼喝茶坊伙计的同时,这些小子还不停地指手画脚,竭尽所能地干扰着演出。可能是因为自己对演出也没什么兴趣,仙鲤丸和他的朋友看了他们一眼就回头又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身边的几个侍从再次紧张了起来,惴惴不安地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不过只怕又要令他们感到意外了,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略略显露出了一些兴奋。
“真是令人羡慕的时光啊”我在心里暗暗感慨。想当年这样的事情我和几个伙伴也没少做,诸如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匪哨,或者用强光手电干扰一下投影,在微微的马蚤动中,我们不但不觉讨厌,反而有些自得其乐的感觉。
那两个滑稽戏演员终于退了台,新上来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虽说算不得什么沉鱼落雁,但确实有着七八分姿色。最主要的是她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带着一股浓烈的青春气息。她表演的是一种市井民调的歌舞伎,而且明显舞台经验不足,见到场子里的情形不免有些紧张,一张嘴调就有些不准。
那群少年见到这种情况哄起得更加厉害,小歌女害羞的样子使他们益发的兴奋起来。这么大的小子可能都是这个样子,不过我们当年并没有敢,或者说并没有发展到这个样子,不能不说我那时的社会治安还是更好的,无产阶级专政铁拳还是令人生畏的。也许他们并不是一定想如何如何,仅仅是初期雄性荷尔蒙分泌不太受控制而已。
小歌女越来越紧张,一颗颗汗珠顺着鬓角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舌头也好像短了一截,声调里的颤音强度也在逐渐加大,有些像在水桶里拨拉铁片的味道。不过终于坚持着算是把一段唱完了,还好没有出现明显的错误。
“再来一段”就在小歌女松了一口气准备下去的时候,一个“坏小子”把两手拢成喇叭状向上面大喊到。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同伙们的一致响应,混乱有持续扩大的趋势。
经营这种生意的人通常应变能力都很强,刚才接我进来的那个老板立刻跑上台去和剧团的团主进行了沟通,结果就是不顾小歌女可怜巴巴的眼神,让她再演一场。
我不得不佩服那个小歌女的神经,明显已经胆战心惊的她居然坚持完了第三场,恐怕这也就是她的极限了。第三场结束后团主不得不亲自出来道歉,声名小歌女所会的曲调已经全部演完了
下一个节目是杂耍,一个矮小男人站在一块滚动坛子上的木板上,头顶再顶着一个装满水的大碗。这个节目显然引不起那些小子们的兴趣,但这回却奇怪的没有起哄,而是在下面嘀嘀咕咕地策划着什么。
仙鲤丸和他的“朋友”已经瞪了那群人好几眼了,显然对这种“玩闹”行为极是不满,尽管他们对节目也是兴趣缺缺,但是本能地鄙视这种小痞子的行为。不过我却意识到了另外一点:那个“草帽男”的反应似乎和仙鲤丸差不多,那他们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也应该是差不多了
“啪嗒”
“咕嗵”
“唉呦”
果然那帮小子又憋出一个坏主意,将一只空茶杯扔上了舞台。滚动的坛子触到茶杯后发生了偏离,顶碗的演员叽里咕噜地摔了下来。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那些这场恶作剧的制造者们全都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无巧不巧,那只呈满水的碗飞起来正好落在仙鲤丸一桌的跟前,碎裂后崩溅出来的水偏偏洒到了“草帽男”的身上,并不是很严重,仅仅是打湿了衣襟的下摆。
“放肆”首先爆发的却是那个抱着枪的侍卫,圆睁的双眼可能是已经是义愤填膺了。这个时代在下级武士中“主辱臣死”的观念还是相当严重的,所以这更加深了我对他们彼此身份的判定。“赶快谢罪,不然就准备受死吧”他用包住的枪头指向对方,话音里带着浓重的外埠口音。
看到对方用武器指着自己,那些小子明显地楞了几秒钟,稍后可能意识过来自己的武士身份并且也佩着刀,这才又恢复了嚣张的气焰。“哪里来的乡巴佬,这京都也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可能是为自己一时的动摇感到羞愧,坏小子为首的一个厉声咆哮到。
“外乡人又怎么样,外地武士的武勇可不是你们这些绣花枕头可比的”在这边的五个人里明石全登的年龄最小,但是脾气的暴躁可却是头一号的。他浓重的西国口音至今也没有改过来,并且时时以此为荣。
“西国人……毛利j细……”对方开始小声嘁嘁喳喳议论了起来。
“织田大军早就进入了西国,可笑你们还就这点见识”后藤又兵卫用纯正的京都口音大声说到,义正词严不容辩驳。因为我几年前就迁离了丹后,一般人很难再联想到,所以这个对“猴子”的暗示可说是相当明显了。
“羽柴家又怎么样,难道我们还怕你不成”对方的头领色厉内荏地叫到,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出身名号。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把手按在了刀柄上,脸上的肌肉全都紧绷了起来。
“别动”我制止了身边几个人助拳的意图,小声吩咐道:“命随行的护卫悄悄退出去,让忍者仔细注意别发生意外情况”我知道这出不了什么大事,正好看看这些小家伙的应变能力。
第五卷 天数 6、年少轻狂时下
看见这些少年武士有可能随时动手,那些安分守己的平民哄的一声都散了,这是可能被误伤甚至送命的事,无关人等自然不会无故上前。老板站在那里干搓手,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那两拨人都属于“麻竿打狼,两头害怕”的类型,并没有马上动手。这样就给周围的人撤退留出了时间,淅沥呼噜中暗藏的护卫也都随着人流走了出去,没有引起对峙双方人员的注意。二十几个忍者藏在梁上、柱后、柜台下等等隐秘的地方,手中握着没尖、没刃、不会要命的暗器,随时准备解救双方陷入危险的人员。
“这回可以了吧”那个抱枪的保镖虽说耿介,但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闹市区动武要担多大的风险,要是再引起大规模流血就更是不得了的事。此时剧场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他想的迅速解除“麻烦”,然后离开也容易些。
套子在他手中一层层打开,先是一层麻布,然后是一层牛皮,最后是一层油布,终于全部打开了,里面是一截一尺余长的雪亮枪尖露了出来。我虽然不知道那支枪的名字,但看来也不是平凡之物。
“我看可以开始了,谁想先送上脑袋”保镖横枪身后冷冷地说到,枪尖斜指下垂,缀缨耷拉到了地上。
对面的人虽然超出这边一倍还多,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就有拔刀相向的勇气,或者说作好了砍人的准备。一般所有小混混都是这样,一时冲动的白刃相向或许可能,但是以搏杀为目的的格斗他们却未必有勇气参加。迟迟疑疑当中,几个人开始把刀往外拉。
“我看我们还是换一种方式吧”这时后藤又兵卫缓缓开了口,他甚至手都没有碰一下刀,而是冷静地抱肩站在那里。“一旦动了刀我们双方都不得善了,除非有一方完全躺在这里,否则谁都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要是耽误了时间让治安奉行官插手进来,那么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你想怎么样”坏小子的头领在和手下嘀咕了几句之后,转过头来大声问到。很显然就算抛开“流血牺牲”的恐怖不谈,闹到他们各自的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办法”后藤又兵卫向对方伸出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并且晃了晃。“第一,我们另约时间地点,最好是在野外没有人的地方。这样有几个好处,第一不怕有人干扰,第二有什么后果的话也免了麻烦”说罢他就冷冷地盯上了对方。
这个“后果”的含义是什么不言自明,对方听这么一说更加犹豫,因而半天也没有说话。出去有埋伏怎么办
“看来你们是不太属意这个主意,没关系,那再听听我的第二个建议”后藤又兵卫又开始说第二个主意,虽然看起来神色严肃甚至有些阴狠,但根据我对他的熟悉发觉了他隐藏起来的那丝狡猾的微笑。“我们双方不动武器,赤手空拳地在这里较量一下。哪方输了就向对方磕头赔罪,至少眼前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当然,如果不服的话以后还可以找场子。一会儿结束后双方留下姓名,以后再找打个痛快”
我在里面暗暗点头,后藤又兵卫果然心思缜密。既然这么半天了对方都没有报出姓名,那就是根本没打算暴露身份,所谓以后找场的话,不过是为了双方下的台阶而已。从那些小子的做派就可以看出不会有多高的本事,自己这方应该能够拿得下来。另外他还用眼神在几个隐秘的地方扫了扫,看来已经发现了暗藏的忍者。
“这……”对方非常痛快的选择了第二个方案,但这边那个提枪的保镖反而犹豫了起来。他扭头向那个“草帽男”看了一眼,征询请示的意思非常明显。
“既然又兵卫兄出了这么好的主意,那么我们就这么办吧”“草帽男”看似没经过什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并后退两步来到墙边,首先将佩刀连鞘摘下放在墙根上。
“正等着呢”明石全登急火火地也走到那面墙下,也将自己的佩刀放了下来。他此刻脸憋得通红,看来也是急着一展身手呢
“可以了吗”虽然刚才的交涉仙鲤丸一直没有出声,可等到各就各位时就显示出了主将的地位。他左面站着又兵卫右边站着“草帽男”,沉声向对面问到。
“那就开始吧”对面的首领话音出口的同时,一只茶壶从他藏在身后的手里飞出直奔仙鲤丸面门而来。这些小痞子虽然决斗可能是瞻前顾后,可是打架绝对是行家里手。
“啊”我都不禁惊呼了一声,脱离街道斗殴多年我都忘记有这一手了。
可惜仙鲤丸身边有一个身经百战的后藤又兵卫,在那只茶壶出手前他就已经把仙鲤丸拉到了自己身后。其实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敌人的观察,包括那只偷偷藏在身后的茶壶。“不错啊小子”他“夸”了对方一句。
“这可是打架哎……啊”趁着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后藤又兵卫抢前一步一拳击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身子直直地向后摔去,幸好被在那里的同伙挡住了。
“谢谢,你的提醒”后藤又兵卫嘿嘿一笑,同时一脚踢向了旁边另一个人。其他人尾随而上,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
在这些人里面最富战斗力的无疑是后藤又兵卫,长期在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人绝对不一样,那种用血换来的反应从来也可以保住你的鲜血。在战斗中他不但游刃有余,而且有选择地下手,开始的几下打翻了前排最有准备的几个,而后又巧妙地把后面两个迟疑中的对手让到了仙鲤丸面前。
那名原先抱着枪的保镖虽然赶不上又兵卫,但显然也是经历过战场磨砺的,而且他下手往往更狠,可能是因为身为外乡人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之。在混战中他总是寸步不离那个“草帽男”,家臣的身份已经是勿庸置疑了。
“草帽男”出手极少出手,但是一旦出手却又决不含糊,在他手下已经有两个人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哼哼,从远处看应该是断了一两根肋骨,但也不致于落下什么残疾。由小可以见大,这个人对时机和分寸掌握可以说恰到好处。
明石全登在学武上有相当了不起的天份,但是毕竟刚刚十岁出头,在这个年纪上的孩子差一岁往往身材体力就会差上一大块,所以单靠正统招术他是相当吃亏的。可他并不想吃亏,在所有人里他最先恢复了对武器的使用,一根由矮桌上掰下来的腿。这件武器虽说短小但足够强悍,在一个对手的腹部受到猛力一戳之后,立刻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地变成了一只“龙虾”。
这里面最“笨”的就是仙鲤丸了,包括那些对手在内,只看得我是一个劲儿的叹气。街头打架和足轻的混战有些类似,但和前后左右都有卫护的大将交手绝对是两码事。仙鲤丸不但交手时只注意眼前的那一个对手,而且招呼的位置也绝对“正统”,人挨人、人挤人的状态下自然是免不了吃亏。终于在后藤又兵卫被两个对手前后抱住之后,他的左颊挨了重重的一拳,自左眼以下的一大片立刻青了起来。
“开”后藤又兵卫大喝一声双臂齐震,把抱着他的两个敌人推倒在地上,紧走两步揪住仙鲤丸对手的后脖领子,抬起一脚踢了出去。他的眼睛不住在向四周扫视着,可能心里相当地焦急而困惑。
“谁也不许出去,命令忍者也不许主动攻击对方只要没有出现重度伤害的迹象,拳拳脚脚的就让他们打去”与此同时,我也再次对身边越来越躁动不安的几个人强调到。
“主公,再不出手少主他们是要吃亏的”石河贞友压抑着嗓门嚷到,身后的两个人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吃亏也未必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嘛”我故意低下头表现得对外面的事很轻松,同时替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吃小亏总比吃大亏强;眼前吃亏总比将来吃亏强;打架吃亏总比战场吃亏强。难得有眼前这样的机会,吃一次亏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啊”
尽管对于我的这番奇谈怪论存在异议,但我既然这么肯定他们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与此同时外面的一场混战已经到达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并且受到明石全登的启发后越来越多的人拿起了“武器”。
“嗨”一个人舞动一只拖把劈头盖脸地砸向“草帽男”,后者立刻闪身躲避。可不想另一个人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这时他的保镖也被缠住,眼瞅着就躲不开了。
“啊”“草帽男”非常机警,斜着一侧身带的身后的人一踉跄。不过毕竟躲闪的幅度小了点,拖把碰掉了那顶草帽后,又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
“我先回去了”我站起身后,又对樱井佐吉说道:“你在这儿看着,仙鲤丸再挨个三五下后你就到外面去大喊:治安奉行官来了”
第五卷 天数 7、约定上
我站在池塘的南侧悠闲地喂着鲤鱼,快半个小时了仙鲤丸他们还没有回来。换好了衣服后我就等在这里,因为身后十几丈处就是花园的角门。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愉快了,尽管今天闯祸的主角并不是我,可我还是非常的高兴,甚至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窃喜。这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欢愉,至少我的心境还没有完全老去。
“要是我也亲自到街市上打上一架,然后再被别人揭发出来,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想着想着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致把手里的渔食撒在了衣服上。这实在是个有趣的想法,说不定哪天我真会去试一试
不过我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而且是个责任很重的成年人,一些事情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甚至连想也不能想得太多。因为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考虑,这种轻松幽默的yy恐怕也只能是一种调剂品了,而且是像味精一样不能放得太多的那一种。
“那个人应该也会过来吧”我在心里这样的问着自己,这也就是我这样人的悲哀。稍稍轻松一下又会立刻陷入自寻的烦恼当中,真不知到这种状况会持续到哪一天。其实在我的心里早就有一个声音告诉过我:“到你此生结束的那一天”只是我本能地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仙鲤丸的朋友,就是那个神秘的“草帽男”。在那顶草帽掉落的一瞬间,看似平静如水的我心里就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别误会,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只是看到了他的面容之后,我马上想起了他和他保镖那古怪口音的出处,从而也就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那种口音我以前确实接触过,只是因为时间太久忘记了而已。
自从确定85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后,我就一直心里谋划着某些事情,不过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似乎远了点儿,也许这正说明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吱呀”我身后的那扇角门响了一下,应该是被打开了。不过接下来就没了别的声音,既没有说话声也没有脚步声。
“就想这么溜回去吗回来了居然也不问候一声”我唰得一下将鱼食抛向了水面,撒成扇子面形噼噼啪啪地落入水中。
“父……父亲,我……我没有看到您在这里”仙鲤丸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里面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紧张。
“是没看到我还是不想让我看到,这其中可是有很大差别的”我把装鱼食用的方木盒放在了一块巨石上,一边掸着手上的残渣一边转过身。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仙鲤丸,他脸上除了左颊上的那块淤青又增加了一小块伤痕,是在下巴上,估计是中了一个“冲天炮”。
“怎么样,赢了吗你可别告诉我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我笑眯眯的走过去,丝毫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其实输也不要紧,毕竟天下无敌的人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我就是曾经输过不止一次,但事后想起来都是没有可遗憾的地方。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啊”我探出手去装作是要抚摸他的脸,实际上是在他的一块伤痕上按了一下。
“啊”仙鲤丸疼得大叫了起来,还双脚并拢向后蹦了一下。
“哎呦呦,伤得还真是不轻啊”我揶揄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作极度惊奇状。“那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吧是小早川隆景还是上杉景胜,再不然就是武田家或者北条家的名将了说说看,也让我替你荣耀一回”
“……”仙鲤丸的脸已经一直红到了耳朵后面,低着头看样子是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如果不方便说你的敌人,就先介绍一下你的战友吧”事情要适可而止,我结束了使他难堪的教训。“不管怎么说你们刚刚并肩进行了一场战斗,这也是一种缘份哪”
“晚辈失礼”那两个人这才从我这些听似莫名其妙的理论中清醒过来,一齐弯下腰向我行礼。“在下是东北来的野武士一岛腾次郎片仓小十郎见过大人”
“看来你们也是相识匆匆还没有来得及介绍,那就由我先开始吧”我脸上和蔼的微笑不曾有丝毫或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道:“在下是诸星清氏,欢迎两位光临舍下”
“诸星清氏”两人弯下去的腰有如安上了弹簧,唰的一下就绷直了起来。“您……就是诸星予州清氏殿下”“草帽男”颤着声音问到,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冷静。
“应该是吧”我“天真”地挠了挠头,不是十分确定地说道:“诸星在我之前并不是什么大姓,因而除自己之外我还真不知道有另一个诸星清氏”
“是我们失礼了,冒犯予州殿下”他们两个人迅速恢复了冷静,就准备跪下来施大礼,不过明显速度偏慢。
“礼就不必了,我本来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我也过场似的阻止了一下,反正都是面子上的事情。
“人言予州殿下仁德宽厚,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啊”“草帽男”听似感慨地说到,看着我的眼神中接连闪了两下。
其实此时他的那顶草帽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露出了一张白皙的窄条脸,只是挺文静的一副相貌上还是有些不足,一个黑色的眼罩斜着挂下来挡住了右眼。加上一口浓重的东北土腔,你总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是有很多人这么说我,不过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想用这条绳子绑住我的手脚”我嘴上说着的同时也在留意着他的表情,这也是个值得关注的人物。“两位既然到了我的家里又是仙鲤丸的朋友,我总得有一番表示。请里面坐坐,用一顿便饭如何”
“予州殿下操劳国事,我们就不作打扰了吧”身为保镖的片仓小十郎自刚才起就极少说话,可这时看主人一岛腾次郎目前先用这个称呼一犹豫他终于忍不住提醒到。
“都已经来了,哪有连一顿饭都不吃的道理”仙鲤丸不禁皱起了眉头,在他来讲是很希望有这样一个不在意彼此身份的朋友的。
“就是啊”后藤又兵卫也在一边说道:“刚才的事情还不知道完了没有,那帮小子备不住就会再找什么麻烦。虽然以两位的本事并不会怕他们,但一来双拳难敌四手,再者两位身处客乡还是少惹麻烦的好”
“不错”我也以和蔼长辈的姿态邀请到,其实也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人现实中的一面。“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招致一身麻烦实在不值,两位都是做大事的俊杰,犯不着把精力消耗在这上面。我看莫若两位就在舍下先住下,旅阁里的东西我回头会遣下人取来。想来两位不远千里由东北而来,我琢磨着总是想观摩一下近畿的风土人物。随后我也给以给你写几封介绍信,想学什么、看什么也可以事半功倍。这不是我诸星清氏夸口,在近畿一带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好吧那我们就讨扰了……”一岛腾次郎终于点了点头。
“两位果然不凡,这等人物我在近畿也是没见过几个”花厅的便宴上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席间我对那两个人夸赞到。为了气氛的和谐,后藤又兵卫和明石全登也上了桌。
“父亲说的正是,我也是一见面就觉得一岛大人见识不凡”仙鲤丸听到我夸他的朋友自然是高兴,至少这也是说明我认同了他的眼力。“无论是兵法还是内政,藤次郎都是颇有造诣。老师在传授我时时常加上自己的见解,许多都和藤次郎不谋而合,甚至还有一些更独特的看法。这些至少我是自愧弗如,藤次郎兄的才能实在是在我之上啊”
“刚才还未曾细谈,一岛大人和片仓大人还都未曾出仕吧”后藤又兵卫忽然“关切”的问到,虽然那两个人之前不止一次地自我介绍过。
“高不成低不就的也没有办法,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一岛藤次郎轻描淡写地回答到,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不过这样也好,一旦出仕也就有了束缚。一直憋在东北那样的地方,眼界其实比一个井口也大不了多少,来近畿这边见识一番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出仕的事情不急,俸禄再多总有花完的时候,本事这东西在自己身上却是跑不了的”
“可惜了……”后藤又兵卫极为惋惜地喃喃自语到。
我知道后藤又兵卫的“可惜”是在暗示我,尽管在他的身份不好把事情说得太明白。不过由于我掌握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所以就直接导致了我们两个人出发点的不同。
“如果两位不弃的话,我愿意诚邀你们加入我们诸星家”仙鲤丸突然开口说到,并一脸热切地望着两个人。可能是他真的对他们感到很投缘,不过这样一来一下子就没有了回旋余地。
“这个……”一岛腾次郎为难地沉吟了一下,把目光飘向了我,所有人都把目光飘向了我。
第五卷 天数 8、约定中
“仙鲤丸既然二位有自己的想法,还是不要强求了吧”我目光如水般流过,依次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我是越来越有体会了如今我也算是有了几分地位,可是顺情说好话的人越来越多,真正倾心相交的朋友却越来越少了。仙鲤丸,你能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应该珍惜,用一种固定的模式束缚住彼此未必是一种好的方式”
仙鲤丸虽然点头称是,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和后藤又兵卫一样困惑。
“予州殿下这番体谅之心仁义二字已不足以评说,真可称得上是悲天悯人了”一岛藤次郎唏嘘不已似是极为感动,但我却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微妙的神色变化。那是欣慰之中带着些许的遗憾,非常值得玩味。“在下二人年纪尚浅心性未定,一不具备替殿下分忧的才干,二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为诸星家贡献的地方。不过这也只是我年少不知深浅的妄谈,说不得将来还会求着殿下赏一口饭吃呢”
“是啊、是啊……”片仓小十郎一张油乎乎的嘴里叼着一只鸡腿,不住地连连点头。刚才他听到那些招募的话时显得极为紧张,但又实在插不上嘴,直到后来取消了议题而又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