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情况还比较清楚,虽然是内部豪族势力繁杂争斗不已,但还是很有一些能人的。要不是接连摊上几个昏庸黯弱的守护,道三、义龙这样的雄主又是天不假年,说不定就真会在天下占个一席之地,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各地都是佐杂。如今好不容易赶上中纳言殿下指织田信忠在此上位,很多人就再也忍不住了……”
“把自己都当什么人了,也太不知深浅了吧”我皱着眉头把手使劲儿在树干上捶了一下,粗糙的树皮咯得我手生疼。“少主现在的作法,不过就是想要把美浓基层的力量尽可能多的抓在手里。还能真让他们跳出来代替我们这些外方的军团长了,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现在,就算他将来有了这样的实力,那又将主公的班底至于何地现在就是谁跳得越勤死得越快,可笑还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
“主公教训得是”竹中半兵卫微微地下了头,不过在瞬间我也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无奈。
“现在我们的根基已经离开了那里,太过关心是有些也不太好”我平复了一下心绪,刚才的语气有些略显太重了,何况还是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别人的事我们不好管,也没有资格去管,不过你最好在私下里劝一劝安藤殿下。他的一些作法太不好了,而且也太张扬了,我很难想象一个如此精明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明智殿下的不快,还是请他收敛些吧”
“我这个岳父啊真不知到该怎么说他……”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甚至右手还抖了抖。“他确实是一个精明的人,但是再精明的人要是被利益蒙蔽了眼睛也就是个傻瓜了。自中纳言殿下去年底任命他为管理美浓全部田赋收入的代官后,他的脑袋就热了起来。虽然这期间我们只通过两三封信,而且他也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我从他信里的语气和下人的只言片语中就可得知:他是惦记上未来中纳言殿下大总管的那个位置了”
“那个位置绝对不会是他的,早些死了心或许还好些”我听到大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可能又会有客人马上就来了。“这两天我会很忙,那么就在三天后我们再详谈这件事。这期间你可以利用同乡的身份,多接触一些美浓旧族的人,尤其是稻叶、氏家、不破这几个有影响的势力,看看他们都是个什么样的看法”
“我会做得不着痕迹,而且会尽量消除对我们的不良影响”竹中半兵卫严肃地点了点头,完全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这样就好”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想要做的。如果仅仅是探听一些消息,他作得肯定不会有专业忍者好,他的作用就是撇清这里面关系人可能对我产生的猜测,我可不想趟到那滩浑水里去。不过我也不想在此事上引起织田信忠的不满,那就两面不是人了。
“我说予州殿下,怎么看着新郎官像是你了”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而且相当宏亮。
“主公,我先进去了”在可能引起其他人关注前,竹中半兵卫闪身进了内堂。
第五卷 天数 12、百尺竿头中
这回从门口走进来的是池田恒兴和羽柴秀长,不知道他们是从路上就走到了一起,还是在大门口才碰上的,摄津和播磨倒是离得不远。
池田恒兴这一年多胖了许多,而且也白了不少,真有了一些中年后的稳重。不过不能张嘴,一张嘴就都漏陷了。“怎么不见仙鲤丸,倒是只显得你一个这么上心”他来到我面前大大咧咧地说到。
“只怕就是他在这里你也看不到,这个地方太阻碍视线了”趁他不注意我一掌向他的肚子拍去,那里已经有些“将军”的气派。
“住手”他突然大喝一声向后跃去,身手矫健得仿佛像是个忍者。这一嗓子真是有如晴空霹雳,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甚至有人以为发现了刺客。
“怎么啦”我弯着腰探出一只手,姿势古怪地僵在了那里,真是被他给吓了一大跳。“你小子是不是吃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这么一惊一乍的”被无端地吓了一跳,我的气自然不会很顺。
“这可是阿市亲手替我做的,可别弄脏了”池田恒兴一边说一边上下左右的检查着,看完了前面又使劲儿扭过头看后面,但因为人类颈椎普遍的生理结构问题,他扭着头原地转了两圈也没能看清楚。
“你小子……别是有病吧”被人用怪异目光看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我赶紧结束了自己的“行为艺术”讪讪地说到。
“诸星殿下你可不知道,池田殿下可是引人注目一路了”羽柴秀长和浅野长政不同,平日里并不是爱开玩笑,不过可能是今天池田恒兴的表现过于另类,他也有些忍不住了。“……就今天这气候,池田殿下楞是穿着斗篷走了一路骑在马上一头的大汗,可偏偏把斗篷捂得密不透风。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依旧的自顾自谈笑风生,只是一张脸唰白还直冒虚汗”
“他倒是……干得出来这种事”我这时才注意到他那身,和平时略略显得有些不同的衣服。
老实说这身衣服并不是很显眼,用料虽然还算讲究,可手工却实在是乏善可陈,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发觉针脚的走形。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池田恒兴对阿市的爱恋,已经到了盲目而丧失理智的地步
“池田殿下的披风可是临进门前才脱掉的,之前还犹豫了好久”羽柴秀长继续的调笑着。
“真是难得啊”我无可奈何地笑到,这也是别人干预不了的事情。“这么一场小小的典礼还劳驾您跑上一趟,真是大大的令我感到不安。最难得的是居然令殿下离开阿市公主身边,这真是……”
“阿市也来到京度了,只是听说主公会出席她就不过来了而已”池田恒兴抢着理直气壮恬不知耻地说到,丝毫也不觉的被女人拴在裤腰带上是一种多么大的耻辱。看那样子,反而有几分沾沾自喜。
“就你这个样子,真亏得怎么有人放心……”这样子的真性情确实少见,我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揶揄的笑意。忽然我的心里一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阿市公主些年真是苦了,出来走走散散心也是一桩好事”我看似无意地随口问到。
“还不也是为了儿女操心,要是去年说成仙鲤丸的亲事有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看来他最近是真的很烦,所以话一出口就带着一股子怨气。“阿市几乎是不会去见主公了,但是眼瞅着茶茶的婚事又不能绕开他。这次阿市过来就是想先和浓姬夫人谈谈,怎么也不能在拖下去了”
“有属意的人家了吗”我这可真的不是做作,这件事确实值得关心一下。
“前些日子夫人传信说:德川殿下携公子近日会来近畿,似乎有人在主公面前有所建议。可阿市对主公提出的所有事都有些本能的抵触……”可能难得的碰到有吐苦水的机会,池田恒兴滔滔不绝讲述了起来。虽然他和阿市的感情很好,但作为主外的男人想必他在家里也是撑得很是辛苦。
把茶茶嫁给德川家康的一个儿子,这个主意听起来似乎很是不错真正历史上德川家康的继承人问题好像也是引起过一场小小的波动,只是被他以强力手段压服了下去,关于秀康和秀忠的才能孰优孰劣,一直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既然如此,如果德川家康没有真正的异军突起,那么在强大外力的干扰下是否会出现某些变数……
“嗨”看我双眼发直半天不动,池田恒兴推了我一把。
“哦……哦”我身子被他推得一晃这才缓过神来。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从长计议小心应对,眼下切不可露出声色的好。“我看你还是换一身衣服的好”我微微作了些掩饰。
“为什么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呢”他不解地看了看我,又朝自己的身上看了看。
“你小子一喝起来就没了品,我是怕你喝来弄脏了”我说完哈哈一笑,又对羽柴秀长嘱咐道:“盯着一点这家伙,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把他们送进去后客人是一拨拨的来,我继续站在厅口迎候着。在近畿附近的织田重臣都过来了,所以我一刻也不得离开,只站得腰背都慢慢疼了起来。
“滋味不好受吧”在一个人潮涌动的间隙,正亲町季秀从外面晃了进来。他不但没有作特别的穿着甚至连一个从人都没带,不知道的人还有以为他是混进来吃白食的呢
“这个滋味……确实不好受”看着周围没别人我迅速伸了个懒腰,感到身上轻松了些。“我第一个儿子都已经这样了,真不知到你那么多子女是怎么撑过来的”我看着他,无限同情的说到。
“我和你可不一样,没那么招人待见”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池田恒兴算得上是一类人,那就是对别人觉得丢人现眼的事情从来不觉的是耻辱。“你以为如今还是几百年前,凭着一个姓氏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尊敬现在要是不能带来好处,或者是能叫人感觉害怕,那么鬼都懒得理你。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吗你和这所宅子原来的主人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请您嘴下留德,给朝廷和你自己留些体面吧”看到又有人走过来,我急忙地拉了他一把。“你怎么这样就来了,你的礼物呢”那人走后,我看着他一身“单薄”的打扮问到。
“知道你不缺我的这点儿,所以就直接省了”正亲町季秀毫不在意地抖了抖手,仿佛是在作着进一步说明。“你也知道我的进项有限,仅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还都是扰您的。我把你的东西再原方不动的拿回来,那不是明着拿你开涮吗”
“行,你真行”对于这种把无耻说得这么义正词严的人,我还真是无话可说。“东西不东西的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今天是我儿子的大喜日子,你可不要给我添出什么话把儿来”
“事情的轻重我自是有一番计较,这个还不劳你一再的叮嘱”他似乎不满意我的唠叨,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过说到喜事,我倒是很想再给你添上一笔”说着他拉了我一下,我们两个人又来到了那棵樱花树下。“最近你老弟的价钱飞涨,俨然就是织田之后的天下第二武家。有不少人都是趋之若骛,只是看你老弟肯不肯结这个缘了”
“怎么说”我被他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
“你的二公子不是已经入继波多野家了吗”他转了一下身子,对着树干说到。“长子为了巩固织田家内部的关系无可厚非,这个庶出的次子想必内府殿下就不会那么在意了吧不过再过几年这位龙王丸公子也是10万石的大名,所以还是有不少人看好的。”
“哪一家”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这后面好像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是滋野井家的三女,人品还算不错”正亲町季秀说这话时微微侧了一下头,可能是出于无意。“老实说我是想再把我的一个孙女嫁过来的,但是……有些情况还是要顾忌的”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不知是谁主持的”看着他难得出现的不自然的表情,我有些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
这次随着对我西海探题的任命和仙鲤丸的婚礼,朝廷中对我的力量作出了重新的评估。这原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看起来这些利益群体的意见还有些分歧,如果是不是太一定的话我还是比较偏向眼前的正亲町季秀,毕竟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是……太子殿下”尽管回答得比较犹豫,但正亲町季秀还是说出了口。
“这个……”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犯开了迟疑,这可真是得仔细考虑一下了。涉足皇族内部的事务我现在是否有这样的资格可是难以决断,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塌天的大祸。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需要我考虑的问题来。“这不是件小事,我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件事不急,过后还会有别人跟你谈”正亲町季秀倒是很随意,看样子也就是跟我提前打个招呼通通风。
这时一阵响亮的鼓乐从大门外面传来,远远的看见几个被布置在门口的人赶过来。我知道新人的仪仗已经到了,就和他简单招呼了一句迎了出去。
第五卷 天数 13、百尺竿头下
在悠扬的喜乐当中,织田鹤被迎了进来,织田信长、浓姬夫人和一众宾客缓缓进入大厅。不得不说日本的很多礼仪传统都是照搬中国的东西,不过也有许多的不同,仅就婚礼而言,某些习俗就是南辕北辙的差异。
比如说这吉服,男黑女白,放在中国还不让人误以为是进入了葬礼程序,一直到民国以前比较传统的家庭都不可能被接受。不过这倒和西方的习俗比较接近,只是这个时代来说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什么关系。
音乐的调子也不太对,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要是能来上一首唢呐喜洋洋,或者是一曲广东民调春江花月夜,那气氛可一定是……
在我脑子里不断yy的同时,仙鲤丸……诸星信清携着他的新娘缓缓走入了正堂,我第一次觉得他真正是个大人了,那神情、那气度、那举止,尽管称不上身姿伟岸龙形虎步,尽管事前经过了长时间一系列的演练,但我还是明确感到了他的成熟。虽然还不能用英雄豪杰来形容,但是确确实实是一个大人了
阿鹤走在信清的身边微微垂着头,一身雪白的拖地礼服,而且头上也用白色丝绸作了个极为夸张的巨大头饰,这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日本传统。据说嫉妒的女人头上会长出魔鬼的角来,戴这样的头饰是为了遮掩一下。重重遮掩之下她的脸上还画了很浓的妆,这就更加让人看不清详细的样貌,以致我对她还是一年前那个腼腆小女孩的印象。就是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打扮,怪不得自古就演绎出那样多李代桃僵的传奇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见到自己第一个孩子成丨人的父母,都会产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反正现在我的头脑里就是这样一忽儿、一忽儿地冒出这样的奇谈怪论。摇摇头想甩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在撇眼之间看到我身边的仙芝正在流着眼泪。
仙芝站在那里不时的用手帕抹一下眼睛,但这丝毫无助于缓解脸上的潮湿程度,泪水不断地从两处“源头”冒出来,虽不湍急但却持续。她此刻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我又开始了新的胡思乱想。
作为一个母亲仙芝此刻应该是幸福的,看到自己的努力终于结出果实,她的会有如许的成就感是自然而然的事。一些心酸和感慨也应该是有的,还应该想到了爷爷和早逝的父母,这些年说起来我们的发展是一帆风顺,但其中的担惊受怕和辛劳甘苦却是唯有自知。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一路上滴洒的汗水、泪水已是数不清了。
想到这一切我的鼻子也有些发酸,悄悄伸出手去与她紧紧握在一起。这一路,是我们肩并肩一起走来的
仙芝的身子剧烈地震了一下,泪眼婆娑中望向我,但那里面却已经全是笑意。
“……礼成”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响起,我和仙芝一起回过头去,原来是村井贞胜在宣布仪式阶段的结束,换一句话说,就是宴席该开始了。
这个部分倒是一般国家的差不多,就是把一大帮客人按照亲属远近,分成不同的桌子,然后就是新郎新娘挨着桌子的敬酒。当然,来客的多少,与婚礼主家的声望财富也是息息相关的。“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个道理,也是古今中外亦然的。
信清的酒量并不好,但是在袖子里藏着几粒绿豆粒大小的醒酒药,再加上身边捧着托盘的侍女其实都是忍者,偷个梁、换个柱什么的绝对不成问题,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主公,请再用一杯”我直起身双手举起杯,恭敬而虔诚地敬到。第一桌自然是织田信长公母俩,我和仙芝一起陪着。因为某种原因织田信忠没有来,另有丹羽长秀在一边陪着。
“酒我可以喝,但是该说的话却也一句也不能少”织田信长一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净,然后端着架子对我说到。“你虽然不是尾张的旧人,但是算起来也是跟随我二十余年的老臣了。因此有些什么话我也不会忌讳,咱们之间也犯不着这样”
“是、是、是,主公正是该这样对属下”我连连地点着头,好像唯有如此才能表达出心中的“诚意”。“属下这几年虽然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但是愚顿如我还是作了许多的蠢事。想起来还真是怀念当年在尾张的那些日子,随时都可以得到主公的耳提面命。还是那样的日子好啊在您的亲自指导下我们永远都不会犯错误……”
“少在这里拍马屁”织田信长虽然声色俱厉,但却没有瞪眼。而且我还注意到他的胡子边缘翘了翘,这说明他的心里是非常得意的。
“主公,诸星殿下说得在理啊”丹羽长秀这时却接上了话,无限感慨地叹息到。“当年在尾张的时候,我们随主公四处征战,虽说是出生入死,但却从来不曾放在心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今日之富贵,不如换来当年的谈笑一战”说着他还揉了揉眼睛。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我嘴上连连地赞同,但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如果不是为了今天的富贵,那还要打仗干什么但也不能说丹羽长秀说得就是口不应心,这只能表明两个问题:第一是丹羽长秀确实是对织田家感情深厚,第二就是他确实老了
“我知道你说得是心里话,这种心思我也完却可以理解”织田信长伸手在丹羽长秀的肩上拍了拍,后者垂头点了点。“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都大起来,我们怎么能不老呢数十年的浴血拼杀今日总算是看到了眉目,天下终于平定在即了。你们这些老臣还需要再努上一把力,就可以把这人间极尽的富贵留给儿孙。你们都放心,我信长立誓与你等永不相负,富贵荣华可万世相传。到时候我们都把孩子们扶上来,然后一起回到尾张去,我给你们每个人建上一座大大的府邸,过一过悠闲的日子……”
“主公天高地厚之恩,臣等永不相忘……”我们感激涕零的说到,心里却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织田信长真得是打得这个主意,让我们把基业交给自己的孩子,且先不说那些晚辈现在有没有足够的威望撑住局面,备不住还有“兄弟均分”的把戏在后面。这一手……确实是“长治久安”之道啊
“主公确实是体恤臣心,都到了这把年纪了称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丹羽长秀倒真是心如止水了,摇动的头颅有如一颗朽木,发髻上的花白头发好似秋风中的落叶。
“臣亦作此想”我赶紧附和,这时候可不能表现得太突出。
“现在信忠大了,你们也都有了继承人,我是比较放心了”织田信长忽而又转向我,一时又提高了声音。“我信长一生从没有作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只有别人有负于我这话鬼才相信。如果一定说有的话,那就是我这些儿女了”说着他向那边的新婚夫妇看了一眼。“作为父亲我实在是亏欠了他们,所以今后我会尽力的补偿”
“臣明白,不敢让公主殿下受丝毫委屈”词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我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织田信长的意思实际是他“尽力”让我们“补偿”,看看五德在德川家的所作所为就该完全清楚了。
“明白就好,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说完织田信长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似是略带内疚地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对不起的人,那就是我的妹妹阿市。因为当年我的一时疏忽,看错了浅井长政这个卑鄙的家伙,使她受到了一生都无法挽回的伤害。这一点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总是想着补偿。现在好在有恒兴在照顾她,我想再替他的女儿找一家好亲事”
“主公此言甚是,为臣亦深有同感”丹羽长秀立刻精神一振,似乎突然有了什么灵感。“德川殿下是本家多年来的盟友,多少风风雨雨都相互扶助共同承担,虽然经历了一年前的冈崎城叛乱事件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的人名双方都有些尴尬,但这份情义还是应该维系的。所以臣斗胆请求,请主公与德川家再结姻亲”
“年龄不太合适吧”织田信长有些犹豫。
“德川殿下次子于义丸年当10岁,和茶茶小姐还是合适的”丹羽长秀力主结下这门亲事,因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于义丸比茶茶小两岁这个事实。
“忠兵卫,你怎么看这件事”织田信长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找上了我。
“这个……”我磕巴了一下看了看那两个人,他们也都在盯着我。“老实说,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合适”我不理丹羽长秀的眼色继续说道:“据臣下所知于义丸殿下属于庶出,而且十分不得德川殿下喜爱。虽然他确实很有才华,但是照正常来看他是不可能继承家业的”
“这……那倒是应该再考虑一下”听了我的话丹羽长秀也二糊了。
“你这话肯定吗”织田信长的眼睛猛地一亮,向我急急地追问到。
“于义丸原先一直寄养在本多家,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要是让茶茶小姐嫁给他,岂不是……”虽然我很用心地在解释,可织田信长的心却已经飞走了,嘴里轻轻叨念起了什么。
第五卷 天数 14、同是天涯沦落人上
“丹羽殿下、诸星殿下,要不……您二位再喝一杯茶”池田恒兴满脸尴尬的神色,左顾右盼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犹疑的目光始终不敢与我们相碰,嘴里哼哼哈合地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必了千万不要客气……”我和丹羽长秀齐声地阻止,声音里带着某种恐惧的成份。
我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尽量做到不引人注目,可是某种感觉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的汹涌袭来。偷眼看了看身边的丹羽长秀,看表现应该和我此时的反应差不多,脸已经发红了,而且有些微微的气喘。之所以我们在这里受这样的罪,是因为我们摊上了一个倒霉的差使:作为中人,联系池田与德川家的联姻事宜
这件事可以说很不招人待见,说不得有可能两面不讨好。
在德川家,信康的事情过去并没有多久,连外人谈论的热情都没有完全消散,更何况是有着切肤之痛的当事人呢作了织田家的女婿不但不见得是靠上了一棵大树,反而有可能是在床头安上了一双“警惕的眼睛”,这种感觉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这哪里是什么幸福之旅的起点,简直就是一张泰坦尼克的船票嘛
男方如此,女方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在池田家这类事情作主的,不用问也知道是阿市,可当初她自己就是织田信长挑人给嫁出去的,现在会有什么样的情绪也就可以想见了。
因为我们先到的是女家,所以也就有了上面的那一幕,池田恒兴陪着我们坐了两个小时,阿市依旧不见踪影。一连喝了三大壶茶,我们现在是一个劲儿的想上厕所。
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我把目光投向了门外的庭院。不得不说的是这里确实相当雅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很有几分清幽气象。通过对池田恒兴为人的了解,所以我知道这里肯定是女主人没少上心。看来阿市的心结正在逐渐解开,这件事还是有成功希望的。
“嗒、嗒、嗒……”一串脚步声不急不缓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虽然脚上穿得是草地的鞋子,但因为是走在悬空的木板上,声音还是听得非常清楚。我的精神被吸引了过去,侧着头仔细听着,现在已经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体重适中而且姿态非常优雅。
“这应该就是阿市吧”我在第一时间里就作出了判断,心里不免微微产生出一些紧张。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池田恒兴低着头眼皮微微颤抖,丹羽长秀嘴唇紧闭并绷紧了。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那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劳烦两位殿下久等了”进来的果然是阿市,仅仅简单地这么说了一句就走到池田恒兴身边坐了下来。虽然嘴里说得是一句抱歉的话,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阿市公主说笑了,臣等怎么敢对公主有丝毫抱怨”看我垂着头没有丝毫要表示的意思,丹羽长秀只得自己开口说到。
“丹羽殿下不愧是织田家的老臣,我也是素来敬重您这样的前辈,为了内府殿下的一句话就如此尽心竭力,不愧是后辈们的楷模”阿市仪态万千地对丹羽长秀嫣然一笑,可说出话来却比刀子还厉害。
“这个……这个……”丹羽长秀原本就有些涨红的脸色变得更加生动,一般情况下织田信长也不会对他这么冷嘲热讽。阿市几乎是摆明了骂他是奴才,叫他怎么能不颜面扫地。
“阿市公主实在是过奖了,我等只是尽了一些臣子的本份”这个时候我突然开口了,而且泰然自若坦然受之。
“哦……”阿市和池田恒兴都是一愣,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跳出来抢着挨骂,只有丹羽长秀感激地看了看我。
我这么作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从阿市咄咄逼人的话里我反而听出了一丝情感的松动。浅井长政刚死的那段时间里,阿市的状态只能用心如死水来形容,那时候和他说什么话都是白搭,没有反映的;之后自己的儿子不知生死,她的想法可能只是不停地思考着,怎么才能宰了织田信长;直至后来自己的孩子有了着落,又得到了池田恒兴这样一个依靠,她的情绪这时才开始逐渐产生了松动。现在她对织田信长的感觉只是厌恶而已,这和刻骨铭心的仇恨已经有很大差别了,毕竟血浓于水,事情总还是有缓的
“说一句身为臣子不该说的话,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容臣一言”趁着他们一时不明所以的空当,我加紧了“攻势”。
“诸星殿下请吧”阿市脸色变了两变,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个台阶。仙芝和阿市的关系一直不错,而且可能还私下里讨论过子女婚事的问题,及至后来那件事告吹,所有的责任也全都由织田信长承担了过去,所以我反对的态度她应该并不知道。
“其实有一件事臣今天明说出来,公主殿下您其实在我们很多尾张旧臣的心中,都是如天神一般的人物”不理池田和丹羽两个人的惊讶,我当面说出了最肉麻的奉承。“……其实主公心目当中对您亦是无比的钟爱,后来的是是非非我就不提了。今天我只是想说一件事:难得公主殿下您要以自己的心结,阻碍女儿的一生的幸福吗”
“诸星殿下这是从何说起,别忘了我可是她们的母亲啊”阿市虽然沉下脸,但语气却生硬而不坚决。“我的孩子都是自己拉扯长大的,这么多年也没要别人的怜悯来过活。她们的未来我自有打算,也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公主殿下您说得这就是气话了,完全不切实际”感到一丝胜券出现在了手中,我说话的底气也稍稍壮了些。“以公主和三位小姐的敏感身份,婚姻大事怎么可能跳得过主公这一关。就算主公本人并不介意,而列国之内又有谁敢胆大包天地不得到主公一句明白话就结这门亲事所以公主还请仔细想想,不要因一时气愤误了三位小姐的青春啊”
“这回我的那位哥哥给安排了谁”沉思片刻后阿市缓缓问到,似乎不得不面对现实。
“是德川殿下的次子于义丸殿下,一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我注意到了阿市眼眉间的微微跳动,但还是故作不知的说出了下面的话,而且非常诚恳。“实话说于义丸殿下我也只见过两面,但留下的印象非常不错。不瞒公主殿下,这位于义丸命运多舛,从小并没有得到多少家庭的关爱,不过这并未影响他的性格,在艰难的逆境中依旧独自坚强地成长。因为上次的事情德川殿下此刻对主公可能亦有伤心的感觉,但敦厚如他依旧保有着一颗赤诚之心。也许这门亲事将来并不能使茶茶小姐具有无限的风光,但经历了相当境遇的两个人不是更容易彼此敬爱吗”
“总不能仅凭殿下的一句话,我就……”阿市开始犹豫,不过依旧嘴硬的说到。
“那怎么敢,一切总要殿下您亲自看过才能定下来”看到出现了机会,丹羽长秀也急急地出来帮忙。“这位于义丸殿下虽说传闻不少,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您来作主,就是主公也是这个意思”
阿市又陷入了沉思,微微蹙着秀眉,这回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我和丹羽长秀都有些沉不住气,池田恒兴倒是在那里悠哉游哉。
“嗯咳”我低下头咳嗽了一声,暗中对池田恒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说句话了。
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装没看见,故意的把头扭了过去。
“嗯咳”我又向着他使了个眼色,而且这次相当严厉。这小子居然敢不听我的招呼,小心我叫你好看
池田恒兴不敢再装聋作哑,向后仰了仰身子到了阿市余光看不见地方。苦着脸冲我摆了摆手后他又指了指身边的阿市,向我表示他无能为力。
“这个废物,就知道怕老婆”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把手悄悄地伸进怀里,我有办法整治这个小子。
我的手从怀中再伸出来时,指缝里已经夹上了一枚铜钱。将这只手放到榻榻米上,我轻轻地敲了两下,同时用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看到我这个举动池田恒兴变了脸色,他欠我的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还得清的。拿人家的手短,他只好鼓足勇气对阿市说道:“这也……这也是一件好事,你……我们还是先见见本人再说吧”
“哦……”阿市可能是对池田恒兴的表现有些意外,想来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那……好吧”她赏了池田恒兴一个面子。
“呼……终于说成一边了”从池田恒兴府上出来后我和丹羽长秀一起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前我们已经解除了一定的“负担”。
“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依旧是一件为难的差事啊”丹羽长秀不无担心地对我说到,看来是又想起了德川信康的遭遇。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我的心情倒是比他轻松很多,相比起来那边似乎应该更简单些。
“也只有这样了”他点了点头,又马上想起了什么。“以德川殿下的敦厚为人,总不见得再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了吧”
第五卷 天数 15、同是天涯沦落人下
作为织田家的“亲密战友”,德川家康在京都和安土都有相当正式的宅邸,不但有留守的重要家臣,就是管家、仆从、花匠、厨子一直到侍妾,也都一应俱全。正规的体制可能就能加强一种归属感,只是不知道这种感觉求得是自己心中的,还是别人眼中的。
我和丹羽长秀乘车到达时,酒井忠次、本多正信和本多重次已经恭恭敬敬地等在了门口,如果不是臣属大名的身份其实用不到如此。此次虽然担负着“上命”,但这次的拜访却并不正式,所以德川家康本人不必等在这里。
“恭迎两位殿下”为了表示尊敬我们在距离大门十丈的地方就下了车,前面几个人快步迎了上来。“两位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感激不尽。请两位缓步,我家主公正在整装,即刻前来迎候”本多正信代表其他几个人连连地表示着歉意。
“我们又不是什么值得见外的人,德川殿下在哪里等又有什么关系”我哈哈笑了一句,就和丹羽长秀并肩向里走去,那几个人除酒井忠次抢在前面领路外,其他的自然而然的跟在后面。一句客气话不能当真,再傻也不能真就在这里等着德川家康出迎。
“丹羽殿下、诸星殿下,家康实在是失礼了”德川家康站在二门外的位置上,作为平级相交的非正式拜访这就算可以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个谨慎而“本份”的人,在这种小事上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两位的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在下……”
“都不是外人,就不要来这一套了”我走过去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这个举动反而使他礼节性的欠身变成了极为“真诚”的举动。
德川家康还是老样子,除了表现出憨厚本份外和谁都不近,和谁也都不远。作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