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候着。没皇上的命令,哪里也不能去!”
说罢,小李子还好奇地看着我手上的孩子。
我一看,又献宝似地递到小李子跟前道:“这是我的宝贝儿子无双,是不是很漂亮,也很可爱?”
小李子看了一眼,啧啧有声,“好漂亮的宝宝,难怪叫无双。此等容貌,果真是天下无双!”
我听了乐得不行,骄傲地回道:“那当然,这可是我季盛夏生的孩子,能不漂亮么?”
“是啊,姑娘好福气。”小李子忙又应道。
“对了,你是不是专门服侍皇上的?你知不知道做皇上的贴身宫女有什么要求?”
我见无聊,便索性站在御书房门口与小李子攀谈起来。
小李子此时回话道:“当然是要讨皇上的欢心。只要皇上需要什么,皇上的贴身宫女第一时间便要设想周到。最最主要的是,不能逆皇上之意。皇上龙颜一怒,那就是要人命的大事……”
我听了直打瞌睡。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准有自己的主见。
在这座皇宫,独孤离这个皇帝连放个屁都是香的。
“小李子!”
只听一声怒喝声传来,惊醒昏昏欲睡的我。
我睁开眼,却见我怀中的那个已然睡着,比我还夸张。好歹我清醒了,他却还是睡。
见独孤离几个跨步便步下了台阶,我立刻规矩地站好。
就是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怎么看起来很熟悉……
我瞪向她,原来真的是夏菊。
笑着跑向夏菊,我拉着她的手道:“夏菊,真的是你啊,我好想你,还有无双,他每天都在念着要姨姨呢。”
似在响应我的话,无双睁开迷朦的睡眼,便钻进了夏菊的怀中,偎在她的怀抱。
夏菊热泪盈眶的样子,只差没掉眼泪。
“姐姐,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夏菊哽咽着道。
“怎么可能。你在皇宫,我一定会来陪你。”我忙不迭地道。
“是么?朕知道的可不是这样。你分明知道夏菊在皇宫,却死活不愿进宫。夏菊,有些人的话,信不得,尤其是季盛夏的话,更不能信!”独孤离不甘寂寞地道。
“夏菊,我们别理他。这人就是有毛病……”
听到众人抽冷气的声音,我才记起独孤离的身份。
现在的独孤离不再是寄住在季府的那个变-态公子哥。
在这个破地方,不能没规矩。
“季盛夏,不要朕一次次提醒你这些皇宫规矩。朕可以饶你一次两次,不会容许你三次四次。若再有下次,朕一定治你的罪!!”独孤离狠声威胁我道。
我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回道:“是,皇上,奴婢谨遵皇上的教诲,一刻不敢忘记!”
“皇上果然在御书房。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本以为独孤离又会趁机训话,此时却听一道娇柔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宫装,浑身珠光宝气,眉眼带笑,妩媚不失风雅的美人盈盈而立,正对独孤离行礼。
美人如玉,此女生得标致,却比不上季初秋的绝色。
在我看来,世间很难有超越季初秋的女子。
不只是美貌,还有她的才情。看到这个妃子,倒令我找到独孤离之所以无法对季初秋放手的原因。
“爱妃免礼!”独孤离忙不迭地扶起这位美人。
看他紧张的模样,不知这位美人是不是极受独孤离宠爱的妃嫔之一。
许是感觉到了我探测的目光,那个美人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而后,看向夏菊手中的无双。
我突然想起,这是皇宫,如果独孤离的女人误会什么,会不会对无双不利?
心随意动,我下意识地便挡着那个美人的视线。
独孤离也发现不妥,不悦地沉声道:“季盛夏,还不赶紧对玉妃行宫廷之礼?!”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吉祥!”我忙道,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季盛夏,可否就是几月前被查封的江南首富季家二小姐?这个孩子,是谁的?长得真好看。”
玉妃越过我的身边,想抱过夏菊手中的无双。
我抢在玉妃的前头抱过无双,恭敬地回道:“这是奴婢的孩子。”
“皇上,皇宫可有先例宫女准许孩子入宫?女孩好办,长大做宫女或是女使。若是男孩,只恐要阉割做太监。臣妾说得对么,皇上?”玉妃妖媚的眼对上独孤离,问道。
我听了直蹙眉,感觉这玉妃说话像是故意在针对我,不知是不是我多疑。
“玉妃说得也是,朕倒是忘了这等大事。玉妃,你说要如何处置这个孩子才好?你看他,长得像谁?”
独孤离回道,笑容妖冶如花。
我抱着无双悄悄躲离玉妃的视线,玉妃却紧紧盯着无双的小脸,而后笑道:“孩子生得漂亮,还太小,看不出所以然,不过应该继承了他母亲的容貌。依臣妾所见,孩子太小,不足为患。若是长大了,倒是需要处理,做太监未尝不可。不过……”
骨血分离(中)
我木然着脸紧抱着无双,分明知道无双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可真正听外人说到的时候,心却在揪扯。
是我这个母亲不好,让他们发现我们两母子的存在,是以我们现在要站在这些人面前,任由他人品头论足,或是由他们决定,先砍我们哪里才好。
“臣妾以为,还是要让盛夏自己决定才是。毕竟盛夏才是孩子的母亲,不是么?听闻皇上与季家还有一段旧缘,皇上曾在季府住上一段时间,与盛夏也算是旧识,理应让他们两母子有个更好的去处才是。”玉妃笑意盈盈地看向我,说道。
“玉妃说得是。”
独孤离沉吟着点头,问我道:“盛夏,你说无双要怎么处置才好?既不能坏了皇宫的规矩,又让你能够接受的方法!”
我不确定地看着独孤离,嗫嚅道:“我不要无双做太监。苦一点不要紧,但一定要健康成长。就算是,把他送出皇宫也无关系……”
说到最后,我的心在泣血。
我本就不该这般自私,将无双带进皇宫。分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却死心不息。
无双不可能安然无恙地与我待在皇宫。我想保住他,只能让他出宫。
“皇上,盛夏与无双母子情深,若让无双出宫,与盛夏母子分离,实在太残忍了!”
玉妃怜悯地看着我们两母子,我却不知她对我们的同情,到底是真还是假。
“宫中的规矩是这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如此,就把无双……”
“皇上,等等,臣妾倒是想到一个主意。既可以让盛夏两母子不至于骨肉分离,又能让无双在皇宫不至于受苦。就是怕皇上……”
玉妃欲言又止,看向独孤离。
“无妨,说吧,朕应允你,说什么都可赦免你的罪过!”独孤离对玉妃鼓励地笑道。
我发现,独孤离对着任何人的时候都可以温柔,露出友好的笑容,但唯独对我,老是板着一张脸,似对我多说一句话都嫌多。
“臣妾以为,以小无双这样的姿质,皇上可以收为义子。如今皇上并无子嗣,若皇上收他为义子,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玉妃此言一出,我怔住。
做独孤离的义子,独孤离会答应么?
若无双被独孤离带走,小不点还可能会认我这个娘么?
一时间,觉着很伤感。
不知因何原因,才刚进宫,我和无双便要分开。
怕只怕以后,我见无双一面,难如登天。
“朕收养无双为义子?此事倒也说得过去。可朕为何要收朕为义子?无双不过就是季盛夏的一个孩子,现在戴罪之身,朕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理由要收无双为义子!”
独孤离说话间,若有似无地瞟我一眼。
我看着怀中的无双,不知该作何决定。
做太监,还有被独孤离收养为义子的事,毫无疑问,我该选择后者。
何况,不是我选择的问题,而是独孤离一句话就能盖棺定论的事。
“皇上此言诧矣。收小无双为义子,是再美不过的事。皇上不是对暴室的季家三小姐念念不忘么?只要有人将罪责揽下,暂替季家三小姐,还能替整个季家洗脱冤屈……当然,皇上既可得到季初秋,盛夏的孩子又能平安无恙,这两全齐美的事,到哪里找去?”
玉妃的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我的耳中。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我看着无双,而后看向夏菊。
犹豫了一会儿,我将无双放在夏菊的手中,对她笑道:“夏菊,你是皇上贴身宫女,以后一定会好好照看无双的,是不是?”
听到我这句话,夏菊的眼泪哗啦啦直掉。
她朝我摇头,“姐姐,不可以……”
“这是最好的方法,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没什么不好。”我对夏菊露出安慰的笑容,这才转身对独孤离道:“皇上,奴婢也以为娘娘这个主意很好,希望皇上成全奴婢!”
我单膝跪地,对着独孤离。
以往总想着要对人下跪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现在才发现,很简单,甚至无需给我时间考虑。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做任何事都不难。
独孤离扶我起来,我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头顶。
好半晌,他才道:“盛夏,这真是你想要的么?”
“是,奴婢只希望无双过得比奴婢好。有皇上照应,皇宫内苑定没人敢打无双的主意!”我仍自低头,恭敬地回道。
“既如此,朕成全你便是!”独孤离有些压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
“谢皇上成全!!”说着,我又要向他下跪。
这回,独孤离将我拦住。
不待独孤离发话,便有侍卫向前,想要将我拿下。独孤离挡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道:“都给朕退下!!”
“是,皇上!!”众人齐声应道,又退了开去。
“走吧,我送你一程!”
独孤离说着走在前头,我却怔在原地,看向夏菊和无双。
无双见我看他,伸手要我抱。
我将他抱在怀中,满是不舍,“无双,娘有一段时间不会陪着你。待有一日娘想无双了,娘一定回来看无双,好不好?”
我轻吻他柔嫩的脸颊,真的,好不舍。
“娘娘……”无双看着我,紧紧地抱着我的颈子。
我抬头,看到独孤离仍站在那里等我,终于还是狠心将无双塞进夏菊的怀抱。
无双似知道我要离开,他大力拉着我的衣袖,“娘娘……”
骨血分离(下)
我将无双的小手掰开,他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天抢地地叫我娘。
好长一段时间没听他这么哭,似乎他会说话以来,就只会傻笑。
这回他哭了,证明是个正常的孩子,我也就放心了。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冲,眼泪不停地滑落。
在我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我的宝贝儿子么?
直到撞进一个人的怀抱,我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我想将他推开,他却紧紧抱着我,让我无法动弹。
“难得我大发慈悲借我的怀抱给你一用,你就安心待在我的怀中……”
他话未说完,我便用力挣出他的怀抱。
很快抹去自己的眼泪,我退开一步道:“皇上贵人事忙,不该为奴婢这样的小人物耽搁宝贵的时间,由侍卫送奴婢前往便可!”
说罢,我再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还是,恨我了。”独孤离仍站在我的对面,一声轻叹道。
恨?
这么强烈的感情,我怎会浪费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不过他既然这么认为,我也无需反驳些什么。
我不回话,独孤离亦不离开。
最后,我默默地自独孤离身边经过。他抓着我的手臂,说道:“盛夏,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接出来……”
不待他把话说完,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径自往前行去。
不知是风太冷,还是因为流泪,我的脸颊,隐隐作痛。我的眼,灼烫难耐。
那些侍卫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仿佛我不是要去刑部,而只是皇宫的一个游客,想去哪里都可以。
最终,我走到方才与无双坐过的那座凉亭,坐在之前我们坐过的位置。到此刻,我似乎还听到无双声嘶力竭的哭泣声。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直到天际一片昏黄,我才醒觉时间流逝得很快。
“走吧,抓紧时间替季府平冤,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刑部立案?”好半晌,我才回神,站起来道。
“姑娘只需前往一个地方便可。立案之事,自有人代劳。不过是形式而已,姑娘务需担心。一切皇上都已准备妥当,皇上说了,姑娘不会有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对我道:“卑职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叶青,奉皇上之命送姑娘前往已准备妥当的夏苑。待到季府上下全被释放,姑娘才前往暴室。”
“呃,有心了。”我懒洋洋地回道。
无双不在身旁,现在的我,浑身无力。
“姑娘是不是累了?卑职命人抬软轿过来,姑娘坐软轿前往夏苑便可!”叶青见我仍坐在凉亭不动,又道。
“不必了,我走过去便是。”
说着我站起来,往凉亭外而去。
出了凉亭,我无意间瞟一眼身后的众多侍卫,便看到在昏黄的夜色中,还站了一人,远远地看着我。
我回头道:“叶青,我们抓紧时间吧。”
“是,姑娘!”叶青忙应是。
我加紧脚步,他们亦如此,很快便在皇宫的最东边,建有一座雅致的别苑。
别苑外冬青林立,挺拔傲然,整齐有致,迎风招展。
“这就是夏苑了,是皇上特别命人腾出来的院子。姑娘暂时居住在这里,晚膳也已准备妥当。姑娘没用午膳,此刻定是饿了……”
叶青还没唠叨完,我便步进了夏苑之中。
待看到夏苑的房屋格局,我不禁怔住。
因为,和我在季府居住的夏苑,很相似。
可这里,终究不是季府的夏苑。我,也不再是那个季盛夏。
“姑娘还没用膳……”
我直直地步进寝房,将自己甩在床榻之上,直直地看着帐顶,没有理会红衣的大呼小叫。
“御膳间准备了许多姑娘喜欢的膳食,姑娘是不是应尝试一下?”红衣站在床榻跟前,又小声说道。
我看向红衣,轻喃道:“在这里还能遇见一个熟人,真好。红衣,你说皇宫好,还是宫外好?”
“皇上在哪里,奴婢便认为哪里好。”红衣正经严肃地回道。
“是么?”
我收回视线,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转身就想睡觉。
“姑娘还没用膳……”
“先搁在那里好了。红衣,让我睡一会儿。”
我疲倦地闭上眼,只想睡觉。
平素我最怕饿,现在我只想一想到无双,就没有饥饿的感觉。
今天才第一天,以后漫漫长夜,我要怎么渡过?
无双没找到我,会不会哭个不停?
不会的,有夏菊陪着无双,那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很快便会忘了我这个娘。就像没有夏菊,无双一样能够睡得安稳,是同样的道理。
想到这里,嘴里苦,心里也苦,似比吃了蛇胆还苦。
红衣果然不再打扰我睡觉,我深沉地睡去。
睡到半夜,却被无双的哭声吵醒。
我从床榻跳将起来,跑出了寝房,冲到门楣之前,看着龙清殿的方向。哭声,是不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红衣追上来,替我披上裘衣,问道。
我摇头,“你有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是不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手指着龙清殿的方向,回头问道。
红衣却回道:“没有。想必是姑娘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姑娘再忍忍,无需太长时间,定有机会与殿下重聚首。”
“殿下?”我无措地低喃。
报复
“是啊。姑娘忘了?现在殿下已是皇上的义子,这可是当朝前所未有的恩宠。皇上这么年轻,还无子嗣,却让殿下成为皇上名下的皇子。”红衣对我笑道。
“呃,我确实糊涂了。无双认了皇上这样的大人物做义父,果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么说着,我依然倚在门楣上,看着龙清宫的方向,不舍得离去。
无双若是跟着我,指不定要受到什么苦。现在却能跃登龙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夜深露重,越来越冷,姑娘要保重身子才是。为了殿下,姑娘也要珍惜自己。”红衣又劝我道。
“嗯,回屋睡了。”
我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龙清殿的方向,这才转身回屋睡下。
睡得并不安稳,总觉着无双在哭泣。
有时我会被那惨烈的哭声惊醒,醒后又发现,其实是自己在做梦。
只有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有机会与无双再见。
以往日日相对不觉着,如今分开了,才知道无双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看着一桌子的丰盛菜肴,我吃了几口,实在没胃口,便放下了碗筷。
“膳食不合胃口么?姑娘这样不吃东西,身子会跨了。为了殿下……”
“先搁着吧,膳食很好,就是……算了,我去睡一回。”搁下碗筷,我回道。
我知道自己有问题,可能太过颓废,才变得厌食。
明知道这般很不妥,我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回复以前无肉不欢的饮食习惯。原来,我也会有厌食的时候,果真很难得。
红衣没有再多说,似知道我的情绪不妥。或许,她很忙,所以没太多时间理会我。
我睡得昏沉,梦中依是无双凄厉的哭声,还夹杂着许多吵闹的声音。
“大人,不可擅自闯入——”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感觉到床榻旁多了一人,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
我睁眼看向来人,有些缓不过神,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哑声道:“花逐流,你怎么这么没规矩,来到后宫重地?”
方才一定是红衣想要着拦着花逐流,谁知花逐流仗着自己是丞相,根本不把人家红衣放在眼中。
见红衣还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我对她道:“没事,你退下吧。
“大人,还请离开夏苑。皇上特别交待,男子不得入内,尤其是丞相大人!!”红衣却不甩我,径自对花逐流道。
花逐流却充耳不闻,傻傻地看着我。
好半晌,他似回神,伸手摸上我的脸道:“季盛夏,你进宫才一天,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我以为,你到哪里都会让自己过得很好!原来,是我高估了你。”
本来没什么不妥,经花逐流这么一说,我所有的委屈便渲泄了出来。
花逐流伸手把我抱进怀中,轻拍我的背部道:“原来盛夏,也只是一个小女人,这么爱哭!”
“我想无双,你有没有办法把他弄过来给我?花逐流,我不想待在皇宫,我只想和无双两人过日子,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我抽抽噎噎地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关我的事,是独孤知道了你的下落……”
花逐流的话打住,抱着我的手,紧了紧。
而后,有人沉重的脚步声向我靠近。
我的身子僵住,畏惧地想要推开花逐流,却被花逐流制止道:“盛夏,你无需害怕。”
“听闻花爱卿进宫后,直奔夏苑,朕便特地来一趟。花爱卿要知道,宫有宫规,男子不得随意进驻,更何况是与宫女私通?你可知道,你的随意一个举动,可能会害死许多人?!!”
独孤离冰冷的声音自我们身后响起。
皇宫是独孤离的地盘。
花逐流前脚来到,独孤离后脚便跟了上来。
花逐流说过,丞相不可能斗过皇帝,他说的话他自己应该记得。
花逐流依然紧抱着我,没有将我放开。
只听他痞笑着回道:“皇上无需提醒微臣这些事情。微臣对夏苑居住的这个宫女感兴趣,便与她攀谈了几句,并没有将她拐走的想法,皇上这是着什么急?”
我倚在花逐流的怀抱,一动不动。
分明知道自己不对,不该与花逐流太亲近,可我还是不想对独孤离示弱。
或许,我也生了报复之心。
以为和花逐流亲近,便能将独孤离气倒。这才进宫,我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丞相大人,放开奴婢吧。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应该懂得避讳!”我柔声道。
听到“丞相大人”这四个字,花逐流的身子僵住。
但他扔紧紧抱着我,不愿意松手。
无奈之下,我大力钻出他的怀抱,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笑道:“刚才见到大人,有点,不说也罢。
花逐流说我们两姐妹是妖孽,谁又说不是呢?
独孤离似在看着我们两个,他视线的冰冷,我能感觉到。
而花逐流,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好半晌,他才用力扣着我的双肩,吼道:“季盛夏,为何你才进宫就变了?你这么快就认命了,啊?!!”
盛夏的能耐
“无所谓认不认命,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女人,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若奴婢的运气好,进了暴室也能再出来。人应该往前看,以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不说也罢。大人也应该试着放下过往,应该,放下初秋才是。”
我直直地看着花逐流,一字一顿地道。
花逐流看着我好半晌,便将我大力甩倒在床榻。
他站起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冷声道:“季盛夏,本相祝你好运。希望你将来,能够飞黄腾达。至于放不放下初秋,此事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想想,进了暴室你是否可以出来!莫要进入了那里,再没命出来!”
“大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地活着。有一日,说不定奴婢还能跃登龙门,令丞相大人刮目相看!”我笑容满面,坐好,回道。
“恭喜皇上,皇宫又多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
冷睨我一眼,花逐流走至独孤离跟前,讽刺地道。
“花爱卿,这是最后一次。朕不希望再看到花爱卿与皇宫的宫女有任何纠缠,更不想看到花爱卿擅闯宫帏。不是每一回,朕都能原谅花爱卿的任性妄为!要记得,这是皇宫,不是爱卿的相府!”独孤离满脸寒霜,写满不快。
“皇上做了皇帝后,果然很大的架子!微臣以为,有些东西不会变。但原来世间,并没有永恒的东西,友谊,或是爱情,都如此。臣祝皇上的运气够好!”
花逐流对独孤离笑得邪肆,嘴角噙着一抹讥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夏苑。
花逐流走后,室内更是变得一片死寂。
不知何时红衣离开了内室,只剩下独孤离站在室内。
我见他板着一张脸,心情压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便索性躺回床榻,做缩头乌龟。
才躺下,便听到独孤离沉重的脚步声,他几大步上前,粗鲁地将我从床榻拉起来,冷声道:“别以为装傻便可以混过去。我问你,你为什么在他怀中哭?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以为这般,逐流便会对你心生怜惜,进而将你带出皇宫?!”
“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没意见。”
我别开视线,不想和独孤离吵。
“此刻他不在夏苑,你装可怜没人看到!你以为你进了宫,还想勾搭其他男人?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休想!!!”
独孤离用力掐着我的下腭,朝我一字一顿地道,满是讥讽。
我直直地看着他,这回连开口都觉费力气。
“你这张小嘴不是能说会道么?怎么,现在不说了?!是不是因为逐流不在,所以你便无需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心了,是不是?!”独孤离狠瞪着我,又道。
看着眼前因为怒气表情格外生动的脸庞,我有些恍惚。
眼前的男子身着明黄|色龙袍,他龙袍上展翅欲飞的龙腾,令人不敢直视。他熠熠生辉、晶灿如火的妖眸,令我想起另一个女人。
曾有幸,我在那个女人身上看到了与独孤离同样的气质。
一样骄傲,一样倔强,一样,吸引人!
“皇上无需为奴婢这样的人生气。皇上该多想想初秋,现在她在暴室一定生活得不如意……”
我才提到季初秋的名字,独孤离脸上的愤怒便奇迹般地消失不见。
他手上的力道,也松开,我终是能喘一口气。
独孤离坐在床沿,他背转了身子,我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盛夏,我是低估了你的能耐。”好半晌,传来他略显无奈的声音。
我低头看着自己指尖,心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最多,我就是会耍宝,能带给他人一点欢笑而已。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不说话,独孤离径自又道。
我蹙眉,躺下,背对着独孤离。
现在的我们,即便是近在咫尺,也无话可说。
“无双自你搬进了夏苑,他便一直哭泣,他一直叫着‘娘娘’。我以为,你会想见他一面……”
独孤离话未说完,我已跳将起来,问道:“皇上,奴婢可以见他一面么?”
看到独孤离莫测的神情,我才无措地低下头。
我怎么就忘了,现在我是重犯,被关在夏苑,已是独孤离法外开恩。
“朕这是提醒你,不要忤逆朕。无双现在是朕的皇儿,你的态度,决定一切。若你再敢渺视朕,朕让你们两母子永远也无法相见!”
独孤离冷漠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铿锵有力,在室内还有回音的余响。
“是,皇上!”我大声而响亮地回道。
“很好,现在,笑一个给朕瞧瞧!”独孤离又道。
我抬头,看向独孤离,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
笑而已,没什么难度。
“有长进!季盛夏,你听好了。朕命令你即刻用膳,不要用现在的这副嘴脸面对朕,令朕胃口尽失!”独孤离的话,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看着朕,与朕相处时,不准你神游天外!!”
我的脸,被迫对上独孤离的妖眸。他眸中的嗜血,映照在我的双瞳。
“是,皇上。”我回道。
而后我以为自己对独孤离不够恭敬,又对他笑得灿烂,说道:“现在奴婢很饿,要用膳。以后奴婢定以最好的状态面圣,不惹皇上生气!”
独孤离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上下打量。
我又加深一点笑容,只要笑就好了,很简单的事。
暴室姐妹
“红衣,传膳!”
独孤离下了命令,却没有离开的迹象。
膳食很快传了上来,我看着满桌子的菜肴,想到无双,丢失的胃口突然间就找回。
我拿起碗筷大块朵颐,吃得不亦乐乎,就连独孤离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
“姑娘已吃了很多,别再吃了。”
直到红衣大力抓着我的手,才恍觉自己确实吃得太多,我的胸口也因此闷得慌!
忍了忍,我忍不住大吐特吐,几乎将方才吃的膳食全都吐出来。
吐完之后,我浑身虚脱地趴在桌子上,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酸臭。
听闻到室内的动静,另几个宫女冲了进来,分别是绿衣,白衣和青衣。
她们看到了一室的狼籍,我看到眉清目秀的绿衣欲要离开,忙叫住她道:“绿衣,留步!”
绿衣顿住脚步,我缓了缓神,才不适地蹙眉道:“方才的事,别惊动皇上。不过是小事,我只是吃多了,无大碍。你们几个去为我准备沐浴事宜,我想洗浴,睡一觉,我很快就好了。放心吧,我会好的,现在只是不习惯。”
绿看向红衣,似在征询红衣的意见。
红衣看我一眼,说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姑娘沐浴后才能睡得安稳。”
三个宫女依言退下,我握着红衣的手道:“红衣,谢谢你。”
“姑娘无需谢奴婢。以姑娘的慧根,定能很快摆脱现在的困境。皇上是被人纵坏了,从小到大便是要什么有什么。皇上只,只是……”
“红衣,别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我也许任性,但我知道,自己不再是季家二小姐季盛夏了。进了宫,便要依照皇宫的规矩,我能应付得来。”
无论有什么难关,我都能挺过去。
只要独孤离高兴了,其他一切都好说。
我并不是要故意没胃口,只是一想到无双,便觉所有的山珍海味都是一个味道。
再加上吃什么都是苦的,便不想用膳。
这样不行,我知道的。
既然知错了,就要改正过来。
只不过与无双短暂分离罢了,有一天,我能与无双再相聚。为了那一天的来临,现在我就要准备。
沐浴之后,我一身清爽,洗去一身的疲累,连带我的心。
从今往后,我要努力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更要努力地向前迈进,往有无双在的方向而努力。
睡好了,精神爽利,我起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膳。
胃口很好,吃了很多后,没有一点事。
红衣看在眼里,笑容飞扬,我不禁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便拉着她聊皇宫的事迹,无论是悲情的,还是喜气的,我都爱听。
有时候在夏苑当值的另三衣也丢了规矩,走进室内与我们攀谈,当然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说着一些搞笑段子。
几个丫头满眼崇拜地看我,就和夏菊当年看我的眼神一样。
到了用膳时,她们便与我坐在一起用膳,有说有笑。
时间便这么过去,日落西沉,朝阳初升,已是十一月中旬。
北方的天气,好冷。昨晚上,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着迷地看着,不自禁地又想了季府的那些往事。
转眼间,两年过去,没有人在原地踏步,而那些或好或坏的往事,便这么湮灭在时间的洪流,无迹可循。
“姑娘!”
有人从雪中跑进了别苑,正是红衣。
今天,她有些不同,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上前将她头上的雪花拍飞,笑道:“看你,都成了雪人了。是不是,我要进暴室幽禁了?”
我估摸着是这事。
在夏苑住了一段时间,听说季府所有人从刑部大牢放了出来。若季初秋出了暴室,那么就该换成我进入那个地方了。
犹豫了一回,红衣朝我点了头。
我二话不说便回头卷起了床榻上软棉棉的被褥,对红衣笑道:“我可不可以把这床被子带进那里?现在都下雪了,如果没有暖身之物,岂不是很容易冷死?”
绿衣、白衣和青衣也站在了门口,与红衣并肩而立,她们的神情满是怜悯之情,仿佛我将一去不回头。
“你们别这样,就是进暴室而已。我发誓,一定会活着出来见你们。不对,见你们是假,我要活着出来见无双,不能让那个臭小子忘了我……”
我的话未说完,她们四个朝我单膝跪下,齐声道:“奴婢恭送姑娘!奴婢们不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一定要保重自己!!”
“你们起来吧,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什么主子,不过就是宫女而已。从今往后,我只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比你们的地位更低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活着出那个地方的。”我将她们一一扶起,笑道。
接下来,她们四个忙着帮我收拾东西,一直护送我到暴室前。
我的身后,不只跟着她们四衣,还有一大批奉命押送我的侍卫。我走路虎虎生风,感觉自己像是皇帝出遁。
暴室门大开,有一个年约四旬的嬷嬷走在最前面。跟在她身后的人,我很熟悉,是季初秋。
她身着粗布宫裙,容颜清减,却依然妍丽秀气,眸色清澈。
看到我的一瞬,她愣住。
她看向我的身后的众多侍卫,而后变了脸色,她冲下台阶,快速来到我跟前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来暴室——”
相公
季初秋的声音顿住,视线顿在我的身后。
我知道,是独孤离悄无声息地来到我们身后。
“初秋,我亲自来接你出暴室,你是不是应表现得开心一些?”
我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那人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我耳中。
“独孤,为什么姐姐会进暴室?是不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事?你说啊!!”
季初秋冲到独孤离跟前,大声质问道。
“你想得太多了。既然出了暴室,我们就该好好地庆祝一番。今晚准备好了宴席,是替你,还有整座季府去除霉运,你应该开心才是……”
独孤离的声音,渐渐遥远。
不知是我听觉有问题,还是我离他较远之故。
我缓缓往前行去,走到等候在屋檐下的嬷嬷跟前,向她行礼道:“奴婢季盛夏见过嬷嬷,以后请嬷嬷多多关照!”
嬷嬷锐利的双眼上下打量我,没有回话,又转而看向我的身后。
我循着嬷嬷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季初秋抓着独孤离的手臂,哀戚地道:“独孤,求求你放了姐姐好不好?我要进暴室,那是我罪有应得。姐姐什么都不知晓,为什么是姐姐替我入住暴室?这不公平,不公……”
季初秋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独孤离点了季初秋的哑|岤。
“初秋,没关系,你不必太在意。皇上很喜欢你,你应该把握机会,为季府光宗耀祖。初秋,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在画室你对我说过的话?”想了想,我扬声问季初秋道。
季初秋被独孤离紧拽着,遥望着我,看不清她的眸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