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霏然一夜都睡得很安稳，可能是因为看动漫而没有在睡前胡思乱想的缘故。只是很快就有人将她从睡梦中拉起。
眯着眼睛洗漱完毕，看到室友们都穿戴整齐，她才模糊记起，好像昨晚答应她们去哪里来着。换好衣服，头才刚梳了几梳，她就被舍友连拖带推拉出了门。
“别梳了，够美了。快走，市要开门了！”沈琦琦拉着她。
席霏然终于想起了昨晚的事——今天她的三个舍友参加十点之后的青协联谊。
现在是去采购物品，而她只是廉价劳动力。
覃蔚垚拐着顾颜回头对沈琦琦说：“你们部长是不是有病？昨晚干嘛不去买，非得挪用我睡觉的时间。”
沈琦琦叹了口气：“人家要跟男朋友约会。”
“有男朋友了不起啊，姐姐也有。那她今天干嘛不来？”
“没赶得回来……”
席霏然一路上还昏昏欲睡，只有室友们一路上的吐槽时不时飘进她耳朵里，到了市，吐槽声没停，还直接说到了会长。
“我们到了，在饮料区这边……没看到你啊，”沈琦琦接着电话，在附近转了一圈，“看到了！陈志科，这里。”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男生向她打招呼：“副部，来得真早。”
“没办法，”沈琦琦耸肩，望着他背后，突然高兴起来，“哟，行啊，带来了那么多劳动力，不过你早说嘛，早知道我就不把我这帮懒散的姐妹带来了。”
“席霏然？”正拿着清单那张纸掩嘴打哈欠的席霏然听着她的名字从陌生的嗓音出来，她抬头，对上一个陌生人。
“你们认识？”沈琦琦问。这也是席霏然想问的。
他笑笑：“上次见过一面。”
席霏然还是没有印象，但还是点了点头。男生没再同她说什么，只是突然往后走，就在她不明所以时，另一个人被推至她眼前。
曹辙晰迷糊地抬起头，看到前面的人，一怔，很快又恢复了自然，驾轻就熟地对她微笑：“嗨。”
这下席霏然终于记起，刚才的男生是他的舍友，去还伞时见过。可她好像并未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如果是眼前的人说的，她多少都有点开心，至少他有跟别人提及过她。
席霏然反应过来，也朝他微笑。
其他人也跟在他们两人后面相互打着招呼。
这样一幕出现在偌大的沃尔玛里，突然变成了乡巴佬的寒暄会。她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招呼过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席霏然现好像对面总有几道光往她身上扫。她一正视他们，后者就用极其轻松的态度相互谈天说地，只是他们的默契度不能保证他们所要谈论的东西都保持在同一平台上。
很快，她就知道了她被关注的原因。
在零食区的另一边她听到有人低声问：“吴迪，是她对吧？叫席霏然那个。”
是了，曹辙晰跟她提及过“吴迪”这个名字。
吴迪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倒是看到她后那几人着实心虚地吓了一跳。
“嗨……”他们尬笑着打招呼，“走，我们去那边吧，不是要买薯条吗？”
留在原地的席霏然再次一脸的莫名其妙。难不成曹辙晰跟他们说过什么？可明明没人认识她。
她拿着一个大的棒棒糖沉思，以至于被突然窜出的脑袋惊吓到。
看她手上的糖，曹辙晰笑了笑，问：“想吃这个？”
“我只是觉得挺好看，”她把糖放回原处，“你走哪边？”
“左边，”她让出了一条路，而他却继续说，“一起去吧。”
她顿了一下，然后点头。
曹辙晰推着车从她身边经过，手肘擦过她的手臂。
心跳突然就这样难以抑制起来，维持了那么久的理智瞬间土崩瓦解。就像刚才看到他出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还是那么明显与强烈。
“这个要吗？”他拿着一包薯片，回头问她。
她低头，认真核对清单，然后摇头。
把薯片放回原位后，曹辙晰转身看了不时把零食放进购物车的席霏然，默默跟了会，还是开了口：“心情不好？”
“好像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他又补充了一句。
席霏然拿着一包泡爪愣在物架旁，又看了一眼清单，最后把泡爪丢进车内。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说道：“可能精神不太好，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女生宿舍晚上应该关灯挺早的吧，理应睡得好的，不像男生宿舍……”没说完，他就无奈地笑着摇头。
“玩游戏？女生也玩的，不过男孩子玩得疯狂的应该多一些吧，你呢？”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答，她不由的望向他，他的笑不知何时已收起，眼睛的光淡了下去，她知道恐怕那又藏着什么故事。
算了。她也不想再讨论下去。
抬脚就要走，后面却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现在不玩了。不过曾经有一段时间很迷恋，但应该不算是沉迷，虽然天天玩，但好像只是为了填充某种东西，现在想想好像无聊得很。”
“是么？那就别玩了，多找点事做，那就不空虚了。去下一处。”
空虚？听到这个词，他愣了好一会儿，他没有说他空虚吧。他失笑，不过他确实是空虚。她那么轻松地说着，没有刨根问底，更没有旁敲侧击，但她却能懂得他的意思，这样的人或许很合适做知己。
全部东西买完后，几个男生提着笨重的塑料袋跟在沈琦琦后面，只有席霏然跟他们反向而行。
她当时微笑着跟他们道别，然后谎称跟苏媛约了逛街，反正她又不去联谊。其他人也笑着跟她道别，只有曹辙晰只是看了她一眼。
给苏媛拨过电话，席霏然在路边等了很久。她抬头看天，万里无云。
天气真好。
她想到了那次他约她出去时，她一抬头，也是看到这样的天空——蓝。
忧郁的蓝。
突然有人拍她肩头：“怎么，有飞机？”
她看着迟来的苏媛，不答，只是说：“好慢。”
“席大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周末是个补眠的好时间？”
“知道，”她慢条斯理地说，“不过生命在于运动。”
“……逛街地点我挑。”
“好。”
“去广场那边的格子铺吧？应该有新品了。”
“好。”
“把你的钱给我。”
“不行。”
虽然席霏然没上当，但苏媛还是哈哈大笑起来。她很喜欢苏媛的笑声，大声却不惹人厌，那种没心没肺的感觉，让她很羡慕。
苏媛笑了很久，脸都变得通红。
“对了，前面那个穿灰色衣服的高个子男生，是不是在看我们？”她没头没脑地问。
“看你而已，我可没笑得那么大声。”
苏媛不理会她的玩笑，继续说道：“真的，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一直盯着你看。”
苏媛最喜欢看恐怖悬疑的小说，越是变态就越得她心。变态的不是她喜欢看，而是她喜欢说。
大一那年的清明节，宿舍只有她回家，苏媛抱着被子到她床睡，于是三天的假期里她的室友听了三个晚上的鬼故事……
“我想起来了！”苏媛突然叫起来，“上次网球赛，对我们笑的人。记起来没？”
席霏然看了下，还是没印象。
“不过是大街上一场不相识的偶遇，无论他在看谁，都是不值得奇怪的。走吧。”她拉着苏媛走开。
可是她忘了，不是什么人都会有两次毫无原因地回头盯着别人看的。
“哎，我说怎么感觉你今天有所不同呢，原来是终于舍得穿这条裙子了啊。啧啧，可得让我好好看看。”苏媛停下来，摸着下巴，转了一圈反反复复将席霏然从头到尾打量。
看着披着一头黑色过肩的柔顺长、穿着一袭红色却不显艳俗的长裙、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的席霏然，苏媛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道：“好看！”
“真的？”
席霏然第一次那么小心地问，惹得苏媛直接笑起来：“你不是一直以来都从不在意我对你衣着的评价吗？现在竟然紧张了，你转性了不成？”
因为，那个人也说了“好看”这一词。
在市里找最后两种零食时，她他们遇到了他一个舍友，他舍友神秘兮兮在曹辙晰身旁不知道说了什么，曹辙晰最后跟他说了“谢谢”。两个人再一次清点物品，曹辙晰突然问她：“你猜我室友刚才说了什么？”
说实在那时她挺不想知道的。
“大概是说我好看吧，”她语气里没有玩笑的味道，“当然，我只是推理。”
他却笑起来：“很大胆的推理。”
“大胆的推理是成功的一半，那答案呢？”
“差不多。他说你穿的衣服很好看。”
夸衣服和夸人，差别不小吧？
衣服？她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衣服”，入眼的却是一抹红。她眉头马上皱起来，这条裙子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她妈妈寄给她的，因为颜色太过妖娆艳丽，她才一直没穿。
记得小时候，妈妈总是给她穿红色粉红色的衣服和裙子，她也曾以为她是喜欢红色的。直到有一天舅妈给她买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后，她才知道原来她并不喜欢红色，只是习惯了而已。
所有人都觉得亮色系的衣服适合她，只是合适，却从不问她喜不喜欢，她们用自己的直接感觉来判定她的喜好，保持着她们果断的自信。
那时席霏然才明白，有时自信也是一种强人所难。
因为不喜欢这条裙子，她就把它压到柜子底，所以也忘记了它的存在，只是没想到会被室友再次翻出来。
她只是淡淡地回应：“是么？”
“确实挺好看的。”
她错愕地仰头，看到的是他别开了眼，侧着的半边脸仍有些微红。
他的行为告诉她，这一次她没有看错。
“去见那谁了吧？”她的沉默，换来苏媛的猜测。
“偶然遇到。”她说了出来，反正室友还是会说的。
“制造的偶遇吧，是不是蓄谋已久的啊？”
偶遇她制造过，但今天却是例外，例外到让她措手不及。不过好像真的偶遇确实比制造出来的感觉刺激得多。
知道瞒不住，她把遇到曹辙晰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当中忽略了他室友们错误的暧昧眼神以及他那句突然的夸奖。她说得单调，也没什么情节，难得的是苏媛竟安静听着，一次都没打断，更没表见解。
她记得苏媛曾说羡慕她的安静，苏媛也曾控制过自己，但却怎么也学不来。现在她安静的样子，大概她自己都没觉，反而席霏然觉得不习惯。
今天所有的人都很奇怪，包括苏媛。席霏然多看了她几眼，还是没能找出不同。
“可惜了，错过了八卦。你应该打电话叫我一起的。”苏媛恢复了她平时的状态，一阵懊恼的样子。
“如果我一个电话过去，把你们宿舍那群大小姐吵醒，她们也许还真会给我投毒。而且昨晚是你自己说起不来就不去的。”
确实，是她说不去的。想着宿舍那几个极品，苏媛又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太可怕。
“错在我，错在我。不过曹辙晰在看到你时应该眼前一亮吧。”
“没有。”
席霏然记得那时的他眼波平静，神色也淡然。唯一的不同，应该只剩脸上那抹依稀可见的微红了吧。
那句话到底算不算赞美？除了演讲取得成绩被他夸奖过，这算第二次吧。但她不知道那是客套地顺着别人的话而客气，还是纯粹地只是表自己的感觉。
苏媛露出一副“不大相信”表情。
席霏然笑道：“怎么？好像你对曹辙晰对我穿这裙子的看法很上心。”
“曹辙晰”三个字从嘴里跳出，她心里还是产生些异样之感，毕竟她几乎不再人前直呼他姓名，即使是叫在他本人跟前。
“我还不是替你操碎了心。喂喂，你这么看我干嘛！别乱想啊，他那种类型又不是我喜欢的，”顿了一下，苏媛又继续说，“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跟闺蜜抢男人的人了。”
闺蜜么？上大学后，苏媛是唯一一个这样称呼她的人。苏媛对她的好毋庸置疑，可她对“闺蜜”两字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许是看的新闻中有太多人受伤都是因所谓的“闺蜜”所做所为而心生反感。
席霏然看着苏媛的眼睛，苏媛也直视她。她不是怀疑，而是感动。
纵使再怎么不喜欢那两个字，她仍然因那两字从苏媛口中说出而心生温暖，对她来说，在大学里能够找到一个坦诚相待的人是多么不容易。
只是不够坦诚的，是她。
“你放心，我跟他没怎么样。走吧，再不走就中午了，你应该还睡午觉的吧？”
后来有一晚，席霏然躺在床上，却破天荒地没有想平常所想的那个人，而是想着苏媛。
她在想，排除各种不确定的因素，如果有天她真的跟苏媛决裂，那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呢？
她习惯的是苏媛的笑脸，若笑脸冷却成面无表情，那时她是否会难过、会痛心？撕破脸皮，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div>
更多访问:ba1shu。la</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