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他几乎无法顺畅地呼吸,只得躺在地上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缓过了气,他这才慢慢地坐起,麻袋并没封口,只是绑了他的嘴,他摸索着找到绳结,打开,一点一点将麻袋从头上脱开。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缓慢因为痛,但每动一下仍是剧痛无比。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已经是满天星光了。他呆坐了一会儿,回忆起一路上听到的话,眼眸迸射出仇恨的光芒,贱人,以为老已经把事办了,就想杀人灭口居然敢阴老,老要叫你们不得好死
再说俞筱晚与武姨娘作别后,施施然转回身,步态婀娜地慢慢走到延年堂。
老太太和张氏正陪着夫人们聊天,曹氏三姐妹就陪着小姐们,听到杜鹃通传“表小姐来了”,老太太立即笑道“是我外孙女,来给王妃和几位夫人请安。”
众夫人的目光就都看向门口,只见一名少女袅袅婷婷进得门来,一身月牙白的蜀锦起暗福云纹褙,腰间一条鹅蛋青绣竹纹的宽边腰带,显得身线窈窕动人,头上梳着双垂髻,只簪了两三只银簪银钗,简洁大方。她眉弯如月,杏眼琼鼻,樱桃小口,小小年纪就有了魅惑人心的容颜,唇角微微上翘,不笑亦带三分笑,显得十分乖巧温婉。
待俞筱晚行过晚辈礼,晋王妃难得和蔼地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感叹道“竟是这般清雅脱俗,依我看,韩大人家的千金也不如你。”尤其是眉目之间的高贵清华之气,竟不输于自幼众星捧月着长大的几位公主,举止也端庄优雅得无可挑剔。
俞筱晚羞红了脸,谦虚道“王妃谬赞,晚儿蒲柳之姿,不敢当此赞美。”声音柔软甜糯,令人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唇角。
几位夫人对她的印象都极好,细细问她读了些什么书,有什么喜好之类。俞筱晚都一一作答,规矩。晋王妃忽然从腕上褪下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戴在她的手上道“来得匆忙,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
俞筱晚受宠若惊,忙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含笑道“还不快快谢谢王妃厚爱。”俞筱晚这才屈膝道谢。
晋王妃给了,几位夫人也得给,就连张君瑶都不情不愿地褪了一只玉镯给她。俞筱晚总要先看到老太太的暗示,才敢接见面礼,几位夫人见她如此乖顺听话,事事都要先询问长辈的意思,心更是满意,暗暗点头,有人便开始盘算着结亲了。
张氏早就在皱眉头,晚儿怎么会来延年堂,她不是应该陪着小武氏去西角门了吗难道她怕沾上臊味,不愿帮忙这可怎么办
这回来的客人身份极高,厅只留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俏丫头服侍,曲妈妈候在院里不能进来,所以张氏这会儿还不知道事情有变,恼恨之后也只能运了运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大不了这一回就放过这个臭丫头
抛开了此事,张氏重又亲切地笑着与客人聊天,心却又生了另一种不平,晋王妃方才可没给雅儿见面礼,却给了晚儿,怎不叫她怒火烧
这位晋王妃就是推举张君瑶的贵人,她与太后是亲姐妹,张长蔚和张夫人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求到她跟前,又百般地奉承讨好,才算是攀上了点交情。今日张夫人来访是早定下的,特意多邀了几位夫人,一是为了不显得突兀,二嘛,也是为了造点声势,三嘛,这几位夫人家里都有年纪相仿的公,对雅儿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是曹雅方才一番卖力表现,几位夫人热情的赞美,怎么听都是客套居多
沙漏一点一点流淌,张氏越来越坐不住,好不容易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她忙低声跟老太太说,“我出去问问武姨娘席面准备得如何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张氏忙出了厅,曲妈妈极有眼色地跟上,来到雅年堂,打发走了小丫头,才将自己偷听到的话禀报给主。张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臭丫头可真狠啊”又急切地问,“不会真的作掉了那人吧”若是没了证人,可就麻烦了。
曲妈妈的腿现在还是软的,“可不是么老奴听着都心肝打颤。不过,武姨娘可没这个胆。”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老奴去了西角门,那人已经被他们打发走了,只能下次再见机行事。”
下次下次个屁张氏几乎把牙齿咬碎,“你当瑶儿可以这般隔三差五地来么”若摄政王妃以为瑶儿与吴丽绢结成一党,可就麻烦了,又一想到俞筱晚坏了大事,恨不得咬她一口才好,“那个臭丫头,我总有一天要收拾了她”
按她们的原计划,等到俞筱晚、小武氏和欧阳辰见上面了,就赶在交银票的当口来个人赃并获,将三人看押起来。再到延年堂的附近弄出点声响,吵到客人了,老太太事后定会责问。张夫人和张君瑶借口要与吴丽绢多亲近亲近,到吴丽绢的院里坐一坐,回去时来延年堂告个别,就能撞个正着,老太太就是想私下了事也不可能了。张君瑶可以求见太后或者摄政王,赐死吴丽绢,而武姨娘和小武氏,则只有悬梁自尽。
所以刚才张氏一直在等那阵动静,却一直没等到,这才会焦急上火,这计划不知谋算了多久,哪里肯这样白白放过张氏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回了延年堂。
再看到俞筱晚,张氏都差点端不住脸上的笑,张夫人暗暗朝张氏打眼色,询问事情进展得如何。张氏端起茶杯,揭开杯盖,借着吹散氤氲的水气,微微地摇了摇头,张夫人差点没气死,这个没用的小姑她们张府出人出力出银,不知忙碌了多久,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还是在她的地盘上,居然都没把事办好
宴席散后,张夫人久等不到张氏的暗示,只得与众人一起告辞。几位夫人都一一亲切地拉着俞筱晚的手,邀请她日后跟着老太太或是张氏来府坐客。
张氏和曹雅都郁闷到了不行,怎么都没想明白,俞筱晚实在没说几句话,可这些夫人怎么就是看重她
俞筱晚将她二人的神色收于眼底,淡淡嘲讽地想,张氏犯了一个常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拿自己的想法来套在别人身上。
曹家现在根基不深,张氏才要这般攀附权贵,为儿谋个好前程。可这些夫人都已经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再攀就是皇亲国戚了,但皇亲国戚始终会与皇位传承联在一起,一个没攀好,就会弄得家破人亡,所以真正的高门,选媳妇要家世,却更看重品性。
而且,聪明人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傻,尤其是媳妇,最好是出身名门、容颜秀丽、举止娴静、大方温婉、乖巧听话好拿捏,俞筱晚的表现就完全符合她们的心意反观曹雅,倒也是靓丽大方端庄,却显得太过聪明伶俐了一些,若是拢住了儿的心,只怕就不会把她们这些婆婆放在眼里,弄不好还要来抢府的权,所以夫人们当然要掂量清楚
客人们的马车出了大门,老太太含笑扶着俞筱晚的手道“我的晚儿就是可爱。”
曹雅心不服,扶住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撒娇道“老太太,难道雅儿不可爱吗”
老太太呵呵笑道“可爱,都可爱”
张氏忙紧步跟上,喟叹似的道“幸亏街面上有松雾和灵芝卖,否则可是会把晋王妃给得罪了去。”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道“时辰还早,去把管事妈妈和武姨娘叫来,帐册也拿来,这么多年了,咱们曹府还是第一次失窃,必须一查到底。”
张氏听得暗喜,立即着曲妈妈去办,又悉心扶着婆婆回厅坐好,将爵爷也请了来。
不多时,武姨娘和管仓库的王嫂、管厨房的周妈妈都来了,恭恭敬敬福了礼,垂眸屏气地等待老太太发放。
“武姨娘你先说说吧。”
武姨娘也怕会惹火烧身,早就叫巧印和巧如仔细查了帐,没有人领,厨房也没用过,只有可能是仓库管理不当,丢失了。
王嫂立即喊冤,“奴婢一家在曹府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做过监守自盗之事,况且奴婢要偷,也会去偷些数目多又好卖的物品,还不容易发觉,这两样这般贵重,奴婢偷了也卖不出去啊。”说得合情合理。
老太太眸光沉暗,不言不语。曹清儒却十分恼怒,“不是你,你就说出个人来,哪些人没拿对牌就进了仓库”一下掉了几千两银的东西,比他一年的俸禄还多,不肉疼才怪。
张氏则拿起帐册假装翻看,“嗯,自打妹妹接手后,便没盘过库”
武姨娘心道,仓库一年盘一次,现在不是年关,府又没大事,盘什么库嘴里却恭顺地应道“是,按老规矩一年盘一次。”
张氏暗暗冷笑,面上却显出为难,“我交给你的时候还在库的,那时拿别的东西时看到过。”
王嫂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道“啊,对了,月初时老太太身不适,从仓库里拿了两支老山参,老山参跟灵芝是放在一块儿的,当时奴婢看了灵芝还在。”
“这么说就是最近的事了。”张氏下了结论,正容道“这些东西的确很难卖出去,许多府的确是想要,可是怕买到假货,多半都是会去可靠的店铺购买,我相信,这些几样东西,至少有一部分,应当还在府。”
曹清儒的眸色一沉,长身而起,大喝道“曹管家,立即将玉姨娘、石姨娘和几个哥儿姐儿叫到延年堂来,你再带人进来,搜府”
竟然不用内宅里的婆,可见爵爷是动了真怒。张氏垂头品茶,心得意不已,又建议道“爵爷,为了公平起见,最好各个院里的人都各安其位,不许随意走动,已经在这儿的,就呆在这儿。”
曹清儒点头,“嗯,正该如此”
俞筱晚心念微动,舅母不可能无缘无故引得舅父来搜府,难道她往武姨娘的院里栽了赃这么一想,便注意起屋内诸人的神色来。
武姨娘早就想到了这一节,也早就让巧印巧如暗将自己住的院和吴氏母女住的院仔细搜了一遍,所以这会儿半点也不焦急。她不焦急,刚刚被传到延年堂的曹敏在听说此事后,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强压下心慌,与弟弟并肩坐下。
这一点小小的神色,并未逃过张氏的眼睛,她在心里大笑不已,武姨娘啊武姨娘,你自以为聪明,事先查了院,却想不到你那个引以为傲的儿,马上就要打你的脸了
因为快到年关了,曹敏便想准备一份厚礼送给恩师,得知恩师有陈年旧疾,犯病时要服用灵芝粉,他就一心寻一枚上品灵芝,他有个交好的同窗家,就有一枚。这位同窗性喜赌博,所谓十赌输,最近银亏得多了,便偷了家的灵芝卖给他。验货后确认是上品灵芝,市价要一千五百两银,而同窗只收一千三百两,并再三表明事后他父母要如何处罚他,都与曹敏无关。曹敏十分心动,便付了银买下,现在就放在自己卧房的柜里
而此时的曹敏也明白了,自己了计,还是被最要好的同窗给骗了
曹敏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心里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说,还是不说现在说,他不会被当成偷灵芝的贼,可是俞家的铺还没分红,以他一个月二十两银的例钱,平常还要共用,这一千三百两要存到哪一年其实,这些银是他在打理曹家的产业时,从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父亲不是傻,必定想得到这上面,以后恐怕就不会让他管家里的产业了,而姨娘也有可能被牵连若不说,在他屋里搜出了灵芝,要如何解释弄不好,自己和姨娘还是会被当成家贼。
他急得心里跟猫抓了一样,可是表面上还要镇定自若,想假装喝茶掩饰一下,端起茶杯却发觉自己的手抖得杯盖咯咯作响,吓得赶忙又放下。
一抬眸,曹敏的目光与俞筱晚在空对接了一下,她的眸光淡然宁静,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曹敏心一动,眼神闪了闪,发出了一个求救的信号。
俞筱晚却似没看懂,浮光掠影般地将目光转向了老太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小脸晕红,细声跟老太太道“肚疼,想去方便一下。”
老太太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去吧,让初云侍候着。”
初云忙上前扶着小姐往后面的净房走。张氏并没在意,净房只有一扇天窗,俞筱晚不可能溜出去,再者,她要抓的也是不她。
转过屏风的时候,俞筱晚的眸光淡淡在张氏的脸上一扫而过,眼底轻嘲淡讽,只怕舅母您的希望要落空了呢。
到了净房,俞筱晚飞快地交待初云,“我出去一下,你守好,别让人进来。”说罢便将裙角往腰间一掖,飞身跃出了天窗。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