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60节
远的不说,单说程沛入万竹城之后,发现自己处境不妙,求教司空泽。司空泽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却都在撮掇着程沛前往天筹宗驻地,寻求天筹宗的帮助。
程沛自己是拒绝的,所以他现在在这妙音寺的庄园里。
可如果细想,程沛当日被司空泽说动,真的前往天筹宗呢?要得到天筹宗庇护,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就必须要有让他们不得不出手相护的身份。
程沛年纪是不大,但也不小了,他没有那么天真。
他惹上的是一整个魔门,哪怕程沛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才会招惹到如此结果,但惹上了就是惹上了。别说以天筹宗在这万竹城里的力量能不能庇护他,就算可以,他身上也没有足够打动天筹宗的筹码和利益。
他一个小小世家的家主嫡次子,能算得上什么?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除了他自己还算过得去的资质外,就只有他的大哥,佛门妙音寺的净涪沙弥。他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利益,如果是欠下人情,他也是无力偿还,到底还是要算到他的兄长头上来。
他不愿意。
更何况,既然都是要麻烦到兄长,那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求上他的兄长头上,而硬要跑到外人那边去?
既然他没有足够打动人心的利益,没有能够让他们心动的人情,那要让天筹宗帮忙,也就只有扯上司空泽的名号,翻出他天筹宗天机峰前掌峰长老关门弟子现掌峰长老小师弟的身份。
然而这样之后,他就走回了最初的起点。
那他母亲的心思也就白费了!
程沛更不愿意。
程沛听说过三人成虎的故事,知道人言不仅动人心,也动自己的心。程沛没有把握在司空泽坚持不懈的诱导下坚持最初的本心。
司空泽需要警告,而他自己没有这个实力,唯一有能耐的,只有他的兄长净涪。
程沛犹豫过怎么和净涪开口,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第207章 深夜来访
既然如此,程沛又岂会自己去破坏这个机会?
程沛的沉默已经是他的态度,无论是司空泽还是净涪,都在顷刻间反应过来了。
司空泽一时睚眦欲裂,却根本顾不上责骂程沛,当机立断道:“小老儿冒犯,请小师傅责罚。”
一时屋中静得能听落针。
净涪先看了程沛一眼,然后视线一凝,牢牢锁定程沛识海里的司空泽。
司空泽只觉自己心头狂跳不止,脑中种种思绪飘飞,多如深秋落叶,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司空泽心头一阵明悟,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净涪这般敲打。
他心中无奈,最后绝了那一点念头,也不用去看程沛,只再一次道:“是小老儿贪心,日后必不再犯,还请小师傅饶我这一遭。”
净涪眼睛微微眯起。
司空泽只觉得自己刚才还在狂乱一样跳动的心脏在蹦至最高速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就悬在那半空上,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
这个时候,他哪儿还有心思去琢磨净涪的事情?
净涪看了他一阵,放开微眯的眼睛,看了程沛一眼。
司空泽立时心领神会,连连发誓道:“请小师傅放心,程沛是小老儿的关门弟子,日后关乎着小老儿的生机,小老儿必定用心教导,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嗯?”净涪拖长了声音,纯粹的喉音里带着莫名的力量。
司空泽一咬牙,干脆就发誓道:“天道为证,小老儿日后所为如有违背今日之言,小老儿一线生机彻底断绝,魂飞魄散……”
净涪只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司空泽知道净涪的意思,咬咬牙再加了一句:“天筹宗天机峰万万年基业尽毁,传承断绝,后继无人。”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这般随意的拿天筹宗天机峰万万年基业起誓,别说能否得到天道允许,单说天筹宗天机峰气运反噬,就足以让司空泽彻彻底底灰飞烟灭。但司空泽是天筹宗天机峰上一任的掌峰长老,他的名号不仅刻录在天筹宗天机峰的名录上,便连他的牌位也都被安置在天筹宗天机峰的祖师堂中,是得到天筹宗天机峰上下一致承认的天筹宗天机峰祖师之一。
他以这样的身份,将天筹宗天机峰的传承压在这一个誓言上,自然是可以得到天道的承认的。
是以当司空泽这话说完,虚空中忽然响起了只有他们三人听见的滚滚雷声。随着这雷声的出现,一道只在冥冥之中浮现的紫气悄然无声地化作一条细绳落入天筹宗天机峰峰顶隐隐凝结的气运之上。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等闲无人能够看清。但齐东和作为天机峰的现任掌峰长老,却是隐隐心头一坠,若有所感。
可这种感觉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又在下一个瞬间彻底消隐,让齐东和无处寻觅。
齐东和心中不安,只在蒲团上坐了片刻后,便传来童子吩咐两句,自己转入了天机峰的祖师堂,借助祖师堂的力量探查究竟。
只可惜此时天机混乱,再有净涪身边的茂竹在一旁隐匿天机,混淆天算,齐东和凭白耗费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功夫,也是一无所获。
真元近乎消耗殆尽的齐东和自定中转醒后,只望着祖师堂里的诸位祖师牌位出神。等他回得神后,他也只能请了三柱天机峰特制线香,供奉至祖师堂前,祈祷诸位祖师庇护。
司空泽不知齐东和心中难安,但哪怕他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是他不重视天机峰万万年的传承,只是他自己万分确定,见过鬼的他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挑战这个面善小沙弥划给他的底线。
所以哪怕他发下了誓言,在天道面前留下了痕迹,但只要他日后谨言慎行,不曾踏出誓言限制的范围,天机峰自然就还是安稳的。
司空泽一边在心中提醒自己,一边不住地打量着净涪的神态。
听得司空泽立誓后,净涪的脸色变舒缓了不少。他那双眼睛里流泻出来的沉黑也在一点点内敛,恢复成往日里最常见的黑白分明。
然而净涪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司空泽。
司空泽需要一个教训。
净涪抬起手,手指点落在程沛的眉心。那指尖微凉的温度透过程沛的皮肤,烙印在司空泽的心头。
还没等司空泽察觉,程沛识海陡然升起一片金色的佛光。
佛光璀璨明亮,光芒殊胜,普渡众生,却净化此世一切y邪不洁之物。
可怜司空泽,才刚刚定下神来,便就被这片佛光照个正着,顿时就如同被人兜头泼下一桶滚烫滚烫的开水,烫得他整层皮都熟了。哪怕是他的身体内里,也是一阵阵针扎一样的刺痛。
这也属常理,谁让司空泽如今只剩下一片残魂。魂体本就属y,而且司空泽这残魂和早前那至y至邪至恶之物的白骨玲珑塔纠缠无数年月,身上更是沾染了不少那些y邪之气,如今被克邪的佛光一照,可不就如同剥皮一般么。
不过净涪这般动作虽然是太过刺激了一点,但对司空泽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熬过了这么一遭,司空泽身上沾染的那些y邪之气就得被削去一成。
司空泽也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等他从那种剥皮一般的剧痛中清醒过来,再度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注意到自己比之往日温暖纯粹得多的魂体,也不由得对净涪生出了几分感激。
然而司空泽才刚注意到自己对净涪态度的变化,立时就缩在了程沛识海,连头都不冒一下。
他也曾经久居上位,如何不知道这是一种御下的手段?
只是他知道又能如何?形势比人强,司空泽也就只能按着净涪的心思走下去,再也不敢生出多余的心思来。
待到净涪收回手,程沛看了一眼司空泽,笑了一下,看向净涪,感激地道:“多谢大哥为我c,ao心。”
程沛真的不是傻子,他知道净涪这般替他敲打司空泽的用意。
他往后面对的是整个魔门,如果司空泽在逃命反击的时候有别的什么多余的动作,程沛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净涪只是看了程沛一眼,并不以为意。
程沛看着这样的净涪,再不多话,只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这番事了,程沛本应回返他自己暂居的云房里去,不再继续打扰净涪修持。但他犹豫了半响,还是抬起头,看着净涪道:“大哥,我打算明日就离开万竹城。”
净涪闻言,只是抬起眼睑看了程沛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程沛舒了一口气,却又低垂了眼睑,目视案桌下方的y影,道:“大哥,我打算在外头游历一番……”
“等我修行有所成,再回云庄里去。”
程沛咬着牙将这一整句话道出,却不敢去看净涪的反应。可见对于净涪是否会同意他这般行事,程沛他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程沛也已经想定了。
他招惹了一整个魔门!
如果他就这样直接返回云庄,怕是会将魔门的人也带到云庄里去。魔门的人向来肆无忌惮,尤其是那些魔门长老们,即便沛县属于佛门的地界,也拦不住他们出手。
他们一旦出手,牵连的就是一整个云庄的人,甚至还有可能带累上整个沛县。程沛不太担心自己,但却担心因为自己牵连上那么多人,更担心那些人会对沈安茹下手。
就算这件事发生的几率是万一,程沛也不想去赌,更不敢去赌。
净涪看着低下头去的程沛,眼波微闪,最后,他伸出手,摸了摸程沛的脑袋。
程沛陡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愣愣望着净涪。
趴坐在净涪身侧的五色幼鹿也一并瞪大了滚圆水润的鹿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净涪和程沛。等到它回神后,它立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头顶修长优美的鹿角一下下抵着地面磨蹭,后背往后拉伸,前肢连连扒拉着地面,一副就要扑向程沛,拿自己修长又坚硬的鹿角直接去捅程沛的模样。这些犹自不算什么,更为恐怖的是,五色幼鹿头顶鹿角上披着的那一片五色神光也在蓄势待发。
净涪看着完全不敢置信的程沛,唇边快速绽开一个微小的笑容。这个笑容一闪即逝,快到能让人以为那就是错觉。
最起码,能让屋顶上方突然出现的提着酒坛子的那个人以为是错觉。
净涪收回手。他的手臂在案桌上虚虚地划过一个弧度,却恰好拦下了五色幼鹿的动作。
被净涪阻拦,五色幼鹿再怒气攻心,也都只能就此罢休。
程沛不知道自己避过了一劫,他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看着净涪嗫嗫嚅嚅地道:“大……大哥……”
净涪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程沛眼眶一红,但他不过眨眨眼睛,便压下了眼眶里泛起的微波,他也是点头,慎重又认真地道:“多谢大哥。”
“在我能够自保,返回程家之前,母亲就劳烦大哥多费些心思了。”
净涪又是点头应下。
说完这些事后,程沛见时间已经不早,他也就不再打扰净涪,起身告辞。
“那我先回去了,大哥你早点休息。”
净涪只是随意地一颌首,看着程沛起身离开。
趴在净涪身旁的五色幼鹿小心地观察着净涪的情绪变化,待到净涪目光落在它身上的那一刻,滚圆水润的双眼准确地露出夹杂着愧疚后悔和知错的眼神来。
净涪定定地望了它一阵,单手撑在案桌上,从蒲团上站起,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到屋外。
五色幼鹿无措地看着净涪的背影,却不敢跟上去,只从地上站起,“呦呦呦”地冲着净涪的背影直叫。
声音可怜兮兮的,听得屋顶上头那个不请自来的人也不紧起了几分同情之意。可惜的是,哪怕再是可怜乖巧的作态,拿到净涪面前,也难以打动得了他。
五色幼鹿眼看着净涪阖上门,前肢迈出几步,却还是不敢上前,仍旧留在屋里,低头自怜。
坐在净涪禅房屋顶上方的那个人见净涪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似乎浸满了夜色一样的墨,不见往日的清净宁谧,反倒显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
这景浩界中万万千的修士,如果有幸看见这样的一双眼睛,少有人能够不为所动,仍旧安稳如初。更多的人怕是要连站都站不稳,甚至是被吓得软软地瘫倒在地。
但那些人中,绝对不包括现如今坐在那屋顶上方的那一个男人。
天剑宗左天行。
此时的左天行仍旧一身天剑宗弟子袍服,仍旧腰佩紫浩剑,仍旧俊美朗目,然而他的那双眼睛与往日的他又截然不同。
这样一双锋芒内敛却又暗隐剑光一往无前的眼睛,是净涪曾经极为熟悉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甚至都有一点怀念。
然而净涪不过是定睛一看,便发现了那双眼睛中隐隐带出的衰败和无奈。
净涪还待要细想,上头左天行却冲着他抬了抬手,晃了晃他手里拎着的那一个酒坛子。
“妙音寺的净涪啊……不介意的话,来陪我喝酒怎么样?”
净涪看了他一眼,虽然因为位置的原因,净涪需要抬头,但落在左天行身上的视线,却仍旧仿似俯视。
这时候左天行半点也不介意。
他甚至能够明白净涪看他那一眼所蕴含的意思。他扬手往自己嘴里倒灌了一口烈酒,大笑着道:“哈哈哈……是了,你现在是出家了的沙弥啊,不能碰酒了啊……”
“那我就自己喝了……”他语音不清地咕囔了一句,“你别太羡慕。”
左天行的声音不小,闹出来的动静也大。但不管是同在一个院子里的程沛,还是程沛识海里的司空泽,更或是还趴在屋中地上的五色幼鹿,甚至是仍在小法堂里的清沐禅师,对此却都是一无所知,仍在忙活着他们自己的事情。
净涪也不觉得奇怪。
他向前迈出一步,身形随风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屋檐上。
左天行对此仍旧不意外,他还在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净涪也任由他喝,自己在屋檐的另一侧坐下。
今夜无雪,只有狂风和寒星。夜幕之中,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各据一方,各自自在,看着倒也透出一分莫名的和谐。
净涪侧头看了左天行两眼,见他还在往嘴里倒酒,便也就随他去,自己微微垂落眼睑,静坐入神。
神游之中,左天行的声音伴随着狂风的呼啸声落在耳边,没有让净涪心烦,反倒生出几分看戏的兴致来。
也不是左天行是不是喝醉了,又或是他本来就是想要借酒开口询问,他竟然直接问道:“皇甫成,你是不是早知道苏千媚的事情?”
苏千媚的事情?
净涪睁开眼睛来,略带不解地看着左天行。
然而左天行此时看着是喝醉了,意识却极其清明。
他清楚地看见净涪那看似无辜不解的眼眸里闪过的笑意。
那种看戏一样的戏谑,你终于发现了的模样。
“哈……”左天行原本还想着自欺欺人,但事实就是那样的清楚明白,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倒提酒罐,将自己当成一个空荡荡的大酒缸一样往里倒酒。
“……果然是……绿的吗……”
哪怕以净涪的耳力,也听不清被左天行刻意模糊掉的字眼。但那无所谓,净涪完全能够猜得出来,那被左天行省略掉的是什么。更何况,就这件事而言,和苏千媚同在天魔宗,掌控整个天魔宗乃至整一个魔门的皇甫成知道得比左天行还清楚。
哪怕上一辈子苏千媚心中有着左天行,而且左天行深刻入她的肺腑,但苏千媚身边的男人也绝对不少。甚至是在苏千媚和左天行最情热的时候,苏千媚身边的男人也都没有离开她。
左天行手上的酒罐虽然只得巴掌大小,但实际容量却难以测度,至少左天行这般猛灌了一阵后,那个酒罐里的烈酒看着还都是满满当当的。
左天行灌完这一口后,随手将酒罐放在一边,仰头躺在屋檐上,仿佛无神也似乎清明的眼睛望着那漆黑夜幕上点缀着的点点寒星。
“……就像现在这样的吗……”
就像现在这样,哪怕苏千媚心中已经有人,却还是在若有若无地勾引他……
“……我真是……一个傻瓜……”
左天行这般说着,心中对苏千媚的最后一点牵扯断去。
自此之后,只要苏千媚不死,他就不会再想要看到这个人!
随着左天行心意彻底明确,苏千媚头顶无形的气柱陡然崩散,气运流溢四方。其中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那一丝紫色气运更是自冥冥中飞出,遁入左天行头顶气柱之中。
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本在沉思,却惊觉景浩界中气运变动,顿时垂下视线看了一阵,喃喃自语道:“居然是……女主失格了吗?”
第208章 天魔筹算
约莫是十多年前,天魔童子在景浩界天道手里吃过一个大亏,导致无边业力寻上了皇甫成,令他在这景浩界里举步维艰。哪怕到了现在,也仍旧泥淖深陷,没有办法脱出身来。
天魔童子当时还不觉,后来却知道那就是硬拼着自爆也不愿意被他夺舍的boss原·皇甫成的手笔。然而等他看清之后,再要对原·皇甫成转世身净涪动手,却已经晚了!
景浩界天道拦着他,道门已经飞升离开了的修士返回阻拦他,便连已经登临了极乐净土里的那些秃驴也都在明里暗里庇护着boss……
这种情况之下,立场定位的变换,天魔童子又如何不知?于景浩界而言,如果左天行仍是主角,有他站在背后的皇甫成必定仍然会是boss,至于他这样的,怕就是景浩界人人得而诛之的幕后大boss。
天魔童子每每想到这里,都极其想笑,却无论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他不过就是想回家而已,怎么就将自己推上了这样的一条路?
如果说他灭世惹祸,可他后来不是也出力相助景浩界天道重塑世界了吗?哪怕景浩界世界本源因此损耗过半有余,但他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啊,这都不可以吗?
天魔童子目光紧紧地盯着下方的景浩界,更透过景浩界天道自发生出的无形屏障看到景浩界中万竹城里对坐的左天行和净涪。他本就暗沉暗沉的双眼眼底凝聚着的黑暗骤然翻滚,一片片浓重至极的y霾自眼底最深处溢出,瞬息间铺展开,要将这一整个眼球吞没。
这是天魔童子压制已久的心魔。
如果让这浓重的心魔污染侵蚀天魔童子的灵台,天魔童子必将真正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别说想要回家,就连想要自救都没有办法。
天魔童子这浓重污浊至极的心魔,正是当年他求上准提圣人却被准提圣人沉默拒绝的关键原因。
心魔爆发得无声无息,天魔童子座下黑色的莲台上上扬的莲瓣无风自动,贪婪地吞食着天魔童子周围溢出的心魔气息。坐于天魔童子身侧不远处的其他天魔童子察觉到天魔童子莲台的异动,齐齐睁开眼来,饶有兴致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就在天魔童子即将沉沦的千钧一发之际,天魔童子身上陡然升起一道墨黑污浊的气息。这道气息不过在天魔童子身上一转,天魔童子身上爆发的心魔顿时被压制了下去,就连他座下的黑色莲台也仿似遭遇重创,无风自动的莲瓣顿时萎顿了下去,软软地垂落在莲台周遭。
天魔童子却丝毫不心痛,他睁开眼来,暗沉暗沉的目光先往周围转了一圈,见盯着他看得津津有味的天魔童子们都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这才垂落目光,定定地望着萎顿到黯淡的黑色莲台。
黑色莲台似乎察觉到了天魔童子的视线,更品味出天魔童子目光里的不善,顿时抖了抖无力的莲瓣,重新笔挺地支立在莲台上。
他座下莲台虽然能被他驾驭使用,但莲台真真正正的主人,是这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无上主宰他化大自在天魔主,不是他。
天魔童子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他对这无时不刻不在觊觎着他要将他吞吃入腹的莲台再如何不耐再如何不快和厌恶,也绝对不能随便出手。
天魔童子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了又松开,松开又紧握,几度反复之后,天魔童子再度睁开眼来,眼睛里的y翳已经全数沉入了眼底。
他不再看座下莲台,身体微微前倾,望落下方的景浩界中,无视此间一切阻隔,望定那两个仍分坐在屋檐左右两侧的净涪和左天行。
景浩界中,原本随意坐在屋檐另一侧悠悠然看着远方夜色的净涪忽然心头一动,也顾不上旁边的左天行,抬起头来,迎上那一道自天外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和能够清楚看见左天行和净涪的天魔童子不同,净涪虽然能不偏不倚的迎上了那一道视线,可他的眼中,除了这一片点缀着寒星的夜空之外,什么都没有。
毫无疑问,在这一场目光对峙中,净涪处于绝对的下风。可即便如此,净涪也仍旧一动不动地直视那一道视线,不后退不避让。
左天行察觉到净涪的状况有异,往口中猛灌烈酒的动作一顿。他随手将酒罐往旁边一放,看也不看净涪,却也直直地抬头,望入上方寒凉漆黑的夜幕。
寒夜里,天空显得格外的高远。然而左天行仍是一动不动地直直望入天空,他隐隐有感,这一日,不对,是这一夜,一直令他摸不清头脑的当年真相将在他面前掀开一角,让他能够窥见其中的一鳞半爪。
当年皇甫成不过寻到了突破的契机,行将突破,却在突破的边缘突然自爆……
作为统领整个道门的剑君,左天行确实不希望天圣魔君皇甫成突破,修为进入下一层次,但他也绝对不会希望见到皇甫成随随便便的就在万千百姓聚居之地自爆。
天圣魔君皇甫成何等修为?本就在突破边缘的他自爆,哪儿是想要自己死?分明就是要拖着方圆万万里的百姓生灵为他陪葬!
哪怕是万万年之后,他自爆的地方也必定会是寸草不生的无边荒漠。
如此严峻的后果先不必说,但就天圣魔君皇甫成自己而言,前一刻都还在突破修为,下一刻却要自爆?谁能相信这里头没有蹊跷?
哪怕是重生之后,左天行仍然不时会想起当日皇甫成自爆的时候留给他的最后两个字。
“快跑……”
所以,皇甫成当日自爆绝对不是有所预谋,而是事发突然,不得不为之。可是问题是,这景浩界里,谁能逼得已经成为魔君的皇甫成不得不选择自爆?
左天行很确定他自己不能,也想不到谁能。
再有,哪怕左天行知道自己自来气运昌隆雄厚,每每总能遇难呈祥,握紧一线生机,可他万分确认,那会儿皇甫成自爆的时候,他也绝对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再如何也不可能有人能够将他从那般艰难的境况中救下来,哪怕是一片残魂,也绝对不可能。
左天行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事实就是,他能够再一次睁开眼睛,看见这一个世界。更为奇怪的是,他回到了过去,成为了尚且年幼的他自己。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愈加笃定这里面绝对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尤其是当他知道,北淮国皇宫里的那个皇甫成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皇甫成之后,他更是坚信。
他原本想要自己探查究竟,想以不变应万变,且等着那一个莫名其妙躲过那一场谋算与他一同拜入天剑宗的皇甫成露出更多的蛛丝马迹。却未曾料想,情况变化总不如他料想。
他看得一头雾水之后,却也摸出了净涪的身份。
妙音寺扬名内外的净涪沙弥,才是原本的那个皇甫成。
左天行得到了一部分答案,却也同时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净涪天生的残缺,是天意还是人为?他的口不能言,到底是想要掩盖些什么?又到底是谁,造成了今日的这一切?
左天行这会儿已经彻底将杨姝和苏千媚抛之脑后,他直直地望入那一片浩瀚夜空,即便一无所获,也仍旧不退分毫。
在他无比坚定的意念引导下,他头顶无形的气柱于冥冥之地无声地发出一声闷响,响声如同滚雷,颤动整个气运显化之地。
随着一声声的滚雷声震动,左天行双眼隐隐附上一片朦胧虚淡的紫气。
左天行只觉眼前一道紫色闪过,浩瀚深重的夜幕中,他极目张望的方向,隐隐勾勒出一双暗沉黑墨的双眼。
这一双眼睛,比之天空上的那一片夜幕还要暗沉,仿佛吞噬世间一切的光明,独留下那底色一样的墨。
左天行不过看得一眼,但见那双眼睛仿佛一闪,比之方才还要暗沉还要墨黑的黑暗自眼底涌出,无视他们之间所有的间隔,须臾间向他直扑而来。
左天行心中一紧,面上却丝毫不乱。但见他双眼一眨不眨,身边却陡然响起一声悠长清朗的剑吟,眼中更有紫气凝聚而成的剑意喷薄,毫不退让地迎上了那一片黑暗。
喷薄的剑意直cha天际,如同一柄所向披靡的宝剑,凛然无惧地斩向茫茫冥冥的虚空。
天魔童子眼中一沉,单手抬起,自虚空中显化出一个无形无影,诡异桀笑的魔头。
魔头看着那一道劈来的剑意,桀笑两声,合身就扑了上去。
“噗嗤……”
天魔童子沉沉地看着那魔头磨去了那道剑意的锋芒,却也被那一道剑意彻底披散。
视线之中,原本清楚明白的微尘一样的世界如今已被一片四季剑意护住,轻易看不分明。
天魔童子也不强求。
他收回视线,定定地望着那只留下一条细长剑痕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剑痕缓慢地抹去。
待到他的手掌重新变得完好无损之后,天魔童子才将手掌收入袖中。
到得这会儿,天魔童子已经万分肯定。主角左天行、boss净涪,这两个人必是景浩界天道日后与他清算当日因果的主力。至于这两人孰主孰从,天魔童子不确定,可他也不需确定。
天魔童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景浩界天道要与他清算因果,那就放马过来,看他与那两人,谁的拳头更硬。
天魔童子想确实是这般想的,但他看过原著,知道原著作者远隔云端对原著主角左天行的偏爱,也清楚知道哪怕屡屡被原著作者远隔云端打压也仍旧只比原著主角稍逊一筹的boss潜力有多可怕。心中忌惮的他没法彻底安下心来,是以沉吟半响后,天魔童子闭目盘膝入定半日。
再度睁开眼来的时候,脸色殷红如血的天魔童子手中赫然多出了一片和他一般无二的神魂。
看着手中的这一片神魂,天魔童子唇角一掀,一个微小的笑容浮上面容,看得最为若有似无地注意着他的其他天魔童子们齐齐对视一眼,只觉惊疑不定。
‘现在气息衰落的他到底是真的虚弱还是在谋算着什么?’
‘到底要不要趁机动手?’
‘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ji,ng心准备的陷阱?’
这些天魔童子左思右想来回考虑千万遍,到底还是没有人动手。
天魔童子心中一个嗤笑,只不理会这些人,自顾自往外张望半日,终于从自己掌控的那些世界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孕妇。
他眼中喜色一闪即逝,小心而仔细地将这一片神魂送入那个孕妇体内那一个尚在孕育中的胎儿,再打量了好一阵,这才冷了面色,冰寒的目光团团扫过那些天魔童子们,又是冷哼一声,才闭目入神,专心修补他分裂了大半的神魂。
除了那一个还在母胎中沉睡,借助母胎中独有的先天之气补全自身的神魂之外,也就只有天魔童子自己清楚,那一个神魂和此时陷在景浩界的皇甫成不同。
他有着天魔童子所有的记忆。无论是穿越前那短短二十余年的上一辈子,还是穿越后这长达数千年数万年的这一辈子,包括那些美好的、不堪的,所有的记忆,那个神魂都有。
除了天魔童子这一身修为那个神魂没有之外,他和天魔童子一般无二。那个神魂比天魔童子更好的是,他不会有天魔童子的心魔。因为所有的心魔,都被天魔童子缩在了他现如今的这个天魔身里。
他会是干净而纯粹的他。
天魔童子哪怕痛得近乎痉挛,处于定境中的他仍然是笑着的。
哪怕他维持现如今修为层次也是艰难,哪怕他日后再无修为ji,ng进的可能,付出这般代价的天魔童子仍然觉得值得。
天魔童子睁开眼睛,再度看了一眼下方的景浩界,才又闭上眼睛来。
如果说一开始净涪的诞生和出现就是景浩界天道为了应对他而做出的安排,那时候的天魔童子还有些模糊的话,那么现在的天魔童子再看净涪,已经没有了早先那种恨不能将净涪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想法。恰恰相反,他此时再去看净涪,更添了几分敬服和希冀。
从净涪这短短二十年里走过来的路,天魔童子看到了另一种归家的方法。
这个世界起自盘古开辟的洪荒。自盘古开天以来至今无数元会,天地间共出八尊圣人。
这八尊圣人站立在世界的顶峰,神通广大,要将他送回地球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这些圣人中,除了佛教那两位圣人之外,谁又会愿意出手帮他?
天魔童子蹉跎无数年月,无数次徘徊在佛门圣地之外却不得入,更别说要去求请佛门的那两位圣人。这么多年时间下来,天魔童子也仅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佛门的准提圣人。可哪怕他苦苦求请,准提圣人也只是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就在他将要绝望的时候,他发现了景浩界,看见了景浩界里正在突破的皇甫成和不远处的左天行。
他当时不过是用皇甫成的身体行走景浩界,以查找作为原著故事主角的左天行与景浩界和原著作者远隔云端之间的关系,甚至是以此确定地球世界坐标,返回地球而已。
他唯一估算错误的,是boss皇甫成。
皇甫成他居然宁愿自爆,也不愿意让他夺舍。
这般一再失误之后,他与景浩界天道便走到了如今因果纠缠的地步。
他甚至有可能成为被主角左天行和boss净涪联手抗衡的幕后大boss,哈哈哈……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那一个干净纯粹的他会像净涪一样,皈依佛门,成为佛门弟子。他会一步步将那个被他掌控的魔染世界净化,然后以那一个世界为敲门砖,打开佛门胜景的大门。
再然后,他能在佛门中寻找地球的所在。
他会回家!
至于那个景浩界里的皇甫成……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是为他们拖延时间,阻拦那两个人成长的脚步。
而他……
他会坐在这里,等待着那两个人走到他的面前,一决生死。
就让他看看,到底是他这个幕后大boss强,还是他们两个更胜一筹?
不过哪怕他认了幕后大boss的身份,哪怕他日后修为难以ji,ng进,哪怕他确实对为他走出一条前路来的净涪多了一分敬服,但天魔童子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他一边修补自身受损的神魂,一边暗自研究左天行最大的金手指——景浩界天道给他加持的气运和庇护。
回想起方才看见的苏千媚头顶那道气运柱的变化,饶是天魔童子,也不由得暗地里皱眉不已。
作为景浩界的天命之子左天行,他本身担负着晋升景浩界的责任,是以他身上的气运远比旁人厚重。单就左天行一人,就占据了景浩界天道七成气运。
不过因为原著的故事里,左天行有三位挂心的红颜,除了他那被天地承认的道侣杨姝分去他一成的气运之外,只是在左天行心中有着朱砂痣和小师妹这样特殊地位而没有实质关系的苏千媚和袁媛又各自分去了他的五分气运。
就原著故事而言,这些被分去的气运或许对那三个红颜而言极其重要,但放到左天行那里,却又算不得什么。
那三人之所以存在,不过就是因为远隔云端想要给予他所钟爱的主角一个能够匹配得上他真心对他和他一路相伴的女主而已。
按天魔童子当年在评论区里所看到的作者远隔云端的回复,谁能成为最后的女主,端看主角左天行自己的选择。
在原著里,哪怕主角左天行对另两位仍旧有情,但他最后选出的是杨家的杨姝,那位气度肖似左天行早逝母亲的杨姝。
而现如今,天魔童子亲眼看着自主角左天行气运分出庇护苏千媚的那一部分回归左天行自身气运,心中也不是不皱眉的。
就连他也摸不清,这番变化,到底只是因为苏千媚失去女主位格,被左天行厌弃,断去所有情分,还是因为……左天行在破除情劫?
如果是后者,最后他要面对的那两个人,那怕就是完善版的剑君左天行和加强版的天圣魔君皇甫成了。
天魔童子深吸一口气,按下种种思绪。
多想无益,只端看景浩界那边会是如何发展便好。
景浩界中皇甫成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弃子,左天行和净涪也不知道天魔童子已经着手为自己准备了后路。皇甫成仍旧在天剑宗的杂役弟子中收集着左天行和净涪的消息,等待着逃离天剑宗的机会。而左天行和净涪,此时却是坐在屋檐上,无声对峙。
半响之后,左天行率先收回了视线,淡淡地问净涪道:“那是谁?”
他这话一出口,净涪便知道比起他而言,左天行看到的更多。
明明在他们两人之间,净涪的修为更高,接触‘他’的次数也更多,可‘他’的那些情报,净涪却知道得比左天行还少。
如此这般堪称脱离逻辑的局面,净涪毫无所动,他甚至已经习惯了。
面对左天行的询问,净涪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对于净涪的反应,左天行也不说信还是不信,他又问了一句:“就是因为
‘他’,你当年才会自爆的?”
这事儿瞒不了,瞒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净涪也就很干脆地一点头。
“哦。”
左天行随口应了那么一声,又开始往嘴里灌酒。
净涪收回视线,仍旧望着远方天幕,兀自出神。
刚才左天行的动作太大,哪怕净涪禅房里的程沛和五色幼鹿还是一无所觉,寄居在程沛识海里的司空泽还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便连万竹城里那些修为上了化神境的禅师长老们也都将目光投落在这一片方向里。
对那一道剑意毫无所觉的修士还只是嘀咕了一两句,再看这边已经全无异状,便就收回了目光,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可那些隐隐察觉到那一道剑意对那一道剑意来历有所猜测的修士们却都是暗自琢磨,更或是在心中嘀咕不已。
‘……那个方向,不就是妙音寺庄园的位置吗?天剑宗的那些人是输不起还是怎么的,去那边找人家的麻烦?……’
‘……可这一道剑意也太陌生了吧?从来没见过的啊……’
‘那一道剑意堂皇浩大,内中似乎更夹杂着天道的气息,是天剑宗那一位突破了吗?’
‘能够参悟出这种剑意,甚至是引动天道气息的修士,怎么都不可能是藏头露尾地去做见不得光的事的人吧?他去人家妙音寺那边干什么?’
清沐禅师也被惊动了。
他立时放下手上的经文,提着一盏青灯在门前站了片刻,便就一路往净涪的禅院那边走。
到得禅院门前,他细细体察一回,察觉到院子里头净涪的气息平稳安定,心下立时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就这样返回法堂,而是上前一步,敲了敲门扉。
细沉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没让清沐禅师等太久,净涪便来应门。
看见清沐禅师,净涪面上显出两分诧异,却也不惊不乱,双手合十,向着清沐禅师弯腰一礼。
就着手中青灯的烛火,清沐禅师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净涪一番后,终于将提起的心放下。
他笑了一下,回了一礼后,问道:“怎么这般夜了,还没有歇息?”
净涪不言语,
清沐禅师也不意外,这一句话不过就是一个用来解释他深夜前来的由头,并不就要净涪回答。
但清沐禅师还是催促了一句,道:“知道师侄你从无边竹海里归来,明日里上门来的信众必定很多,忙乱得很,师侄你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净涪再度合十。
清沐禅师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最后道:“无事了,你快回去吧,我这便就走了。”
清沐禅师转身的同时,还是透过打开的院门看了院子里头一眼。可除了屋中隐隐透出来的些许烛火外,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净涪阖上门扉,还回屋檐上他的那处位置坐下。
外间的动静全都落在了司空泽的耳朵里,但哪怕他猜到了什么,司空泽也再没有那个胆子去求证,他甚至连在程沛耳边提起都不敢,嘴巴闭得比那千万年的蚌背还要严密。
他只敢在心底里给自己列出一条条的线索来。
凌乱得理不清也不能理清的天机……
熟悉的独属于剑君左天行的剑意……
能两度在竹海灵会擂台赛上压了剑君左天行一头……
能被剑君左天行深夜寻上门来的人……
司空泽将那个浮出来的名号狠狠压回了脑海的最深处。末了,他浑身无力地瘫坐在自己灵宝的残片上,越想越心惊,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怎么也看不清楚破不开的迷雾里。
对于司空泽的惊惶和无措,净涪是不放在眼里,左天行是全然不知。
一直便在屋檐上不曾离开的左天行自高处看了一眼清沐禅师的背影,猛灌了一口烈酒,仿佛感叹一般地道:“皇甫……你这沙弥当得比你的魔君还要成功啊……这才多久,居然就有人要求请你抄录的佛经了……”
净涪看了他一眼,只不理会。
左天行对于净涪的态度,也不在意。
他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净涪就由着他将自己当酒缸。
算起来,哪怕曾经有过几次这样收敛针锋相对的利刺两人平和相处的时候,但那都是净涪自己摸出酒来一个人喝个尽兴。看左天行喝酒,对净涪而言,真的是第一次。
左天行是剑修,自来对酒都是敬而远之。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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