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好夫人,那就是李元享的娘亲朱氏。
朱氏的姐姐是前朝太妃,父亲却是前任的禁军总教头。京中的各级军官,十有j□j都是从他的棍棒下教出来的。
老爷子虽然如今已经退养在家中,颐养天年,但是只要他一句话,京中各个大小将领,对他绝对言听计从。
诚郡王慢慢垂下双手,冷静的看着沈殊,淡声说道:“真可惜,其实你是一个好对手,若是再给本王多两年的时间,只怕能笑到最后的,一定不会是你。”
沈殊淡漠一笑,冷清的说道:“抱歉王爷,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诚郡王垂眸一笑,冷哼道:“是吗?”
只见他眼露厉色,身形一动就朝着御座上的皇甫瑾瑜扑去,狂笑道:“即便本王输了,你们也休想让本王沦为阶下囚!贤侄,咱们一起下黄泉吧!”
沈殊眸色一凛,急叱道:“元享护驾!”
李元享脑中轰然而响,根本来不及反应,转眼间诚郡王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李元享下意识的就挡在了皇甫瑾瑜身前,耳边传来身后皇甫瑾瑜的尖呼:“元享小心!”
李元享猛然想起薛晚灯曾对他们的教导,起手式便是一招最厉害的穿云手,朝着直扑上来的诚郡王胸口打去。
诚郡王狞笑,双手就像钢钳一般紧紧夹住李元享直击而来的双掌。
李元享的双掌顿时无法动弹一分,他心神俱裂,却听“喀”的一声,刹那间双腕传来剧烈的痛楚,他一声惨叫,还未从剧痛中清醒过来,胸口又被诚郡王狠狠一掌击中,顿时昏了过去。
诚郡王将李元享就像丢弃一块破布一般掷到一边,五指如钩恶狠狠的抓向皇甫瑾瑜的咽喉。
皇甫瑾瑜脸色一白,闭目不敢再看,脱口喊道:“小舅舅!”
他紧紧缩在御座上等着那铁爪穿破他的咽喉,过了良久却没有动静。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只见诚郡王怒睁着双眼,维持着刚才探手抓他咽喉的姿势,却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皇甫瑾瑜怔了怔,歪头看了看左右,以及束手而立的沈殊。
“小......小舅舅......”皇甫瑾瑜苍白了脸,大口大口吸着气。
沈殊缓步走上台阶,来到了他的面前,定定的对他说道:“皇上,郡王爷,已经死了。”
皇甫瑾瑜颤抖着双唇,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又看了看果然已经气绝身亡的诚郡王,刚才的生死关头,仿如隔世。
沈殊伸出一只手,将皇甫瑾瑜从御座中拉起来,稳稳当当的坐正,又为他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淡声说道:“皇上,从今往后,你就是这风国真正的一国之君,万民之主。”
他慢慢退下台阶,撩袍下跪,高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皆伏地而拜,高呼万岁。
皇甫瑾瑜听着满殿回响着的山呼万岁,神思多了几分怔忡。
直到过了许多年以后,皇甫瑾瑜依然清晰的记得,当时沈殊手底的温暖。
第31章 成长
诚郡王意图谋反,被丞相沈殊当场格杀。
皇甫瑾瑜当时因为闭目不敢看,所以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场景。
他去问李元享,李元享因为双腕被诚郡王拗断,胸口也被诚郡王击了一掌,彼时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养伤。
他又因为护驾有功,被皇甫瑾瑜封为“忠勇侯”。
李元享将当时的场景描绘的绘声绘色:就在诚郡王扑上来,眼见他铁指如钩,离皇上你的咽喉就差那么半分之时,沈相出手如电,将旁边侍卫手中的长剑夺下,甩手掷向诚郡王的后心,诚郡王顿时一剑毙命!
皇甫瑾瑜无语地看着他,“你当时好像是昏过去了。”
李元享尴尬的抓抓头,“我也是后来问侍卫的。”
皇甫瑾瑜神色有几分惘然,长叹道:“记得朕幼年的时候,皇叔还抱着朕在花园里捉过蝴蝶,没想到,如今他居然要杀朕。”
李元享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皇上,其实我听师父说,上一次你们去温泉洗浴遇到刺杀一事,也是诚郡王指使的。”
皇甫瑾瑜睁大了双眼,惊愕道:“朕怎么不知道?”
李元享低下头低声说道:“我也是偷听师父和沈相谈话才知道的,好像是因为没有证据。”
他抬起头,望着皇甫瑾瑜略带怔忡的脸沉声说道:“皇上,其实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我说了以后你可别恼我。既然你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已经无可避免要经历这件事情。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诚郡王,说不定在你的周围还有无数个诚郡王在虎视眈眈这个位置。你只有尽快的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子民。”
皇甫瑾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点头说道:“放心元享,既然父皇将这个位置传给了朕,那朕定然不会辜负父皇对朕的一片期许。元享,你会永远陪在朕的身边吗?”
李元享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朗声说道:“是,元享会永远守护在皇上身边的!”
皇甫瑾瑜心情好了许多,站起身伸了伸四肢,转头说道:“你好好休养,朕先回宫了。快点养好身子,朕等着你回来。”
李元享笑着点头,见他转身要走,忽然开口唤道:“皇上......”
皇甫瑾瑜不解的回头:“怎么?”
李元享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皇上,以往诚郡王在时,他与沈党尚可互相牵制,如今他死了,沈党独大,皇上你若是没有自己的根基,只怕,无法压制得住他。”
皇甫瑾瑜自然知道李元享口中的“他”是指谁,他默默站了片刻,才说道:“朕知道了。”
皇甫瑾瑜离开了武安侯府,心中却多了几分郁郁。
沈殊,朕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朕好,但是,朕不能永远生长在你的羽翼下,所以,朕会让自己尽快长大的。
......
相府。
沈殊俯身看了看沉沉睡着的薛晚灯,眉间一片阴郁。
“情况不是很好吗?”
他问着红尘。
沈红尘正在一边收拾着方才施用过的银针,背对着沈殊,声音淡淡。
“还死不了,只是一身功力散去了六七分,如果想要恢复,只有回宗门,让大长老救他。”
沈殊说道:“那你就送他回去吧。”
沈红尘声音骤然冷了几分:“我们要是都走了,谁守在你身边?”
沈殊弯唇轻笑出声:“我又不是文弱书生,你还怕谁能伤害我不成?”
沈红尘蓦然转身,沉声道:“你别忘了沈虢逃走了。”
沈殊见他太严肃,连忙安抚道:“放心,我身边这么多的暗卫,你还怕沈虢能偷袭我不成?何况他如今寄身的珠玑阁也被我们端了,诚郡王也死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老老实实躲起来,而不是找我报仇。更何况......”他眯着眼轻笑:“那个残废,我又何曾怕过他。”
沈红尘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说道:“我会在秋天之前回来的,你自己保重。”
沈殊低声笑了笑:“你放心,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负着双手走到窗前,看着院外盛开的粉白色桃花,轻声问道:“红尘,我的身子还能坚持几年?”
沈红尘肃声说道:“你身上的寒症已经有复发的趋势,若是好生保养,五年。”
“五年啊......”沈殊轻叹:“瑾瑜,你快点长大吧!”
......
草长莺飞,时光流逝。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
世事变迁,曾经的少年已经渐渐长大,他褪去了身上的绒毛,羽翼渐渐丰满。
刚刚下了早朝,三月初的天气依然有些冷冽,书房四周还拢了几个火盆。
十七岁的皇甫瑾瑜坐在御案前。手拿着一封奏疏认真看着。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袞龙皇袍,足蹬明黄丨色的袞龙靴,再衬着他秀气俊美的脸庞,这样一位少年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令宫中无数宫婢痴心不已。
只可惜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往自己的后宫安排几位如花美眷,至今仍是单身。
所以宫中甚至开始有传言,皇上会不会是个断袖?因为在他身边来往进出的,都是一些英俊秀美的少年郎,比如说那位御前侍卫,却有着“忠勇侯”爵位的李大人;还有那位年纪轻轻的傅侍郎;以及刚从建城回来的谢大人......
最最要紧的,当然是那位俊逸绝伦,漂亮的不像话的沈相沈大人......
这几个,可都是京中最最有名的几位黄金单身。
这几个年纪都不小了,可是一个两个都没有娶妻成亲的打算,真是不得不令人遐想啊!
几名小宫女偷偷摸摸聚在离御书房比较偏远的地方,小声议论着几位大人与皇上之间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又小心的偷瞥坐在御座上的皇甫瑾瑜,脸上又是憧憬,又是惋惜。
远处昂首阔步行来一个身材挺拔,猿背蜂腰的年轻男子,端是眉如远山,眸如星子。
几名小宫女忍不住扶着胸口,心跳加快起来。
守在门口的小录子见到那男子,连忙上前行礼说道:“李大人,您来了,刚才皇上还提起您来着。”
李元享点点头,也不用小录子通禀,自己走进书房,躬身说道:“皇上!”
皇甫瑾瑜抬头见到他,眼中尽是满满的笑意:“元享你来了,东夷大捷,这一次,你功不可没!”
第32章 赏花宴
李元享谦逊的笑了笑,今年二十一岁的他,比当年更加沉稳老练了许多,他展眉笑道:“这多亏了皇上你不计前嫌,慧眼识人,才有了今日的战果。”
皇甫瑾瑜撇嘴道:“元享,你怎么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满嘴阿谀?曹东璐、蒋传、吴铨这几个人都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和朕又有什么关系了?”
李元享赧然一笑:“话虽这么说,但是当年皇上你还身为皇子时,他们多少都对皇上不甚恭谨,但皇上不仅没有追究他们的过失,还提拔他们一个个进入军营,为国效力。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是因为皇上的心胸宽广所致。”
皇甫瑾瑜晒道:“还说他们,当年你跟朕打架,打得还少了?”
李元享面色尴尬,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皇甫瑾瑜也不再捉弄他,想了想说道:“他们此番功不可没,每人连晋三级,赏银五百两。”
李元享忙笑道:“那微臣就代他们三个人多谢皇上了。”
皇甫瑾瑜抬眼笑问:“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朕一并赏了你。”
李元享笑了起来:“东夷之战微臣又没有去,要的哪门子赏?”
皇甫瑾瑜微笑道:“你荐臣有功,总要一并赏了。若不然......”他若有思的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听说你府上连个近身的婢女都没有,不如朕送你几个美女吧!朕宫里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你看中哪个,随便挑。”
李元享顿时黑了半边脸,“皇上,你的后宫至今也无人啊!不要把主意打到微臣的头上。”
皇甫瑾瑜叹了口气,站起身缓缓从御座上走下来,站在李元享的身前面色忧郁。
“可是最近朕听到有人说,元享不近女色的原因,是因为你是一个断袖啊!元享你刚才又拒绝了朕送你美女,难不成,你真是一个断袖?”
李元享几乎有吐血的冲动,咬着牙一字字的说道:“臣不是断袖!皇上你今年也十七了,按规矩,也该考虑大婚事宜了!”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转手丢给了皇甫瑾瑜,果然少年天子的脸上戏谑之色少了几分,面色更加忧郁起来。
皇甫瑾瑜负着双手,喃喃说道:“是啊,早朝的时候,那帮家伙就又将这件事情提了出来,可是娶皇后啊,该娶谁呢?”
只要皇甫瑾瑜不要提再送自己宫女的事情,李元享就仿佛解脱了一般,脑子也清楚了几分。
他想了想:“要不然,臣让顾太妃帮忙挑选几位朝中大臣家的女儿来看看?”
顾太妃是李元享的姨奶奶,是前朝太妃,如今后宫无主,还健在的,位份最尊崇的,也就仅剩下顾太妃了。
有时候宫中年节有些不甚确定的事情,宫中掌事的太监宫女都还要再请示这位太妃娘娘。
皇甫瑾瑜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可是一想起朝堂上的某人一脸正色的提议,他该娶个皇后了,满腹怨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告诉顾太妃,让她主持一场赏花宴,遍请朝中各大臣府上的未婚小姐来赏宴。”
皇甫瑾瑜垂眸淡声交待,李元享愣了一下,“皇上打算在赏花宴上选皇后?”
皇甫瑾瑜弯唇冷笑:“这不就是某人喜闻乐见的吗?你去办吧!”
李元享只得躬身行礼,去后面找顾太妃了。
皇甫瑾瑜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心中冷哼,沈殊,你说,朕选谁来做皇后好呢?
......
顾太妃的办事效率很高,正好三日后便是休沐日,于是便在御花园中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办了一个小小的赏花宴。
虽然是三月初,但是御花房的太监们早早把培育好的各种珍稀花卉都搬到了花园中。乍一看上去,红紫粉白青绿黄,各色花儿争奇斗艳,煞是可爱。
等小录子来请皇甫瑾瑜的时候,已经巳时末了,皇甫瑾瑜弯唇笑了笑,问道:“各府小姐都到了?”
小录子笑的眼儿眯成了一条缝:“是,都到了,个个人比花娇。”
皇甫瑾瑜笑了,站起身,从御座上下来,小录子连忙将斗篷取了下来。
皇甫瑾瑜摇头示意不用,正待举步出门,忽然转头说道:“你去把李元享、谢观云和傅文祥都叫来,还有沈相。”
小录子连忙答应了,心中却嘀咕,只怕皇上真正想叫的,是沈大人吧!
皇甫瑾瑜慢悠悠的来到御花园,果然远远地就看见不远处的茶花下,站了好几位衣香鬓影的少女,果然个个娇语糯糯,姿容不俗。
一见到他来,顿时莺莺燕燕款款下拜,口中娇呼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甫瑾瑜满脸堆笑,一派和气:“免礼平身。”
一众佳丽站起身,偷着眼望向面前的少年天子。
只见他一身月白衮服,衬着他越发的风神俊逸,长身玉立,每个人的心中顿时狠狠跳了几下。
毕竟人人都知道,皇后只有一个,可是皇帝的后宫却有三宫六院,这样一个美少年,天之骄子,若能嫁给他,哪怕不做皇后,也不枉此生了。
今日主持花宴的顾太妃含笑走了过来,她今年其实也只有五十几岁,但是保养得宜,娘家人又经常进宫看她,侄孙子李元享又出息,是皇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连带着她也觉得面上十分有光,说话做事都中气十足。
她先上前跟皇甫瑾瑜见了礼,然后才笑问道:“皇上,本宫这样办,你可满意?”
皇甫瑾瑜对她也要客气三分,忙说道:“太妃有劳,朕很满意。”
顾太妃高兴的说道:“皇上,这几位小姐你都不认识,本宫为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吧!”
说罢就指着周围几位各色衣衫的少女说道:“这位是工部侍郎秦大人的千金,秦兰心;这位是漕运总督李大人的千金李竹青;这位是......”
顾太妃将一圈千金小姐介绍了个遍,皇甫瑾瑜笑的脸都僵了,恨不得拔腿就跑。
少女们个个人比花娇,的确美不胜收。可是皇甫瑾瑜偏生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脑中浮现的,竟然是沈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
他猛然打了个冷战,脸色一僵,难不成,自己不爱红妆爱男装?莫非自己才是个断袖?
第33章 谁是断袖?
“参见皇上。”
皇甫瑾瑜正愣神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几个人的声音,他转头望去,顿时松了口气,展颜笑道:“正好你们几个来了,朕为你们介绍一下。”
他指着身边的人对着面前一众莺莺燕燕笑眯眯的说道:“他叫李元享,朕的心腹爱将,忠勇侯;他叫傅文祥,当年的状元郎,如今虽然只是五品少卿,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呦。他叫谢观云,人称辣手府尹的就是他。你们彼此熟悉一下吧!”
李元享几人面面相觑,顿时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今日的赏花会,人人都知道是为了给皇上充盈后宫而准备的,他们来了顶多算个陪衬,这“彼此熟悉”算是怎么回事?
而这边的千金小姐们倒是更大方一些,娇滴滴的行了礼,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偷偷朝着李元享几人上下打量了。
毕竟京城几位最有名的黄金单身都在眼前,平日可难得一见的。
只见李元享穿着一身玄色镶金边的戎服,衬得他是肩宽腰窄,身材极为迷人挺拔。剑眉朗目,高挺的鼻梁,真是英俊又帅气。
傅文祥是曾经的金科状元,因为不用上朝,所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儒雅恬淡。
谢观云的大名在京城几乎是家喻户晓,他以七品知县的身份来到匪患丛生的建城,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将那里的匪患治理的清清爽爽。又用了两年时间竟然将一个贫瘠潦倒的建城,治理的欣欣向荣,夜不闭户。
他三年任满,两个月前刚刚回京,就被皇上任命为京兆尹。
这三个人各有特色,各有风姿,若是在平时,京中贵女们只怕见到他们都要驻足围观一番,只可惜,此时此地是给皇家选媳妇,皇上还在跟前站着呢。
众千金即便对这几人再好奇,也只敢悄悄打量着。若是被皇上察觉了,只怕就只能绝了这进宫的念想了。
顾太妃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给李元享使了个眼色,满脸堆笑道:“皇上,别光站着说话啊,前面有凉亭,大家进去坐着喝杯花茶,慢慢聊。”
李元享也忙说道:“是啊,皇上,这边请。”
皇甫瑾瑜百无聊赖的当先走了,众人进了亭子坐定,饮了些花茶,用了一些点心。
谢观云善于调节气氛,傅文祥儒雅健谈,李元享虽然别扭,被顾太妃瞪了几眼后也只好跟着插科打诨了几句。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有千金为了邀宠,便唱了一首曲子,而另一位不甘示弱,便应着她的歌声,跳了一段舞蹈。
皇甫瑾瑜笑吟吟的看了,一曲歌舞罢,忽然听到亭外有人击掌赞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好歌,好舞。”
此人嗓音低柔,带一丝清冷,清冷中却更添三分柔媚。
众人回眸,只见亭外盈盈站着一位身着淡紫色锦袍的年轻男子,黑缎子般的长发一半以紫金冠高高束在发顶,而另一半的黑发如瀑般散在身后。
他的五官精致到了极点,皮肤白皙的几乎透明。双眸黝黑彷如深不见底的潭涧,一眼望去几乎能将人的魂魄也吸了进去。微弯的唇角略带着一丝邪佞与随意,却见他略弯了弯腰,淡笑道:“皇上,臣来晚了。”
即便不作介绍,一众贵女此时心中早已猜出此人的身份。
果然见皇甫瑾瑜眼中一亮,已扬声说道:“沈相,快进来。”
三年过去,沈殊的身量却并没有长高很多,只是身形看上去,似乎又纤细清减了几分。只是他的眼神却更加清冷明亮,唇边也总是喜欢若有若无的挂着一抹淡漠疏离的笑容。
他缓步进入凉亭,先朝皇甫瑾瑜和顾太妃见了礼,李元享几人也朝他行礼问好。
谢观云甚至连忙起身让座,神态恭谨。
沈殊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很自然的坐在了谢观云的座位上,谢观云又朝旁边的空位坐了。
皇甫瑾瑜笑道:“沈相可谓朕的半位老师,今日花宴也是为了充盈后宫而设,不如沈相代朕看看,究竟哪位千金更胜一筹呢?”
此话一出,众千金顿时心思迥异起来。
今日花宴的目的虽然不言而喻,但是选妃一向是后宫之事,没有前朝官员插手的道理。即便如今后宫无主,好歹还有一个顾太妃呢!又怎轮得到丞相评头论足?
可是近来流言四起,均说风国这位年轻的皇帝虚设后宫,身边来往的却都是一些年轻俊朗的少年。
原先只道是风言风语,如今看来,面前的李元享、傅文祥、谢观云几人,哪一个不是风神俊逸,姿容俊秀?
更别说这位沈殊沈大人了,哪有男子能漂亮到他这个模样了?
真正是祸水啊!
只怕皇帝是断袖这件事,十有是真的。
众千金心中不住嘀咕,若真是这样,即便嫁进宫为后为妃,那还不是日日守空房?即便皇帝年少秀美,君临天下,可又有什么意思?
众佳丽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沈殊却美眸一转,在众女脸上绕了几绕,牵唇笑道:“依臣看,刚才唱歌的李小姐和跳舞的陆小姐就很不错,人美,歌舞也很不错。”
皇甫瑾瑜弯唇,笑吟吟的说道:“噢?看来沈相与朕的想法还真一致,朕也觉得很不错。”
两女听的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称谢。
皇甫瑾瑜直视着沈殊,仿佛要瞧进他的心底深处,缓缓笑道:“沈相,今日花宴虽好,但毕竟时间仓促,朕有个提议,不如请众位小姐就在宫中小住几日,朕也好慢慢的跟几位小姐联络一下感情,沈相,你觉得可好?”
沈殊依然淡笑:“皇上选妃自然需要慎重,脾气性情要相符相投,才能琴瑟和合,臣附议。”
皇甫瑾瑜的唇角略僵,眼眸中难已抑制的路出一丝恼色,却一闪而逝。
他长身站起来,淡声说道:“如此,那就有劳太妃为几位小姐挑选合适的宫室住下,并让侍卫去各府通禀一声,以免家中长辈挂念。”
顾太妃连忙答应了。
皇甫瑾瑜淡淡颌首,“如此,各位小姐随意,朕还要看奏疏,就不奉陪了。”
说罢,挥袖而去。
第34章 怒气
宫中住了几位千金佳丽,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许多,因为只是请进宫做客,并非正儿八经的选妃学规矩,虽然宫中规矩甚多,皇甫瑾瑜却下令不要拘束着这些娇滴滴的姑娘,所以总能各个角落时不时的听见清脆的娇笑声。
连顾太妃都感叹起来,还是年轻好,这些姑娘们都娇嫩的犹如花骨朵一般,岁月不饶人啊!
皇甫瑾瑜像是真的要打定主意选妃,日日早朝后快快的批完了奏疏,就会出现在这些女孩子经常出没的地方,比如说御花园、碧波池旁或者亭台楼阁内。
只不过皇甫瑾瑜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要跟着一两名“青年才俊”作陪,有时是谢大人,有时是李大人或傅大人,而更多的时候,则是沈相沈大人。
众位千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也有人猜想只怕少年皇帝面嫩,所以才会找人作陪,何况陪在他身边的,无一不是俊逸美好的翩翩少年郎,如此养眼之事,自然人人心中都是窃喜的。
这一日午后,略有微风,天气晴好。皇甫瑾瑜又拉了沈殊一起,在御花园中随意闲逛着。
远远地就看见碧波池边有几个年轻靓丽的少女们,在池边的一个花架子下,或荡秋千,或提笔作画,好不悠哉。
皇甫瑾瑜驻足而立,微微弯了唇,浅笑道:“沈相,下个月初八就是朕的寿诞了。”
沈殊淡瞥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下:“十八岁了?的确应该立后了。”
皇甫瑾瑜唇角僵了僵,心头忍不住浮上一股怒气,他提这个话头的原本用意,只是想隐晦的提醒旁边之人,他的寿诞总该送些什么给他吧?
为什么偏偏要提立后之事呢?
他还没说话,却听沈殊抱着双臂微捻着下巴说道:“其实陆小姐看上去还不错,人长得温婉漂亮,她父亲是兵部侍郎,若是立她为后,皇上手中无疑便握有了一张王牌;李小姐开朗爽利,父亲是漕运总督;郑小姐秀美,父亲是户部尚书,你可封为妃嫔,如此一来,兵部、户部、漕运三方尽握手中。”
皇甫瑾瑜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不悦的说道:“看来你已经为朕全都打算好了?”
沈殊淡笑:“皇上前些日子不是问臣的意思吗?这便是臣的意思了。”
皇甫瑾瑜紧紧捏着拳垂于宽大的袍袖之下,只感到一股怒气直冲入心底,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沈殊!你太僭越了!如何选妃、选谁为妃是朕的事情,朕只不过随口问你一声,你又怎敢对此评头论足?朕偏不选你说的这三个女子!”
沈殊微微挑眉,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也有五年了,这倒是头一次见到皇甫瑾瑜发这么大的火气。
他微微弯腰:“臣僭越了,皇上恕罪。”
皇甫瑾瑜的声音很大,顿时惊动了远处的众女,一见到皇甫瑾瑜和沈殊在此,连忙快步过来,俯身行礼。
皇甫瑾瑜当着众女的面不好发作,只淡声让她们起来,让她们随意。
皇上在这里,众女怎愿意离开,虽然见这二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更不愿意错失这样的机会,已有几个女子提议要让皇甫瑾瑜过去一起作画玩耍。
皇甫瑾瑜不置可否,举步走了过去,见花架子下支了一个大画板,上面画的是周围的花草亭台,笔力倒是不弱。
他将方才心头的不快强压下去,笑问道:“这是谁画的?”
已有一位穿着淡粉衫子的少女盈盈俯下身子娇声说道:“是臣女画的。”
皇甫瑾瑜见是那户部尚书家的郑小姐,忽然就想起刚才沈殊的话来,眼神顿时冷了两分,口中却笑道:“果然惟妙惟肖。”
郑小姐轻笑着谢了。
郑小姐提议道:“听说皇上也善丹青,不如也画一幅吧?”
立即有人将花架子上的画撤去,换了一张新的宣纸。
皇甫瑾瑜怔了一下,忽然偏头望了一眼站在远处一株碧桃树下的沈殊,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没有跟过来,是刚才自己的语气太冲了吗?
他生气了?
心头有些茫然的想着,手指却不知觉的拿起画笔,沾了墨,朝着那画纸上勾勒。
精致的五官、疏离淡漠的眉眼,淡紫色的锦袍、纤弱的身材,碧桃树下盈盈而立的,又是何人?
没有抬眼去看,手下笔锋毫不停顿,一挥而就,是否只因那个人的模样,早已深深印在心底?
皇甫瑾瑜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望着面前雪白画纸上的人,脸上有怔忡,有不解,更多的是茫然。
周围的气氛似乎有几分冷凝,众千金彼此交换着诧异的眼神。
这画中之人......是沈相吧?
皇上竟然能将沈相的神韵刻画的入木三分......
皇上竟然画了一个男人?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望着望远处淡然站立着的沈殊,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皇甫瑾瑜。
这两个人若真没一点关系,也没人信啊!
此时不光没人敢说话,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却见皇甫瑾瑜飞也似的从画架上扯下了那张画,几下便撕成了碎片,随手抛在了碧波池内,一句话也没有说,转头从另一边大步而去。
皇甫瑾瑜几乎就像落荒而逃一般,冲回了御书房。
小录子正在指挥着几个宫女太监整理书案上的奏疏,见皇甫瑾瑜突然冲了回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连忙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又小心翼翼的端了盏热茶,蹭过来赔笑道:“皇上想必是乏了,先喝口茶。”
皇甫瑾瑜将茶盏一把夺过来喝了一口,却狠狠掷在了书案上。
小录子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来磕头:“皇上息怒!”
皇甫瑾瑜的面色接连变了好几变,才挥手让小录子起来。
他拧眉说道:“你告诉顾太妃,让那些千金小姐都回去吧,选妃一事,容后再议。”
小录子摸不着头脑,只好先答应了。他转头要走,忽然又被皇甫瑾瑜一把拉住。
他不解的回头望去,却见这位少年天子的脸上,竟是无尽的茫然失措。
小录子心中忽然一疼,低声说道:“皇上,您究竟是怎么了?”
皇甫瑾瑜喃喃说道:“小录子,朕对那些千金小姐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们的确可爱美丽,但是朕一点也喜欢不起来。你说,朕会不会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朕难道真的是个断袖?”
第35章 小倌馆
小录子惊愕的张大了嘴,几乎无法消化这句话。
皇甫瑾瑜有些羞恼,在他的大腿上很狠踹了一脚,“你出个主意啊!你平时不是鬼点子最多吗?”
小录子摸着刚被皇甫瑾瑜踹过的地方,委屈的说道:“皇上,奴才服侍了您十八年了,没觉得您有那方面的爱好啊,您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皇甫瑾瑜拧眉,颓丧的说道:“朕也不知道啊。”
小录子捻着下巴,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眼前一亮,大叫道:“啊!有了!”
皇甫瑾瑜不解的望向他。
小录子伏在皇甫瑾瑜的耳边嘀咕了数声,皇甫瑾瑜脸上的表情连连变化,又是惊异,又是不敢置信,却更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小录子说完以后神情雀跃又忐忑,皇甫瑾瑜脸上红了又白,一脚朝他的胯部踹来。
小录子连忙闪身躲开,皇甫瑾瑜笑骂道:“你个没根的,鬼点子忒多!躲什么?”
小录子嬉皮笑脸的哀求道:“小祖宗,这件事情您可不能告诉沈相,不然他肯定会扒了奴才的皮。”
皇甫瑾瑜听到沈殊的名字,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撇嘴说道:“放心,他要知道了,只会扒朕的皮。”
他长身站起来,说道:“给朕换衣服,顺便让人把李元享叫来。”
皇甫瑾瑜换了一身出宫的家常便服,一身月白锦袍,顺手取了一把犀角骨扇塞在袖筒里,腰间坠了荷包、璎珞,怎么看都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李元享赶来的时候见到皇甫瑾瑜就是这副模样。
他诧异不已,虽然皇甫瑾瑜也经常出宫,但从来不会穿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