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你把朕掰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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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招摇,这是要去哪里?

    皇甫瑾瑜转头见李元享穿的是一身玄色锦袍,很满意,不用再换了,直接说道:“元享,跟朕去一个好地方。”

    小录子腆着脸说道:“皇上,把奴才也带着吧......”

    皇甫瑾瑜斜睨了他一眼:“愣着做什么,赶紧换衣服啊!”

    ......

    李元享无语的抬头,看了看面前高大的金字招牌:笑春风。

    又僵着唇角看了看站在面前这几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声音颤抖起来:“皇......公子,你确定,要进去?”

    皇甫瑾瑜心里也有些发毛,转头瞪了一眼缩在身后的小录子。

    小录子尴尬的笑了笑,悄声说道:“公子,不入虎丨穴,焉得虎子。”

    皇甫瑾瑜诧异,这句话不该用在这里的吧?

    还没等他想好是进还是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从内走了出来,模样甚是清秀,先不露痕迹的扫视了眼前三人一眼,目露异色,转而淡笑道:“几位公子既然来了,就请里面坐吧,看样子,几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我笑春风?”

    皇甫瑾瑜悄悄地捅了一下李元享,李元享表情几乎扭曲,扯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强自说道:“是......是啊,这位是我家黄公子,赶紧好生招待着。”

    男子含笑说道:“几位请。”

    皇甫瑾瑜轻咳了一声,大着胆子当先走了进去。

    进了里面及人才恍然发现,这里面装饰的一点也不见奢华颓靡,根本不像一个声色之场。

    淡淡的檀香缭绕,四周的家具皆是红檀木的,古朴典雅。

    大厅很大,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大厅的中央甚至还有一小小池塘,里面居然豢养着无数锦鲤。

    两边穿梭来往许多衣着华美的少男少女。

    仔细看去,少女一个个捧碟拿盏,却只专门服侍来往宾客;而那些少年或清秀,或淡雅,身材纤细,气质高雅,姿容美好。

    因为刚刚过午后,宾客不多,只有两旁隐蔽的厢房内,偶尔会传出来几声低低的笑语。

    不错,笑春风便是京城最有名的声色场之一,小倌馆。

    小录子出的馊点子便是,既然皇上您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男人,那不如亲自来这里感受一下,如果真有心动的感觉,那么抱歉,皇上您真的是断袖。

    如果看着这些美少年不心动,没感觉,那么恭喜,皇上您依然喜欢的是女子。

    虽然这个主意很混蛋,但是皇甫瑾瑜居然答应了。他倒没有想到,一个声色之所,居然做的这么有品位。

    那个引领他们进来的男子自称姓楼,名叫楼十八,是笑春风的“爹爹”。

    皇甫瑾瑜听的有些怪异,不过妓院的老鸨自称为“妈妈”,那么小倌馆的老鸨自称为“爹爹”倒也没什么稀奇。

    楼十八将他们带到了大厅侧面的一间华美厢房内,又命人送来了香茶,柔声说道:“看来几位是第一次来这里,想必也没有熟识的孩子。那在下僭越,做主为几位挑选两个孩子过来陪几位饮茶吧。”

    他告声罪,转身出去。

    他一离开,皇甫瑾瑜顿时松了口气,仰在了坐着的软椅上。

    李元享浑身冒着冷汗,低声说道:“主子,你到这里做什么?这可是小倌馆!”

    皇甫瑾瑜伸手将桌子上的香茶拿起来轻抿了一口,安抚道:“我知道这里是小倌馆啊,所以才来的。放心啦,我又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好奇,来看看。”

    李元享脸色依然不好看,嘟囔着说道:“哪里不好转,偏偏来这里,要是被朝中御史知道了,是要被他们参奏的。”

    皇甫瑾瑜轻笑道:“此事你知我知他知,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们都不说,那帮老家伙哪里能晓得。放心,只略坐坐我们就走。”

    他转头对小录子挤挤眼:“你这奴才还真会选地方,这里似乎还不错。”

    小录子低笑道:“奴才在这附近有处私宅,所以偶尔会从这里路过。虽然这只是个声色之地,但却颇高雅。给奴才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带主子去那里腌臜地的。”

    皇甫瑾瑜满意的点点头。

    李元享见状松了口气,虽然坐在这里心里依然毛毛的,但是为了放松,还是打算先喝口茶压压惊。

    他随口问道:“主子为什么突然想要来这里?”

    皇甫瑾瑜叹了口气,对他也不瞒着,喃喃说道:“因为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啊!”

    他突然眼前一亮,朝前凑了凑问道:“元享,你会不会喜欢朕?”

    李元享刚饮了一口茶,顿时无法忍住,眼见就要喷上皇甫瑾瑜凑近的那张秀气脸孔上。幸亏他及时想起这么做可是大不敬之罪,关键时刻偏了偏头,“噗”的一声,一口上好的雨前,尽数喷到了小录子公公的脸上。

    第36章 落荒而逃

    小录子愣了愣,哭丧着脸说道:“李公子,你若是对小的有意见,可以直说的......”

    李元享顿时捧腹大笑起来,皇甫瑾瑜也没撑住,刚饮了一口茶没喷出来,却呛到了嗓子眼里,连连咳嗽起来。

    这几人正笑成了一团,几乎忘记此刻身处何地,忽然听到厢房门口传来楼十八和暖的声音:“几位公子......”

    三人连忙收了笑,正襟危坐,朝门口望去,不觉都是一怔。

    门口除了楼十八外,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两名身如蒲柳,纤细秀美的少年,两人一着淡青,一着淡粉薄衫,年纪绝不超过十六岁。

    楼十八浅笑道:“他们两个一个叫吟风,一个叫弄月,是我们这里资质上好的孩子。”他转头对这两名少年柔声说道:“你们两个可要伺候好几位公子。”

    两名少年细声细气的答应了,缓步走了上来,楼十八淡淡一笑,悄悄退了出去。

    小录子听着这两名少年说话,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听是好听,但是阴柔娇媚,比起他们这些没根的男人,还更不像男人。

    他连忙小心的退后了几步,躲在皇甫瑾瑜身后。

    楼子里的少年自然眼力极好,一眼便能看得出谁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小录子躲在了一边自然没人理会,吟风和弄月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皇甫瑾瑜和李元享的身边。

    皇甫瑾瑜唇角一抽,鼻中顿时呼吸到了那个叫吟风身上传来的脂粉气息,有些甜腻,不算浓郁但依然不很喜欢,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元享不露痕迹的朝外坐了坐,那叫弄月的却以为他面薄害羞,又朝着他这边凑了凑,柔声笑道:“这位公子贵姓?看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知在哪里高就?”

    李元享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急声说道:“喂!你说话就说话,干嘛离得我这么近?”

    皇甫瑾瑜见李元享尴尬的模样几乎笑的打跌,却不料吟风见他露出笑容,眼中顿时显出痴迷的神色,轻声说道:“这位公子,您长得可真是俊逸非凡......”

    吟风呵气如兰,伸出纤纤藕臂,就朝着皇甫瑾瑜的脖颈搂去。

    皇甫瑾瑜吓了一大跳,一把将吟风从自己身上拉扯了下来,几乎跳着脚说道:“大胆!放肆!”

    吟风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虽年纪不大,但接客也有两年之久,若是平时自己这样的举动用在旁人身上,只怕那人早就把持不住,将自己一把抱在怀中了。

    没想到眼前这位俊秀的男子,竟然视自己为毒蛇猛兽一般,只差没把自己扔出去。

    吟风咬着红唇,几乎轻泣出声。

    他们若是不好男风,又来这笑春风做什么?

    李元享见状连忙将身边的弄月搡到一边,皱着眉说道:“躲开点。”

    楼十八听到这边的动静快速赶来,不解的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吟风,以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的弄月,展颜笑道:“只怕几位公子是不喜欢吟风弄月这样的?要不然我再为你们重新选两个孩子过来?”

    皇甫瑾瑜此时已经毫无心绪在这里待下去了,刚才吟风搂上来的时候,他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惊慌与厌恶。

    他怎么可能去喜欢男人?

    真是可笑!

    皇甫瑾瑜面色冷了下来,从荷包中摸出几粒金瓜子,随手丢在了楼十八的怀中,淡声说道:“不必了,我们走!”

    率先大步走出了这间厢房。

    小录子和李元享连忙也跟了上去。

    皇甫瑾瑜心情不是很好,低着头就朝大门走去,一出大门,却恰恰看见一台官轿从门口路过。

    皇甫瑾瑜愣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匆匆低下了头,对身边的李元享和小录子飞快的说道:“不好,快走!”

    说罢低着头弓着身子就朝与那官轿相反的地方跑去。

    李元享诧异不止,连忙飞身追了上去,小录子急的大叫道:“主子!等等我啊!”

    皇甫瑾瑜几乎跑到了另一条街上才停了下来,他扶着墙根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极为难看。

    李元享追了上来,他身上有功夫,自然不会像皇甫瑾瑜那样累的几乎虚脱,却依然气喘吁吁。

    好容易气息平稳了些,李元享才问道:“刚才怎么了?你看到谁了?怎么说跑就跑?”

    皇甫瑾瑜一声哀叹,用袖子捂着脸说道:“果然是不能做坏事的,现世报啊现世报!”

    小录子这时才追了上来,几乎跑掉了他半条命去。

    他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的几乎就像白纸一般,李元享兀自不知道皇甫瑾瑜究竟是怎么了,见小录子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禁皱眉道:“你怎么了?难道有鬼追你不成?”

    小录子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大声说道:“他比鬼可怕啊!主子快跑!”

    李元享忽然明白过来,皇甫瑾瑜和小录子为什么会是这番见鬼的模样。

    他抽了抽唇角,声音已经忍不住有几分发抖:“主子......你这会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冷冷说道:“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一个身着淡紫色锦袍的男子,从街道的另一边缓缓走了出来,面色冷凝,眼中含有薄怒。

    皇甫瑾瑜抖了抖唇角:“沈......沈相。”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出门大凶!

    沈殊冰冷如水的眸子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转,皇甫瑾瑜几人只觉得仿佛一桶冷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底,生生打了个寒战。

    却听沈殊冷声说道:“小录子自己回宫去掌刑司领刑棍一百下。”

    小录子缩了缩头,面容痛苦而哀戚,却不敢不从,恹恹的答道:“是。”

    李元享刚想说话,沈殊已冰冷开口说道:“李元享护主不周,罚俸一年,自己去掌刑司领刑棍一百下。”

    李元享扯了扯唇角,几乎已经能够感受到棍子敲在自己皮肉上的痛楚了,哀声道:“是,沈相。”

    皇甫瑾瑜急声说道:“沈相,这件事情是朕自己的主意,跟他们两个人无关,你不要罚他们了!朕自己认罚!”

    沈殊却牵唇冷冷一笑:“你是皇上,我是臣子,怎敢来罚你?”

    沈殊狠狠一摔袖子,转身便走。

    皇甫瑾瑜见他动了真怒,心中忽然感到惶恐不已,连忙冲上去一把将他拉住,急声说道:“小舅舅,朕知道错了,朕去那里只是因为......因为......”

    皇甫瑾瑜呐呐的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怀疑自己的性向有问题才去小倌馆吧?

    真要说了,沈殊会不会对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

    “因为什么?”想必是许久没有听到皇甫瑾瑜喊过自己“小舅舅”,即便在盛怒的情况下,沈殊的语气,依然不知觉的缓和了几分。

    第37章 心意

    皇甫瑾瑜满脸涨得通红,想要解释却又无法开口,本生便是自己理亏,原由更是无法启口,憋了半天依然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沈殊静等了他半晌,见他依然说不出个原由,眼中渐渐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他冷声道:“瑾瑜,我们相识五载,虽然教授你的时间不长,但一直认为你我之间的关系,亦君亦臣,亦师亦友。我一生唯谨,不求能做出什么成绩,只希望不会辜负你那句“小舅舅”的称呼,希望你能以我为镜,做好这一国之君!可是......”

    他眸色冰冷,几乎犹如三九严寒中的冰雪一般:“瑾瑜,你令我何曾失望!你身为皇帝,居然会去那种地方!你可知若是被朝中大臣们知道,对你的圣誉会有多大的影响?”

    皇甫瑾瑜见沈殊气的面色苍白,忽然惊觉这几年来,沈殊愈发显得瘦削单薄,原本便白皙的肤色几乎连血色没有。

    猛然间心痛如绞。

    或许,他并不是喜欢男人,也不是不喜欢女人,他只是喜欢的人,是沈殊罢了。

    喜欢的是这个人,无关男女。

    皇甫瑾瑜深深吸了口气,诚恳地说道:“沈相,朕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他想了想,“朕回去以后,自罚练字两个时辰,百~万\小!说两个时辰,晚上再去太庙罚跪两个时辰可好?”

    沈殊眼中划过一抹诧异,皇甫瑾瑜这两年脾气见长,总会时不时的想与自己顶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懂事了?

    更何况,刚才自己可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顿,若是以往,只怕早已暴跳如雷,喊着自己的名字直呼“以下犯上”了。

    今日是怎么了?被自己骂一顿骂转性子了?

    沈殊面上不露分毫异色,依然沉着脸,不再理会他,转身拂袖而去。

    见他走的没影了,李元享才蹭了过来咂舌说道:“主子,沈殊刚才可是大不敬啊!他喊了你的名字!”

    皇甫瑾瑜怔怔的说道:“朕倒宁可他永远直呼朕的名字呢。”

    “哈?”李元享瞠目,皇上今日是怎么了?不会被沈相吓傻了吧?

    小录子哭丧着脸说道:“主子,奴才真的要去掌刑司挨那一百棍吗?奴才会没命的。”

    李元享撇撇嘴:“录公公,有我陪着您呢!放心,我那里有上好的棍疮药,包你擦了以后身上不见一点疤痕。”

    小录子掩面继续哀嚎。

    ......

    皇甫瑾瑜回到宫中,当真认认真真练字百~万\小!说直到深夜,然后又去太庙跪了两个时辰。

    其实对于惩罚不惩罚来说,他并非很在意,只图了一个静心而已。

    跪在太庙中,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他想了很久。

    他想理清这段烦扰在心底的情感。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某一个人,当初年幼的时候在市集上听过戏,登基以后虽然出宫不易,但皇家藏有各种各样的书籍话本,近两年也看了不少。

    但是对于“情”之一字,依然是懵懵懂懂,身边的男人除了小太监,其余的也都是光棍一条,根本没有人来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心动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样的。

    皇甫瑾瑜默默呼出一口气,心中却有几分沉重。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能有个人跟他聊聊天,说说心事。不管是否能给他出个主意,哪怕,只是单纯的听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背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皇甫瑾瑜心中正诧异这个时辰谁又会来到这里,他不是早就交待了跟在身边的太监,没有自己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吗?

    脚步声停在身后一丈处就静止了下来,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气氛一刹那的凝结,皇甫瑾瑜没有回头,但是忽然就知道了身后那个人究竟是谁。

    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几分,手掌心中也沁满了汗水。他想回头,却又有几分忐忑。

    过了半晌,反倒是那人缓缓开口:“夜深了,回去吧。”

    皇甫瑾瑜在听到他开口的第一个字时,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几分。

    他并没有站起来,只低声说道:“朕自幼不得父皇喜爱,母妃日日忙于算计也无暇理会朕,虽然锦衣玉食,身份贵重,但其实甚至比不上民间那些虽然贫困,但却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十岁没了母妃,十四岁父皇也离朕而去,偌大的江山社稷交到朕的手上,外有流匪暴民,内有皇叔野心想要篡位。说真的,在刚登基的那一年,朕没有几日是能睡的安枕的。”

    他望着面前暮珝帝的灵牌,淡声说道:“在朕的心里,你就是朕唯一的亲人。朕彷徨无助的时候,是你陪着朕;朕做错了事情,你会教导朕;在朕最危险的时候,是你用温暖的双手,救朕于危难之中。”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来,深深望着身后不远处那个静默而立的人,轻声说道:“沈殊,在朕的心里,你就是朕最亲的亲人。朕知道今日不该去那个地方,但是这几日,朕心里很彷徨,宫里住了那么多美丽的女孩子,可是朕一个都不喜欢,连一点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所以,才想去那个地方试试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的是男人。”

    “结果呢?”沈殊淡淡问道。

    皇甫瑾瑜嘴唇微微抖了一下,“试出来了。”

    “你喜欢的是男人?”沈殊眸色幽深,微弯了唇角,声音却冷了下来。

    皇甫瑾瑜苦涩的笑了笑,低下头说道:“正确的说,朕喜欢上的那个人,无关男女。”

    沈殊静静望了他片刻,漠然开口道:“一国之君,不能太在意个人喜好,他要放眼于天下黎民苍生,而不是专注于自己的儿女私情,更不要说,只单纯的喜欢某人,却连他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皇甫瑾瑜急声说道:“朕只是想单纯的喜欢他,哪怕只是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沈殊声音淡漠而疏离:“皇上,在这个世间,没有谁能够陪着谁,一辈子。”

    皇甫瑾瑜的声音颤抖起来:“那你......”

    沈殊淡声说道:“皇上,我终有一日,也会离开这座皇宫,离开朝堂。这里,本不属于我。”

    皇甫瑾瑜怔了半晌,方才想起来,当初父皇去世前,几乎算是半强迫半请求,才让沈殊留下来,做了这个丞相。

    他,本不愿意的。

    第38章 沈殊的心思

    沈殊见皇甫瑾瑜一脸伤心怔忡的的模样,忽然心中也觉的有些不忍,微叹一声说道:“皇上,很晚了,明日还要上早朝,早些回寝宫歇息吧。”

    皇甫瑾瑜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迈步朝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在宫中寂静的长街上,随侍的宫人远远坠在后面,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想必是因为夜风清冷,吹在脸上令皇甫瑾瑜清醒了几分,刚才在太庙中压抑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他故意让自己的脚步顿了顿,让身后的沈殊与自己距离的近一些,轻笑的问道:“沈相怎么这会进宫了?”

    宫门早在戌时就会下钥,这会都近子时了,他又如何会进宫?

    沈殊静静说道:“我有出入禁宫的腰牌。”

    皇甫瑾瑜才想起来,沈殊曾经身为国舅之尊,当初沈后在的时候,沈殊就可以随意在任何时间进出皇宫了。

    两人默然而行,皇甫瑾瑜很享受两人如此并肩而行的感觉,连刚才想问沈殊为何在这个时辰进宫都忘记再问。

    沈殊跟在皇甫瑾瑜身后一步以外,他注视着身前的少年,轻轻抿了一下唇。

    两人认识五年了,他亲眼目睹了这个少年的蜕变。

    他从一个青涩毛躁的孩子,成长为一个风华正茂、睿智果毅的君王。

    他付出了多少,沈殊是看在眼里的。

    短短的两年内,瑾瑜他不断拨冗出新,大力提拔新人,为朝堂注入新鲜的血液,努力的使自己的羽翼更加丰满强劲。

    他做的很好,即便仍有很多地方略显稚嫩,但是如今他的身边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精英能臣,想必再过几年,在他的治理下,会更加繁荣安定了吧?

    沈殊将双手拢在袖口,指尖冰冷到几乎没有了知觉。

    刚才瑾瑜说的那番话,其实他是听懂的。

    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瑾瑜竟然对自己有了这样的感觉。

    沈殊微微扯了扯唇,不是不感动的,自己深夜进宫,不也是听到安排在皇甫瑾瑜身边的暗卫传来消息,他当真深更半夜的,在太庙跪了两个多时辰依然不起来,才会匆匆进宫的吗?

    只不过,既然瑾瑜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思后,也没有必要再说出来了吧!

    省的再留给他什么不切合实际的期望。

    沈殊勾了勾唇角,眸色冰冷。

    自己和这少年,又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自己根本不会喜欢眼前这少年啊!

    更何况,按辈分,自己可是他的“小舅舅”呢!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就以目前自己的身份来言,他难道还真的想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真是可笑!

    更何况......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唯一的亲人,姐姐沈璇,可是被他那位好母亲,陈贵妃害死的,即便如今逝者已矣,可是自己又怎能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即使再退一万步来讲,自己什么都不考虑,自己的身子状况,也不容许自己再在京城多驻留下去了。

    红尘上个月从宗门赶回来了一次,说晚灯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一身功力在几位长老的合力救治下,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估计再用不了半年,就能回来。

    可是他在为自己把脉的时候,一张脸几乎已经黑沉犹如锅底一般。

    真的这么糟糕了吗?

    沈殊轻呼出一口气,如今已是三月份,最难熬的几个月终于又熬过去了。

    但是红尘却说,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今年十月之前,一定要回宗门治疗,否则药石罔效。

    虽然一向与红尘打打闹闹,玩笑不羁,可是他的话,自己是信的。或许,真的该结束这里的一切了。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沈殊轻牵唇角。

    姐姐姐夫,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也基本做得差不多了,国家与自己性命相比,自然是性命更重要一些,我还不想死呐!

    想必是轻笑出声,走在他身前的皇甫瑾瑜微微诧异转身:“沈相因何发笑?”

    沈殊滞了滞,难得一见的语塞。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到了崇德殿跟前,便岔开话题说道:“皇上,早些安歇,臣先告退了。”

    他本来想转身离去,忽然顿了顿身子,轻声说道:“下月初九,是皇上的千秋节,微臣一定会送皇上一件寿礼的,或者,皇上想要什么,尽可以提出来。”

    既然两人也算相交一场,半年内自己也会离去,不如留下一样什么,也算是个念想吧。

    皇甫瑾瑜眼中顿时发出炙热的光芒:“当真?”

    沈殊露出今夜第一个清朗的笑容,“自然。”

    皇甫瑾瑜心跳忽然加快起来,他想了又想,一时竟然决定不下来该跟沈殊要一样什么东西才好。

    沈殊含笑说道:“不急,还有二十多日,皇上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我好了。”

    皇甫瑾瑜兴奋的连连点头,沈殊淡笑道:“臣告退。”

    他退后两步,方转身离去。

    只是在转过身后,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皇上过了生辰,就满十八岁了,迎后纳妃之事,刻不容缓。

    既然决定半年以后的离去,时间紧迫,沈殊每日便会花更多的精力将手头的权力分散下去。

    自从诚郡王伏诛以后,朝中势力仅剩下两党,除了沈党外,其余的都已尽归皇甫瑾瑜的麾下。

    可是若想让这个皇位坐的更加稳固,朝野内外一片祥和,那么必然不能再有党派之分。

    沈殊将朝中沈党一脉的官员职务、姓名尽列于表,然后一一细查。

    忠诚踏实的分列出来,即便日后不在了,这些人也会尽归皇甫瑾瑜所用。

    剩下一些顽固的,各尽启用,实在不行,哪怕下了辣手也要除去,省的自己不在了,没人压得住他们。

    顺便又在朝中大臣中选择,看谁能够接替的了自己。

    只可惜看来看去,都不甚满意。

    傅文祥略显木讷,行事不够圆滑;谢观云倒是圆滑老辣,可惜为人又有一些狠辣,不是为相的最佳人选。

    可是近两年来,算得上尖子的,还真没几个。

    沈殊苦恼的拧眉,看来要趁着皇甫瑾瑜的千秋节,再来一次恩科为好,或许还能再为朝廷选拔一些优秀的人才。

    第39章 大师兄

    次日早朝的时候,沈殊将提议在千秋节过后增加一场恩科的奏疏呈给了皇甫瑾瑜,皇甫瑾瑜自然一口应允,立即命吏部官员将通知榜文发放全国举子知晓。

    皇甫瑾瑜办理此事干净利落,沈殊自然觉得欣慰无比,趁着午后日光甚好,便打算去东市的古玩街上选择一样物品,作为皇甫瑾瑜的生辰贺礼。

    只是这算是在他离去前,最后一份礼物,自然不肯掉以轻心随便选一样,所以东找西看了许久,竟然一样都没看在眼里。

    走了许久,双腿关节处传来刺骨的疼痛,他知道寒气入骨,不能再走下去了。

    街边有茶楼,此时也觉得有些口渴,便打算上去先饮杯茶,休息片刻。

    一楼嘈杂,沈殊略瞥了一眼就觉得不耐烦起来,可是要上二楼膝盖处又刺痛难忍,心中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把阿薰带出来,好歹也能搀自己一把。

    正拧眉考虑是否就在一楼将就一下,忽然有个人默默走到他跟前,轻轻托起他的手臂,将他朝着二楼带去。

    沈殊怔了怔,原以为只是过路人,转眸望去竟然是沈红尘。

    红尘沉着脸,见他不动,淡声说道:“怎么?你不是想上二楼吗?”

    沈殊摸摸鼻子,红尘这会只怕心中有气,还是莫要惹他的好。便随着他的步伐,将半边身子的重量倚靠在红尘身上,缓缓上了楼。

    即便如此,好容易上到了二楼,沈殊因为忍痛,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早已成了惨白色。

    红尘死死压着心头没有发作,将他带到了临窗口的地方,小心的扶着他坐下,才喊来了茶楼的伙计,要了一壶沈殊素日喜欢的碧螺春。

    要了茶后,红尘便抿着唇沉着脸坐在沈殊的对面一语不发,沈殊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没话找话的说道:“真是巧啊,红尘你也来这里买古玩?”

    沈红尘淡声说道:“我买这些做什么?又没有人可送。”

    沈殊滞了滞,“你不会想说,你是一直跟着我吧?”

    沈红尘眸色转冷,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沈殊有些讪讪,知道是自己理亏,见茶楼伙计正好送了茶来,连忙抢先倒了一杯,双手恭谨的先推到红尘面前,笑眯眯的说道:“红尘辛苦,请喝茶。”

    沈红尘见到他这惫懒的模样,一肚子火气也没处发,闷闷的喝了口茶,才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你现在身子不好,出门为什么不叫上我或者阿薰?甚至连暗卫也不带一个?就你目前这种状况,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你可别忘了,沈虢到现在都没有抓住呢!”

    他每说一句,沈殊便点一下头,诚诚恳恳的说道:“是,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红尘的话音顿时嘎然而止,默然叹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殊的脾气他还能不了解吗,只怕自己的念叨,他左耳进了,又从右耳出去了,什么时候当真过了。

    沈殊含笑说道:“红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的。你再给我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我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抛去,我们就回宗门。”

    沈红尘深深叹了口气,“希望你说到做到。不是我夸大其词,你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早些回宗门,大长老们说了,他们几个人一起联手,或许能将你体内的寒毒逼去。”

    沈殊微微一笑:“大长老骂起人来太凶,我不敢见他......”

    沈红尘一晒:“他又何曾真的骂过你,他一直视你为亲生。”

    沈殊低声说道:“我知道。”

    两人正低声聊着,此时从楼下又上来一人,沈殊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忽然面露惊讶之色,失声说道:“大师兄!”

    从楼下拾阶而行上来之人,是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衫,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散着长发,看容貌却是慈眉善目,仿佛就像那庙宇里供奉的菩萨一般。

    见他听到沈殊那一声喊,眼中也露出一抹惊喜,循声望来,立时弯了眼眸,轻笑道:“殊儿,好久不见。”

    沈红尘一见是他,连忙站起来遥遥一礼:“杨公子。”

    此人名叫杨羡游,按辈分算是沈殊同门大师兄,自从他十八岁的时候离开宗门下山游历,算起来,两人已经六年未见了。

    沈殊想站起来,没想到刚一动身子,腿弯关节又是一阵刺痛,晃了晃身子几乎没摔倒。

    红尘一惊刚想上前去扶他,却没想到一个人影一晃,沈殊已经稳稳的靠在了杨羡游的怀里。

    红尘眸光一闪,淡笑道:“杨公子的武功又精进了。”

    沈殊难得老脸红了红,不动声色的站稳身子,故作轻松的说道:“大师兄,快坐下说话。”

    杨羡游却面色如常,依言坐下含笑说道:“殊儿,我们六年未见了,你居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沈殊故作薄怒道:“怎么会?当初我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如今我已二十了,怎么可能还和旧时一样?”

    杨羡游面露感慨:“一晃居然六年了。”

    沈殊见到他很欢喜,问道:“大师兄这些年都去了何处?”

    杨羡游笑道:“下山以后,我走遍风国各地,又去了燕国和赵国,这次回来是因为有家中长辈生病,所以来京探视。”

    他转瞬问道:“我在赵国的时候就听到你做了丞相,可是真的?”

    沈殊微笑道:“是,不过短期内,我就要辞官了。”

    杨羡游诧异道:“做得好好的,为何要辞官?”他心思通彻,转念便想到刚才上楼时,见到沈殊的异状,若有所思道:“难不成,你身上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