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走了,说是往北边去了,左边王家许氏他们也走了,如今咱们前村村尾只剩了我们家和你七婶家和后头徐家。”杨氏说着心里不由感慨,当时杨家兄弟说要往北边去时也劝她一家跟着去,可杨氏放不下初五,怕她寻回来找不到她们这才没走,果然他们家没走是对的,若是走了,如今初五寻回来就见不到他们了。
“家里怎么了?”方氏听得动静过来,就见初五坐在饭桌边,当下激动的也哭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搂了初五道,“苦命的孩子,可回来了!”
没得一会儿柳静欣也听得动静过来,见了初五也是又高兴又激动。
晚上两家人合在一块吃了顿饭,大灾过后也没什么好饭菜,但一家人团聚却是虽苦也甜,热热闹闹的吃晚饭,洗漱了满福却还不愿睡,硬是拉着初五不放,向初五告状说他要练了刀枪去把她从歹人手里救出,可他娘却不让,非逼着他练什么字,如今先生都不开学堂了还练什么字啊!告完状拿出他自己用木头削的一把木剑给初五看,邀功似的等着初五夸奖。
却原来刚刚院子里那通闹腾是为了这个,初五心里满满的,从她穿过来她就在照顾满福,自小跟满福比谁都亲,也疼他,如今看来没白疼他。
初五搂了满福,揉着他的脑袋夸奖道,“满福真勇敢!大姐谢谢你。”
“那是!不用谢你是我大姐嘛!”说着扬起小脑袋,嘿嘿的对着他娘笑,转而嘴巴一扁,委屈道,“娘不疼你,知道你被坏人抓了也不说去救你,我要去救你还被她打了!”
“臭小子!你还告起老娘的状来了?皮子又痒了?”杨氏扬手吓唬道。
满福告了状讨了赞赏便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去了。
这一晚初五是和杨氏一块睡的,杨氏把初五揽在身前,不住的用手抚摸初五的头发,眼睛不错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泪水。
“娘,我回来了。”初五也是满眼泪水,她娘得多担心啊,她都回来这么一会儿了她还觉得不真实,夜里也非得拉着她睡才安心。
“是啊,我家初五真是回来了——”杨氏哽咽,当初不见了初五,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凶多吉少了,夜里常常睡不着,就是好容易睡着了也总是梦见初五,梦见初五在梦里总是哭着喊着找娘,有时候是她小时候的模样,有时候是她如今长大的模样,她明明就站在初五面前却总是摸不到她,杨氏那心里天天是煎熬,满福却又不懂事,天天嚷着要练了刀枪去救初五。
如今见到大女儿好生生的在她身边,她只觉得跟梦里一样,就怕睡醒了就见不到初五了。
“娘,咱家里的田地还种着么?”初五见杨氏伤感,便引开了话题。
“三月雪才化完,好在那时候翻地下谷子虽然迟了,但能收多少就多少,我和你爹商量了最后山坳的田地种上了稻子,甘河边上那块地留了出来种蔬菜红薯等,蔬菜长得快,顶不住粮食,好歹也能填肚子。”杨氏翻了个身,又道,“二月雪停时候咱们就下了山,可那时候已经没粮食了,好在你教你爹和水家父子打猎,他们也能打回来几只野鸡野兔,这才没饿死,等得上了四月局势就稳定了些,你爹打回来的猎物也能拿到镇上去换米粮,只是换来的米粮不多,家里如今的粮食也是不多,你爹这才没日没夜的上山打猎。”
初五庆幸好在当时教了她爹做陷阱打猎的技巧,他们一家才没有饿死,初五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教她打猎的大罗父子,想到死去的大罗还有依旧在敌营的洛书,初五眼底满是伤感,她盯着杨氏看了会儿,犹豫着是不是跟她说罗家的事。她才回来,要是她娘知道她又要离开不知道会怎么样,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了她的。
只是她在家不能久待,她还要回去想法子把洛书救出来,如今局势多变,也不知道他那里怎么样了。
果然,初五刚说了罗家父子的事杨氏伤心过后便虎了脸不让初五去,“你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他如今在敌营,那种地方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丢性命的啊!”
杨氏要是知道初五本就是从那敌营里回来的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初五知道她娘担心她,对杨氏这个反应也不恼,平静的想要说服杨氏允许她去,“娘,咱们两家是结了亲的,我虽还没过门,可也是罗家的人,如今大罗不在了,洛书又这样,我怎么能放着不管?如果那个人是阿爹,娘也会和我一样的。”
“是,你爹要是遇上这样的事,我也不会放着不管,可你就是不能去!”人都是自私的,杨氏尽管觉得初五说的在理但感情上不允许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自家女儿自投死路,她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了,她不能连大女儿也没了。想到迎春,杨氏眼里的眼泪更是汹涌,哽咽着道,“迎春那丫头也不知道怎样了,是生是死都不知晓,你如今要再这样,教我怎么活啊——”
初五知道她娘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只得闭上嘴。
第二日杨氏下地忙活,嘱咐了立夏和满福寸步不离的看着初五,就怕一个没留意初五真就跑去找洛书去了。
早上蕊儿来了趟,她如今和芳儿还有龙夫人住在村中央一处空屋子,那家人举家去了北边,刘家本来是要收拾了左边王家的房屋让龙夫人住的,可龙夫人埋怨迎春拐带了她儿子,硬是拒绝了刘家人的提议,自己在村子里寻了如今这么个住处。
蕊儿是早上听得初五回来的消息,便过来瞧瞧,见了初五果然回来了,很是替刘家高兴。
她回家跟龙夫人说了,那龙夫人并没见多少欢喜,咬牙道,“老天不长眼,怎的是这个丫头回来了!那刘迎春呢,怎么没回来?我的跃儿啊——”说着便哭上了。
她是恨透了刘家人了,刘家二丫头拐带了她儿子,这会儿两人在外头不知道是生是死,她哪里有什么好脸色给刘家人看?更是恨不得刘家人都死绝了才好,又哪里会为了初五是不是活着回来这样的事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好肥好肥的一章。。
第71章 佃户(七十一)
傍晚时候刘长生和水家父子回来了,同回来的还有徐家的小子。大家得知了初五回来的消息都是高兴,刘长生见了初五好好的,这庄稼汉子的眼里也起了水雾,高兴的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人进山三天,除了十来只野鸡野兔,还得了一头百十来斤的野猪。
“立夏,你不知道,当时这野猪可是冲着我来的,我可没躲,拿了手里的尖矛就迎了上去,嘿嘿,这回你可不能说我胆小了。”徐全摸着脑袋憨憨的傻笑道。
“这傻小子,那野猪冲着他去,他可好,不要命了一样,直直迎上去,可把我们吓坏了,好在他运气,一下便把尖矛扎进了野猪的脖子里。你小子下回还这么不要命,我们可不和你一道去了。”水大年揉了揉徐全有些枯黄毛躁的脑袋,道。
“你不带我刘叔带,我不求你!”徐全从水大年手底挣脱,愤愤道,显然他对水大年的话很不满。
“嘿,你小子——”水大年好笑,指着徐全。
初五把烧好的开水端出来,放在刘长生身边,立夏拿水瓢盛了水往野猪身上浇,刘长生拿了刀给野猪刮毛。
徐全过来一把拿过立夏的水瓢,道:“我帮你!”也不理会立夏对他翻白眼,径自乐呵呵的忙活。
初五见他两人这模样,心里明白徐全估摸喜欢他们家立夏呢,她也不说,等水盆子里的水没了就让立夏去端,他们一个端水一个浇水倒配合的很好。
晚上几家人一块围在一处吃了顿猪杂,肉他们是舍不得吃的,要拿了去卖,这些猪杂猪骨头不值什么钱,大家便一处分了吃。
第二天刘长生没跟着水家父子去卖猎物,初五起来时候见刘长生正好挑了水回来。
刘长生见了初五,放下水桶便招手让她过来,初五以为她爹要她帮忙,过去要提起水桶,却被刘长生阻止了。
“你的事我听你娘说了。”刘长生把扁担递给初五,把水都倒进了院子那口水缸,道。
刘长生知道初五并不稀奇,他要是不知道才稀奇了呢!只是初五不知道她爹是个什么态度,便不说话,听着她爹要说什么。
“你好容易回来了,又说要走,你娘一下没法接受,你也别跟她怄气,多理解理解她。”刘长生倒完了水,皱着眉头道。
初五从那晚开始便没怎么跟杨氏说话,主要是不知说什么,没想到杨氏倒以为她与她怄气了,忙解释道,“我没跟娘怄气,我也知道娘心里难受。”
“这就好,你好容易回来了,可别让你娘难受,你丢了那会儿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说睡着了梦里就见你喊她,哭着喊,可她摸不着你,她那时以为你不在了啊。”刘长生抹了抹额前汗珠子,道。
初五想过她不见了家里人会担心,却不知道杨氏如此担心,也如此伤心。只是她从敌营出来已经这么些时候,不知道洛书那边怎么样了,见到家人都好,她实在不愿再耽搁,“爹呢,我要是去找洛书,爹怎么说?”
刘长生估摸没想到她女儿会问他,愣了好一会儿,叹息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就是我们不让你去,你也不会真就放手了,你娘也是知道的。”刘长生看了眼厨房,又道,“你要去爹不拦着你,可你要答应我们平安回来。”
厨房里杨氏拿着火钳子楞楞的坐在灶口,灶里的火灭了也不见她有动静,她想冲出去拖住初五不让她去,可又迈不出脚,她知道她要是拦了初五一定会怨她,别看初五自小就乖巧,那脾气也是倔的,定下的主意就是她这个做娘的也改不了。
初五贴身收好刘长生给他的几十文钱,本想去和杨氏道别,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在院子里说了句“娘,我走了。”便辞了刘长生出去,天还早,立夏和满福还没起来,初五没跟他两道别,怕她一旦道别就走不了了,立夏不说,满福一定会扯着她不让走,就是不扯着她让她别走也有可能收拾了东西吵着要和她一块去。
杨氏听得初五那声“娘”再忍不住追了出去,可初五骑着驴已经走上了大路,杨氏追出去也只见了初五一个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消失不见。
初五出了牛头村一刻不停的往历城去,日夜赶路,五月下旬终于到了历城。历城不论水运还是陆路都非常方便,自来都是魏国的交通枢纽,其繁华仅次于帝京,如今属于二皇子党的叛军管辖。
初五刚进历城就见满眼的白布,行人来去一个个都是素衣,初五心头一跳,知道不好,果然,进了一家小酒肆便听得人们谈论当今皇帝驾崩的消息。初五这几天赶路,并不特意找了城镇投宿且日夜赶路,实在困了累了便在路边生了火休息一会儿,等没这么累了便又开始赶路,竟是不曾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
这历城如今在二皇子手里,他老子死了不管他心里是真高兴还是假伤心,都让历城的百姓挂了白布以示哀伤。
皇帝死了,那么这场夺位之争才刚刚开始,初五更担心洛书的处境了,这时候二皇子定然会让他出战以表忠心,若洛书真应了那即便心上没有叛变,四皇子也不会相信他了,夹在这两兄弟的战争中,他如何能活?
初五没了吃饭的心思,匆匆找了从前给大营送蔬菜的大叔打探洛书的消息。那大叔也不是无端端发善心的,收了初五那头驴,这才告诉初五洛书还好好的呆在大营里,依旧是那件间营帐。
初五得了消息,也不急了,知道了他还好好的消息身心都觉疲累,找了间小客栈决定休息一会儿,夜里她要去把洛书带出!
初五休息好了便出了历城,在大营外不远处的山坡上藏着,就等着午夜时候潜进去把洛书救出来。
夜已深,各处营帐熄了灯火,连营帐间空地上的篝火也渐渐暗了,守着大营门口的士兵倒还是很精神,守着大帐门口的士兵却已经头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了。
初五是从厨帐坐在的角落潜进去的,相对其他地方来说还是这一块她比较熟悉,潜进去的机会也大。
初五一个轻身翻滚蹲在帐子的阴影里,躲过了一队巡逻士兵,初时初五还觉得伸手有些僵硬,毕竟多年没施展过了,到后来越是顺利,没一会儿她便甩掉了那些走来走去的巡逻士兵和各个营帐的守门士兵,潜到了洛书的营帐。
守门的两个士兵都盘腿坐在外头,一个看来已经熟睡,另一个却还精神,抱着长矛时不时的往四处瞧瞧,初五本不打算杀人,这会儿看来不把这两人解决了她是进不去也救不出洛书了。
掌心一寒,一枚冰针在掌心凝结,抬手挥袖,冰针似长了眼一般直直往那醒着的士兵心脏袭去。那士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只觉心脏一疼,便全没了知觉。
初五见那士兵脑袋往胸前一耷拉,知道已经解决了,待再要举手去杀那熟睡的士兵时初五终是不忍,绕过他悄悄进了洛书的大帐。
因为营帐间点了篝火,大帐里并不是全黑的,朦胧中初五见洛书躺在榻上,见了他好好的,初五送了口气,走近,脖子上却觉一阵冰凉。
“谁?”洛书刻意压低的声音。
脖子上一凉时初五愣了,听得洛书问话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是我。”
“初五?”洛书似是不敢置信。
“是我。”
架在初五脖子上的匕首在得到确定回答后收了回去,“你怎么在这里?”洛书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惊喜或是开心,相反初五听出了责备。
“先别问,跟我走。”初五去拉洛书,却并没把他拉动分毫。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洛书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我知道,咱们先不说这些,先出去再说!”初五很着急,她心里总有个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并不想在这里多耽搁,多耽搁一秒便意味着多一分危险。
“你走吧,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吧。”他的事情还没完,是不会跟她走的,如果他要走早已经不在这里了,也用不着她这弱女子冒这样的危险来救他,说实话,初五的出现确实令他很震惊,但震惊之余也升起了一抹欢喜,初五肯冒着危险来救他,足可说明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初五难以置信,她冒着危险来救他可不是来听他的拒绝的,初五咬牙,强拖着洛书就往外去,“我不管你还有什么没做,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初五——”
“你这又是何必呢,他都说了不跟你走了,强人所难可不是个好习惯啊。”柳无双妖媚的声音传来。
初五挑开帘子的手一顿,外面围了一圈弓箭手,柳无双这变态如今摇着把描金扇子闲闲的站在弓箭手后。
初五本以为已经这么久了,柳无双就算防着她回来,过了这么久不见她来也应该放松警惕了,可没想到她还是落了他的陷阱。
“别这幅表情嘛,我也不是就等你一人,主要是小罗友人太多,时不时的会进来那么一两位来寻小罗秉烛夜谈什么的,我怕他一人招呼不周,这不才特地来凑热闹。”柳无双笑得一脸无辜。
初五环视了一圈,这弓箭手少说也有二十个,他们用的还都是弩箭,一次三发,几十支寒光闪闪的羽箭对准了他们这一米宽的营帐门口。
初五被洛书拉了一把,藏在了他身后,“柳将军既然叫我一声小罗,也请看在几分薄面上原谅内人鲁莽。”
“我却不知小罗何时成亲了?”柳无双风马蚤的摇着那把描金扇,桃花眼微微一挑,戏谑道。
初五被洛书拉到背后,望着挡在眼前的不算宽大的后背,嘴角泛起了笑意。也是这样的情景,不过对着她的不是几十支羽箭而是二十多把枪,一样的是有一个她爱的男人在身边,不一样的是前头那位没等她们协力迎敌便已经转身先给了她一枪,以至于她死都没能瞑目,而面前这位却把她藏在了他身后,独自去面对危险。
初五眼底也满是笑意,遏制不住的踮起脚尖,双手扶着洛书的脑袋迫使他低下头,洛书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温软的物体附上了他双唇,他瞪大了双眼,见初五眼底的笑意,她温润的舌头描摹他的唇形,眼底的狡黠是他从不曾见的。
愣住的不止洛书,还有在场的二十来个弓弩手并柳无双。
好时机!
初五放开洛书,迅速翻手飞出冰针,两手的冰针四散开来,精准的往那些弓弩手的心脏和门面上射去。
柳无双见了初五的动作就知不好,等他挥手打掉迎面而来的一枚冰针再看去,初五和洛书已经不见了,只有他那二十多个弓弩手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些已经当场毙命,而有些则是伤了眼睛在哇哇的满地打滚。
柳无双邪魅的脸上一片肃杀,踹了一脚滚到他脚边的一个士兵阴翳的道,“废物!”
初五拉着洛书飞快的往厨帐方向奔跑,身后是追兵,前头也有不少士兵举着刀剑长矛聚拢过来。
途中洛书夺了一名士兵的大刀,如今一面跑一面迎敌。
眼看着士兵们举刀砍来,初五也没了顾虑,快速的在手心凝结冰针,一把把的往外士兵身上飞。
一个个士兵在冰针射出后倒下,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与不甘和迷惘,初五已经不止手心冰冷,两个手臂也开始渐渐的感到寒冷,再这样下去她双手有可能被冻结。
世上永没有什么百利而无一害的东西,她手心如此逆天的冰针便是一个证明,她毕竟是个人,能穿透人体的冰针凝结出来需要瞬间的降温,而她的手会因为反复凝结冰针寒气不能消退而冻结。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僵硬,快了,他们就快逃出大营了,等出了大营往林子里去危险便能少一分了。初五挥舞着僵硬的已经没有知觉的手臂,挥掌出针。
士兵们发现了初五的异样,一个士兵趁着初五对付前头士兵时候举刀到了她身后,初五虽知道背后有敌,但此时她的身体也开始冻僵,动作不再灵活,听着风声堪堪往左边挪了挪,这才避开了一刀,那士兵见初五躲开,举刀又要砍来,却被洛书从他身后给了一刀,士兵瞪大了眼不甘的倒下,抽搐着。
不知何时出现了十来个黑衣人,他们个个武功了得,挡住了不少士兵,初五没来得及细看,洛书便拉着她杀出了大营。
初五被洛书拉扯着飞奔,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感觉她已经不是脚踏实地而是在飞一般,她鬼使神差的回头往大营的方向看了眼,此时身后的大营到处是火光,柳无双一身锦衣,站在一堆篝火边,依旧一副从容的摇着他那把扇子,可初五却从他眼中看见了阴寒。
第72章 佃户(七十二)
耳边风声作响,眼前景物迅速往身后飞逝,初五收回视线,看向前头洛书不算宽厚却坚毅的背影,初五只觉得此时的洛书很陌生,并非她从前认识的任何时候所见的他,他周身的寒气甚至比她此刻双掌间的更甚,初五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身后的喊杀声渐渐的远了,眼前的景物也渐渐融入了黑暗,夜正黑,初五全然不知自己被洛书带往何方。夏日的夜晚尽管很燥热但此时初五却觉得全身冰寒,异能使用过度,如今她只觉得连心脏也开始冰冷起来,眼前洛书的背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洛书只觉背后之人一个踉跄,他转身之际初五已经晕倒,她扇子似的一双睫毛上竟染上了一层白霜,清秀的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连呼出的气息也是寒冷的,他这才意识到攒在他手中的初五的手已经冻僵。
“初五!你怎的了?!初五——傻丫头醒醒——”洛书接住就要摔倒的初五,紧张的询问。
自从发现初五身怀武艺且武功并不弱,洛书便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憋屈感,自小他便觉得自己是最了解这傻丫头的,那丫头自小也是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他,而刚刚他却发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傻丫头居然瞒了他这么多,心里不气恼才怪。加之这丫头竟这般大胆的夜闯军营来救他,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做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她有没有想过她要是出了事,又教他如何独活?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拷问这丫头一番,却不想他一肚子憋屈的火气还没发出来,她倒好竟是晕倒了不省人事。
尽管心里有气,但初五这般洛书心下还是紧张得不行,抱起初五一面给她输入真气一面飞快的往历城掠去。
初五醒来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疼痛不已,一双掌心更是火辣辣的又痒又疼,初五知道这是异能使用过度的后果。
“醒了就起来。”洛书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初五却知道他这是气极了才会越发冷静,如今听得他这般冷淡的语气初五没来由的心下一抖,一双小扇子扑闪了几下,睁开了杏眸。
其实她醒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只不过发觉床边坐着的人是洛书,心底发虚,这才要装睡,不想她这点把戏根本瞒不过洛书。
哀叹一声,初五尴尬的笑道:“嘿嘿,早啊。”
洛书看了眼窗外已经西斜的日头,无语的瞟了初五一眼。端起桌案上微温的汤药,扶起初五,二话不说的灌了下去。
“咳咳——你要谋杀啊!”初五喝得急,呛了起来。瞪着一双泛着盈盈泪光的眸子控诉某人的暴行。
“这会儿倒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洛书重重放下空碗,不理会被药汁苦得皱起一张小脸的初五。
“我——”初五心虚了,她之所以装睡便是不愿面对洛书的质问,她不知道怎么对洛书解释她身怀异能的事情,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穿到这个世界附身于别人身上的一缕幽魂。
她不自信洛书知道真相后还会接受她这个异类,是的,她是异类,是怪物,她从前从实验室里逃出来,被人送进了孤儿院,那时候她不知道她所拥有的的能力在别人眼里是妖孽一般的存在。在她帮一个小男孩教训了欺负他的大孩子后她并没有得到他的感谢,小男孩惊恐的逃开了,一面跑一面惊恐的叫喊着怪物,那时候她才知道她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当洛书知道他是这样一个怪物后,她不自信他不会如那个小男孩一样视她为怪物,不自信他会不会如那小男孩一般从她身边逃开。只要想到洛书也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初五心里就堵得慌。
“别想着隐瞒什么。”洛书咬牙切齿,这丫头一双眼珠子提溜提溜的乱转,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皱,心里的想法全显在脸上了,却还在想法子瞒他,她把他当什么人了,他在她心里究竟处在什么位置?她试图瞒着他的行为又叫他如何不生气?
“我——哪有隐瞒什么!”初五嘴硬,她不能冒险,此时的她不得不存着侥幸心理,只要她不说那么她就不会失去他,嗯嗯,她一定不能说!初五藏在被单下的双手紧握着,就算洛书生气她也不能说!
洛书咬牙,真想伸手撬开这丫头的脑子看看里头装了什么!
顶着洛书的怒目,初五低垂了头,她不能说,她情愿他气她的隐瞒,也不愿意他知道真相后转身离开。
瞪了初五一会儿,洛书只得无奈叹气,伸手拥住低垂着头的初五,“傻丫头,好不容易出去了干什么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昨晚多危险?!”说着叹息一声,低头吻上初五白腻的耳垂。这一吻里满是怜惜,初五不由的全身颤抖。
“我——你——”虽然两人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且初五也不是那等思想保守的人,可这会儿还是被洛书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羞红了脸颊。
昨晚之后他知道她与众不同,但那又怎样,只要她还是那个傻丫头,还是他的初五,他便不在乎,所以,有什么事不要再一个人藏在心里,他只希望是他保护她而不是由她来保护他。
“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除非,我不值得你信任。”洛书吻上初五的发顶,道。
初五沉默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眼睛涩涩的,有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一辈子啊,多令人向往的词语,可她真的能陪着他过一辈子么?她只是一缕幽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就又飘回原来的世界去了,她从前就算想要和他在一起但却也不敢想象一辈子,初五自问她从前并不是这般优柔寡断的胆小之人,或许真应了那句话,有了在乎的东西人就会变得脆弱,而此时的她何尝不是?有了牵挂便有了忌惮,得到过便害怕失去,却看不透,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来。
强扭的瓜不甜,是她的便是她的,若不是她的,终有一天也会失去。
初五深吸一口气,语气看似平淡的道,“我是个怪物,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开了口,起了头,接下来的话便容易得多了,初五语气平淡的诉说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洛书尽管早已经知道初五的与众不同,可这会儿亲口从她嘴里知道事实,着实吓了他一跳。又听得初五说自个是怪物,心下一阵揪疼。双手收紧,抱住不住颤抖的初五,似恨不得把她融入身体里,“傻丫头,谁说你是怪物了?就算是怪物,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小妖精。”
耳边酥酥麻麻的,初五自说出心底的秘密后便咬紧了下唇,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就害怕下一刻洛书推开她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这一刻她开始后悔把秘密说出来,她应该紧咬牙关,死守秘密的,她赌不起他的真心,赌不起她对他的信任,此时初五只想让时光倒退,把说出的话收回去。
可是她听到了什么?他并没把她推开,更没有离开她,而是宠溺的说,她是他的小妖精,眼眶里的泪水终究忍不住,汹涌而出。
初五抬起衣袖胡乱的抹泪水,却发现身上的衣裳是套男装并非昨天那一套,错愕了一会儿,楞楞的问道,“我的衣服谁换的?”
洛书挑眉,“你以为呢?”
呃,初五无语了,什么叫自找没趣,这就是!
正在尴尬时候,漆黑的木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一扎了麻花辫的十五六岁少女走了进来,见了床上的初五,笑道,“洛二哥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劳烦姑娘记挂了。”洛书笑得温柔的道。
姑娘听得洛书的道谢,被日头晒得有些黝黑的脸颊泛起了一层可疑的红晕,“饭菜都好了,爹让我来唤你们吃饭去。”说完,那姑娘也没多留便出去了。
“你如今身子还不大爽利,多歇会儿,饭菜我端进来。”洛书说完便跟着那姑娘的后脚跟出去了,徒留初五楞楞的,不知何时多了个洛二哥,过了会儿子才想起来她如今是做男装打扮,这洛二哥估摸指的就是她了。
只说昨晚洛书抱着初五进了历城,揪了历城回春堂里的大夫起来诊治,开了药又施了针,初五这才有所好转。天快亮了时候洛书给初五换了男装,自己又乔装打扮了一番,打晕了那倒霉大夫,这才拿着大夫开的药出了城,出城时候历城里到处贴满了他两的画像。初五的情况并不稳定,出城不久便投宿在了这户胡姓人家。好在他两都乔装了一番,并不容易被人识破身份。
初五往窗外瞧了会儿,尽管如今是战乱时候,但这村子倒没受到多大的破坏,从窗子看出去能见到不少扛着锄头归家的农夫,三三两两的孩子在田埂上追逐打闹,全然不知战争疾苦一般。这画面让初五不由的想起了家人,她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去见他们的,不说柳无双会不会派人到她家守株待兔,就是柳无双没有派人去,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只是柳无双若是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她该怎么办?终究是她想得不周全,她应该先把家人安置妥当了再行动的,可那时候她满心满眼只有洛书的安危,哪里还能想到这个。
第73章 佃户(七十三)
宁为治世犬,不做离乱人。
离开小村子,初五独自一人女扮男装北上,洛书早在五天前就出发去了前线,初五本想和洛书一块去,可这次身体算是亏大了,养了几日都没缓过来,她若和洛书一起走只会拖累他。且前线告急,容不得他耽误,初五便只得在村子里多休养了些时日,待好些了才动身到京城去。
初五这一路上所见的都是逃难的灾民、荒废的屋舍农田,混在这些逃难的灾民中初五倒也不算显眼。
抬头看了一眼锦州的城门,初五心里盘算着不出三天也该到京城了。锦州城门是关着的,往常这时候城门该是大开的时候,但从南边来的灾民多了,官府便下令城门只开半天,且灾民被限制进入。这么做也算是迫不得已,锦州城的官员怕的就是灾民大量涌入惹出乱子,只是这毕竟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灾民们进不了城里只得在城外逗留,虽有官府每日定时施粥,但奈何僧多粥少,南边过来的灾民又一日日增多,矛盾终究会有爆发的一天。初五把视线从拥堵在紧闭的城门口处的灾民身上收回,她毕竟不是万能的,虽有心不愿见世人受苦,但战乱面前她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求得自身和家人安好,便是最大的能耐了,又如何有那等心力顾及他人?
进不了城那就住不上客栈,初五只得跟随一大群灾民往附近的庙宇窑洞寻个过夜的去处。
好容易在废弃的砖窑里寻了个过夜的地方挨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候初五便起来了,她要去锦州城一趟,吃些东西补充些干粮。进城前初五寻了条小河梳理了一番这才进城,城门附近果然有两队士兵在盘查,许多想进城的灾民被拦在了城外,初五因早有准备,衣着虽不至于多好看,但也算不得灾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