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却没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日久见人心,只要你是真心为她办事儿的,她是绝不会亏待你的,不然,像她这么笨的人,都能得到这么好的下场,如歌其实比她机灵的多,只要忠心,不会得不到善待的。
殷夕颜与丫头们说笑一小会儿,便收拾着齐整去了小花厅。
四月有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再如何,洛氏是长辈,但凡没有错的太过离谱,她都不能把脸面给下了。
小花厅里,洛氏早就坐立不安了,一张脸现着紧张的惶恐之色。
院子里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小丫头也跟着唱喝着报着王妃到了。
洛氏几乎在那一刻,忘了自己是个懂得拿捏的长辈,条件反射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刚刚站起来,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失了长辈的仪态,想想,又坐了下去,可是一坐下去,洛氏又觉得自己这是来求人的,她心里清楚,现如今的靳王妃,即便是在闺中的时候,与自己的女儿也不是能合的来的,这会儿,能不能帮,还未可知呢,她又不是人家的亲娘,拿什么去拿捏。
这样想着,洛氏又再次站了起来,只是站起来之后,那种矛盾的心里,再次缠了上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般。
殷夕颜身后随侍着四月和如诗,没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洛氏忽起忽坐的样子,能看的出来,必定是心急如焚,没了指望。
论说从母亲的角度,洛氏为殷朝颜能做到这一地步,并不为过,可是于殷夕颜而言,殷朝颜于她,是万劫不复的起源,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援手的。
只是这样的话压在心里就好,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大伯母这是怎么了?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可是家里祖父有什么话交待?”
殷夕颜看着洛氏一身浅紫色窄袖的如意纹半臂,曾经圆润的脸庞略显沧桑,整个人笼罩在了忧愁,焦虑之中,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也要老个五、七岁的样子,想来,是没了这诰命夫人的尊荣,心里落差太大,再加上又闹了殷朝颜这一出,对她还是有些打击的。
洛氏之前的纠结与徘徊,在看到殷夕颜迈过门槛,听到她说话的时候,就统统的抛到了一边,整个人都向前扑去,要不是四月和如诗护着,指不定这会儿洛氏就要扑到殷夕颜身上了。
洛氏差不多停在了殷夕颜面前两步的距离,因为隔着两个下人,也就只能停在这个位置了。
唇瓣蠕动,脸色难看,刚想开口骂人,却突然想起这会儿不是在自家的府里,再说,她现在早就没了早先的威风,忍着气,一脸苦相的伸手就去拉殷夕颜。
殷夕颜知道,刚刚四月和如诗已经挡过一次了,再挡,只怕洛氏这嘴里就说不出好话了,再说,也确实不好看,这会儿,看洛氏来拉她的手,便给如诗和四月一个眼色,笑着往前凑了一步,到正好让洛氏拉了个正着。
只是手腕被抓住的时候,殷夕颜就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洛氏这是打算捏断她骨头的意思吗?
哪有攥人家手腕这么紧的,就像她是逃犯似的。
洛氏其实真是有些六神无主了,自己的男人压根就不管这事儿,跟儿子说了,儿子人微言轻,也帮不上忙,再加上长媳那酸不溜丢的闲话,到像是她为了个女儿要拖累敬国公府的样子。
洛氏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是想了又想,没人可求,才求到殷夕颜这里,不然,以她一个长辈,又如何拉的下脸去求殷夕颜一个小辈。
“夕颜啊,大伯母知道,你从小跟姐妹之间就交好,这次,你五妹妹的事儿,无论如何,你都要管一管啊,不然,你五妹妹会没命的。”
殷夕颜一脸不解的看着洛氏,目光疑惑又带着关心的扶着洛氏去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当然,也趁机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去瞟一眼那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轻声安抚道:“大伯母这是说的什么话,五妹妹好好的,怎么就要没命了?”
殷夕颜挨着洛氏坐了下来,一招手就让丫头们开始上茶,上点心,上水果。
这个季节,最是水果丰盛的时候,靳王府****早上都有新鲜的水果送进府来,供府里的主子享用,所以来了客人,自然少不了这些招待。
洛氏哪里有心情去吃,去喝,连忙摆着手,“夕颜啊,大伯母已经火烧眉毛了,这些东西,哪还有心情能吃的下去。”
殷夕颜笑道:“好好的,大伯母说的什么话,哪来的火烧眉毛,昨儿母亲还打发人来传话,说祖父的身子这些日子到是恢复的不错,平日里除了在府里练练字,教导教导儿孙,便是出去与人下棋,听母亲打发来的丫头说,祖父现在的棋艺,越发的精湛了,在咱们洛城,怕也找不出几个对手了吧。”
殷夕颜轻描淡写的驳着洛氏的话,句句都往老太爷身上扯,不着痕迹的提点着洛氏,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洛氏这人,本来也不是脑袋多灵光的人,这会儿又赶上这样的事儿,让她一下子变的精明起来,能从别人的话里,分出哪些是好,哪些是坏,哪些是放在明处的,哪些是放在暗处的,还真是不容易。
所以,殷夕颜这般含蓄的表达,显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洛氏满目期盼的看着殷夕颜,那里面漾着浓浓的希冀之光,就像是把所有的底牌,都压到了殷夕颜身上一般,“夕颜,你救救你五妹妹吧,你们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可到底都是殷家的姑娘啊,夕颜啊,大伯母求你了,除了你,没人再能救你五妹妹了。”
殷夕颜心下好笑,洛氏什么时候把她放到了这么高的地位了?
不过就算晃洛氏把她捧上了天,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她也断然不会被冲昏了头脑。
轻轻的叹息一声,殷夕颜无奈的摇了摇头,“大伯母,这话严重了,五妹妹好好的在府里呆着,怎么就要没救了?”
洛氏已经在府里碰了几次壁了,这会儿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到的殷夕颜,她虽然知道殷夕颜跟自家的五丫头相处的不太好,可哪一次不是自家的五丫头心里不愤,想着去找事儿,她是真没看到过殷夕颜主动跟自家的五丫头闹起脾气的。
偶尔,殷夕颜还会故意去哄自家的五丫头的,所以,在洛氏心里,殷夕颜就该是这样的人,听到姐妹有事儿了,压根就不会多问,直接就往前冲的。
再加上她现如今靳王妃的身份,谁不知道靳王爷在皇上跟前,那是相当的得重用的,同是皇上的兄弟,那几个王爷,哪有靳王爷尊贵,不只尊贵,还能当的起皇上的左膀右臂,他说的话,哪怕一句,在皇上跟前,能顶得过那些不中用的大臣一百句,所以,洛氏想着,只要殷夕颜能劝动靳王去帮殷朝颜,那殷朝颜就一定有救的。
洛氏也不傻,延庆侯府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她一个妇人就算是摸不太清,可是自己儿子总不会诓自己的,谋逆之罪,那是谁想求情就能求的了的吗?
这个时候,谁还不是巴不得自己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听说,外面那些原本和欧阳柏宸有交情的几个世子,还有大人家的嫡子,这会儿也都把自己藏匿起来,连屋子都不出了,洛城的花街柳巷,酒肆茶铺,也生意冷清下来。
长子告诉她,现在的洛城,正是人人自危,满目皆兵的时候,谁没事儿还敢往枪口上撞,是怕皇上这口气吐的不爽,主动想给皇上当解气的使唤?
洛氏选择殷夕颜本就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的,所以这会儿听着殷夕颜的推塘,忍不住哭道:“三丫头啊,大伯母真是走投无路了,三丫头啊,大伯母就你五妹妹这么一个嫡亲的姑娘啊,当初要不是你命格不好,你祖母怕破了咱们府与延庆侯府的关系,怎么可能让你大伯劝着你五妹妹嫁进那样的人家,如今你到是好了,堂堂的靳王妃,一品诰命,享尽了殊荣,又为靳王府诞下了嫡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三丫头啊,人得有良心啊,要不是为了帮你填这个窟窿,你五妹妹何苦嫁进延庆侯府,何苦在今时今日受这样的牵连啊?”
殷夕颜真是被洛氏的话说的无语,她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去辩驳才好?
什么叫为了添她的窟窿,她有什么窟窿,这样的黑锅,殷夕颜断然是不会背的。
“当初的事儿,我年小,到是不如大伯母知道的详尽,既然这里面有祖父的意思,如今五妹妹出了事儿,依我对祖父的了解,是断然不会看着五妹妹如何的,大伯母与其在这跟我说,到不如回去跟祖父说,当然,既然如大伯母所说,当初五妹妹是一心为了我,那我也不可能坐事儿不理,我这就让丫头备车,我与大伯母一道回府,去请了我母亲,一道跟祖父求情便是,若是祖父应允了,想来,以一己之力,还是弱了些,我母亲自是会联系我外祖母那边,到时候两家合在一块上个折子,总是能护着五妹妹平安的。”
殷夕颜看着洛氏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说着,那一副考虑详尽的样子,差点没让洛氏吐血。
当初延庆侯府要娶殷夕颜的事儿,这会儿在洛氏嘴里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的闷亏,就算是洛氏为长辈,也不可能让殷夕颜吃的下。
而且,殷夕颜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她的仁厚了,若是再落井下石,怕是——
殷夕颜垂眸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不过再抬眼时,已经起身吩咐起了四月,“快去备车,我这就与大伯母一道回府,一会儿小馒头要是醒了,你照应着点,让如诗随我一道回去吧,噢,对了,还有王爷,王爷若是回来问起,你就将大伯母这番话原原本本的与王爷说一声,回头让王爷去皇上面前也求个情才好。”
洛氏看着殷夕颜抬腿欲往外走,恨不得一时拉的住她。
嘶——
殷夕颜被洛氏拉的手腕又是一疼,心里忍不住想着,洛氏每次怎么都能找的这么准呢,次次都是这一只手腕子。
这下,她可不忍疼了,蹙着眉,呀的一声就叫了起来,“大伯母,你轻点,我手疼。”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四月配合着高场喊着,又连忙冲了上去,与如诗一人一边的从洛氏的手里救下了殷夕颜的手腕,看着上面的红痕,虽然没有青紫,可也留了痕迹,心下不满,却不好与洛氏说什么,只急唬唬的吩咐着门口的小丫头,“青娟,快去王妃的院子,找你如歌姐姐要舒痕膏来,趁着这会儿印迹还浅,若是能涂下去就再好不过了,不然,等王爷回来,看到王妃受了伤,咱们这些下人,指不定就得被王爷治个看顾不利的罪名呢,到时候,二十大板子都是轻的。”
殷夕颜嘴角轻扯,心里暗笑,四月这演技到是越来越夸张了。
洛氏被四月的话也唬了一下,心里嘀咕着,不过是随便拽了一下,怎么就这么娇贵了,可面上到底没傻着把这话说出来,也装着一副关心又带着自责的样子,还想上前去看看情形,却被四月和那个叫如诗的丫头,挡了个正着。
洛氏的脸色不大好,觉得自己被丫头下了脸,可是这会儿,人在屋檐下,她的目的能达到,就算是被下了脸,也不在乎了。
只是,噢,对了,她刚刚急着拉殷夕颜是不能让她去敬国公府。
也不是不能去,只是就算是去了,也不能跟老太爷提这事儿,自己做的事儿,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这会儿哪里能经得住对质。
洛氏这般想着,面上就讪讪的看着杜若,隔着两个下人,看着她一副被众星捧月的样子,一想到自己那个可怜的女儿,或许就在之后的某一天,被一纸诏书发配或是问斩的,曾经都是如娇花一般长大的姑娘,可才嫁了人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儿,实在是让人心有戚戚蔫啊。
“三丫头,大伯母刚才一时情急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洛氏柔和着声音尴尬的解释着。
殷夕颜推开了四月和如诗,笑的一脸不在意,“大伯母客气了,原就是我身子弱,生了小馒头,一直也没大恢复过来,不然,连中秋宫宴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缺席。”
洛氏哪里知道殷夕颜身子弱不弱,中秋宫宴,缺没缺席的,可是这些话,只能当着客套话来听,这会儿就算是身子弱,也得帮她想法子啊。
“三丫头,大伯母只问你,你五妹妹的事儿,到底你帮不帮?”
殷夕颜好笑的看着洛氏,她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洛氏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大伯母别激动,想来大伯母也知道,我连中秋宫宴都没去,这洛城各位大人家里的宴请,自然也没有走动过,前些日子外头乱的很,我们王爷在宫里就一直没回来,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府里一直是闭门谢客的,这样的光景,直到两天前,我们王爷回来了,才转好,只是我们王爷向来不许我为外面不相干的事儿烦心,累着了自己身子,到底是让我们王爷担心,所以,大伯母这般火急火燎的来找我救五妹妹,说实话,我真不大知道,大伯母指的是什么,五妹妹没好端端的在延庆侯府呆着,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四月和如诗看着自家王妃在那装傻充愣,一会明白,一会糊涂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开始竖大拇指,原是怕洛氏自恃辈份高,拿捏住王妃,到没想,这会儿,身份完全对调了。
王妃非但没被拿捏住,反而句句让洛氏无法应对。
洛氏没想到延庆侯府这么大的事儿,殷夕颜会不知道,可是之前她说的话,分明又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这会儿人家找的理由又是那样的冠冕堂皇,洛城的官眷里,看不着殷夕颜应酬的影子,那是从她嫁人起就一直到现在的,所以这话确实是实话。
至于生产后的身子问题,这些洛氏压根就不关心,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这会儿听了,也只能气闷。
咬了咬唇,洛氏想着自己都来了,索性也不顾忌这话能不能被丫头听见,传出去了,一五一十的跟殷夕颜都吐了出来,什么延庆侯府的前景不可观,什么女眷白白受了连累,什么殷朝颜冤枉,什么嫁进门就没过过舒心日子,那一家子都是王八蛋,把殷朝颜的嫁妆都骗没了,还讹了她五千两银子,这会儿一家子不安好心,要给太子陪葬,竟然还拉着殷朝颜跟他们一路,这就是一家子没心肝的狼心狗肺。
殷夕颜无语的看着洛氏吐槽,当初削了脑袋尖要把人嫁进去,这会儿又把人鄙视的猪狗不如的,这样自打嘴巴的事儿,洛氏干的一点脸都不红,心也不跳的,真是让人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