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从魏国公府回来的时候,还捎回了老夫人给自家王妃送来的吃食。
“王妃,老夫人说,这梨吃起来没有渣,水份还特别的足,是老国公的学生昨天过来过府拜访的时候,新孝敬的,原本想着今儿给王妃送一些呢,没成想,嬷嬷们还没出门,奴婢就过去了。”
如歌笑眯着眼睛,想着老夫人一见到她抚掌轻笑的样子,就好像她有了千里眼,特意上人家府上去拿的呢。
恪王的事儿,皇上心里不痛快,夏侯靳在皇上跟前也不大久呆,这个时候,就算是不避着什么,可也该知道自己的分寸。
所以,今儿夏侯靳特意早回来了一些。
从宫门出来的是时候,就看到府里的小厮迎了上来,回了殷夕颜给恪王府送补品的事儿,原本夏侯靳还要去恪王府看一看的,有了殷夕颜这份补品,他也就不用过去了。
这会儿,刚跟殷夕颜用过了晚饭,如歌也就进了门,瞧着如歌手上的小篮子,招了招手,“我到是听说有个地方的梨生的特别好,大抵也就是这么个说法,只是不知道,这梨是不是也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噢,王爷说的是哪儿,想来外祖母既是让如歌拿回来,这梨自是有出处的,说出来,看看是不是一个地方出的,也就是了。”
殷夕颜笑着眨了眨眼,刚刚夏侯靳回来的时候,她就问了一句恪王遇刺的事儿,宫里也罢,皇上也罢,什么心思,她揣度不出来,也不想去揣度,只要不牵连王府便好。
如歌先福了身回道:“老夫人说这个季节,北方到是没有这东西,老国公的学生是在南方那边当差的,好像,叫什么雅县,具体在哪,奴婢到是不知的。”
“对,就是这个雅县,在南边,离咱们这,要是快马赶路的话的,也要个半个月左右,如果走马车,那就要更久些。”
夏侯靳难得对一个地方记的这么熟,这会儿听了如歌的话,到是对到了一处,“那地方也就这东西盛产,而且汁水特别多,听说,梨在树上敲几下,就能直接喝梨汁了。”
“啊?这么神奇?”殷夕颜觉得记忆里好像没听过这样的事儿,水果这东西,不都是用咬的,或是压的,哪里有敲的?
如歌瞧着两个主子说话,便先退了出去,拿着梨挑了两个个大的去干净,去了皮,又切成了小块,装在了镶了梅花边的小碟子里,红白相间,到是别样的雅致。
待再进屋里的时候,便听到王爷还在那说着,“以前在外面打仗的时候,后下兵三山五岳,什么地方都有,平时除了练兵,休息的时候,这些人总是会说些自己家乡那边的事儿,哪哪有好吃的,哪哪有好玩的,还有哪哪的女子好看……”
“连这个你们也说?”殷夕颜实在是有些惊讶,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真的没有机会见识过,平生走的远些的,怕也就是前世那个小庄子吧?
年少的时候,还能偷着跟哥哥们跑到外面的集市上逛一逛,可总也不会出了这洛城,这会儿,心里惊讶着夏侯靳嘴里说的事儿,只觉得哪哪都新奇,还有这些男人,竟然还能在一起说哪个地方的女人好看?
夏侯靳似乎是看出了殷夕颜在这方面的兴味,点了点头,抬手抓着她的手在掌心,说不上是诱惑,还是什么,就像是曾经自己经历的东西,以前一直是独行,突然就想找个人来跟着分享一下,然后,可以在分享的过程中,把这个人带进他的世界,两个人的生活,就有了一个息息相关的点,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两个人都知道了彼此的过去,进行着彼此的现在,参与了彼此的未来。
这种感觉,于他,也一样很新奇。
“那帮兵士大多是背地里嘀咕,不敢当着我面说,不过有的时候,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会站在哪个不被察觉的角落,听他们胡吹乱侃,有的时候,还能三五成伙的掐起架来,哪怕头上顶着热辣辣的大太阳,可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也不消停。”
“呵呵,这些人到是有趣,只是要是你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殷夕颜不曾想过,夏侯靳还干过这样的事儿,实在是超出她的预支了。
夏侯靳想了想,他好像没被人发现过,就算是发现了,他那张脸,那些当兵的,哪个见了他不跟兔子见了狼似的?
晚上睡觉前,夏侯靳先进了耳房沐浴,趁着这功夫,如歌小声的回了话。
“老夫人说王妃现在不必忧心这些事儿,如今王妃只管保重好自己的肚子,眼看着就快生产了,老夫人天天也要念叨上几遍呢。”
如歌回来前,老夫人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吩咐了她好些事儿,有些是她们早就做了准备的,有些却是她们这些人没想起来的,这会儿算是知道人家说府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能顶不少事儿,可不就是这般。
不过王妃身边现在的人手不少,真论起少来,也就大丫头的人选还少了些,之前提上来那个,王妃虽然没说什么,可这些日子下来,到也没见王妃怎么使唤,她心下就有了数,怕是这人手还是没合了王妃的意。
这会儿,如歌又小声道:“老夫人还问了王妃身边伺候的人手可够,奴婢就一一回了,刘权家的到了这月了王妃就让她家去,四月姐姐那儿,奴婢回来之前去了一趟,瞧着英达对她看重的样子,奴婢怕这有身子也是早晚的事儿。”
“呵呵,有身子才好,哪有嫁人不生孩子的。”殷夕颜不在意的笑了,她到是盼着她们能多生些,早生些,趁着年轻,身体恢复的也快,再说,英总管一家盼孩子盼的眼睛都绿了,四月虽说是她身前的大丫头,可如今嫁了人,就多了一重身分,总要是把这个身份做好才是。
如歌觑着殷夕颜的神色,就知道王妃心里光想着这些下人了,怕是自己这边就没想多少。
“老夫人问奴婢王妃身边的人手可够,奴婢就一一的回了,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王妃当初出嫁的时候,夫人给挑的,如今王妃用着顺手的,能在屋里伺候的,也就奴婢一个,老夫人说,确实少了些,就算四月姐姐回来,若是有了身孕,以王妃的性子,怕是还会打发她家去,要么就让她在一旁歇着,如今眼看着小主子要出生了,老夫人的意思,让王妃趁着这两日挑两个可心的人用着。”
微顿了一下,如歌又上前一步,说道:“老夫人说,王妃要是看着这院子里没个可心的,可以让夫人再送两个过来,到底是家里的下人,用着也放心。”
“噢,外祖母真这么说?”
殷夕颜心里细细琢磨着魏国公老夫人这话,以外祖母对她的关心,应该说的比这个还要直接才是。
“外祖母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
如歌忍不住对着殷夕颜竖大拇指,“王妃可真是厉害。”
扑哧。
殷夕颜被如歌小羡慕的眼神逗的一乐,“哪里是我厉害,不过是外祖母心疼我罢了,快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痛快说,一会儿王爷出来了,你又不敢说了。”
如歌呼了口气,也不是不敢说,老夫人说这些话,还是背着点王爷好,是怕王爷多想,毕竟若是用了她的人,便像是魏国公府那边插手了靳王府内院的事儿一般,这个,原本的好意,怕是也被人利用了去。
“老夫人说,她身边的抱月和吟萧,王妃是知道的,一直颇得老夫人的宠信,自来知礼,尤其这些年跟在老夫人身边,大家大族间那些事儿,多少都知道一些,王妃要是不嫌弃,挑一个喜欢的,回头连着身契一道送过来。
老夫人还说,要是王妃用着不方便,夫人身边新提上来的也有两个不错的,而且王妃以后出了门,总有用的到的时候。”
殷夕颜点了点头,她到不会以为外祖母对她有什么想法,不过是体恤她罢了,只是这女儿出嫁了,就要从夫,从娘家也好,或是外祖母那里要个一两个丫头,最好还是跟夏侯靳打声招呼。
她知道外祖母那句话里的意思,抱月或是吟萧在她身边也跟了几年,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可见识的场面却是不一样的,在大长公主面前都能淡然的回上一两句话的,这样的丫头,等到她出了月子,怕是应酬就会接踵而来,当然,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有幸能活着的话。
在外面应酬,身边有个这样对各个府邸都能有些了解,对各家夫人,姑娘的性子都能掌握一二的丫头,的确是能得心应手。
挥了挥手,听着耳房的动静,“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我再想想,等我想好了,你再去给外祖母回话。”
如歌道了声是,便从屋子里退了下去。
几乎是前后脚,夏侯靳便从耳房出来了。
六月的天气,还没到夏季最热的时候,这会儿,天气晴好的话,晚上的风是舒爽的凉意,不比春日冰寒,秋日夹裹着署热,吹在身上,不仅能让身上的水渍快些干掉,就连头发这般随意的披散着,水份也很快就被抽干了。
殷夕颜现在月份大了,一坐一起,也不比平时那般伶俐了,只是瞧着夏侯靳发梢水意连连的样子,还是一边微嗔着,一边起身去拿了干净的大帕子。
“王爷到是能贪上这一抹凉爽,只是这头发到底还是再擦擦好些。”
帕子还没等递过去,身子已经被夏侯靳揽在了怀里,轻柔低语,“从小到大,怕是属你在我身上唠叨的最多。”
一句轻言感叹,却让殷夕颜眼底一热,连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都跟着酸了一下,记得自己小时候,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别说父亲,母亲会时常问起,就是哥哥们见了,也会数落一番,随后还不忘用干净的东西帮她净了发丝,净了手。
更别提身边伺候的下人们,更是一个个不敢怠慢。
“王爷这是夸我呢?我还怕王爷嫌我啰嗦呢?”
把那份酸意压了下去,殷夕颜让自己的语调平和一些,仿似说着夫妻间的闺房之乐一般。
“呵呵,我喜欢夕颜这份啰嗦。”
男人的心思,总是不比女人那般细腻,夏侯靳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有自怨自艾的意思,这么多年,其实有些事儿,已经习惯了,自怨自艾的想法,早就在他少年的时候,便被消磨了。
“对了,王爷,有件事儿,我想跟王爷讨个主意。”
殷夕颜把魏国公老夫人的话与夏侯靳说了,最后才道:“外祖母自幼疼我,这般安排也是好心,只是外祖母又觉得这样怕是不妥,毕竟这会儿我不在是家里未出嫁的女儿,所以,这事儿,外祖母也只是一个提议,到也没强说什么。”
夏侯靳微眯着眼睛,手上的帕子这会儿还在蘸着发梢的水,一时到也没急着说话。
殷夕颜也不急,反正也站起来了,索性就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夏侯靳,“喝口水吧。”
一口茶水下肚,夏侯靳才审视着殷夕颜的面色,眉头有些微皱,“夕颜,是不是府里有什么人,让你为难了?”
“啊?”殷夕颜被问的有些糊涂,她跟夏侯靳的关系好,跟夏侯冰雁也不错,王府里原本的两个主子对她都挺看重的,两个姨娘又被夏侯靳发落了,整个府里,夏侯靳出了门,便是她最大,若说刚管家那会儿,还有婆子跳到她跟前淘气的,现在却是断然不会了,胆子得有多大,才有这样的量。
夏侯靳仔仔细细的看着殷夕颜的神色,想要在她脸上找到一点撒谎的痕迹,哪怕一点,都能让他的猜测得到证实,要是真有那起子不服管教的,他到是不介意做一回恶人。
反正他的名声不做恶,也成了恶了,可是殷夕颜脸上那迷茫的神色,不似作伪,事情,好像真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只是这偌大的靳王府,还挑不出一两个能伺候得了殷夕颜的?
夏侯靳觉得这事儿不好。
“明儿让人牙子过来,你再挑一批丫头进府,至于府里的,你瞧着哪个不顺心,打发了就是。”
既然伺候不了主子,用着就是浪费,这样的人手,靳王府不需要。
夏侯靳做事儿一向干脆利落,不留余地,最看不得别人优柔寡断的样子。
殷夕颜在茫然之后,却是回过神来,哭笑不得,“人家做的好好的,怎么说打发就打发了,再说,府里的下人,一直都算是尽职尽责的,没有哪个会触我的老霉头。”
“那——”
夏侯靳闹不明白了,这女人的心,可真是不好理解啊,你看,你要跟她说,看不上,打发了,再弄点看的上的,人家就说,都挺好。
可是都挺好,连两个贴身伺候的,都挑不出来,这丫头,都好在哪儿啊?
殷夕颜大抵也猜出一些夏侯靳的想法,心里想着,还好这事儿,她跟他商量了,要是真背着他把人弄过来,指不定他心里要怎么想呢,果然啊,这嫁了人的女儿和在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了。
看来,外祖母的好意,怕是要拒绝了。
不过,抱月和吟萧这两丫头,还真真是合她的心思。
“靳,你别多想,其实,我原本想着,等到生产过后,也不能总在府里这般无事儿,外头夫人们的帖子怕是要进来了,一来,这样的交际,总是不会少的,二来,我希望身边有两个得力的丫头,不需要主子提点,能够有分寸,知道拿捏,若是能多了解别的府里姑娘和夫人的性情,那就更好一些了。”
微顿了一下,殷夕颜看着夏侯靳不置可否的神色,下面的话,说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就当是两人闲话了,“外祖母跟大长公主,粟国公府的粟老夫人,还有权相夫人一向有来往,抱月和吟萧两个丫头,在这几个府邸走动的机会也多,除了这几家,平时,外祖母出门见客,或是府里来了客人,也多是这两丫头在近前接待的,到底比别人见识的多一些,我原是想着,哎——”
不管原先想什么,这会儿也都是空想了,再说,也没必要为两个丫头,闹的夫妻关系紧张。
顾此失彼的事儿,殷夕颜可不会去干。
夏侯靳到是没想到殷夕颜想的这么远,或许是因为他在外面人缘的关系,跟前除了跟随他的下属,府里的幕僚,再就是夏侯恪,似乎,在这个洛城里面,他打交道的人,还真不多,无论是王亲贵胄,还是普通的官宦人家,这年月敢把帖子下到靳王府的人,好像都是屈指可数的。
至于那些纯属为了应酬才给他下来的帖子,他一向不大理会,久而久之,这些人也都消声匿迹了。
所以,殷夕颜出去应酬的事儿,他是真没想过。
就像殷夕颜嫁进靳王府这么久,也没出去应酬过一样,别说宫里的请安,谢恩,就连宫外的那些王公们,也没哪个给殷夕颜下帖子的,他一直以为,没什么奇怪的,反正进了靳王府,守着他就好,那样的宴会,一个个坐在那里虚伪至极的面孔,看了也没什么用,要是再听到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可不就会让人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