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当时去发落一个婆子,不过晚上大老爷回府的时候,就被老太爷叫去骂了个劈头盖脸,然后就说让大夫人过来,分家,他这把老骨头也搬出去,跟二儿子也好,跟三儿子也好,好歹能混口囫囵饭吃。
大老爷就算是再愚蠢如猪,也不可能刚得了爵位就把老爹从府里撵出去,那不是没事儿往自己脸上扇大耳刮子吗?
洛氏这样的做法,大老爷是真不知道,一点也不知情,要是知道的话,断然不会看着洛氏这般愚笨,三瓜两枣,三两个菜叶能出多少银子,回头这般苛待兄弟的话头传出去,那他们可就真别出门见人了。
大老爷磕头发誓的说这事儿,儿子真不知道,儿子这就处置洛氏那个恶妇,一定把她带到老太爷跟前儿来赔罪。
老太爷轻哼了一声,摆着手半点情面都没留,直指着大老爷的鼻子冷声道:“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心存怨恨,再藏了什么心思,我这把老骨头老了是没多大用了,现如今你们夫妻二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还是避着些的好。”
老太爷这话,可是真戳心啊,戳的大老爷眼冒金星,额头浸汗啊,这是不孝啊,本朝大罪啊。
别说前程了,就是这屁股底下还没坐稳的爵位都得一撸到底。
大老爷是真害怕啊,老太爷心里看得儿子,对老二、老三向来都好,他原本受洛氏的撺掇,还怕老太爷把这爵位传到老二、老三手里去。
那会儿,心里多多少少是存了怨的。
可是这爵位踏踏实实的落到了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老太爷就算是心疼小兄弟,可也没让他这个当哥的少了一分半毛。
谁都不傻,得了这爵位,这府里大半的财产就是他的了,这年月,谁他妈跟银子有仇。
而且这爵位一传几代,这一房三代以内的吃喝都不愁了,好日子正向他招手,走路都快飘起来了。
这会儿要是把这话头传出去,得了,他就直接去大理寺,慎刑司关着去吧。
大老爷知道磕头也没用,扭身告了退,回院子找了个马鞭子就把洛氏给抽了。
这回是真抽了,洛氏跑的满院子嗷嗷直叫,丫头,婆子从来没见过怒目相向的大老爷是这般模样,一个个半天没缓过劲儿来,等到缓过劲儿上去拉帐的时候,洛氏身上已经挨了几鞭子了。
连外面的袄都透了棉花,可见大老爷是下了大力气的。
这个时候,家里的大爷、二爷四爷,五爷正是来请安的时候,一时间都被这样的阵仗吓着了,四爷和五爷压根就不敢上前,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大爷和二爷冲了上去,一人抱着大老爷,一人搂着洛氏,只声声求着大老爷有话好好说。
大老爷生气啊,可是再生气,也不能把火撒到儿子身上,再说,儿子都是好的,连老太爷对两个嫡子都极为喜爱,哪能就不是好的。
可是洛氏这事儿,真是让他笃心啊。
站在大房的院子门口,连脸面都不顾了,抬手指着洛氏就骂开了,什么苛待弟妹,什么自私自利,什么不孝顺,反正从老太爷那儿听来的罪名,到是一一都吐了一遍。
洛氏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敢认,跪在地上哭着叫屈,还口口声声的道着自己管家的不容易,又让二房和三房来对质。
大老爷也是个浑到底的,人前教子,背后教妻,连儿子都知道的道理,到了他这,就一下子忘了个精光,抬手叫着人就去二房的院子和三房的院子找人,又让人去厨房把婆子叫来对质。
顾氏和白氏虽然不喜洛氏,可是瞧着洛氏被打的那般狼狈,还是心下有些不忍。
二老爷和三老爷这个时辰也都在家,老太爷直接发了话,让把人都带到他那儿去,小一辈的爷们都没进得了院子,就连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小厮,也都撵了出来。除了留了心腹传个话,竟是半点风声透不出来。
谁也不知道老太爷都追问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洛氏都是怎么辩解的,反正这几天下来,顾氏和白氏的伙食到是改善了不少,就连院里的月例拖欠的也都给补齐了。
只是老太爷在那天晚上就病倒了,如今药也喝了几副,到是未见起色。
刘权家的进了府,给顾氏磕了头,就把王妃知道这事儿的话给说了。
顾氏轻叹了口气,指着清畅去把这事儿跟刘权家的说了一遍,等到了最后,顾氏才道:“老太爷那儿瞧着也未必有什么大碍,就是年岁大了,经不得气,回头跟你们主子好好回话,别让她跟着着急。”
刘权家的蹲身应了,手上还托着那根五十年的参,回道:“王妃打发奴婢过来的时候,让奴婢跟夫人回一声,要是老太爷方面见人,奴婢过去把这颗参送到,顺便看看老太爷的气色,王妃心里惦记着,总是要见到才能宽些心,要是不方便,那这颗参,还请大爷或是老爷帮忙转达。”
“这孩子,到底是走了心的,也不枉老太爷那般疼她。”顾氏边说着话,边打发着清畅,“你去老太爷的院子里问问,就说靳王妃打发婆子送了东西过来,想跟老太爷请个安。”
清畅点头应了,快步出了院子,直接就往老太爷的院子走去。
这一路,脚步不停,到了老太爷的院子,直接找了掌院的大管事儿把事儿说了,大管事儿让她在门口候一会儿,拧身就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了笑意,“姑娘去回一声,就说老太爷说见见。”
清畅脸色一乐,当下道了谢,连跑带颠的奔了回来,进了院子,连口气都没缓,就掀了帘子进屋回了,“夫人,老太爷让过去呢。”
顾氏扑哧一声笑了,“瞧瞧,到底是隔代亲,老爷们天天要侍疾,还被老太爷不待见呢,这会儿夕颜就打发个人回来,老太爷到是急慌慌了。”
清畅脸色也好,跟着凑趣,“那还不是老太爷疼咱们姑娘。”
心下有句话没说,也就是三姑娘有这份本事儿吧,要是五姑娘回来,老太爷只怕会先把院门插了。
顾氏哪里瞧不出清畅的小心思,眼珠子一转,她都能猜出几分来,这会儿,只轻嗔了她一眼,指着刘权家的笑道:“一会儿从老太爷那儿出来,也不必再过来回话了,且记着一点儿,你们王妃现在身子正是重的时候,操不得心,回去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有个数。”
刘权家的笑着应道:“夫人放心,奴婢只报喜,不报忧。”
“诡心思,快走吧。”顾氏摆着手往外撵人,眼里眉梢却处处散着笑意。
刘权家的拿着红参进了老太爷的院子,被请到老太爷的屋子时,垂眸只见眼前三步之物,离老太爷躺着的炕上五步距离时,就跪了下去,磕头问安,双手举过头顶,回道:“王妃因听说老太爷身子欠安,便打发奴婢过来看看,这颗参是五十年以上的老参,王妃说也不知道老太爷身体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症,只说这东西大家都说好,请老太爷让太医看看,可否用来入药。”
“抬起头来。”殷百启看着那颗参百感焦急,真是不枉他心疼一回那个孩子,瞧瞧,自己百般拦着,到底是把消息透出去了,那孩子,要不是身子不便,怕是早就奔回来了。
刘权家的听着话抬起了头,趁着这功夫,瞧了眼老太爷的气色,虽然算不得多好,可也不算太差,要说离病情严重,还真不至于。
难怪用的太医院主管调养的太医,就这份面色,似乎,也就真是调养上的事儿了。
不过片刻,刘权家的就低了头,手上的红参已经被老仆接走了。
殷百启满意的看着刘权家的,进退之间到是颇懂眼色,自己这三个儿媳妇,看来,洛氏,这个长嫂,实在是提不上来啊。
同样是嫁女儿,老太爷就算是不插手,可看着白氏和顾氏为殷瑾颜、殷夕颜身边选的这些丫头,婆子,与殷朝颜身边的比起来,高下立现。
“行了,看也看了,回去跟你们王妃说,我身子好着呢,不过夜里走了凉,累着了,让她别跟着操心,东西送来我收下了,只是以后这种好东西自己多留着些,她是要生孩子的人了,这女人生孩子也算是走一回鬼门关,要是身边人手不够用,看看跟王爷说一声,让你们夫人再给调过去几个。”
其实殷百启到是更想说,生产的时候,不行就让顾氏住过去吧,这男人就算是当了几次爹,都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的难。
尤其靳王这种心里装着大事儿,成天在外面忙的,府里统共就那么一个子嗣,也没个老人帮着掌事儿,要是生产的时候,真出点什么事儿,怕是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殷百启一想到这种可能,再一想到靳王那命格,这会儿连躺都躺不住了,脸色竟是比刘权家的刚进来那会儿还要差上许多。
“不行,你回去跟你们王妃说一声,就说我想见靳王,等你们王爷回来问问,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他过来一趟。”
他到是能出门,只是现在不是打着身体不适的由头吗,这个时候出门,那这两天不也白躺了吗!
刘权家的没摸准老太爷这一惊一乍所为何来,不过还是点头应了,又回了一遍,“奴婢回去就这般与王妃回,等王爷给了回信,奴婢再打发人过来给老太爷回一声。”
殷百启点了点头,挥着手道:“行了,你回去吧,得了信,让人过来回一声。”
刘权家的磕了个头,才从老太爷的院子里出来,又跟清畅道了别,这才出了府。
殷夕颜等着刘权家的回来,细细的问了老太爷的病。
“你是说,祖父的气色——”
刘权家的也不好说老太爷装病,可是她瞧着就像,“王妃,奴婢想着只怕是十有八九。”
殷夕颜眉头一皱,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装上病了,这是要干什么?
“你再跟我细说说,祖父这生病前后都干了什么,或是看了什么?”
刘权家的便把清畅与她说的那些事儿挑捡着说了一遍。
听到父亲和母亲,哥哥们在国公府里,三餐受减时,殷夕颜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你说,这事儿是大伯母干的?”
刘权家也听着的时候,也有些无语,“大老爷抽了大夫人几鞭子,厨房的婆子,不家二夫人,三夫人院里的丫头,婆子都是这般对峙的,大夫人就算是把这事儿栽脏到婆子身上,可是那厨房的婆子也不是好说话的,这样的人,本身就油,就算是犯了错,还得辩上三分呢,更何况,这种得罪人的事儿,若是事先不握着点把柄,怎么可能去干。
那婆子跪在大夫人的院子里狡辩说,大夫人纵使没亲口吩咐,可当时去吩咐听是大夫人身边林壑敛家的,国公府里,谁又不知道那林壑敛家的说的话,从来代表的都是大夫人的意思,难不成是她自己私下里跟二夫人和三夫人有仇,敢在这上面苛待两位主子。
还有,林壑敛家的就算是再有本事儿,能苛待主子的伙食,难不成这府里的月例银子也是她一个奴才能当的起发放的,如今二房和三房的月例比之前老太爷没脱爵的时候,整整少了一半,这事儿,大夫人总不能不知道吧?”
殷夕颜单手肘着炕几,抬手按着太阳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洛氏也太能作了些。
“还有吗?”
刘家的点了点头,“后来老太爷把几位老爷,夫人都叫到了老太爷的院子里,夫人也没说在院子里老太爷都说了什么,不过老太爷这病,到实实是被大夫人气出来的。”
殷夕颜点了点头,“老太爷怎么想起让王爷过去说话了?”
她嫁进靳王府这么久,真论起来,老太爷跟靳王见面的次数到也不多,也都是拘礼而谈,像这种邀着过去单独见面,怕是还没有过。
刘权家的也摸不准老太爷的心思,“奴婢瞧着,老太爷像是临时起意的,至于为什么,奴婢也猜不出来。”
“算了,让如歌去跟英总管递个话,就说我问问王爷今天晚上什么时辰能回来。”
“王妃等了这大半日,一会儿好歹歪一歪,奴婢瞧着小主子这两天到像是又长大不少。”
七、八个月的孩子在肚子里长的特别快,孕妇的身体变化也特别明显,刘权家的都觉得王妃这肚子快要鼓破了,可偏偏后腰到像是没多出一点肉似的。
殷夕颜笑着摆了摆手,“今儿难得精神头好,这小家伙也是个乖巧的,没大动。”
刘权家的出门叫了如歌,把殷夕颜的话吩咐一遍,最后还打趣道:“告诉英总管一声,这事儿,可是王妃特意嘱咐下来的,别人去,她不放心,英达虽说是新婚,可事有轻重缓急不是。”
扑哧。
如歌笑眯眯的捂着嘴,“嫂子这是打算让我真转告,还是假转告啊。”
刘权家一啐,碎碎道:“你这丫头,真是连你嫂子也敢打趣了,行了,快去吧,王妃等着回话呢。”
殷夕颜给四月休了婚假,夏侯靳索性就给莫达也放了一个月的假,只是比起四月的闲适,英达却是带着任务的。
夏侯靳的原话,一个月内,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四月痛快把肚子鼓起来。
英达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王爷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实在是有些太冷幽默了。
英管事儿却是连连作揖,感恩戴德,王爷这是知道他盼孙子盼的切啊。
如今跟在夏侯靳身边的就成了曹娘子的儿子,那小子虽然不如英达机灵,可在外面历练了些日子,夏侯靳到也有意提拔他。
当然,这里面有没有别的心思,只怕只有当事儿人自己知道了。
曹柱得了英大总管打发人送来的信,只当是王妃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也不含糊,找了个合适的契机便回了王爷。
夏侯靳这些日子是真忙,后宫里瞧着没什么动静,可是朝堂之上,却是风起云涌,就差没大动干戈了。
皇上因着偷听了恪王和德妃娘娘说话,到是休整了半个多月,本来以为雷霆之怒便以此为消声的时候,却不想皇上又在半个多月之后,行了真正的雷霆手段。
且不说昭王和淳王暗中勾结的官员被皇上不知何时掌握了名单,一堂朝会下来,贬的贬,查的查,撤职的撤职,调任的调任。
在众人还没有喘息的时候,又把淳王的外家,昭王的外家收了权,贬了职不说,连着许多陈年旧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上来了,这一翻不要紧,能手握重权,谁手心里能干净,那就是玩笑。
平时皇上心气好,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皇上有意开刀,案子都直接甩到大理寺了,让刑部会审,着半月内必须呈报结果。
今儿是半月之期,刑部和大理寺到是把结果呈报上来了,那一条条贪腐之状,别说抄家,就是杀头都不为过。
当然,要是以往办案拖沓,这些证据不可能搜罗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