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笑眯眯的拿着单子出去了,王爷有话,这事儿让如歌去办,她不能出主院。
隔着一道门,四月把单子从门缝里递了出去,又细细的把话给交待了一遍,如歌又复述了一遍,照着单子把东西又念了一遍,随后才道:“姐姐放心,交待完了,我再回来回话。”
四月笑着点了头,“王妃说不急,好好跟他们说,把银票子拿好了,咱们可不是白占人家便宜的人家。”
如歌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姐姐放心就是,堂堂靳王府,岂是白吃白拿之人。”
如歌转身往二门外走,心里把话揣摩了一遍,专门去了英总管那儿拿了张银票。
英总管到是四平八稳,跟了王爷这么多年,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能见的,不能见的,他这个岁数,实在是经的多了,所以这么点小阵仗,别说王爷没放在眼里,就是他也没放在眼里。
这会儿一边把银票递给如歌,一边打趣道:“王妃的东西,一向精细,只怕这些人粗鄙,连话都传不好呢。”
如歌挑了下眉,晃了晃手里的图纸,“只怕他们就算是想含糊,也含糊不了呢。”
有图册,又指定了哪家,再报上名号,若是再能做错,只怕这招牌直接就可以砸了。
英总管也跟着失笑,只说如歌姑娘心思多。
如歌吐了吐舌头,“总管别小瞧我们岁数小,王妃身边的丫头,婆子,就没有拿不出手的。”
英总管不住的点头,可不是没有拿不出手的吗,不然,他家那小子能死盯着王妃身边的四月不放,这么多年,也没见这小子瞧着谁上心,跟在王爷身边,一门心思的护主,连自己的亲事儿都快忘了,如今,总算是——
哎,英总管盼孙子盼的眼睛都绿了,可是这会儿,王妃肚子里的小主子还没出来呢,这媳妇能娶进门就行了,别的话,还是忍着别说了。
如歌拿了银票直接去了大门外,瞧着围着两层的侍卫,说不上是哪来的,她也不介意,只冲着一个小兵叫道:“去问问,你们这里谁能说的上话,我们王妃有东西要采买。”
如歌身边还叫了一个小丫头,手上拿着那一撂单子,这会儿像是被外头的阵仗吓到了一般,小声的扯着如歌的胳膊,“如歌姐姐,这么多人,围着咱们府干吗?昨天晚上,不是如歌姐姐去了马姨娘的院子,看着马姨娘被抬出去的吗?”
如歌看着刚才走开的小兵去而复返的跟在一位穿着将领装扮的男子身后边走边低语着什么,只随意的应着,“没事儿,反正又不影响,咱们府里的吃穿用度,连采买都省了,直接有人送上门,不耽误你吃,不耽误你喝的,有什么好怕的。”
小丫头犹犹豫豫的想说不敢说的样子,拉着如歌的胳膊,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却偏偏能让近前的几个兵士能听的一清二楚。
“如歌姐姐,昨天马姨娘被抬出来的时候,我记得她请你交了一件物件给王爷,到这会儿,王爷怕咱们俩身上沾了晦气,连院门都不让进,那东西,说是直接扔了烧掉,你没忘了吧?”
如歌像是恍然回过神来一般,猛拍了一下额头,“哎呀,你不说我到是忘了,这会儿还在我身上呢,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再把这身衣服扔了就是。”
话才说完,那个穿着将领衣服的男人就站到了如歌面前,眉眼间带着几分避讳,“听说王妃有事儿吩咐?”
如歌按着规矩曲了膝,眸中带笑,“这位将领,奴婢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原本今儿是奉了王妃的命要去采买一些东西的,只因这些东西大多是要耗时的,王妃又必是要用到的,所以,没办法,奴婢只能出来请这位将领代劳了。”
领了这趟差事儿的,也不是个普通没背景的,这会儿站在如歌跟前的,是东平伯府刘家的一个嫡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没什么大出息,其实,真要是论起来,就是整个东平伯府,这两代人里面,也没个在文、武上头出息大的,不过是领着闲差混日子,瞧着表面风光,内里却没什么实权,空挂着勋贵的名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昨天靳王府出了像极了疫情的病人的事儿,已经在一夜间传遍了洛城大街小巷,且不说这里面有谁的功劳,有谁的推动,至少,大半夜围堵靳王府的命令是从宫里传下来的。
这事儿,刘温良是被点名道姓领的职,来之前,被家里的老爷子叫过去提点,只怕又是宫里的一番明争暗斗。
只是这事儿,又不能说是空穴来风。
领职是领职,可别真傻的把自己的小命搭在这上头。
所以,刘温良来之前就想好了,自己在这所要做的,就是个传话筒,任何事儿不拿主意,一概传给上面人拿决定。
其实,他想的,大抵是靳王府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干点什么不相干的事儿,至于日常的采买,自有内务府那边往外拨银两,算不得什么大帐,当然,油水到是有点,不过轮不到他手上。
这会儿,目光掠过那一排密密麻麻的单子,心中一动,刚想伸手去拿,就被一旁的手下拽了过去。
刘温良目光有些难看的瞪了一眼身边的手下,只当这小子想插上一手,捞点油水。
那人偏偏就是刚才站的离如歌和小丫头不算远,也不算太近的,可两个丫头的对话,却是分毫不漏的听到了耳朵里。
这会儿,只小声的把刚才这两丫头的对话回了一遍,有点担心的看了那一堆东西,“你看,那东西?”
刘温良目光一缩,他就算是再想弄点钱花,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再加上来之前,老子都叮嘱好了,这东西,是万万不能接的。
只是东西不接怎么去办,人家话都说到那儿了,上面的令是不能放靳王府里一人出去,哪怕是一只鸟,也不行。
可是这会儿,人不走,东西部不能不办吧。
“你们王妃这东西,真是急等着用。”
如歌一挑眉,一跺脚,当下脸色就落了下来,“小将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王妃还是闲来无事,逗着大伙儿玩呢?你们要是不信,大可派人跟了我一道过去就是,瞧瞧,这银票都准备好了。”
如歌颇为正式的把银票在手里抖了抖,足有两千两,在阳光下,那张单子上的数目实在是有些夺目。
刘温良瞧着那银票连咽了两口唾沫,却不敢去拿,谁他妈胆子大了,去拿这东西。
瞧着采买单子上分门别类写的清楚,还有那图册上的图案,想来是用来打造首饰的,刘温良皱着眉头想了想,“要不,就再等几日。”
如歌眉头一挑,“我到是想等几日,只是那银楼里的大师傅可是从来不讲情面的,听说就是宫里的娘娘们去定个首饰,也是要排着号的,咱们王妃自许没有宫里的娘娘们规矩大,而且,皇上可是三令五申,不许以权压人,本就着急用的东西,若是这会儿不去定,难不成等到我们七爷成亲那会儿,我们王妃连个出门的首饰都没有?到时候丢了靳王府的脸面,就算我们王妃是个好性的,不与小将领为难,我们王爷——”
如歌挑眉看着刘温和,摆明了在说,外面市井都知道靳王独宠靳王妃,要是让王妃受了点委屈,可是比王爷自己受委屈还要难过,那些给了王妃委屈的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刘温良嘴角一阵抽搐,靳王他是惹不起的,见面都想绕着走,一想到那张脸,他腿肚子还打颤呢。
只是这纸,他是不能接的,这会儿围着的,都是他的人,虽说叫个人来容易,可是传出去,他好容易累出来的那点名旺,只怕也都扔了。
像他这样的人,要是没有几个好用的手下人,只怕上头的人也不会再用他。
心下这般想着,便招手让身边的人去看看,兄弟们有没有会写字的。
这会写字到也罢了,只是这画吗?
刘温良有个相好的,是个绣娘,虽然说绣娘与这银铺的师傅干的不是一个活,可是都得用图不是,一个用针线,一个用溶炉,索性就把这女人找来,临摹就是了。
如歌到显得颇为着急似的,一个劲的追问着怎么办。
刘温良被追的头疼,骂骂不得,打打不得的,好容易应付了两盏茶的功夫,人都凑齐了,把这该抄的抄了,该描的描了,到最后,只差这银票没办法了。
这东西,描不得,抄不得,就算是拿张纸印上去,没有那个大红印,拿出去也花不了啊。
刘温良平日也是游走那些花前月下的场所的,平时给相好的买东西,也知道这洛城里头,哪些铺子什么行情,这单子上的东西,都是赊欠不得的,而且还大多要付全款的。
刘温良头一疼,别的都能办了,这银票。
如歌只一边与那绣娘对着图样,一边检查着小兵士手里拿着的单子,是不是落下了什么。
到最后都没什么问题了,才把银票一扬,笑道:“小将领手下的人办事儿到也麻利,我们王妃说了,这张银票剩下的,算是给弟兄们的打赏了,大冷的天,这么守的,怪冷的,喝点酒也能暖暖身不是。”
刘温良是真想接啊,可是这银票,真他妈接不得。
这会儿东西都弄到手了,总不能说,你们拿不出银票来,这事儿就不能办,别说他老子得抽他,就是东平伯府后面靠着的人,也得骂他一句没脑子不是。
只是这银子,他是万万不能出的,也拿不出来,再说,就算是拿出来了,他也不敢回头上靳王府来取银子要帐不是。
这事儿,得禀。
往上禀。
他不能干的事儿,自然得有人作主。
这么一想,刘温良就卖了个人情,笑道:“如歌姑娘吩咐的,我这就禀上去,等回头拿了票子,再给姑娘送过来就是。”
如歌一听,到也不问你回的是谁,只笑吟吟孤把银票往上递,“小将领也不能白忙和,我们王妃早就交待好了,小将领可莫要自己往里面添银子,本就非亲非故的,哪里能让小将领花费这许多,这张银票,无论如何还请小将领收下。”
刘温良一边往后退,一边强笑道:“银子的事儿就不需要王妃操心了,难得王妃能用的上,回头姑娘与王妃回禀的时候就提一句,东平伯府也是无奈为之,还请王妃在靳王面前为东平伯府美言几句才是。”
这是拿着当交换条件了。
谁让夏侯靳喜怒无常呢。
如歌到是曲膝应了,“咱们王爷,王妃最是知礼,懂礼的,也最欣赏那些有担当的人,小将军本就是公务在身,哪里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王爷心里自然不会怪小将军的,只是这银票,还是请小将军收下才好,到底不是三、五两的小数目,而且我家王爷又最不喜欠别人人情,都说银子好还,人情难还,小将军这番心意,只怕是让奴婢这个当下人的为难了。”
刘温良连忙摆手,视那张银票如猛虎般的推拒着,“姑娘这话严重了,没有什么为难的,再说也不欠刘某人人情,刘某人这就拿单子进宫回话去,王爷与皇上本就是兄弟,平时王爷办差立功,皇上赏下来的东西就不知有多少,这不过是王妃自己挑两件首饰而已。”
这话说的有意思了,直接把这买单的人定到了皇上身上,当然,也在变向的宣告,自己这差事儿是皇上派来的,仿似与别人没有关系似的。
如歌心下记了这话,又见刘温良已然转身走了,便笑着摇了摇头,与小丫头互看了一眼,强忍着笑,又与一旁的小兵士问了刘温良是哪个府的少爷,知道是东平伯府的,便道:“原来是东平伯府的嫡出子嗣,到底是公侯大家子嗣,知礼懂礼,我这就进去与我们王妃回话,顺便把这事儿与我们王妃回了。”
如歌与小丫头进了大门,看着大门一边发出沉重的吱嘎声,一边紧紧的关严,才扑哧一声,喷笑出来,小丫头自然是提前教的,打了草稿,在外面也不多提,只说如歌去过马姨娘的院子,果然,那些人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仿似如歌就是瘟疫一般。
如歌拿着一小块碎银角子赏了小丫头,又把刚刚那张银票送到了英总管的屋子,笑着扬了扬,“总管看看,到底没人收吧。”
连单子都是让人重新抄过的,哪里敢收这银票。
最主要的,是这银票是从如歌手里转出去的,要是别人到也罢了,如歌竟然还在头一天进了马姨娘的院子,这无缝是在说,我跟马姨娘接触的最近,你们围府的目的是什么,那么我的危险系数就有多大。
英总管瞧着那张银票真是哭笑不得,收下来的时候,不禁慨叹,“要是咱们府里人人都学会这么省银子,只怕这一年下来,少说也要多攒个七、八千两呢。”
“总管且莫操心,若是咱们府里天天这么被围着,你就放心吧,一年下来,不只这七、八千两,至少还得再翻两、三倍。”
如歌扬着眉梢,笑的恣意,反正小主子快出来了,要是这些人真敢围上一年,且等着吧。
如歌出了英总管的屋子,又往二门里走,到了主院的时候,隔着一道门,把话回了,说话声竟是带了几分打趣的意思,“四月姐姐,你没看见,那帮人听说我去过马姨娘的院子,一个人吓的,都恨不得离我三百丈远,还有王妃写的那排单子,经了我的手,愣是让那个小将领叫了兵士重新抄过。”
四月听着也想笑,只说这些人是草木皆兵,突然脑子一动,“王妃的图册呢?”
如歌回道:“那个小将领叫来一个绣娘描了一遍,我瞧着到是分毫不差的。”
四月到也放心,一个好绣娘,最厉害的就是眼睛,对于尺寸的掌握也极精准,要是没这点力度,只怕也称不上是个好绣娘。
最主要的是,那人也不敢拿王妃的东西糊弄,还是那话,就算是王妃没脾气,还有王爷在呢。
而且,他就算是不怕靳王府,不还有魏国公府,敬国公呢吗?
这两府子女都不少,又是连着这门亲,挨着那门亲的,盘根错节,真要是论起来,那些人怕是一得罪就是个边锁反应。
“那个小将领是哪个府上的?”
“说是东平伯府的嫡支,叫刘温良。”
如歌打听清楚就是为了怕四月问个措手不及。
四月笑道,“你这丫头,到是有心了,让你再在外面吃两天苦,我这就去给王妃和王爷回话。”
如歌在外面也吃不了什么苦,只是觉得王妃身边没个得心的人伺候,“姐姐,刘家嫂子和余家嫂子进不来,只姐姐一人在院子里忙和,王妃身边的事儿,可千万别疏忽了。”
四月只觉得好笑,刚夸了这丫头办事儿还用心,这会儿到是在她身上开始交待上了。
四月应了是,便转身往主屋走去。
这小半日,夏侯靳一直拉着殷夕颜下棋,颇有几分风雨即来,雷打不动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