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摆宴的时候,姑奶奶们就坐到了一处,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虽然不是同房的姑娘,可也是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就算是在娘家的时候有过一些小矛盾,可这嫁了人,心境就变了,曾经的那些过往,反倒成了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
比起在婆家的日子,连曾经那些不美好的地方,都成了姑奶奶们兴之所及的话题。
不过比过过往,大家更关注的是嫁了人以后,各自的生活。
为了让女人们说话方便,男人们把宴席摆到了外院,女眷们摆在了内院,三房女们同在一个屋子里用饭。
三个夫人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几个姑奶奶们趁着丫头们上菜的功夫,已经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女人们关心的,自是这进了门以后,与翁姑相处的情形,再就是这身体的状况。
殷夕颜是进门第三个月诊出孕脉的,与她的情况差不多的是二房的殷瑾颜,殷家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如今也是怀有身孕,瞧着样子,应该是比殷夕颜肚子里的早报道。
殷白鹭是继殷瑾颜之后出嫁的,如今肚子虽然不大明显,可一问月份,竟然也同殷夕颜差不了多少,正介乎在殷瑾颜和殷夕颜之间。
殷夕颜笑眯眯的拉着殷黄鹂的手打听道:“四妹妹如今也有嫁人两个多月了,可是有动静了?”
殷黄鹂微垂了头,脸上满是羞涩的窘迫,不过却还是摇了摇头,声音里到是不大见失望,“之前才请了脉,还没有动静。”
殷瑾颜听了笑道:“我看啊,四妹妹这孕相,过了年没准就能开了呢。”
扑哧。
殷夕颜被殷瑾颜的语气逗的一乐,“大姐姐,人家夫妻间的事儿,怎么大姐姐这个外人反倒清楚了。”
殷瑾颜嗔了殷夕颜一眼,调侃道:“到底是嫁了人的,瞧瞧这话说的,若是那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大姐姐天天盯着四妹妹的小日子呢。”
扑哧。
这次到是殷白鹭被逗乐了,“四妹妹到是巴望着大姐姐天天盯着呢,到时候,四妹夫这官职,没准还能升上一升呢。”
殷夕颜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儿,一双眼睛提溜的转着,闪着八卦的光,“四妹妹,大姐姐,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殷黄鹂垂着头的目光带了几分感激,“我相公想谋个差事儿,听说大姐夫在那边衙门到是有些熟人,我就让丫头去大姐姐的府上问了一句,本来只是想听听大姐姐的意思,给我点建议也成,可没想到,大姐夫直接就把这事儿给办了下来,我和相公心里一直记着呢。”
殷夕颜笑呵呵的看着殷瑾颜,打趣道:“想不到大姐夫的心肠到是热的紧,看来,以后,咱们这些当妹妹的,碰到了什么难事儿,一准都去找大姐夫帮忙,到时候,若是大姐夫不管,我呀,就满大街的听嚷嚷,大姐姐厚此薄彼。”
“你呀,瞧瞧这张嘴,可见靳王爷是真疼你的,瞧瞧把你这脾气惯的,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你大姐姐我到是想等着你求上门来的时候,到时候也让你大姐姐我抖抖威风,只是啊,我怕咱们那位三妹夫,你们家靳王爷,不会给你大姐这个机会呢。”
殷瑾颜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回了过去。
殷白鹭也跟着笑眯了眼,“三妹妹只怕是求不到大姐姐身上了,不过,等到以后我这个当妹妹的求到大姐姐身上,大姐姐可别撇了才是。”
“哟,你们听听,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跟我这较上劲了,一样的姐夫,妹夫,靳王可是比你们大姐夫有本事儿多了。”
殷家姑娘嫁的好,殷家的姑娘在婆家地位高,这不只是一个姑娘的脸面,更是殷家所有姑娘的脸面,靳王疼宠王妃一时间成了洛城的佳话以后,连着靳王以前让人避之不及的传言也变的有了暖意,原本以前有许多人家觊觎靳王府,却偏偏因着靳王的命格而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前三任的靳王妃无故妄死,没有哪个当爹娘的真能经得起世人的唾骂,再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靳王府去。
可是现在,敬国公府的三姑娘嫁进去,过了百日,非但半分损伤也无,而且还荣辱至极,连身孕都有了,似乎,原本笼罩在靳王府上面的阴云,已经悄然散去。
殷瑾颜这般说,不只是姐妹间的打趣,还有一层暗意,便是间接的提醒,正所谓瘦田无人耕,耕来有人争,虽然敬国公府的身份不低,虽然靳王现在待殷夕颜仿似珠宝,可是男人对女人,若是过了那个兴头,谁又能保证,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还会这样被宠在手心呢?
殷夕颜微微挑起的凤眼,带着一丝了然,却也无半分忧愁,不过,心里却是感谢殷瑾颜这样的提醒。
明明,前一世,姐妹之间的关系也不错,可是为什么她的记忆里,没有殷瑾颜前世对她有多照拂呢?
至少,她被延庆侯府送到庄子以后,没有人出头为她说些什么,辩白些什么。
难道?
有些事儿,一经搂顺,便有了由头,前一世,她嫁的延庆侯府,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又是那样的名头,后来,殷朝颜又爬了欧阳柏宸的床,想来,都是殷家的姑娘,就算是有人为她鸣不平,也只能把这话压在心里,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殷家的沉默,正是因为这样的争夫事件,缘于一家的姐妹,传扬出去,便是家丑。
“大姐姐这是得了便宜到我这来卖乖了吧,二姐姐和四妹妹都愿意跟大姐姐亲近,那是大姐姐在家时候待咱们就好,如今虽说是嫁了人,可是自家姐妹到底是血脉相连,总是比那些外人亲近的,祖父不是时常教导我们,走在外面,一笔写不出两个殷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来就是大家族里不足对外言的秘密,想来四妹妹能求到大姐姐头上,也必是在心里权衡过的,若是我没猜错,过了年,这永定伯府的爵位,只怕就要落到你们大房这边了吧,到时候,大姐夫就是永定伯府的世子了,到时候,咱们姐妹再约到一处,为大姐姐这即将上任的世子夫人庆贺庆贺。”
殷白鹭和殷黄鹂还没听到这样的消息,当然,她们虽然嫁的也是高门,不过都是庶出,消息来源,自是慢一些,哪里像殷瑾颜和殷夕颜这般,都是朝中的重臣,或者是家里的长子传承。
殷夕颜的声音不算小,连洛氏和白氏那边都听到了。
顾氏更是拉着白氏的手小声恭喜道:“二嫂这下可好了,姑爷当了世子,下一步就是这伯爵之位喽。”
白氏当时选了永定伯府,自然就是奔了这尊贵的身份而去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虽然还只是世子夫人,可是这世子与永定伯的位子,不过是一步而已,现任的永定伯,正值老当益壮,原本以为还在再耗个几年,至少,轮到孙辈继承的爵位的话,至少也要三、四十年,可是瞧着这会儿的消息,要是真像殷夕颜说的这般,那这时间,至少也能缩短个十年,八年的,可不是值得庆贺的事儿吗。
“三弟妹,这事儿,目前还作不得数呢。”
白氏到底不敢轻狂,刚刚殷瑾颜回来的时候也没提,这事儿,总想着弄的清楚了,再做定论,或者等年后传承的事儿定下来了,她再高兴也不迟。
洛氏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屋子齐聚一堂,姑娘那边有说有笑,只有自己的嫡女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听人家说的天花乱坠,还有那两个庶女,明明是大房的姑娘,可瞧瞧这会儿,都快跟二房三房贴乎到一块去了,看来,真是嫁了人了,以为娘家可以不要了,她这个嫡母也不当回事了。
姑奶奶们一桌完全没在意夫人们那桌的脸色,这会儿都是被殷夕颜的消息惊了一下。
殷瑾颜也没否认,显然是府里有这样的话了,只不过她性子不好张扬,连白氏都没透个口风,何况府里的这些姐妹了。
只是她没想到,殷夕颜竟然知道这个消息,“三妹妹,你们家王爷到是什么事儿都不瞒你啊?”
若说别的事儿都是传闻,这会称听殷夕颜能把这些不算公开的事儿,一一道来,这靳王妃的受宠,到是牢牢的坐实了。
殷朝颜坐在一旁的角落,心里道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初嫁进延庆侯府是她自己算计来的,可是现在这个中滋味,却只有自己知道。
那个吴氏,是一心巴着她的嫁妆,一个继母,连脸面都不要了,竟然算计着继子媳妇的嫁妆,这得是多么不要脸的人能干出的事儿,别看她面上不说,可是心里都知道,哼,平时为了大家日子好过,她到是不介意少给点甜头,不过想要都算计去,哼,作梦。
若说对吴氏的不满还不足以让她对延庆侯府华丽的外表失望的话,那么,对欧阳柏宸的不满,已经让她对延庆侯府失望透顶。
新婚的时候,连守亲月都没过,就把她身边的丫头睡了个遍,这也就罢了,本来她的陪嫁,就是给男人睡的,可是最让她可气的事儿,竟然要把她身边的丫头抬姨娘,而且若是她平时的心腹也就罢了,偏偏是芳草那个贱人。
她当初怎么就没睁大眼睛,看清芳草这个贱人的野心,成亲第二日,竟然就大着胆子爬了男主子的床,不悔过也就罢了,竟然还大着胆子,撺掇着欧阳柏宸给她个姨娘的名份。
我呸。
殷朝颜暗自生着闷气,今天这顿饭,只觉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尤其瞧着那几个人抱成一团的样子,瞧瞧,明明不是一房的姑娘,可坐到一块,就跟一个娘肚子里跑出来的,恨不得连在一块,把自家男人那点糗事都扒出来。
“五妹妹怎么不说话?”
殷夕颜像是才想到了桌子上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满桌子连着殷迟蕊和殷静颜都打过了招呼,最后才落到殷朝颜的身上,明明眼里带着笑,可是在殷朝颜看来,那笑意怎么就那么冰,寒意浸骨一般。
不知何时起,她总能从殷夕颜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别有深意的光,那层光,压根就让她看不清殷夕颜的眼底在想着什么。
曾经当她破坏了殷夕颜跟延庆侯府的亲事儿的时候,她心里是庆幸的,是得意的,是沾沾自喜的,可是现在,她竟不知道,当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如果她不为了抢下这门亲事儿,就坏了殷夕颜的名声,延庆侯府一定还是会求娶殷夕颜的,到时候,自己如今所面临的说不出口的问题,自然就成了殷夕颜所面对的。
一想到这种情况,殷朝颜咬了咬牙,暗吸了口气,看着殷夕颜的目光里故作得意的嘲讽,”“我不过是趁着这会儿多看看三姐姐罢了。”
“噢,到不知道五妹妹心里是这么在意我呢。”
殷夕颜仿似觉得殷朝颜跟她亲近一般,随意的开着玩笑。
只是殷朝扬挑起的眉眼,还有竖立的刀锋,都在表明着接下来这个女人是没有好话的。
“到底是亲姐妹一场,怎么会不惦记呢,毕竟他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三姐姐回门呢。”
一桌子的姑奶奶们都变了脸色,就连还在家里没嫁人的殷迟蕊和殷静颜,也倒吸了口冷气,目光惊讶的在殷夕颜和殷朝颜之间流转。
殷瑾颜一瞬间的愣怔,很快就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这桌子上坐着的,属她最大,这个时候,她是姐姐,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都得出来做和事佬。
“五妹妹难不成要出远门,还是延庆侯府打算搬出洛城?”
比起在洛城算不得什么重要权贵的延庆侯府,靳王府自然不可能从这洛城的内城里退出去。
殷白鹭和殷黄鹂这会儿就算是有心,也不好开言,虽说是嫁了人的,可是她们跟殷朝颜到底是一房的姑娘,要是这会儿她们公然站在殷夕颜一边,不用想,回头洛氏就得给她们穿小鞋,她们在婆家之所以立足立的稳,娘家占了很大一方面,她们现在还没有挑战洛氏的能力,或许,再过个一两年,洛氏算不得什么,姐妹们都可以当她们的依靠时,或许,她们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喜欢的那一方。
这会儿,殷白鹭和殷黄鹂只能歉意的看了一眼殷夕颜,然后就把头垂了下去,那一眼里,是数不尽的抱歉。
殷夕颜本就不在意,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因为殷朝颜不会说话,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大姐姐,五妹妹说笑呢,亏得你还真当真了,我想啊,五妹妹只怕是瞧着咱们说的热闹,把她给冷落了,这会儿,想让咱们多注意注意呢。”
打击别人最大的讽刺便是人家不在间,反而把问题又惹回了自己身上,殷朝颜看着霎时间投到她身上的几双眼睛,只觉得恼怒异常。
只是现在她若是发脾气,或许就趁了某个人的心,便也只能忍着。
殷夕颜到是不客气的乘胜追击,挑高了眉眼,一脸的调侃,“五妹妹当初和五妹夫可是一见钟情呢,咱们姐妹如今到是都嫁了人,六妹妹也是定了亲的,七妹妹还小,听不懂,五妹妹到是不如说说,当初在魏国公府的时候,五妹妹可是私下里与了五妹夫什么信物?”
“魏国公府?”殷瑾颜有些疑惑的看着殷朝颜,目光在殷夕颜和殷朝颜之间来回打转。
“我记得去魏国公府的时候,还是魏国公府的大姑娘出嫁的时候吧?”殷白鹭适时的说了一句,像是回忆,并不刻意把自己摆在一帮的位置。
殷静颜转动着眼珠子,笑眯眯的歪着身子,打量着殷朝颜,“五姐姐,你是在哪跟五姐夫一见钟情的?哥哥们以前还说这些都是戏文里的戏码呢,五姐姐,你给我讲讲呗。”
殷静颜完全是小姑娘热爱八卦,喜欢听这些墙角的事儿,虽然她不会去做,可是听别人的八卦却觉得格外有意思,没想到在听别人八卦的时候,还能听到自家姐妹的,一时间,兴致到是更高了一些。
殷夕颜也笑呵呵的望着殷朝颜,“五妹妹可别不好意思,以前两家没定下来,这话,自然不好往外说,就是自家姐妹,我也是帮你瞒着的,不过现在,你都嫁进去了,就算是现在这话传到外面,也无非是说五妹妹跟五妹夫鳒鲽情深罢了,断不会儿被笑话了去的。”
殷夕颜话里的意思,摆明阳替殷朝颜认下了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她只用了一个瞒字,作为姐姐,什么情况下能帮着妹妹欺瞒,自然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有什么迫不得已,自然是作为妹妹的恳求姐姐不能往外说,不然名声就坏掉了,别说亲事成不了,只怕这人都没法做了。
“可是我记得,那次之后,延府侯府来提亲的时候不是提的三妹妹吗?”
殷瑾颜觉得这事儿总像是断了什么,明明那次之后,延庆侯府就过来提亲了,摆明了是奔着三房的三妹妹来的,后来三妹妹就传出了那样的名声,然后,延庆侯府的亲事儿就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