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的年夜饭,夏侯冰雁是小孩子,被殷夕颜和夏侯靳时不时的夹一筷子菜就闹的开心不已。
过了年就长了一岁,殷夕颜除了给夏侯冰雁准备了红包以外,还特意给她打了一套别致的首饰,式样,还是西洋那边传过来的,交给夏侯冰雁的时候,轻笑道:“以后,每一年,母亲都会给你打一套首饰,你戴也好,留着也好,女孩子应该从小就学会这些打扮,等到将来嫁了人,就都当嫁妆带过去。”
夏侯冰雁这么小,压根就没有嫁人的想法,可是被殷夕颜这么一说,小丫头脸红扑扑的,像个可爱的小苹果。
殷夕颜瞧着就乐呵,还不忘跟夏侯靳小声打趣道:“冰雁这么快就知道害羞了,想必是着急出嫁了呢。”
“母亲——”夏侯冰雁拉长的语气,显示着小丫头的不满,可是手里捧着那套首饰的时候,又掩不住小女孩的欣喜,这种矛盾的心里,通过小孩子脸上的表情一一的渗露出来,不只是殷夕颜,就是夏侯靳,还有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也跟着露了笑容,只觉得这对继母女相处的到是极好的,一般继母是断不会中继女开这样的玩笑的。
不比儿子往家娶媳妇,这是要往出嫁女儿,若是一个不好,或是碰到有人挑唆,没准就成了继母不待见继女的凭证。
刘权家的和余大有家的都是心思活跃的,如今王妃做事儿显然越发的随性了,这既是好事儿,说明王爷心里在意王妃,给了王妃这种随意的底气,同样也可能是坏事儿,因为府里那些双眼睛盯着,说不定哪天,这些人就借着哪个由头把王妃的名声传播出去,自然这里面好话总是要少于坏话的。
沈姨娘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一幕,再看到王妃肚子已经有些微凸,那里面还孕育着王府的另一个子嗣,若是个带把儿的,到时候且不说王妃的地位如何,就是在王爷心里,只怕也不是任何女人能抵的了的。
眸底心思变化,微垂的目光里掩下了各种酸涩,她一个姨娘,又是那样的出身,能进这样的王府,伺候着那样的男人,本来就是上天对她的眷顾,那些什么流言,蜚语,她从来就没在意过,就算是真克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是那些没过过水深火热日子的女人,她也不是那天天闲着没事儿在家里东家长,西家短,看着别人家的八卦,说着别人家的乐子的女人,她这辈子,能在靳王府里吃穿不愁,守着自己爱着的男人到老,就是最大的幸福。
可是明明,一切都是这样在行进着的,王爷娶妃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而且这妃身份也不会低了。
不过这正妻吗,大户人家正妻不都是用来当摆设的吗?真正琴瑟合鸣的又有几人,不过是大家装出来的表像罢了。
不然,为什么男人要纳妾呢,正妻是摆着给外人看的,是平时出门应酬需要带出去的脸面,可妾就不一样了,妾是男人自己喜欢的,也可以没有下限的去讨好男人,不必像正妻一样,板着身份,不肯屈就于男人。
沈姨娘曾经对前三任的靳王妃都嗤笑过,明明是嫁了男人,还板着一张晚娘脸给谁看呢,再说,关了门,落了帘子,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屋里,就算是叫的浪些,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男人跟女人在屋子里还玩着彬彬有礼那一套,男人还能对女人有兴趣?
不过沈姨娘也感谢这三位靳王妃,正是因为她们的不通性理,不懂人事儿,才有了这样的机会给她发挥。
她知道王爷的性子冷,所以也没想过王爷会待她有多热乎,可是只要王爷需要她的身体,哪怕不是迷恋,就只是需要,她也满足了。
可是她的身体,明明还没有老化到不足以吸引一个男人,可是这几个月,自打敬国公府的这位三姑娘进门,成了新的靳王妃,她已经好几个月连男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的。
这会儿,就算是站在王爷的身后,就算是感受不到半分眼神,可是她脑子里跑的都是男人把她压倒在床上,在她的身体里凶狠的横冲直撞的样子,她觉得那样的王爷,最有男人范儿。
马姨娘垂眸让自己显的越发的规矩,没有半分的觊觎,甚至,现在的衣裳又换回了以前的样式,素淡的,仿似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颜色。
应该说,她是聪明的,至少,她自己是这样以为的,她可不会像沈姨娘似的,傻到把自己的表情都暴露在阳光下,她都不用想,出了这间屋子,这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一定会背着她们跟王妃描述她们在这屋里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脸上的一副表情都不会错过。
她也算看出来了,王妃如今是真真的拿捏住了男人的心,不过这事儿也不急,男人喜新厌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王爷这样的性子清冷了些,也未必就能长情,不然,前三任王妃没了,也没见王爷心里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就是大姑娘的母妃过世,王爷也只是把一切事务交到了英管事儿手里,自己却是半分未插手的,所以,马姨娘以为,男人其实都是无情的,不过是需要你的时候,就宠一宠你,捧一捧你罢了。
不过靳王还真就没宠过哪个女人,外边都传,她跟沈姨娘是靳王的心头肉?
呵呵,马姨娘不禁把冷笑压在了心底,如今她要是再看不明白,就是个真傻子,估计靳王的心都是冷的,就算是做了这个男人的心头肉,估计也是早就被冻的僵的心头肉,没有半点的热乎劲。
殷夕颜压根就不去管两个姨娘的心思,她现在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夏侯靳待她不错,她是个惜福的人,更何况,有了上一世的教训,这一世,只要夏侯靳给她留一份体面,别说像现在这般其乐融融,就算是大家只维持着表面的一份体面,背地里,夏侯靳照样宠着姨娘,她都不会管,她要的不过就是这么一片安宁之地。
当然,还有她要做的事儿,很快,很快——
半夜的时候,王府放了焰火,不只是靳王府,洛城的大半个上空都被焰火笼罩了,宫里,鲁王府,恪王府,还有其他几个皇子的府里,公侯府里都象征性的放了些,小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哪怕是夜凉如水,可是小孩子的欢笑声还是会充斥在耳边。
夏侯冰雁早就挺不住了,可还是等着放了焰火才去睡觉,不过赶着睡觉前,殷夕颜让王之孝家的喂了她两个饺子,不敢给她吃的多,只怕晚上直接睡觉不消化。
夏侯靳扶着殷夕颜的腰,有些担心,可是明天一早的朝贺,又是不得不去的。
“夕颜,明天让刘权家的陪你进去吧。”
殷夕颜笑着点了点头,“靳,不必这般,没事的,按着顺序,我也不会太靠后,再说,皇后娘娘或许体谅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直接免了我的跪礼也说不准呢。”
夏侯靳眸中的点点幽光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深意,可是原本温度不高的手渗出来的丝丝冷气还是让殷夕颜这样的冬日感受的分外明显,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男人对那个宫墙里里面的排斥。
“按着顺序,大长公主,平凉侯府的老夫人,还有你外祖母,粟国公府的老夫人,权相夫人都会在靠前的位子,明儿一早,我安排人去跟萧老夫人打声招呼,让她照看些。”
殷夕颜也不拒绝,男人既然为她考虑的这么周全,她要是再拒绝,岂不是不识好歹了。
“萧老夫人很喜欢咱们送过去的年礼,我想着,过了年,咱们要不要过去说说话?”
夏侯靳点了点头,“往年我都是初五的时候会过去,今年有你在,你挑个日子吧。”
殷夕颜是知道夏侯靳与萧老夫人亲近的,这种亲近,并不像是两家府邸的亲近,就像平凉侯府和靳王府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往来,至少,平凉侯府的小辈跟夏侯靳是不走动的,至少她是没看出来。
“那就还定在初五吧,只是府里的宴请?”
夏侯靳摆了摆手,“来了人再说,会来的,也都是那几家,到时候让婆子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就是了,这些事儿,你不必操心,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肚子就是。”
殷夕颜点了点头,轻扬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她可不会傻的跟自己的孩子吃醋,说是男人不关心自己,只关心孩子。
正月初一,天还黑漆漆的时候,上房的烛火就燃了起来。
夏侯靳先起了身,穿好了衣服,又让四月送了炭盆进来,让屋子里的温度立时暖和了不少,才唤了殷夕颜起身。
今天容不得半分马虎,四月,如歌,还有刘权家的都早早的候在了门口,四月伺候着夏侯靳洗漱,穿衣的事儿,利来不用她们这些丫头的。
如歌和刘权家的小心的伺候着殷夕颜净脸,上妆,梳头,选了合适的首饰,又把头一天就准备好的王妃禞命服拿过来,一件一件,叠加在一块,足足有十来件,全都套在了殷夕颜的身上,原本就厚实的衣服,又叠加了这么多件,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就压了上来。
一般这样的日子,命妇们是不会在家用饭的,毕竟是进宫,总不好那边皇后娘娘宣召了,你还闹着肚子要上厕所吧。
为了避免这样的忌讳,各家也都会把早饭准备在内命妇们出宫以后,到时候回了自家,自然是各种方便。
可是殷夕颜怀着身子,夏侯靳瞧着这么一套正装穿上,要是再不用饭,只怕没坚持多长时间就要受不住了。
而且这大冬日的,身体里不吃热乎的东西,也没有热量不是。
“去,给王妃弄份粥来。”
四月到是有这份心,只是不敢做这个主,这会儿听了王爷的话,刚要转身,又被殷夕颜叫住了,“不必,就这样吧,也就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了,别在宫里再出些意外。”
夏侯靳显然有些担心,“要不,吃些点心?”
殷夕颜还是不同意,笑着摇了摇头,“王爷,以前祖母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进宫的,就是外祖母,我母亲,年年也都是如此,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儿,挺一挺就过去了。”
如歌现在越发的用心,心里有个主意,原本是怕王妃不同意的,这会儿王爷开了口,她的胆子也大了,“王妃,要不,奴婢也陪着你进宫吧,等到觐见的时候,奴婢就在外面守着,等王妃出来,总会有个地方歇脚吧,奴婢准备点小点心,不大,精致些的,在怀里护着,等王妃出来的时候,没准还能热着,到时候垫垫肚子也好啊。”
夏侯靳觉得这是个办法,刚要开口同意,殷夕颜就嗔了如歌一眼,“就算是有歇脚的地方,你以为能给我专门挑个屋子,到时候一屋子的人,有上了年纪的,有年纪跟我差不多的,难不成我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东西?”
且不说雅不雅,只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吃不下去啊。
左一个不成,右一个也不成,如歌也没办法了,只能委屈的嘟着嘴,退到了一边。
殷夕颜被夏侯靳半搀着往大门外走,这会儿时间还早,身上穿的厚实,顺便也适应一下外面的温度,不然这会儿就受不住了,等到回头进了宫站的时间长,就更受不住了。
夏侯靳一路低语,把宫里的规矩又小声的提了几句。
殷夕颜低声笑道:“王爷放心,我又不是那出头挑强的人,只随着大家一样就是,若是皇后娘娘点到了我,到时候我就垂头听训,皇后娘娘既是知道我有了身子,总不好过于为难吧。”
殷夕颜调皮的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可是话里面的深意也只有夫妻两个能懂。
一般来说进宫朝贺也就是大家站成一排向太后,皇后行礼,然后皇家安排一起吃顿饭也就完事。
殷夕颜或许是未卜先知吧,因为知道了齐嬷嬷是皇后的人,所以这次进宫,心里就有了计较,若是能平平常常的走个过场,她也就算是捡了个便宜,不然,她就拉上个作伴的,皇后娘娘总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太过落她的面子。
所以,进了宫,殷夕颜就与平凉侯老夫人碰到了一处。
原本,靳王就对平凉侯老夫人颇为尊重,靳王妃与其亲近,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因着殷夕颜自打嫁了人,外头的应酬是一次都没去,真要是论起来,这次进宫朝贺也算得上她以靳王妃的身份,第一次走出靳王府,作为靳王府的女主人,这会儿站在萧氏的身边,早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萧氏却是高兴的拉着殷夕颜的手臂,因为衣服穿的厚实,看不出她肚子的情形,不过瞧着面色红润的样子,到是个有福的。
“最近,可还有什么反应?”
大家进了宫,先到了一处大花厅候着,皇后那边传召了,大家再往过去,这会儿屋子里七七八八的,三两成群说着话,有的人已经在悄悄的用手指着这边开始猜测殷夕颜的身份了,毕竟这屋子里呆的都是上了岁数的诰命,有许多人是没见过殷夕颜的,就算是见过殷夕颜的,也因为没见她出来应酬过,一时忘了她就是靳王妃的事儿。
这会儿有聪明的,知道内情的,就把她的身份捅破了,一时间屋子里的议论声像是呷着嗓子眼儿出来的。
这事儿吧,其实说来也有些好笑,靳王那样的命格,就算是哪个大臣家的女儿想要嫁,只怕也不敢真的往里送,高门联姻,结的是秦晋之好,单看靳王跟前三位王妃的娘家不甚亲近,甚至在前三任王妃去了以后,连招呼都不打,联系都不曾联系一下的份上,就知道这个男人得有多冷情,这种情况,别说他是那样的命格,就算是潘安在世,估计也没人乐意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去。
富贵人家都说娇养女儿,可是到了十四、五岁,也都是待价而沽,真正像顾氏和殷敞山这样疼惜孩子,不顾忌家族前程,儿女利益,专门为孩子挑一门合理的亲事的爹娘毕竟还是少数,若是自己从小娇宠着养大的女儿嫁人不能为家族换回一分利益的话,那么,这个女儿的价值也就仅止于此,所有之前的荣宠,也不过是一场浮华的梦。
殷夕颜虽然自己没经历过这些,可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孩子,就算是听,也听的足够多了,更别说还有的大家族里丑陋的直接就把庶出的女儿以价而评,只要出的起价,哪怕对方是个无耻的商人,或者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却偏偏能对自己的前程有大帮助,那么,当老子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庶女卖出去,在很多人的眼里,庶女是从奴才肚子里爬出来的,要不是身上还留着男主人的血,只怕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的。
萧氏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人悄然的议论,不在意的拍了拍殷夕颜的手臂,笑道:“这下,这些人,总算是看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殷夕颜瞧着萧氏背对着众人对她眨眼的样子,一下子觉得萧氏就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童龄,低声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