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畅低声应了,便转身去打听了。
清畅才将到了院门口,就碰到了老太爷院子里的丫头,笑着上前拦道:“清畅姐姐,这是要去哪?”
清畅到是认识,这是老太爷书房里用的人,“我们姑奶奶这会儿累了,要歇着,只是又想着快到午饭时间了,不知道老太爷那边是怎么安排的,这不,夫人就让我过去看看,姐姐也知道,我们姑奶奶自来尊重老太爷,生怕失了礼数,这会儿还在屋里等我的消息呢。”
来人一听,笑了,“这事儿可是凑巧了,老太爷正好打发我过来与姑奶奶回一声,今儿中午,几位老爷还有少爷,老太爷陪着王爷一块用饭,至于各房的女眷,就都在自己的院子用就成了,姑奶奶现在有了身子,自该珍重,以往的那些虚礼也不必在这个时候讲了,老太爷的原话,让姑奶奶陪着三夫人多用点饭,午晌要是累了,就歇一觉,也不必去给老太爷请安了,赶着下午太阳落山前,赶回王府就成。”
清畅细细琢磨着老太爷这话里的意想,大胆的猜测道:“这话,可是王爷的意思?”
老太爷总不会定了王爷回府的时间,除非,这意思是从王爷嘴里透出来的。
来人笑眯了眼,小声道:“我虽然没在跟前听着,不过老太爷传话的时候,我瞧着三老爷到是问了一句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府,王爷就说赶着日落之前天亮就成,老太爷当时就这么交待的我,我也没听见王爷的反驳,自然就是王爷的意思。”
微顿了一下,小丫头忍不住羡慕道:“说起来,咱们府里出嫁的这几位姑奶奶,还有即将出嫁的五姑奶奶,还都没有三姑奶奶这福气呢。”
清畅从荷包里拿了银角子,算是谢过了传话的丫头,转身回院子的时候,脚步都是轻的,满脸的喜色,把这话回了顾氏和三姑奶奶,才笑着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午饭,三姑奶奶在家的时候,喜欢吃奴婢做的点心,这会儿奴婢赶着去做,吃过了午饭,三姑奶奶歇个晌,醒来正好吃上一些。”
扑哧。
顾氏笑嗔着清畅,“瞧瞧,这丫头,对你们三姑奶奶到是上心。”
殷夕颜想着男人那边用过了午饭,只怕殷敞山也要回来歇晌,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就算是没出嫁,也不好在母亲的院子里歇了,便让四月和刘权家的伺候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反正她进府,院子里的火就烧了起来,这会儿,屋子里也半分冷意皆无。
或许是在自己的闺房,半点生意都没有,殷夕颜躺在床上也不过是翻了两下身子就迷蹬着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整个人都被困住了一般,有几分不自在。
殷夕颜动了动胳膊,想挣开一些,可是整个身子像是被固定住一般,刚刚动了胳膊,就被圈住了,脚也像是被困住了似的,有些艰涩的睁开了眼睛,还没完全醒过来神,只觉得腰间多了一只胳膊,这会儿正压在了腰眼儿上。
几乎不用想,这么霸道的揽着自己的人是谁了,只是殷夕颜不知道什么时候靳王过来的,而且,这么睡有多长时间了。
身后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拂着鬓角的发丝,呼出的酒气像是醉人的药物,染红了她的双颊。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背对着窗户的身体,除了能感觉室内还很明亮以外,再没有可辩时间的东西。
感觉到身后的人平稳的呼吸正有序的传来,殷夕颜也闭上了眼睛,不忍打扰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午后好梦。
原本就有几分嗜睡,这么闭上眼睛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殷夕颜就又睡了过去,及至殷夕颜的呼吸声平稳下来,身后的男人才睁开了眼睛,其实早在怀里的女人刚刚无意识的挣扎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本来就是浅眠,再加上习武之人本就对声音异常的敏感,只是因为知道怀里的人是她,所以,才想闭着眼睛看看她醒来会做什么。
夏侯靳很少笑,可是跟殷夕颜成亲以来,虽然没有酣畅淋漓的大笑过,可是嘴角上扬的次数到是越来越多。
看着怀里又传来清浅呼吸的小女人,夏侯靳心里有数,这是女人怕影响自己的休息,所以又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不过小女人还真是嗜睡呢。
又躺了一会儿,夏侯靳便起了身,自然不可能像殷夕颜这样无顾忌的睡觉。
把被子给殷夕颜掖好,夏侯靳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也就是殷夕颜的闺房。
虽然他也没看过别的女子闺房是什么样的,可是他的前三任王妃都是自己有独立的院落,包括两房姨娘,屋子里装饰,摆设,他也从来不会干涉太多,只要守着本份,按着份例,他便不会多管。
只是这些人的房间,没有一个同殷夕颜的房间一种感觉的,这间正房是阔五间的屋子,不过被殷夕颜间并成了四间,西屋想必是用来接待客人,或是平时没事儿画画写写的地方。
卧室到了占了挺大的地方,足有两间屋子大小,而且,不像有些人在卧室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件,甚至还有古玩珍馐。
殷夕颜的卧室很简单,除了一排十六扇的屏风以外,其余的桌椅也不是什么精制的好木料,不过自然也不差什么。
最吸引人的到是靠墙的一排书柜,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丫头的房间里摆了这么多书,男人们都习惯把书籍摆到书房,卧房里也不过是随意翻的两三本的样子,女人们吧,卧房也罢,厅堂也摆,摆书的,还真是寥寥无几呢,像是针线女红这些东西到是比比皆是。
夏侯靳放轻了步子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听到院子里有丫头走动,夏侯靳便小心的出了屋子。
四月正在厅堂里坐着,听着屋里的动静,瞧见王爷轻步出来的样子,就知道王妃一准是没醒呢。
小心的上前,低语道:“王爷,奴婢准备了热水,伺候你洗漱?”
夏侯靳点了点头,指了指西间,意思就是到西间。
四月点了点头,也不招呼小丫头,自己去提了热水进来,在西间的盆里兑好了水,又拿着帕子在水里投过以后,才递到了夏侯靳的手里,“王爷,净面。”
夏侯靳似乎只习惯殷夕颜身边的丫头,对于别的丫头,想要近身,只怕还没到跟前,就被夏侯靳身上的冷气冻着了。
“三老爷可是醒了?”
四月点了点头,“夫人刚才打发了清畅过来看看王妃有没有醒,知道王爷跟王妃还在歇晌,让清畅把醒酒汤留下了,怕王爷醒来头痛。”
四月接过了夏侯靳手里的帕子,又用水投了投,才重新递过去给夏侯靳净手,一边回道:“奴婢这就去把醒酒汤端来,王爷多少喝点,王妃临睡之前还嘱咐奴婢一定要看着王爷些,若是酒饮的多了,这汤一定要喝的,不然回头头痛,王妃也跟着操心。”
夏侯靳难得的没觉得这丫头啰嗦,“这话,是你主子吩咐的?”
四月轻点了下头,“王妃临睡前,还让奴婢去前院看过,那会儿,王爷还跟国公爷喝的正好,奴婢就回来回了王妃,王妃知道老国公爷的脾气,喝酒非要讲究个尽兴,而且越是跟亲近的人喝酒,越是放的开,王妃说,老夫人活着的时候,就笑说,这男人喝酒,也讲究个眼缘,若是眼缘对了,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却不会真的千杯不醉,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醉了,所以啊,千万别以为男人喝的高兴,就大意了,这醒酒汤,醒酒石,该准备的,还得要准备好,不然,受罪的可是男人自己。”
四月这番话说的通顺异常,半点磕巴都不打,理地间到是惹的夏侯靳多看了两眼,不过也只是两眼,因为四月微垂着头,根本就不把靳王的目光放在眼里,没有别的丫头那种小心讨好,想趁着机会上位的想法,话说的坦然,事儿做的更坦然,拿过了帕子,放到温水里,端着盆子就告退了。
夏侯靳自己拿了大氅,出了屋子,一时间,寒气迎面而来,冬月的天,还没有腊月的冷,夏侯靳是常年手冰脚冰的人,要不是有武功底子,只怕这样的天气就要难熬了。
随意的在院子里转悠着,顺着院门,延着恿道,没一会儿,顺着记忆的道路往三老爷的院子走去。
刘权家的远远的坠在了后面,瞧着方向也知道是往三夫人的院子去,也不叫小丫头,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毕竟国公府不少,这又是在姑娘的内院,要是碰到了别的未出嫁的姑娘,她也好上前挡一挡。
一路无阻,快到顾氏院门的时个,正好瞧见了从顾氏院子里出来的殷敬亭,红扑扑的脸色一瞧也是喝过酒的,这会儿正兴高采烈的样子,直奔着恿道而来,瞧着样子,到像是往殷夕颜的院子而去。
只是步子还没迈开几步,就碰到了夏侯靳。
殷敬亭长揖抱拳,“王爷。”
夏侯靳点了点头,步子也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殷敬亭,作为三房的长子,殷夕颜的长兄,虽然不是初见,可是每一次见,都能让他看到这个少年身上的变化。
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外氅,行走之间隐约可见腰间坠着的豆绿宫涤双鱼比目玫瑰配,行走之间,温润之气淡淡的散发出来,淡泊,恬和,这样的字眼,用到殷敬亭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夏侯靳其实是羡慕这样的殷敬亭的,可以想像,男人也罢,女人也罢,能时常在脸上挂上一丝温润的笑意,眉眼清明间,喜笑怒骂随意的自在,若不是从小被关爱着长大,又何来这份性情。
“听说那篇幽帘小记的文章就是你的随笔?”
夏侯靳既是娶了殷夕颜,关于三房的事儿,自然要关心一些。
殷敬亭显然没想到会与靳王讨论这个问题,论理,靳王要叫他一声舅哥,可是无论是从年龄,阅历,还有身份,殷敬亭都担不起这声称呼。
这会儿被提及自己那篇随笔,殷敬亭脸上有几分红晕,或许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夏侯靳,所以,觉得自己不过是一篇随笔,能被靳王关注,有些不好意思吧。
“的确是闲来时的一些感触。”
夏侯靳到是没想到殷敬亭会脸红,不过那双眸子却是晶晶闪着光,真实而不做作,显然,这篇随笔的确出自本人之手,而不是有些臆测的有捉刀之嫌。
“文章不错,不少文人都对这篇文章颇为爱护。”
文人爱好文章,惜好文笔,就如同武将爱好兵器一般,各取所长。
“敬亭当不得王爷的夸奖,只是把自己的一些心境写了进去,到不想被表哥拿去看了,又与别人说了,一时间,到成了一传十,十传百了。”
殷敬亭的性子不是多么张扬的人,颇有几分殷敞山的风范儿,对学问的钻研程度远胜于在庶务经济上的钻石承度,这也是为何顾氏在长媳的人选人,宁可舍近求远,也要找一位能当得住家,顶得住梁的贤内助来。
夏侯靳心下暗自摇头,这样的性子,只怕也就适合进翰林院,或者去御史台能留得住清名,不过要是去礼部锻炼一番,也不见得没有好处。
“敬亭可有别的打算?”
殷敬亭一愣,没弄明白夏侯靳话里的意思。
显然,夏侯靳也想到了自己的突兀,又接了一句,“户部,亦或是礼部,有没有想去锻炼的地方?”
殷敬亭记忆里听到的关于靳王的种种评论,就没有一个是带着几分关爱的语气,提点亲眷的,当然,要是他没有理解错的话。
可是,这会儿他听到的意思,应该就是自己所想吧?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家里都有荫封,弄个虚职不难,难就难在弄个好一点的实缺,礼部,户部,殷敬亭知道只要靳王开口,他进去,必然是个实缺,哪怕是个给事中,可是干出来的事儿,就连那些三、四品的外官也是望尘莫及的。
“不瞒王爷,敬亭一直对户部颇有几分忠爱。”
殷敬亭就是再蠢,也不会傻到把送到嘴边的人情给推出去,更何况,他是三房的长子,国公府总有分家的那一天,到时候,他就是三房的顶梁柱,他未必有他爹的幸运,可以专心的钻研学问,在翰林院做编修,清清静静不说,因为不占着实缺,也不存在得罪人的事儿。
若是自己的妹妹只嫁了个普通的人家,或许他也就随着自己的性子去选自己喜欢的事儿了,反正父亲,母亲也不是强求之人,只要他说,家里就不会为难他。
可是现在不行,他的妹妹嫁进了靳王府,不管将来怎么样,他都得让自己变的强大起来,为妹妹撑起一个有力的娘家,到时候,哪怕不去指着长房,也一样能让妹妹在靳王府里过的好,有依靠。
所以,此时此刻,殷敬亭没有虚伪的推卸,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本就清风朗月般的样貌,这会儿即便是说着私下走动关系的事儿,也一样不藏不掖,一双明眸,清晰透彻,任谁看了,也无法与龌龊两字联系到一处。
夏侯靳到是极喜欢殷敬亭这样的性子,有多少人既想当裱子,又想立牌坊,明明是有求于人,可偏偏还做出一副假清高的样子,不屑一顾的给外人看,想留着那点可怜的颜面。
夏侯靳最是嗤之以鼻。
如果连饱饭都吃不到的情况下,清高,比垃圾还不如。
“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你再跟老太爷商量一下,要是决定好了,到王府里留个话。”
殷夕颜醒来的时候,床边早就没了夏侯靳的影子,屋子里只有四月在收拾着东西,想必是准备一会儿要走了。
“王妃可是醒了?”
殷夕颜瞧着四月缓步而来,便坐起了身子,看着两边的帐幔被四月勾起,才浅笑道:“王爷什么时候起的身,这会儿在哪呢?”
四月笑着拿过一旁的袄子一边给殷夕颜穿上,一边回道:“王爷起身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应该是去了夫人的院子,刘权家的跟着过去伺候了,奴婢在这边守着王妃醒来。”
“可是要回去了?”
殷夕颜扶着四月的手起身,自己随手系了最后一粒扣子,就瞧见了被四月放到桌上要包起来的两本书,笑道:“亏得你记性好,不然,我一准又要忘了。”
四月弯着身子去收拾床铺,头也没回,笑道:“哪里是奴婢的记性好,还不是七少爷刚才特意跑过来一趟提醒了奴婢,奴婢这才轻手轻脚的进来收拾的。”
“七哥哥?这会儿可还在?”
殷夕颜今天回来除了见到了姐妹,可还没看过兄弟呢。
四月摇了摇头,“七少爷过来的时候,知道王妃还没醒,只交代了奴婢给王妃收拾几本书,又把书名告诉了奴婢,然后就走了,不过,七少爷说也就这几日,会到王府那边去看王妃,王妃要是有什么要用的东西,或是想吃的点心,只管留个话,回头七少爷过去的时候,给王妃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