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倒在了舞台上,喉咙里还插着那只匕首,再也不动了。脚边原本洁白的蔷薇花已经被惊恐的人群踩作了烂泥,零零落落地铺散在尸体旁。
梁浅肺部剧痛,再也支撑不住,两膝一软跪在了尸首前面,窦怀叶散乱着头发连滚带爬地过来看他,伸手捂住他胸口上那个不断在淌血的洞,她怕得声音发抖:”梁浅!梁浅!你怎么样!“
梁浅偏头咳出一口血,嘴角带着血沫还在笑:“小……美人……非要我……这样了,你才……担……心……我。”外面沁凉的空气被吸入刺穿的肺里,疼得梁浅冷汗直冒。
“别死了!”窦怀叶大吼,可是那声音在梁浅听来也很小,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梁浅!别死了!”
梁浅躺在窦怀叶的臂弯里晕了过去。
第48章 章四十八 北国
岑路坐在运输机上,望向舷窗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在出发之前去工程系找了高辅秦,却被告知高辅秦在潜艇事件结束后,已经在家修养许久了。岑路有些担心,于是追问了与高辅秦同个办公室的博士生,哪知对方半是嘲讽半是不屑地说,高辅秦来了学校一次,后来就吵着闹着要回家修养,说学校里不安全。
“他还说呢,”那位博士不屑地用指关节敲敲桌子,“说咱们学校里有邦国潜进来的奸细,岑教授,你说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有妄想症了啊。”
岑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悻悻地告辞。
岑路坐在飞机上,裹着厚厚的大衣,背着设备包叹了口气。
坐在岑路对面的周浦深听到了岑路的叹息,连忙问他:“哥,怎么了?”
最近周浦深觉得岑路的态度十分奇怪,自从两人同床共枕的那次之后。岑路就变得有点别扭——说是不跟自己亲近也不对,周浦深能感觉到岑路还是十足地信任自己,可他总觉得这亲近里带着一丝抗拒。
像是……周浦深细细思索着,像是愧疚之类的情绪。
“深弟……你说……”岑路吞吞吐吐的,“有多少人在受到刺激之后会得得妄想症啊。”
周浦深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有点懵,可正当他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却听见驾驶员说了一句:“报告上尉,还有五分钟就到降落地点了。”
“好,”周浦深回答道,“准备降落。”
那边岑路却瞪大了眼睛:“上尉?深弟,你升官啦。”
周浦深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裹起了大衣一边说:“是啊,是因为上次潜艇的事儿,部里抬举我。”
岑路是真的为他高兴,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什么抬举啊,深弟你是真英雄,没你挺身而出我们都活不了。”他想了自己当初还阻拦了周浦深,有点汗颜。
周浦深也有点后怕,他后怕的是和岑路吵的那一架。
岑路急吼吼地要换话题:“咱们这次再立个功回去!你也好早点升到少校,不用再受梁浅的气。”
周浦深柔声说:“没……事的,军衔对我来说无所谓,做少校也没那么好。”
军衔升到校级,以他的资历就很有可能会被调回海军陆战队,那时候就……见不到岑路了。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缓缓降落,周浦深伸手给岑路掖好了领口,戴上帽子,将对方的设备包背到了自己肩膀上,这才拉开舱门。
顿时一股凌厉的寒风袭卷了小小的飞机舱,岑路没有防备,被吹得倒退两步。他岑路好歹也算是在北方长大,可这固云山的寒风和帝都的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泠冽得像是刀子刮在脸上。
周浦深担忧地看着他:“哥,要不还是把口罩戴上吧。”
“不用。”岑路不留痕迹地推开了周浦深的手,他觉得周浦深真是对他比对老婆还好些,原先不觉得,现在开始注意周浦深的一举一动后,觉得对方真是要把他宠到天上去。
又想到那位来路不明的“哥哥”,岑路心里疙疙瘩瘩的,于是装作若无其事把眼光投向外面。固云山赫然在目,起伏延绵的山脉高高低低,寸草不生,平均海拔都有近三千多米。山顶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仿佛一顶白毡帽戴在皮肤黝黑的老人头上。山脉之上则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干干净净得像是无人染指过。
可是这样的地方,竟然是倒卖赤银的法外之地。
飞行员戴着墨镜朝外探头看了看,笑道:“别看这里现在天气这么好,固云山的天就跟小姑娘的脾气似的阴晴不定,一会儿雨下得能把屋顶砸穿了。”
周浦深默默看了一眼岑路,他觉得别说姑娘了,岑路的脾气现在都跟固云山的天气似的,叫人琢磨不透。
飞机走了之后,两人走出了这片空地,开始一脚深一脚浅地顺着山路往山谷里走去,周浦深牵着岑路的手,钉鞋一步步地踩在碎石子路上,后面的人则是一边冻得打哆嗦一边被人牵着走。
周浦深想说要不我背你吧,可他又几乎百分之百确定岑路会拒绝,为了不让自己伤心,他也就没说出口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山谷里。岑路发现了一条流动的山涧,于是有些激动起来,对周浦深说:“顺着这条小河走,一定能碰到人!”
两人顺着地势低些的河岸往固云山脉深处走去,果不其然,不多久后他们便发现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卡车,司机正坐在驾驶舱里探出头,正在悠然自得地抽烟,周围烟雾缭绕的。
周浦深让岑路先退后,自己去交涉:“兄弟,向你打听个事儿。我们是南边来的游客,这不巧在山里迷路了,想问问往山谷里的镇子怎么走,能不能行个方便。”
男人瞟了他一眼,眼前人身材挺拔,面目俊美,登山包运动鞋,防寒服外头套着大衣,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外地人的模样。
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露出一口又黄又烂的牙,嗓子被烟熏得沙哑:“我说你们南边来的啊,真是不要命,去什么地方不好非要来固云山,真是嫌自己命太长,嘁!”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周浦深不躲不避,只是淡淡地从兜里掏了一把纸钞出来,递给他。
司机很难听地笑了:“哟,兄弟这还挺上道的。可惜啊!”他发动了引擎,“在咱们这儿,钱不好使!你要是有药,那可能还好说!”
周浦深紧盯着他:“什么药?”
“什么药?”男人嘶哑着嗓子,从破了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幽灵’!你有吗?”
站在一旁的岑路浑身一颤,想起了在小岛上两个南国人说过的话,北边边境phanto猖獗,果不其然。
这个卡车司机竟然敢正大光明地跟他们讨药。
周浦深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冰冷:“phanto我是没有,可我有这个。”他伸手朝着司机一摊:一把亮闪闪的碎金子躺在他的手心。
司机眼睛亮了,这把金子少说也够他一个月的量,他这才正眼瞧了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一眼,伸手一把从周浦深手里捞过金子,指了指卡车后面:“上来,我带你们走。”
岑路闻言松了口气,他四肢被冻僵了,朝卡车走得异常费力。周浦深担心地看着他,轻声嘱咐了句:“小心。”
卡车司机玩味地看着两人,远处的岑路戴着帽子裹着大衣,身形瘦弱,让人看不出是男是女。可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跟超模似的男人担心的神情,他笑得更恶意了:“你老婆啊。”
周浦深看着男人不加掩饰的猥琐神情,心里愈发暴躁起来,他趁岑路还没走近,一把揪住了司机的衣领,单手将他整个人往车窗外拖出了半个身子,不经意间露出了大衣内侧的枪,在他耳朵边轻声说了句:“对,我老婆。”
岑路觉得挺奇怪,他原来以为按那个司机那副无赖嘴脸,到了路上少说还是要和他们讨价还价几次,可这一路上这人却异常地温顺,中间还低眉顺眼地问他们要不要喝水。
他用眼神询问周浦深,后者却只是憨厚天真地冲他笑,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于是岑路只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追究。
周围的景象随着卡车的行驶变得不再那么荒凉,隐隐有炊烟三三两两地从山谷里飘出来,温度似乎也没有那么刺骨了。岑路环视了一圈,发现他们正身处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之中,盆地中的气温要比周围群山高上许多,也渐渐地见些绿植,成片地铺在有人气的地方。
但即便是镇子里,岑路还是隐隐地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
在这样寒冷的气候里,也多的是光着膀子的大汉,却很少见女人。男人们的皮肤因为高纬度的阳光刺激而黝黑粗糙,明明是工作日,却有很多正值壮年的男子在街上游荡。只是傍晚时分,大部分店铺竟都已经卷帘紧闭。
“刺啦——”一声,卡车擦着其中一个游荡的男人而过,那人还浑然不觉,脸上带着虚幻的笑容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司机探出头来大骂:“想死是吧,磕了药要么就去找个人爽爽,要么就找个山头跳了,到大街来上找人晦气!”
岑路听着那人不堪入耳的话,这才想起来phanto的功效——麻醉,以及使人产生幻觉和性/欲。他哑然,果真phanto是最适合固云山的玩具,一群与世隔绝,被现代社会抛弃的人,需要这种药品发泄心中的欲求。
卡车一直将他们送到了旅店,司机摇下车窗,满脸讨好地对周浦深说了句:“老板,这里是镇子上最好的宾馆了。”意思能不能再多给点。
周浦深却跟没听见似的,背起行李牵着岑路就往里走,司机心里不甘心,却又怕那人的枪杆子,于是想着说两句吉祥话:“老板老板娘慢走啊。”
岑路晃晃脑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作者有话说:
开启新任务~
第49章 章四十九 竞赛
岑路抢在周浦深的面前,跟那个面黄肌瘦的老板娘讲要求:“两间大床房。”
老板娘头都没抬,两手指甲发黑,正捧着电脑在看上个世纪的肥皂剧:“一间一晚三千。”
“这么贵!”岑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不满地要求:“不能便宜点吗。”
“爱住不住。”老板娘根本不在乎他要不要留。
“哥。”周浦深阻止了还要理论的岑路,黑眸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眸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就委屈一下,咱们住一间吧。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家里给的钱也不多。”
岑路看着周浦深乖乖的模样,心里有点懊悔。然后在暗地里把抠门的技术部从上骂到下,接着只好妥协了。
想不到老板娘听了这话却抬起了头,看了周浦深一眼:“做生意?”她灰色的指甲抠着斑驳的前台边缘,“做金子生意的?”
这是黑话,因为血银的价格约等于黄金,而这里的赝品又约等于是血银,所以倒卖赤银的人都被称作做“金子”生意的。
“哟,真是看不出来。”老板娘打量了两人一眼,一个俊,一个俏,长得都比手里肥皂剧的男主角还惹眼。“现在混娱乐圈都不比做金子了?干这个营生?”
周浦深瞧这老板娘的态度有戏,于是笑眯眯地在柜台上又放了一张钞票:“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俩到现在还没摸进门道里呢,还希望老板娘提点提点。”
老板娘看着那张大钞,涂得血红的嘴撇了撇,伸手把钱收起来了:“都是看你哥俩长得讨巧。晚上十二点之后,出门右转,有个酒吧叫‘兽类’的,去那儿碰碰运气吧。”
周浦深冲着她微微一笑:“多谢。”
岑路踏进这家酒吧的时候,有点后悔没在身上穿个防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