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澧闻言大觉尴尬,轻咳一声,身形有些僵硬。这刻,便连两交握的手都似乎生出火来,一时烫得他进退不得。
犹豫了一下,兰澧将手抽回来,随即敛了敛神色,转身负手立于亭中,视线扫过呆着脸垂头立于一侧的车彦,停留跪伏于地的两名武士身上,对二沉声喝问道:“居然有胆王宫中大闹喧哗……们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允了两入宫来见泙儿,可不是给自己找惊吓的。
兰泙见兰澧故意转了话题去查问盖力二,倒也不急,只伸手召回猴儿,面上带笑,立于旁侧静静地瞧着他。
“禀报大王,这个……”还不待盖力出声,宫辖的大嗓门已经亮了开来,只是刚开了个头,便煞了尾。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件事,实是太……丢脸了……
原来心内佩服兰泙身手了得,宫辖这段时日以来经常请求兰澧允他入宫见兰泙,一定要与他比拼一番试试不可。
宫辖性子直来直去,不带弯角,对于旁耳边议论“蔺泙乃是王的男宠”之类的言语毫不意,被这些嗡嗡呜呜的声音烦得紧了,便牛眼一瞪,吼道:“管他什么男宠长(倡)优之流!就算是女宠短优,如果有蔺兄弟那般本事,宫辖也一样佩服!”照样入宫来找兰泙。只是兰泙性子寡淡,根本无意跟他争斗,只每日例行自训练,并不理会他,使得宫辖常常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而盖力心内也自与兰泙亲厚,虽然得不到什么回应,仍然也如宫辖一般,不时来见他。宫辖与盖力一样,皆是粗豪鲁汉,又同是力大之,性格投契之下,虽相处时日不长,倒是成了莫逆之交。
宫辖屡次要求与兰泙比试未果,心内焦急不已,无可奈何下,居然灵机一动,难得的生了一计。遂拉着盖力兴冲冲地入宫来见兰泙。
原来宫辖天性好赌,一副骰子被他玩了二十年,倒也玩出些门道。别的不行,单说玩骰子,一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日与众兄弟豪赌大胜之后,灵光一闪,猛一拍大腿,计上心来,于是便扔下众,自己揣着宝贝骰子兴致勃勃地朝着王宫而来。
待到终于青花苑找到兰泙,宫辖便极力怂恿他与自己赌一把。若是自己赢了,兰泙就要答应与他比试一番,若是输了,以后便不再提这个话。兰泙听罢不置可否,也不问要赌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吞吞地问了一句:“可确定?如若输了,以后便不要再来烦。”
宫辖立刻将胸膛拍得砰砰直响,瞪圆铜铃大眼大声道:“那是自然!若宫辖输了,不但不再来烦,以后但凡再见面,便喊一声大哥!”
兰泙的脸听到这句话后有一瞬间的扭曲,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只嘴角略抽了抽,耸耸肩道了一声“好”。
宫辖大喜过望,立即将揣怀里的宝贝拿了出来。兰泙接过来细细看了一回,便抬头问他如何赌,规则是什么。
“难不成蔺兄弟之前没有赌过这骰子?”宫辖的脸色有些古怪。
“没有。”兰泙答得很干脆。
宫辖听闻,反倒有些踌躇起来。他本是个光明磊落之,虽然十分想与兰泙比试一番,而动了这番歪歪心思,但是如此明显的作弊之举,还是让他大起心虚之感,一时那犹豫起来。
“无妨。”反是兰泙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只摇了摇头道:“告诉规则便可,其余不必过虑。”
“既如此,那……好!”宫辖终是下定了决心,将规则细述一番之后又补充道:“既然蔺兄弟之前没有玩过这骰子,开初的三把们只是练练手,不算内,如何?”
兰泙轻笑一声道:“不必,三局定输赢,请吧!”
这个世界的骰子与前世所玩的色子十分相近。宫辖所携这副共有六颗,不知是由何种木头雕成,通体乌黑发亮,入手颇有点重量,显然不是俗物所制。六个面分别雕有花、草、鸟、鱼、虫、豸,雕刻栩栩如生。其中,以花点数最大,豸点数最小。规则也十分简单,以六颗骰子朝上面皆为花面为大,以皆为豸最小,其余情况以总计点数最多为胜。另,若得到的六个面刚好为花、草、鸟、鱼、虫、豸则为王者,比之皆为花面的点数更要大。
可怜的宫辖根本没有想过,兰泙为何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自己的要求,答应与自己赌一把。当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三局胜负已分。
三比零。
每三把为一局,兰泙三局三胜,且每一把的总点数只比宫辖高一点。
不多不少,只有一点。哦,对了,其中还有一把,比他高了两点。
宫辖傻眼了,盯着几上的骰子几乎要灼出两个洞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兰泙旁边却皱起了眉头,果然是有段日子没有练习过了,且这里的骰子终是与之前所玩有所不同,本想只比宫辖所得点数高一点,结果其中有一把自己没有掌握好,多了两点。唔,果然赌术不练便容易手生,感觉总是差了一点,是时候要留意下了。
若是宫辖晓得兰泙此刻心中所想,估计要当场呕出血来。
“这……蔺兄弟……之前确实没有玩过骰子?”半晌,宫辖方才结结巴巴地问出声来。以后岂止是不能再要求与其比试,但凡再见面,还要喊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少年一声大哥!这,这让自己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没有。”兰泙回答得斩钉截铁。类似的玩过,但是这里的骰子确实是第一次接触。兰泙自觉问心无愧。
“这……这不可能……”宫辖呆了半晌,又突然醒过来一般连连摇头:“刚才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咱们再来一局,就一局……怎么样?”
见兰泙摇头,宫辖急了,自几后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蔺兄弟,宫辖赌骰子赌了二十年,从未如方才一般输得干净……刚才定是鬼附了身了,宫辖无论如何也不服气!咱们就再赌一局,就一局,如何?”
“嘿,宫兄,说……愿赌服输,还是认输吧。”盖力抬头看了看宫辖几乎要戳破小亭的身高,再看看与之相比单薄得多的兰泙,终于看不过眼,急忙扯住宫辖出言劝解。
哪知盖力不开言还好,一听这话,宫辖一张大黑脸腾地涨红了,口中嚷嚷着,无论如何也不肯就此作罢。
兰泙听着这的大嗓门,只觉脑门一阵阵发紧,轻叹口气,也不再理会这二,起身就要往外走。
宫辖一见他要走,不由心下大急,伸手就向兰泙抓来,冷不丁耳中猛地钻入一声尖利的“吱——”声,眼前一花,宫辖的手背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
刨了宫辖一爪子,小猴儿又迅速蹿回兰泙肩上,一双猴儿眼滴溜骨碌地乱转,看上去似乎带着点敌意,还带着丝嘲笑的意味,呲牙咧嘴地朝着他示威。
宫辖又急又怒,心道堂堂武士,居然被一只猴子看不起,加上惨败于兰泙之手,急怒加上羞气,不由探手便向那黑猴儿抓去。这灵猴儿又岂是吃干饭的?于是一来二去,便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现被兰澧这样出声喝问,宫辖伏地上,一颗大脑袋几乎要埋入地底,紫涨着脸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难不成告知大王,自己使了心眼不成,愿赌却不服输,反倒与一只猴子大打出手,还弄得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么?
兰澧本也无意问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见了兰泙之后心神不属,借此镇定一番而已。此刻见宫辖盖力二一声不吭,如同锯了嘴儿的葫芦般缄口不言,再看看周围的一片狼藉,心下思忖着该把这两打发到岳殊那里去磨练一番了,这里不知还要给自己折腾出多少事端,如此倒是个很好的由头,也不怕二不心服。
思及此,兰澧沉下脸道:“王宫岂是等肆意大闹之地?居然如此放肆,果然好胆!看来孤对们平日是太过纵容了!”
“宫辖不敢!”
“盖力不敢!”
听到君王厉喝,二将伏地的身体更压低了些。特别是宫辖,自觉理亏,也收了往日的桀骜,一声也不敢吭。
“今日之事缘由究竟为何,孤不想追究。但尔等宫内如此不成体统,孤却不能就此饶过。”说到此处,兰澧顿了一顿,随即喝道:“宫辖!盖力!”
“宫辖此!”
“盖力此!”
“孤令等二三日后启程赶往敖虎关,岳大将军帐下做一名军士,自最底层起,尔等服还是不服?”
“服!”
“是!”
“嗯。”兰澧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们退下吧。”
“是!”
“是!”
二应声而起,互相对看一眼,寻摸着看刚才的情景,大约这件事不会牵连到蔺兄弟,便放心地一起退下了。盖力倒也罢了,宫辖一向不耐烦呆笃城,此刻听闻被派到岳殊帐下,心中不由大喜,想这大约就是们常说的因祸得福罢,一颗心早蠢蠢欲动起来。
车彦见此情状也趁机告退。临走前若有所思地看了兰泙一眼,心内暗忖,见了王从来不跪倒也罢了,这是大王的恩典,可是看刚才的情形……似乎王和蔺泙之间并未如自己所想那般简单,或者,自己是多操心了……
待到几终于消失视线之外,兰澧方才转过身来,看向始终静静立于一侧的兰泙,好一会儿才柔声道:“这里冷,们回长乐殿可好?”
“好。”兰泙闻言一笑,展开右臂,将猴儿放到苑子里自去玩耍,自己慢慢走到兰澧身边。
两一前一后,默默走过铺满了细石子的曲折蜿蜒的青花苑小路,又穿过游廊亭榭,假山荷池,并不理会路遇的侍女内侍们的见礼问候,一路直向长乐殿而去。
入了大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兰澧挥退众,前进了寝殿,站住,还未等回头,少年还略带薄凉的身体已经贴了上来,自后慢慢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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