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

(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_分节阅读_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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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在这些面团被放置了将近一个钟点、差不多快回好了性之前,就差了一个人将那六十大团面团送上山去给范禹。

    范禹接到了这一批货之后,就独自一人在宅中用大木桶与长木杵洗起了面筋。而卜丁在门口与小正呆在一起,卜丁话不多,倒不会像别的较为活泼的小孩那样爱对着动物说些很童趣的话,而只是静静地跟小正呆在一起。他穿了那身昨晚上被范禹清洗过了、今早上已被晾干了的衣裳坐在两屋之间的一小块石墩上,手放在膝上,而小正则趴在那个石墩边上,尾巴盘屈着,尾巴尖都快抵着了它自己的脖子那么地趴着。

    范禹用了近两个钟点将所有的面团洗去了粉,只剩下了面筋,他又等了不到两刻钟,等粉浆水都澄清了,就将上头的水倒了去。跟着,他叫了卜丁一声,卜丁一听他叫唤,就由石墩上下来。他问卜丁:“我带你上街玩去可好?”卜丁点点头。

    范禹将那些盛在木桶里的湿的低筋粉搬到房门前,三个桶一字排开,将小正用宽长的布带象征性地栓在树下,守着那三个桶,也同时守着两所房子。

    范禹拾掇了一下厨房,就将房门都锁好,检查了一遍,牵着卜丁就要下山去了。他还没走到板桥前时就又回头朝他家这两所房子看了一眼,想着这房子外要是有院墙与围栏就好了,也不至于就这样光秃秃的,看着也不安全。

    且他又看了一眼小正,觉得兴许给小正建一个狗屋才是应该的,否则就只这样让小正呆在外头也不好。狗又怕热,让它在外头一整天这样晒着,虽有树幕可多少遮蔽一下,但也不知它会不会不舒服。

    这季候是热季,但这季候里的头、尾与中间这些不同时候的那个热度也是有差别的,再过一阵子就眼瞅着要奔着烈夏的那样一种天气去了,将小正这样扔在外头、也不给它建个可遮阳避雨的地方也实在说不过去。

    范禹心里揣着这些个事,就领着卜丁往板桥上走,卜丁一看板桥下面就又走不动路了,范禹也只能抱着他。过了板桥,范禹把卜丁放了下来,卜丁也没闹,也没非赖着让人抱他。只是范禹牵着卜丁时觉得他实在太矮了,而他自己的背还老得躬着去就那个短手短脚的卜丁,于是他就放了卜丁的手,关照他跟着走,且一会儿到了城里去之后,一定要跟紧,不可以四处张望。

    卜丁点点头,就一路跟着他走。二人一入城,范禹一瞥身后那个卜丁,忽然又觉得就这样让他跟着走实在不安全,于是索性就将他抱了起来。而其实像卜丁这样一个小小囝就是被扔在大街上也一般是没有人要去捡他的,就像流浪狗并没有多少人想要捡回家去一样,能图什么?是能吃还是它们长得可爱、看着让人心喜?在这地方也就只有范禹才会这样紧张,在这会儿疑心街上会有人将卜丁偷走,以前还疑心过有人会拿糖到他家门前去诱拐他家宅里的十来岁的小囝。这纯是他一个人瞎紧张,这个地方才十来岁的小囝没什么价值,几乎没人想捡走或是拐走他们。也只有十四岁向上的才有一点点价值,因体力稍好一些,且懂得的也多一些了,使唤起来不费事。

    那些十岁、十一、二的才是没有什么有心人会成日惦记着的,在人市上卖都是卖不上几个钱的,不得已或是图便宜买了一两个回去之后也是要极尽克扣的,捱得下去就捱,捱不下去那就是他们的命数本来就是那样的。

    范禹这会儿抱着卜丁,才觉得安心了一些,他这会儿脑子里想着的还是由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带来的一种惯性想法,就是老觉得街上有人盯着那些游散的、无人看护着的小孩。

    他先是带着卜丁去买了两身热季里穿的衣裳,还给卜丁买了一顶那种可以遮阳的像是茶农戴的帽子,就跟婆婆以前让给范禹戴的那顶很相似。衣裳是在好的铺子里面拣了那种看着朴实的买了两身,而帽子本是买不到的,是在市集中逛时,见卖草帽、草鞋、草席的那家东家的女人手里在编一顶小的草帽,问她说是不是卖的,因到处都不见卖这样小的草帽的,那女人说倒不是,是给她家小孩编的。他就问这一顶编好了后能不能卖给他,那女人就拿了一顶已编好了的小的草帽给他,他一看,也是簇新的,就买下了。

    于是卜丁被戴上了这样一顶草帽,脸颊两侧还有布片子垂下来,可以在下颏处打一个结,把头顶与脸都遮了。范禹把卜丁打扮得像一个远山茶农一样,是因为想着他确是需要防一防晒的。虽说他这黑也不是像黑人那样地墨黑,而是比一般人肤色要稍深一些,兴许就是以前在他家里过的时候时常被赶到外头去、在烈阳之下被晒出来的。可他这肤色与祖辛的一比,倒把祖辛显得有多养尊处优了似的,也难怪祖辛要指着他说他是“黑不溜秋”的。

    范禹一想到祖辛,别说是热季了,之前就是在寒季时他出门也是多数时候要戴着草帽的。他想到祖辛还说要顺便帮他也买一顶草帽、要他往后出门也要注意戴着,他那时没在意,只说不用了。自婆婆常要往山下跑之后,婆婆那顶“远山茶农”式的草帽就她自个儿戴着了,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晒,不像年轻人,年轻人被晒一下是会变黑,看着还挺健康的,而有了年纪的一晒则长斑,看着就不是很健康。自那之后,范禹没了帽子戴后也没想着买一顶,而是索性什么都不戴了。

    而这会儿,范禹看着卜丁那个茶农的模样,就觉得有意思极了,就干脆自己也在这市集里这专门卖草杆草茎编织物的铺子里买下了一顶适合他自己戴的草帽。也在下颏处打了一个结。

    之后,一大一小两个茶农一样的人往城西的一家木工铺子的方向去了,范禹抱卜丁抱得累了,就放他下来走一会儿,一再关照他要紧跟着,要他拿手扯住他衣裳的下摆。卜丁就这样跟着他走,到了后,范禹跟人描述了一下他想要的木制狗屋的样子。人家听得也是很稀奇,因这处地方的狗在城里的就是被养在宅子里的,而乡屯里的人家的狗要么就是在农家院子里,要么就是自由地在阡陌田陇上随意地跑。哪里还有为狗造一个木头房子的。

    不过既然这来客要订做那样一个木头房子,那他们就专门打制出来,就像是打制一个立柜又或是一个柜橱一样,按要求做出来也就是了,只要来客付得了钱就行了。

    范禹给了定钱,约好十日后来取。

    跟着,他便带着卜丁回去了,他们本来出来得就晚,这会儿回去,就在路上带了些能即食的肉,回了去之后就热了麦包与婆婆早上留下来的一点稀粥,并且再炒了一盘菜,他和卜丁就将这晚的晚饭简单对付了。

    饭后范禹依旧研究他那几包调料粉,而卜丁依旧一声不吭地跟小正呆在一起,偶尔他也呆得乏了,就站起来在厨房里走动走动,一会儿仰头看看范禹在做什么,一会儿又跑到种着姜的那些花盆处看看,心里觉得那些姜块发出土表的浓绿的茎与叶十分地稀奇。

    范禹见他走来走去的也没管他,只是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觉得他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就烧了水、在澡桶里兑好,把他赶进那澡桶里让他泡着。

    第二早,范禹吃了早饭后再过了一会儿就下山去了,而他跟婆婆他们说了他会赶在他们下山前回来的,于是就将卜丁留给了婆婆与祖辛照看着。

    他下了山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到了城东市集上一家卖鱼的档口去。他以前常由这档口前过,只是从未停下脚步来细看过,不过他也大致注意到这家鱼档上不仅卖河鲜,且也卖一些由滨海的那城邑里运过来的海鲜。

    这时候尚早,可却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鱼档的生意才算是一天之中最好的。范禹见档口前围了不少人,在买一些鱼块或是贝类。他也正好就着这人多的时候可以细看看那档上卖着的东西。因如果那档口前就只得他一人,那他也不能干看着,通常摊档主是要与他搭话的,因就他一人,不与他说话又能与谁说去呢。可如果是有不少人,那摊档主做着他的生意,也就顾不得范禹在档口前就这么看着了。

    倒真有范禹要的东西,他以前就像是瞥见过的,但没有细看过,但今天一细看,发现品类还挺齐全的。他要找的就是鳗鱼骨。他先前像是瞥见过这档上会拿那种专门的尖头小刀帮买主将鳗鱼骨剔下来。档上有专门的剔鱼骨用具,而那些买鳗鱼家去的人家中一般不会有这样的用具,要是自己家去剔鱼骨就相当不易了,故而多数是让这摊档主帮着剔了的。

    而这鱼档的摊档主剔了这鱼骨之后就也像那水果摊大哥对待他那些帮人取下的椰壳似的,多数时候就是往旁边一弃。

    而范禹想要那鱼骨。他见这档上不仅是有河鳗,竟还有海鳗。鳗在这里叫“水蛮”,因这处地方的鳗简直是比他以前生活过的那地方的鳗鱼还要生猛,上下颌开合处的用以捕食的利齿外露,一副凶残相。可它们的骨熬煮出的汤汁却应该是无比鲜美的,往往令人联想不到它们的那副凶残相。不过究竟这里的水蛮骨熬出的汤会不会像他以前尝过的鳗鱼骨汤那样地鲜美,还是得熬出来才知道。

    范禹向那看着已四十多了的中年摊档主问道:“这东家,我想问问你这河蛮与海蛮的长骨头还要不要……”他一副嗫嚅的样子,好像对自己在说着的话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说道:“我家主人就打发我来要这个,也不知是要拿去做什么的。”

    那摊档主一听还有人要这东西,自然愿意给的,就将这日已剔下了不少的水蛮骨头拿一张粗油纸那样一包、全给了范禹。范禹接下来,应着:“多谢多谢。”还问道:“这东家,你档上这水蛮骨头要是不要的话,以后不如不要直接弃了,我家主人差人一日来收两回……这能行吗?”这摊档主觉得这有什么不能应下来的,就跟大多数被范禹要那些这呀那的对他们本身无用的东西的摊档主们一样,都当成是有人来帮着收取一样他们不要了的废弃物了似的,倒还省却了他们自己每日收档后的一桩事。

    这档主应下来了后,范禹就拎着那一大包的河蛮与海蛮骨头往他山上家里走去了。

    他是没想到竟还有海蛮骨。若单只是河蛮骨,那么熬煮出的汤汁应该是鲜美的,可如果还有海蛮骨加进去一起煮,那就应该是极鲜的。一般海鲜汤锅里都爱放入些海产品的壳与骨一同熬煮,那个提鲜的力度是单单河、江、湖里的水产品无法企及的,因河江湖里的水产品个头通常都太小,在煮汤时产生的鲜味多数还是来自于它们本身的肉质,而海产的鱼与甲壳类动物就不同了,它们的骨与壳里就积聚了一部分的产生甘鲜味道的鸟苷酸盐。一经熬煮就会析出、溶入汤内,且又因只是骨与壳,就自然地不会过量,毕竟鸟苷酸盐类的鲜味物质吃多了也不大好。

    那这样就成了正正好好一道鲜美的汤。

    范禹回了去,再没一会儿,婆婆他们就要下山去了,范禹关照婆婆往后每日都安排宅里的人做好那样数目的面团上来。婆婆应了说好,就与祖辛下山去了。

    而卜丁见范禹回了来后,就一副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兴许是之前婆婆有事在做,他就要一直对着祖辛,而他心里对祖辛存有怕惧,就一直是一副吊着一口气不敢出的样子。直到见范禹回来了,才心里轻松了下来。

    范禹见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就先将那些河蛮海蛮骨清洗了,并在他后边厨房里起了灶,将这些骨头煮上了。没一会儿就有鲜香味飘了出来。

    小正闻到了这味道,吠了一声。范禹知道它也只是因鼻子灵敏,嗅着了味道那么应对性地吠一声而已。小正又不是猫,哪能对鱼骨头有什么兴趣,它也只对大的肉骨头有兴趣。

    范禹让这汤这么煮着。过了一会儿后,到了吃饭的时刻,他去了前头厨房,将婆婆他们留下的饭菜热了一下,与卜丁一道吃了起来。

    下午时,他依旧是守着他那一锅汤。

    这汤最终会与冰糖、酱油、萃过甸桑子的带着些轻微果味的白酒等等融在一起,变成一坛咸香中又带着适度甘甜的“照烧酱”。他不会将他的照烧酱做得像用以烤星鳗的日式照烧酱那样地甜,但是带着适度的照烧酱甜味还是有必要的,因这样的甜度才能有效中和由麦制品中提取出来的面筋的那种天生带有的麦麸的那种说不上来的“生味”。

    ☆、第 38 章

    “照烧酱烤麸叻。两个子一串,范字新品。”这是一道高朗的男声。太过中气十足了,嚷得像是半条街都要听见了似的。

    自那天范禹将那个鳗鱼骨汤熬到浓缩得几近收干了汁,由原本的一大锅汤变成了只余五分之一的汤汁,再经由重重过滤、加入冰糖与酱油等再熬煮等工序,最终将那锅汤变成了一坛酱——一坛比日式照烧酱的甜度要轻不少的照烧酱,范禹就将这酱、那面筋、还有新晒出的许多缸低筋粉都投入使用了。

    那个面筋与照烧酱就变成了“照烧酱烤麸”。“面筋”这两个字令人联想太过分明,他也不便使用,为了将商业机密保得一时是一时,他还是决定用“烤麸”这个叫法,反正也是跟面筋是一样的东西,且既比面筋好听些又让人寻不着源头。

    他跟他家档上作护卫的两个男人说这两天还没弄出标价木牌来,就让他们先叫卖着,也好让街上的人知道他家现在出新东西了。

    这照烧酱烤麸模样可喜,宅子里片面筋的工匠刀工确实不错,不到四毫米的厚度、二十公分长、约五公分宽的面筋片用一头尖的竹签子串起,面筋片的颜色像肉又不是肉,特别是刷了照烧酱后,看着就像一串炸里脊肉串,一经烤出,味道闻着也像是有肉香的——不过也确实有就是了,毕竟有鳗鱼骨的香味在里面。这价也很贱,卖得这样便宜,用来解馋确实是一流的。

    所以他这个新品很好卖。并且重要的是别家也找不到与他这个同样的东西。

    正好现在海鲜串还没有上来,大缸的最底下那一层本是空着的,现在有了这个面筋串作填补,也更好地利用了空间与能源。

    他家如今这一溜的马车靠最北面打头的那一辆上竖了一根杆,杆子上悬下一个幌子,上头由上而下写着“范字小吃”这四个字作招牌。

    他不大喜欢用“记”,像是“周记烧腊”、“刘记糕店”这一类的,还是“字”好,老早的一些做小吃的人家爱用“字”,像是“张字烧饼”、“吴字手切糕”这些,不过他以前那世界里现代的人较少用了,他如今在这处地方想想不如就来“复古”一下。其实他也无所谓用什么,只要有个名号,可以用来被人传一传也就行了,不要成日这城里的人一提到他家就是说什么“那家做呱呱的”,又或是“那家有两只大缸的”、“那家卖颜色漂亮的糖的”就可以了。

    范禹这一忙又忙了十数日,忙得他都忘了跟夏侯乙的那个约定。直到夏侯乙上门来找他,他才记得有那件事情。夏侯乙是打算四日后动身前往的,于是就先来见他一面,他这些时日以来摊档上事务忙夏侯乙大抵也是心中有数的,毕竟每一天末了都有人向他通报,提早来找范禹也是怕他真将二十几天前那约好一同去海边城邑的事情给忘掉了。

    来了后才发现他好像真地忘了。

    且夏侯乙来得也不巧,他在近中午时到的范禹家,他是想着要拉范禹一起出门吃午饭的,毕竟也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虽说他知道上午去范禹家多半时候是会碰见那个祖辛的,可是要找范禹一道出门吃午饭,那也没办法,只得那时候去。且他也知道范禹家近来多了一个孩子,他还想着范禹这人也真是有闲情,一大家子人还不够养,还多出来一个小孩成天跟着他。

    他到了时,祖辛与婆婆还没赶得及下山。祖辛见到夏侯乙自然还是摆上与以往同样的一副脸,上面也没端着什么好脸色,一副见了他就有点不是很欢迎的模样。婆婆是什么都不管的,只管忙她自己的,往篾篓里装肉菜、还有其他一应要带下山去的东西。

    夏侯乙见了祖辛那副脸也没说什么,脸上颜色变都没变,他当然城府是要比祖辛深许多许多的,他也当然不会在脸色、言语上与这人计较什么高下,他心里只想着他是自然有办法收拾这个人的。

    他跟婆婆与祖辛都打了招呼,婆婆其实通共也没在自家门前见过这人几回,但还是很热络地笑对着他,且也招呼了一两句,跟着就又忙她的去了。

    他问范禹要不要一同下山去吃午饭。范禹那会儿刚洗完了面筋,正好是在前头婆婆厨房里喝口清水缓缓,他如今自从那个照烧酱烤麸卖开了之后,就上午也洗面筋、下午也洗面筋起来,每天是尽可能多地洗起了面筋,可即便是这样,他这边的面筋的供应也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见夏侯乙过来了,才想起都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长久不见了之后,忽然见到,也不知怎的,竟然发现心里是有那么一些“想念”他的。

    于是他放下那只被他喝干了水的碗,就招呼夏侯乙到他后头厨房去了。卜丁见范禹和一个生人要往后头走去,就“通”一声由正坐着的凳上跳下了地,两脚既重又稳地扎在了地上,声响还挺大,两脚跟搠在了那层青灰色的带着些许坑洼的地面上了似的,引得所有人都朝他看了看。

    范禹是想着他坐着便坐着罢了,非要跳下来做什么,之前那一声像是凿到了人耳朵里去了似的,直让他怀疑卜丁的那两颗膝盖骨是不是被猛烈震到了。

    范禹本想问他腿有没有被震麻的,后一想算了,不问了,小孩反正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他疼了也能长记性,以后他自己就知道不能胡来了。

    于是他转了头就跟夏侯乙往后面厨房走去,卜丁则跟着他们。

    卜丁是小孩子,才七岁,又生得一副才五岁那么大的身形,说要粘着大人跟上去也就跟上去了,没人会多说一句什么。这家里偏还有一个也想跟上去的,就是祖辛,可他也寻不着什么由头来跟着走上去、也好听听他二人去后头厨房是要私下里说些什么。也因此,他一脸懊丧,又揣着这样一肚皮的心事,连带着手里拾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婆婆只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婆婆本是站在灶台前收拾东西进那些筐啊篓的,背对着这个正肚皮倚着桌沿而站的祖辛,婆婆瞥了他一眼后说:“别发愣了,还不快些收拾,今天往山下走都要迟了。”她只管她说着,脸上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动过,叫人分不清她是看得明白这些年轻人的那堆事、亦或是看不明白他们的那堆事。

    不过横竖这些事也不大关乎到她,她明白与不明白都好,也都是无所谓的。

    祖辛听她这样讲了,头也没回地就“哦”了一声,稍许加快了些手里的动作。

    而此时范禹跟夏侯乙走到了后头房子的拐角处,是要去后头厨房的,那就正好打由他跟祖辛他们睡的那间卧房前经过。这时那门也是敞着的,小正正在厨房前自顾地转悠着,脖子上也没系绳或带子——这也是范禹后来才想起来的,在他以前那世界里他见过那些村子上的狗,哪条不是随意地在村子上跑的,也没见非得像城里的狗那样脖子上套一条狗绳、也好将另一端牵在主人手里,故而小正现在活动在这两所房子周围这一块地方时,脖子上也就不套绳了。

    夏侯乙向那两扇敞开的房门内随意看了一眼,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些什么,仿佛像是一种有着“生活气息”的东西就这么朝他扑面而来。他看到里面摆着自己送来给这人的立柜、柜橱与三折的长屏风,还忽又忆起那天这人在他家里挑这些他已不要了的家什时的样子。或许是这人那天的那副神情太过于生动,就让他此时的记忆变得那样地鲜活了起来。陡地他意识到这人平日里生活着的这间房里充斥着他的东西,就剩房里那张显得黯旧且又几乎不值几个子的床与其他一两件同样是不值几个子的家什才是这人自己的。

    可是这人正用着他的东西与别人生活在一起,还有着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他再细想了想,就问这人:“你这房里只这一张床,这小孩跟谁睡?”范禹看了一眼卜丁,答:“跟我们啊。他睡中间,这一两年应该还睡得下,再大些,就不晓得喽。”

    夏侯乙再细想了一会儿,忽然有种领悟,他说怎么先前那感觉那样奇怪,原来是因为他看着这间房间就像是看到了有一家人生活在里头的感觉。一家三口,范禹,携家带口地在这里过日子,身边带一个那个长得甜净的祖辛,身后再拖一个这个这会儿也不知在不放心着些什么、还非得跟着他们过来后边的小小囝。

    夏侯乙的眉峰因这“领悟”而微微耸动了一下子,跟着,他转过头来对着范禹说道:“范禹,我看你这房里宽敞得很,摆了这些家什也依旧是空余下来不少地方。我看不如再往你这儿添一张床吧,省得你们三个睡得那样挤。”

    范禹一听这话,先是勾头往前头那房子的拐角处看了一眼,一副有些怕隔墙有耳的样子,就是怕被祖辛听见,别到时候明白过来房子里的家什都是由夏侯乙他家里送过来的就麻烦了。他向来是知道的,祖辛没有什么肚量,但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都非得分出一个是非曲直来,都得闹到他顺心了才会止住。范禹不是怕他闹,而是没有精力陪着他闹,所以能有什么让他不顺心的都最好是不要叫他看见才好。

    他带了夏侯乙到厨房里面坐下,才说:“那当然好,哪天我一有空了就去你那儿运过来一张。”他自然是想分床的。

    主要是祖辛一天天长得“不对劲”了起来。他当初在那家他俩都务工的妓院里时,才十三岁就已经长得很有模样了,如今已十四了,水米滋养得好,且心里也不像在妓院时那样总装着心事了,那个模样就更加地不得了。范禹是想着,祖辛再这样长下去,他兴许也会渐渐对祖辛“不对劲”起来的。

    于是他才一直也有一个分床睡的想法,自觉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明智的,不要等到哪天真弄出什么事来了才又后悔不已。

    夏侯乙在这厨房里坐了一会儿,又提醒范禹,问说要不要出去一道吃午饭,还说他本意也就是来找他去吃午饭的,毕竟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面了,也好借着吃午饭的空闲叙叙旧。范禹是不知道有什么旧好跟他叙的,虽说乍一见他时是发现心里面还确实是有些记挂着他的,可真要说到跟他以一种认真的态度叙旧,又显得有些过了。

    但是说到一起去吃午饭,那也算是不错的一个提议,毕竟他也还没吃午饭。今日婆婆他们上午舂麦事忙,也就没顾得上给他做些东西好留给他作午饭吃,之前还交代了他说让他自己随意弄一些来吃的。他本来正愁着,因洗面筋洗得胳膊酸,就不想自己煮食,还盘算了一下,想要带着卜丁下山去找一个食肆吃一顿的。既这会儿夏侯乙来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那他当然是要跟着一道下山去的。

    他听前面房子那儿的动静,像是婆婆与祖辛已赶着车过桥了。他应道:“好,一起去吃吧。”夏侯乙问他:“对了,上回你说这次跟我一起去盘充的,你这几天在准备了没,再过四天我就要动身前往了。”

    范禹乍一听盘充时,还怔了一下,后来才反应了过来他原是说的滨海的那座城邑,那城就叫盘充。可他这连日以来的忙碌,忙着应对他自己档口上与宅子里新添出来的那许多猥细庞杂的事项,真让他把这事情给忘得干净了。陡地在此刻一经提醒,尤其是被那个当初与自己约好的人当面提醒了,且那时还是自己主动地去跟人约定的,就让他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