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义昭那样的下场也就不远了”我们说说笑笑来到了大厅里间的上场门处。“嗯……咳”我根据习惯又咳嗽了一声。
“拜见诸星予州殿下”屋里大多数人都伏身行礼静待我的入座,只有三个人是例外的。蒲生氏乡身份特殊只伏了半身;长宗我部元亲半闭着眼睛点点头,算是作了个意思;河野通直原想施大礼的,但看看对面长宗我部元亲的态度又没趴下去,最终摆了非常怪异的姿势。
“大家不必在意,坐好了才好说话”我微笑着叫众人免礼,但是已经把所有人的表现看在了眼内。大多数人的心里想什么我其实基本已经侦知,现在只是对照一下而已。“关于这次伊予和解的事务大家把我叫来,但我也只是基于道听途说而已。所有的事情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我再说说我的想法。至于之后对结果再有什么意见,大家还是可以直言相告。就是上疏朝廷或者内府殿下也可以,我说的话未必就为准的”说完后我的目光开始在屋里巡视。
静,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唯余下各种频率不同的呼吸声。毫无疑问屋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第一个说出来就未免显得有些愚蠢,周围敌对意见的人随时可能在准备抓语言里的漏洞,所以不得不小心从事。
“老夫土居清良,有些不明之处请予州殿下指教”一个坐在相当靠后位置上须发皆白的老头终于沉不住气,犹豫再三后开口问到。
“指教不敢当,不知老大人有什么见教”上午在城门外迎接我时我对他有个印象,而且对这个老者的观感很是不错。在已经崩溃的南予武士集团“西园寺十五将”中,他算是一个居于领袖地位的人物,而且对我的支持也相当大。
“老夫行伍出身生性粗鲁,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土居清良也不多作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大家聚集在此地可能会说出千百条理由,但是归根结底就是为的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未来在伊予的领地要如何分配予州殿下虚怀若谷不耻下问,但老夫还是想知道关于此点的基础原则是什么”
“老大人为人直爽,在下深为敬佩”我点了点头然后故意沉了一下,等到所有人都足够紧张后才说道:“这个问题确是关键,我在此只是先提一个方案:那就是万石以下的豪族们以现在实际控制的区域为准,除确有大功、极罪者外不准备再作大的变更;那些过去承担役职的大家族则需要区别对待,因为他们对伊予乃至四国今日的局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最后一句加重了些语气,但大多数人却均是松了一口气,只有河野通直和长宗我部元亲明显有些绷紧了神经。“当然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我们更要关注的是现在和将来。对于一些事情的处理必须呈报给朝廷和内府殿下,最终要由他们来定夺。不过请诸位相信:不管过去做过些什么,只要今后忠于朝廷就会得到朝廷的恩典”
屋里又陷入了一阵沉寂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的算计。我说的话已经相当清楚,到目前为止撑下来的小豪族都不会有大事,关键是长宗我部元亲和河野通直的出路问题。其实河野通直的将来也很清楚,守护是没的做了,但只要不炸刺就有他一口饭吃,我都不和他们计较了织田信长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他。
长宗我部元亲会怎么样这只怕是最大的悬念了。他想作伊予的守护,这件事只怕是连四国的兔子都知道了,可他真能如愿吗这就不太好说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呢这可真得好好考虑考虑,思量思量。一点没看清楚押错了宝,那可就全玩完了。所以这次虽然小豪族们不会被触及目前利益,但他们却同样关心。
“怎么没人有什么意见吗”我捻上唇的小胡子笑了笑,然后半真半假地说道:“如果各位真的没什么可说,那么我可就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决定了。一旦上报朝廷和内府殿下造成了既成事实,诸位可不要再后悔呦”
我的这句话造成了一阵小小的马蚤动,毕竟没有人想不经努力就面临失败。
“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我想先说两句”在几个眼神交换过后长宗我部元亲的弟弟香宗我部亲泰开了口,他就是那天路上首先开口的中年人。
“既然香宗我部大人当仁不让,我们自然是洗耳恭听”我微笑着向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予州殿下谬赞,抛砖引玉罢了”他只客气了一句立刻就绷起了脸,完全不似那天在路上的亲和态度。“天下百年混乱根源在于朝廷黯弱,而朝廷黯弱之根本则是赏罚不明。今四国之乱尤甚天下,罪魁祸首不可不查我长宗我部一家忠于朝廷,多年来为四国安定尽心竭力。可尤有窃冠宵小之辈居心叵测,勾结西国逆党阴以为乱。此辈不诛,何以安四国人心……”
“亲泰,在予州殿下面前不可如此放肆”长宗我部元亲适时地呵斥了一句。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至于河野通直,脸已经变成了猪肝的颜色。
看起来香宗我部亲泰的话是要把河野家置于死地,但隐含的内容还是替他大哥要求伊予守护这个位置。既然“罪”必须要罚,“功”岂不是更要赏了更值得分析的就是长宗我部元亲斥责的那句话,是“放肆”而不是“胡言”,那就说明他也是支持这种论点的。
“河野殿下,您不想说两句”我这个人可是相当民主的,正反两方面都要听一听。
“香宗我部大人一番慷慨陈辞实在是感人至深,我通直真是受教了”河野通直毕竟也是个老j巨猾的家伙,虽说打仗不怎么样可政治上还是有一套的,稍一沉吟就稳定了情绪。“河野家对于伊予纷乱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为守护却屡屡无力维持,使周边觊觎者有机可乘。虽然予州殿下仁德宽厚,可我自己却不能规避不省。此间事了,我一定亲赴京都向朝廷及内府殿下请罪”他这几句话也说得相当有力,既指出长宗我部是觊觎伊予别有居心,又点出他们是没有资格指责自己的乡下小武士。
“长宗我部殿下,你又是如何说的”我再次把头转了回来。
“要说话我确实有满腹的衷肠,只是一时又无从说起”长宗我部元亲低垂着眼皮缓缓地说到,看样子他是准备在我面前“摊牌”了。他的这话一旦要是说出口来,就代表了一方势力的最终表态,那么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既然长宗我部殿下还没有想好那就先不要说了,反正我们时间还长得很”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封住了长宗我部元亲的嘴,就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这才大刺刺地说道:“我原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各位早该有了成熟的腹案,不想不但彼此分歧颇大就是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好。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放一放,今天我也累了,大家明天继续谈吧您看怎么样,长宗我部殿下”
“……好吧”长宗我部元亲木呆呆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没法说“我本不是那个意思了”。
“殿下累了吧”我回到卧室后莺和阿雪急忙上来问到,并替我换上一套更舒适的内室袍服。其实这场会谈进行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根本谈不到累。
“还好,人都过来了吗”我坐下问到。
“都来了,正在准备应用的东西”
“那就好了,我先要睡一会”说着我就躺了下来。“今天的晚饭我要晚些,在顶层那间看得见四面景色的房间里摆上一桌酒宴。只邀请一个客人,你们都回避一下”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96、酒未逢知己
风从四面敞开的窗子里轻柔吹过,清凉得使人陶醉。月挂在南面的山头,将光辉洒向茂密的森林。此时的一切是那样幽静,置身其间使人不免超脱万物忘去一切烦恼。
我此刻就独自坐在这里,独自享受着这一切的美好。是啊多么幽静的环境,可我却很久都没有心情去欣赏了。现在突然间却冒出了这样的心境,难道是我老了人老如果只是这样的恢复轻松的感觉的话,那好像也不错。我的手忽然碰到了边上的一个锦盒,随手托到了面前。
这是一只五寸长两寸宽的锦盒,蜀锦的封面翡翠的搭扣,可以说是极其的华美。对着这只锦盒我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东西今天却要送出去,看来我的俗事烦恼并不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全部抛开。
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七八个小碟,每只里面都是一样精美的小菜,边上还放着四只青瓷酒瓶,瓶盖封不住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另外桌子上还摆着两套餐具,不过都没有动过。“怎么还没来”我看了看怀表,已经八点半了。
“主公,长宗我部殿下来了”后藤又兵卫的声音从地板中央的一个方洞里传了上来,那里是连接着下面的楼梯。
“请他上来吧”我收起怀表说到。
一连串脚步声伴着单薄木制楼梯发出的吱嘎,长宗我部元亲的那颗大黑头从方洞里钻了出来。“蒙您宠召还姗姗来迟,实在是失礼了”他看到这个近乎于亭子的房间里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显得稍稍有些意外。
“把酒赏月的好时辰才刚刚开始,这又怎么能说是晚”我请他入座后又对着楼下喊道:“留一个侍女上菜就可以了,你们都退下吧”
“没想到戎马倥偬之间予州殿下还有这样的雅兴,到底是京都过来的人哪”长宗我部元亲感慨了一句,不过听起来怎么着都有些像是讽刺。
“我并不是京都人,不过就是很喜爱那里的闲逸风尚罢了”我随口笑着说到,并没有把这种程度的调侃当成恶意。“很多人都觉得京都的风气骄奢做作,但殊不知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生活。人生苦短不过匆匆数十寒暑,又何必把自己赶得太累呢”
“活着、生活,予州殿下说得真是好”长宗我部元亲嘿嘿一笑,看样子并不太领我的情。“如织田内府、予州殿下这样颐指天下的人当然可以纵情生活了,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是每天为活着而抗争不已。也许很多人都会认为我是贪心不足……”
“长宗我部殿下其实有些事情您不必跟我说的,因为说了我也做不得主”我拿起一只酒壶替他和自己斟满,然后向他敬道:“今天和殿下把酒赏月,尽可以说些不用负责任的心里话,就算有些牢马蚤也大可以发发。只是我即便答应酒后的话也做不得准,这点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哦”说罢我托一托杯子先干了。
“予州殿下如此坦诚,倒叫我无话可说了”他看我喝了也仰头一饮而尽。“咳、咳、咳……”没想到是如此烈的酒,他被呛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想不到……予州殿下……居然如此擅饮……”他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说到。
“这是自明国输入的关东小烧,比浊酒还要烈上许多”我拿起一只酒瓶晃着对他说道:“此酒入口如火却后劲儿甘醇,我想与长宗我部殿下这样的豪杰应该是极对路的”
“在下对予州殿下倒是刮目相看了”他喝了一口汤压了一下。“饮酒和赌博最见性情,想来殿下也能够明白我的苦处了”
“理解不敢说,但我对您这样自强不息的豪杰却是素来仰慕的”我夹了一块寿司放在嘴里,新鲜的鲷鱼肉在齿尖留下了清香的气味。“我自小就缺乏这样契而不舍的毅力,为此不知道被父母教训了多少回。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就是痴迷于对生活的享受,除此之外倒还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看来殿下和在下说不上是一路人了……”长宗我部元亲再次干了一杯,这次因为有了准备所以表现正常。
这时再次楼梯再次响了起来,一个侍女端着黑漆托盘走了上来。她放下了一碟烤黄花鱼干,撤掉了一碟仅剩残迹的墨鱼刺身。
“其实我觉得也不必把人强分成路,希望获得更多的东西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正常想法”侍女退下去后我微笑着说到,可能因为饮酒的关系觉得有些兴奋。“殿下这次异军突起为人瞩目,想必已经有了不少的斩获吧”
“还好,大约六七万石吧”长宗我部元亲倒不谦虚,可也没有丝毫沾沾自喜的意思。“我家数代苦心经营,这才有了今日土佐一统的局面。可是三好、细川、西园寺环列四隅,要想生存下去实在是太难了为此我们只有不断的作战、再作战,不为别的,只不过是想要继续生存下去”
“殿下所说不错,应仁之乱以来天下确实是这个样子”我放下酒杯点了点头,然后深有同感地说道:“我本来的兴趣是作个商人,能够在厘株之间图个三餐温饱就是乐不得的事了。不想世事难料,我阴错阳差地入了行伍,居然也随波逐流地就混到了今天”
“如予州殿下的这般境遇,只怕是许多人几世修行也求不来的”长宗我部元亲又是嘿嘿一笑。
“看到今天的结果当然是这样,但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艰险想起来也是也不免叫人后怕”我再次忽略了他话里的“刺”,作出一副沉湎往事状。“记得当年第一次出阵是随内府殿下奇袭桶狭间,风雨交加当中几乎人人都以为那是一条不归之路。奇迹虽然在最后发生了,但也是九死一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自从踏上了这条路几乎就没有停过脚,好不容易才在今天看到了一丝曙光”
“乱世中的武将哪个不是如此,能够一直成功下来只怕也只能解释为上天的眷顾了”终于在长宗我部元亲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点动容,我心里确实为这微不足道成绩欣喜不已。
“上天的眷顾,殿下果然说得好”我又点了点头引下了一杯。“织田内府殿下是我的主公,我确实也一直认为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即便是一个近畿的小民只怕现在也可以看出,天下承平有望了除了上天的眷顾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长宗我部殿下您认为呢”
他这回没有说话,端起杯子来好像也要饮酒。但仅凭我已经有些昏花的醉眼,还是注意到了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殿下不相信的话我们换个说法,不知此次全力出击您动用了多少部队”我没有继续扩大发挥下去,这回夹了块炸虾放在嘴里。
“两万出头吧……这已经是我的全部力量了”他豁达爽快地告所了我,其实这种事也瞒不住。
“驻扎离此远吗”我突然发问到。
“驻扎在衣掛诚,离此不到10里……”说到半截处长宗我部元亲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陡然放大又瞬间缩小。望着我他慢慢眯起了眼睛,似乎准备要下什么决心。
“姑且按照殿下您刚才所说,面对三好、细川、西园寺的压力您不得不奋起迎战吧”我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反常表现,低着头自顾自地边吃边说。“那么下面就让我们来假设一下:这些人都被您消灭掉了,那么就这样完了吗还有中予的宇都宫、北予的河野、讚歧的十河这些人必须面对,到了这步就放弃吗不可能吧你只能一场接一场地战斗下去,冒着失败的危险去和这些敌人作战。好了这些敌人也消灭了,新的敌人自然而然地再次冒了出来。您的一生就这样过下去,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那又怎么样人不就是应该这样活着才有意义吗”长宗我部元亲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可我明显感觉他的火气逐渐冒了上来。“自古以来一茬又一茬的武士们前赴后继,为了天下大义而奋战不已这就是武士的生存之道,勇往直前至死方休……”
“天下大义说得真好听,应该是天下大位吧”我还是没有看他,但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错那个位置确实是无比诱人,可是究竟有几个能够成功坐上去能在万马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成功者,真的得有点上天的眷顾。十数年前或许大家都在大致相当的起点之上,今天有实力问鼎的还能剩下几个我在这里说一句不怕长宗我部殿下你多心的话:就算是你连续再取得10个胜利,也只是平白的使天下的动乱再延长些而已。你认为这有意义吗”
“予州殿下真是好有把握,似乎已经替内府殿下定下了这个天下”长宗我部元亲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就像是重重地吊着两陀铅块。“我长宗我部一门能在土佐七家里独自杀出,就从来没想过要替自己留什么后路。过去我们没有不战而降的先例,将来也……”
“既然您这么有信心,那么我也就不再劝了”我拿起手边的那只锦盒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他的面前。“一点小礼物,实在不成敬意”
“予州殿下……太客气了吧”他又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否接受全凭殿下,不妨先看看再说”他说着替他打开了盒盖。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97、话却已投机
“这是……”长宗我部元亲原本已经绷紧的面部肌肉猛地一缓,呈现了一种哭笑不得的错愕表情。两只因饮酒已经发红的眼睛亮了起来,却说不出是惊讶还是责怪。
“怎么样,很不错的东西吧”我忍住笑对他问到。
盒子里的丝绒衬底上横陈着一具雪白的少女捰体,不及三寸用象牙精雕细刻而成。面貌高鼻深目眼波欲流,卷曲的长发半垂于胸前,面显不是东方人的模样。虽然长发没能挡住了高高的乳峰,但扭动的双腿却半掩着密处,肌肤仿佛具有弹性,抛光精细不见一处刀痕。
“予州殿下,您不是要嘲笑我吧”长宗我部元亲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神情自然不是那么好看。
“长宗我部殿下不喜欢吗这可是南蛮商船舶来的精品啊”我看了他一眼从盒中取出那个“捰体少女”,拿在手里轻轻把玩着。仿佛这真是一件活物,我正在用指间猥亵着她。
“哼”长宗我部元亲的轻蔑之情已经不屑于遮掩。
“叮”我右手食指轻轻在“少女”的脸颊上碰了一下,伴随着金属机簧的脆响一截刀锋从她的脚下弹了出来,微微的隆起的刀脊带着一股幽蓝色的荧光,双面的锋刃扑面袭来一缕慎人的寒气。
“咦”长宗我部元亲这么镇静的人嘴里也不禁传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呼,脸上的轻蔑瞬间消失不见。像他这样的武将分辨武器的优劣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而这样的武器却绝对是罕见的。“这把匕首……还真是难得一见啊”他果然微微张开嘴巴这样问到。
“日本的大师们确实不会做如此格局的东西,这是一件流传自五百年前天方哈里发宫廷中的古物”我不无炫耀地说到,为了让他看清楚将刀刃调换了一个角度。“虽然她可能有失检点,但即便是最坚固的铠甲也难以抵挡它的侵入。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缝隙的铠甲,而只要有缝隙它就能钻入”
“真是一件奇妙的武器,虽不能上阵搏杀但却可取人性命于无形”长宗我部元亲向我伸出手,示意想仔细看一看。
“殿下小心,淬过毒的”我意味深长地提醒到。
“毒”已经将“少女”接在手里的长宗我部元亲猛地抖了一下,将刀锋凑在眼前仔细凝视了一番,又闻了闻。这把刀没有丝毫异味,只有斜着光线看才可见到点点银星。“殿下,对这样的武器有必要吗”他略带惋惜地问到。
“这本就是一件杀人于无形的武器,淬毒只是为了更好的使它完成使命”我对长宗我部元亲摆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可他的表情却益发的郑重了起来。“其实这把匕首淬毒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可以给被杀的人带来一个美好的归宿”
“请恕我的愚昧,予州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长宗我部元亲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放松,似乎要从那里面寻找出什么。
“不知长宗我部殿下可知到,这上面是什么毒吗”我又替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但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泯着。
“在下对此并无研究”他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研究过啊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精通此道的人……”看他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势,我不禁为之婉尔。“他们告诉我这是两种毒药混合而成的,是一种蛇毒加上一种毒草,其中蛇毒为君草毒为臣,蛇毒是致人死命的关键”
“还这么复杂,是毒蛇的涎液吗”长宗我部元亲关注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可看到我戏谑的目光又觉得有些不对,又拿起筷子来吃了两口菜。其实也难怪他紧张,日本传统的毒药里用到毒蛇的并不多,而且一般人本能的会对这些东西产生恐惧。
“这确是一种很特别的毒蛇,而且非常的罕见”我看着被他放回桌面上的匕首,颇为玩味地说道:“这是一种产于南洋几个小岛上的一种蝮蛇,俗名叫做烙铁头。这种的蛇的涎液虽然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但比起眼镜蛇或者竹叶青来也未必见得就更厉害,而且发作起来时间会更长,几乎要到半柱香的时间人才会断气”
“这岂不是让人死的受更多的苦吗”长宗我部元亲看着我的眼神里出现了某种变化。
“不、不、不,我通常是极为反感这样的事的”我连连摆手意图“打消”他的顾虑。“这种蛇毒并不会给人带来极度的痛苦,人在临死之前只是会浑身发热并陷入昏迷。所以说这是一种给人安逸的死法,何况还有另一种草药辅助呢”
“哦……”长宗我部元亲微一点头,这才想起了另一味药。
“说起这种草药确实非常有名,但真正见过的人却并不多”看他半天没动杯子,我就直起身又替他倒上了一杯酒。“曼陀罗花,就是这种草药。严格地说起来它甚至算不上是一种毒药,其作用就是使人产生幻觉,一种美好的幻境,而烙铁头蛇毒带来的血液高速循环就更能使曼陀罗花的效力事半功倍。想想看吧人在舒适美好的幻境中沉睡过去,还有比这更好的死法吗正因为能带来这样种种的好处,所以这把匕首的名字就叫绮梦”
“真是……可怕啊”半晌之后,我的听众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可怕吗我倒是没有觉得”我不再看他,把目光移向了窗外。那里青色的天际上挂着一轮玉盘一样的月亮,真是美啊“这有些像是政治,使人不知不觉沉迷其间,不知不觉送掉性命。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死在这柄匕首下好像也不错。长宗我部殿下不是刚才也对自己信心十足吗所以我把这柄匕首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善加利用”
“给我予州殿下您要给我这样的礼物”长宗我部元亲有些惊异不定,这是我见到他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吗”我开心地笑了一下,因为是侧对着他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一个人要干事就要向最好的方向努力,这不是殿下一贯的宗旨吗我如今送给殿下这把匕首也算是恰如其分了,至少要比殿下现在怀里的那把好上不少吧”
长宗我部元亲好半天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殿下心怀鹏程之志我可以理解,这些年来我也见过不少与殿下怀有同样心思的人”我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给他讲故事。“他们之中不乏身份高贵的人,也有些文治武功可称一时之雄,甚至已经处在了天下触手可得的边缘。但他们一个个的都败亡了,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答案,只得自己继续说下去。“那就是他们不受上天的眷顾,天命没有寄托在他们的身上。这不是人力所能够决定的,对此至少我是无话可说”
“咕嗵”边上想起了一声巨响,我回头看时却是长宗我部元亲已经一个头磕在了地上。“谢谢您的宴请,也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礼物,在下就愧领了”说着他就伸手取过了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锦盒,而没有再碰桌子上的那把匕首。“我元亲一直自以为胸怀可以包容天地之阔,却不想竟无法跳出予州殿下您手中的这只盒子。广博如您者都不存非份之想,可笑我这样的人还觊觎天下这只盒子会作为我长宗我部一门的传家宝流传下去,同时也不望今日殿下的教诲。您可以放心,对整个四国我再无贪求,诚心作长宗我部家不战而降的第一人了”
“天色已经完了,殿下就回去休息吧”我微笑着挥了挥手。
“是,告辞了”长宗我部元亲把锦盒揣进怀里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那把匕首一眼。
“有意思”我拿起匕首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着。这确实是一把艺术与实用完美结合的珍品,让人爱不释手。“出来吧”我轻叱一声。
“殿下”一条纤巧的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白袖飘起有如两只轻盈的羽翼,这是蜃千夜雪鹤。
“殿下”墙角的一片暗影缓缓变了颜色,朦胧中浮现出两颗红色的眼睛,这是蜃千夜雷狐。
“这就是长宗我部元亲,你们怎么看”我继续耍弄着那柄危险的匕首。
“他曾经有三次想要对殿下不利,有一次怀中的匕首已经出鞘半指了”雪鹤客观地说到。
“也就是说你的暗器马上就要钉在他身上了哈、哈、哈……”笑过之后我又对雷狐问道:“你怎么说”
“最后他下跪叩头时声音微抖鬓角见汗,出自真心的可能性相当高”小狐的红眼睛在黑暗中连连地闪着。
“嗯,看来这个家伙是明白了”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今天的结果也是比较满意。“我的事情还很多,不可能永远把精力牵扯在这个地方。今天能够一举降服长宗我部元亲,四国的事情也就算定了”
“要通知蝶师妹,撤去在他们一行人身上下的禁制吗”雪鹤小声问到。
“先等等吧”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等到明天正式公布方案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匕首的锋刃叮的一声缩了回去。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98、耀眼的新生代上
“大师您太客气了,这么小的孩子不值得用这么好的东西”我对送我们一直到大门口的朝山日乘再三谦让到。
“予州殿下您这就说错了,要说谢的话是我要谢您的恩惠佛门”朝山日乘向我双手合什,郑重其事地念了一句佛号。这个老僧如今依旧精神矍铄,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的肉皮已经见松了。“予州殿下十数年来对佛门多有回护,夫人又每年捐献大笔布施,实在是大大地缓解了鄙寺的境况。老衲早已将殿下您视为佛门的护法尊者,日日为诸星家的基业诚心祷告再者……”说着他垂手在一边的仙鲤丸头上摸了模。“仙鲤丸公子长眉慈目颇具宝相,实在是与我佛门有缘。今日老衲不过相赠一件法器,祈愿满天神佛随形相护”
“大师过誉了”巧妙的好话人人爱听,我自然也不例外。“仙鲤丸,还不感谢大师的厚赐”我提醒了一句一边的仙鲤丸,他此刻正摆弄着一串一百零八莲花菩提子的念珠。论东西虽然不能说多么贵重,但据说是一位印度高僧用过的东西。
“多谢大师”仙鲤丸颇为大器地向朝山日乘躹了一躬,这几年他随长野业正历练得已经有些气势。
“大师您就留步吧”我看车子已经驶到了跟前,就阻止了朝山日乘的进一步相送。
“请殿下转达老衲对付夫人的谢意”他再次合什为礼。
我和仙鲤丸坐上了宫车,卫队护持着开始行进,沿着京都的大街缓缓向西走去。
四国的事态圆满解决,长宗我部元亲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合作态度接受了我的一切提议。我给了他南予已经实际控制的区域七万石,他放弃了对于其他地区土地和役职的要求。河野家不再担任伊予的守护,和其它伊予豪族之间也取消了隶属关系,只保留了汤筑城和其周围的三万石领地,算是保住了大名的身份。
四国这就算正式纳入了织田家的旗下,我把相关文书整理成册附上我的书信送去了安土。其中有一些推荐和建议,关于我自己则是只字未提。反正一切都摆在那里,就由织田信长自己掂量吧
回信拖了一个多月,可见织田信长的心里也是经过了反复的权衡和斗争,不过和我原先预计的结果差不多。
长宗我部元亲再次补授土佐守护,新增的领地也得到了确认;蒲生氏乡被授予伊予守护,但因为继续担任我的副将,堀秀政调伊予任守护代;在我的大力举荐下竹中半兵卫任讚歧守护并财田城主三万二千石,算是半脱离我具有了小大名的身份,不过同样因为担任我军师的原因,讚歧守护代由中村一氏出任;我又被加了一个阿波守护,而且因为堀秀政和中村一氏另赴新职的关系,岸和田城也归还了我的治下,和泉一国终于完整了胜瑞城也在扩建当中,不过我准备过个一两年就把阿波让给仙鲤丸。
原先织田信长许诺的南海探题被暂时搁置了,各个方面的激烈反弹使织田信长也陷入了犹豫。最后妥协的结果是我以阿波守护的身份指导四国事务,至于这件事讨论的原因也很有意思:幕府以前没有这个役职,还需要再讨论讨论
我对此倒并不是那么在意,四国的实际情况摆在那里,有没有那个虚名也就那么回事了不过四国的旧格局毕竟刚刚打破,新格局也不是很稳定,索性我把一切事情交给竹中和蒲生他们去办,自己回到京都躲清闲来了。他们几个新官上任,面对一些无理取闹也能拉下脸来。
数起来离新年又只剩了两个来月,这一年一年过得还是真快。我把仙鲤丸从丹波接了回来,呆几个月直接去安土。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带着儿子拜访起各方面的关系来。
称赞之声从各方面纷至沓来,我自然也是非常高兴,不过我也知道:我的儿子虽然不是笨蛋,但也算不上什么特立独行的“天才儿童”至少比起这个时代的一些人来,实在是算不得杰出。好在动乱的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他只要能守住我创下的这份家业就可以了。
“你喜欢类似念珠这样的东西吗”在车厢里,我看到仙鲤丸一直在摆弄那串念珠就问到。
“不能说很喜欢,不过这串珠子的造型真是很奇特”他向我举了举那串念珠,一百零八颗菩提子都扁扁的如九瓣莲花造型。
“那你喜欢刀剑、铠甲之类的武器码”我又问到。仙鲤丸从小受到一些高手的指点,加之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所以武艺在熟识的大名子弟中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只是我注意到他只是把这些当作功课来作,并没有显出什么特别的热情。
“也还好吧……只要作得漂亮我就喜欢”仙鲤丸琢磨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我还是喜欢您收藏的那些奇珍异宝,单纯的武器我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在武艺上我也不是太执着,对于比试的胜负感觉不是太上心。父亲,作为继承人,这样的情绪是不是很不好啊”
“也不一定就是不好……”我摇了摇头说到,心里也确实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连爱好都和我差不多。“一人一个活法,说到看法一个人都未准只有一个了,只要对任何事物的喜爱不构成影响对其他事物的正确判断,那么就都只是小节罢了。我一般不干涉你自己的兴趣爱好,只要你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就行了”
“哦……”仙鲤丸似懂非懂地哼了一声。
“这些天我们见了很多人,你感觉怎么样”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串念珠问到。这段时间已经不短了,见过的人也算是形形色色,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很好啊”仙鲤丸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这些人对我都是赞赏有加,而且也经常送我礼物。这种感觉非常之好,我想没人会不喜欢吧”
“哦,这么说你对这些人的印象都不错了”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仙鲤丸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看法未免有些简单了,以后慢慢教育吧
“只是还没有什么坏印象而已,总不见得无缘无故就讨厌一个人吧”他放下了手里的念珠,认认真真地对我说道:“其实孩儿对这些人的观感并不重要,您对他们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