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极受欢迎，他们很常唱，我听过他们现场演奏过很多很多次了，可是这次……
我为什么只感受到一股深刻的哀伤？
所有聽眾隨著旋律再度被帶起情緒——“あの虹を渡って あの朝に帰りたい（回到越過那道虹的早晨）”
只有我知道人面鱼在这首歌背后所面对的困境吗？
所有人跳着、甚至跟着唱着，而台上的saya学姊跟翰骏一如往常的互动照例博得满堂彩。
“n… goro days 眠れないよ！ （可别睡着哟！）”
我的心跳得很快，跟着所有人、台上的他们随着音乐而起伏。
不相信就这样结束……人面鱼，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あの梦を并べて 二人歩いた goro days （整理我们的梦想两人一起走过的 goro days）
“goro sky ……”
随着音乐结束，台下立刻爆出掌声，久久不散。
献给人面鱼，献给他们精彩的演出。
我衷心希望，我最担心的那个情况不会发生。
“不管听几次还是这么精采耶！晓宁……妳哭了？感动成这样吗？”我回避着谊亭的取笑，胡乱抹掉脸颊上的泪。
可惜……他们似乎没听见我心里的盼望。
这首“魅惑天空”，是我听到人面鱼原班人马演唱的，最后一次。
＊＊＊
我们在柏拉图里又待了三十分钟，pub里的人已经散了大半，外头的雨也停了。
“妳要放我一个人回家哦？”听到我要绕去后台，谊亭显得不是很开心。
“对不起啦……我跟翰骏有约。”
“吼！真是……好吧，我自己乘车回家，妳明天要请我一杯草莓圣代来补偿我哦！”
我不禁失笑，“好啦好啦！明天见……”话讲得太顺，道别后才发现明天是星期六！
绕到停车场，我打电话给翰骏说我到了，他很快就从后门出来——只有他一个。
我的笑僵在嘴角，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其他人呢？”
他的表情倒是相当轻松。“坐保母车先走了。”他提着吉他，一手摸着我的头。“怎么了？脸色很奇怪……妳有听到我们表演吗？”
“有，最后一首歌真的好棒……”
“是啊。”他牵着我走向他的停车处，一辆崭新的鲜绿色重型机车放在停车格，上头还沾着水珠。“唔？这台车……”没见过。
“我买的！”他得意的公布答案，温柔抚去车身上的水珠。“之前那台老速可达骑了十几年，我决定要换掉……
“当我拿到了签约金之后。”
“什么……签约金？”
“新的演出合约；就在我签下经纪约之后。”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我跟人面鱼拆伙了。”甚至连一点点惋惜的表情都没有。
我的膝盖顿时一软，是他眼捷手快把我拉住，才避免我跌坐在地！
我们昨天晚上才一起亲密地度过……他跟我说“还没决定”，结果今天晚上，他立刻跟我说拆伙了，他签了不同的经纪约，还……买了一辆新车？
“你昨天不是说……说还没决定？”我茫然，视线里的他瞬间变得模糊。我抓住他的外套，而他依旧面无表情。“你昨天明明说还没……还没决定的呀！那为什么一转眼就签约了？钱也拿了还买了车！”
他又骗我一次，是吗？
他皱着眉，看在我眼里是不带歉意，甚至略显烦躁的……“对不起，小小，我认真衡量过了，觉得这样子对我而言的未来发展是最好的。那张约，我星期一就签了。”
果然！
所以星期三他才会反应这么大？因为jack学长要跟其他人签约，而合约上势必有他的名字！他这样就等于触犯到前一张合约，一个弄不好，钱要吐出来不说，搞不好还必须赔偿违约金！
“星期一？你居然都没有跟我说？”我瞠目结舌，这要我……要我拿什么脸去面对jack学长跟saya学姊！我还好意思出现在人面鱼其他团员的面前吗？
从跟他交往以来……不，是认识以来！我从来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生气过！
“是妳叫我自己决定的啊。”
“我？”我颤抖着指着自己。不知怎么竟觉得非常好笑！“呵……我叫你自己决定？”
“就妳第一次来我家过夜的时候。”
“我都快睡着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再告知我第二次？为什么不再多想一想？他们知道吗？”咬着唇，我抹掉眼泪，扯开嗓子对她大吼！“我问你学长他们知不知道！”
他的脸变得很僵硬，深吸了两口气之后才说：“我星期三不是在群组里面留了一堆讯息？”
“对！而且学姊一开口你就缩回去了。”
“我那天晚上跟他们说了。”他的声调平板而机械，听起来竟是格外刺耳。“只告诉jack学长，他说他能体谅。”
分明是覆水难收！不然学长能怎么办？约都签了！
“所以……”我绝望的盯着他，“今天saya学姊在台上讲的那些，就是因为你的关系，对不对？人面鱼拆伙了！从此不会再有吉他手阿骏的名字！他背叛了其他团员，背叛了人面鱼，背叛了支持你的歌迷！”
“于晓宁！收回妳的指控！”他活像是被踩到痛脚的狗，疯狂地抓住我的肩膀怒吼；他的手劲很大，我一度以为我的肩膀会被他掐碎。“你知不知道陈孝毅跟别人签的是什么约！他完全就是把人面鱼当他自己的资产在搞！等着看！鲁晋哲、王文伟跟冯志芳他们之后一定会一个一个跳出人面鱼，那个团完蛋了！完．蛋．了！”
一口气听到这么多陌生的名字好不习惯；托他的福，我终于知道其他三个人的本名了。
“妳太伤我的心了，不是说好的吗？妳会支持我啊！”他一脸受伤的盯着我，然后紧紧把我圈在怀里。“小小……我知道我这个决定妳没什么心理准备……但是拜托妳相信我！这张约是我真正走红的关键，我会有更大的舞台，有新的团员，还会有更多更多支持我的歌迷……说穿了，这个决定也对我们有好处啊！”
“我们？”我重复着，只觉得心很寒。
“对！我们，妳是我女朋友，我的前途不就代表着我们的未来？”他抹掉我脸颊上的泪，试着提高声调着说：“小小，开心一点，好吗？妳看，我买得起这辆车，之后我可能会再另外租一间房，我可以邀妳过来一起住，由我来负担房租！我们可以每天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开心吗？笑一个给我看？”
我扯动唇角，即便他勾勒了这么多虚幻不实的美丽未来，我却无法就此高兴起来……jack学长签的约是否真的这么不堪，他的约到底是不是飞黄腾达的快捷方式，都还有待时间检验。
但我能确定一件事。
吕翰骏的表情，已经从原本只是单纯闪耀着对音乐的热爱，换成了一张……利欲熏心的脸。
我多希望是我看错了。
☆、11 坐立难安
那天晚上，人面鱼的粉丝页正式发出公告，吉他手吕翰骏正式退出人面鱼；他们说为此由衷地感到惋惜，把话说得很得体漂亮，而翰骏也在自己的页面感谢人面鱼。
手机的群组是翰骏自己主动退掉的……jack学长没有踢我，反而私讯给我一句‘只要妳还是人面鱼的歌迷，我们就欢迎妳继续待在群组里’。这样的宽容反而让我羞愧……因翰骏的作为而羞愧。
翰骏加入的团不是别的，就是原本被视为人面鱼的竞争对手，ivy那一团——“班妮菈”。他成了最主要的吉他手，而人面鱼也没真正离开柏拉图，他们另找了新的吉他手来搭配，很快就摆脱了翰骏出走的阴霾，重振旗鼓。
ivy的团因为有了他而声势壮大，跟人面鱼变得能够分庭抗礼，最大受益者想必就是柏拉图了……尽管如此，我却无法像之前那样经常过去听歌，再也无法表态支持任何一边。
“班妮菈”有我挚爱的男友，可是我却从未喜欢过ivy的唱腔，也几乎没听过她们的演唱；至于人面鱼……在翰骏出走之后，连跟他们见面我都嫌尴尬。
感觉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既然如此，不如不去。
翰骏为了自己的新歌而加紧练习，为了融入新的团体而努力；他变得经常不来学校，似乎打算全心全意在事业上冲刺。
我毕竟还是学生，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逐渐在拉开当中……老实说，他的事业心强烈到让我觉得可怕；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在他的未来蓝图里，我们已经很多天没好好说上几句话了。
就在翰骏离开人面鱼后的一个星期，我接到saya学姊的通知，说他们会在学校音乐厅前的广场作一场快闪演出。
saya：‘头号歌迷于小小！要不要过来呀？’
＊
我曾一度犹豫要不要去，但后来我不只过去了，还邀陶懿安一起去。
隔了一星期没听，saya学姊的歌声还是一样具爆发力，就算是空旷的场地也能让歌迷如痴如醉；鲁蛇代替了原本翰骏的位置，“新．人面鱼”的goro sky还是好听得不可思议。
演唱结束后，他们没有立刻撤退，而是待在原地跟歌迷互动，不管是签名拍照什么的来者不拒。这样的亲和力还是没变……我忽地觉得非常感动，在这个变化剧烈的一个星期之中……至少我还能找到一丝往昔熟悉的感觉。
等到我能跟他们接触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陶懿安离开之前我还向人面鱼介绍他，saya学姊也介绍新团员给我认识；是个机械系的大二学弟。
“欸！那个男生临走前还用依依不舍的眼神看妳耶，真的迷上妳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saya学姊接着说：“小小，我想跟妳单独说几句，可以吗？”
她挑眉，顺势挽起我的手，我回头，发现除了学弟以外，其他人都对我报以温柔的笑；那一瞬间我差点就要掉下泪来；他们……他们还是把我当成自己人！我甚至觉得，因为翰骏的脱团，他们之间反而更加团结了。
“当然可以！”我抿着嘴笑了，学姊安慰似的拍拍我的头，我们走向无人的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