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夜色中微弱的女声似乎有些骇人。
“莫南,找人去看看。”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胤祺虽有善心,但也有顾虑。
莫南使了个眼色,一旁就有侍从提着剑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半晌后回报是个受伤奄奄一息的女子,而且迟疑的表示似乎是风尘女子。
胤祺也是善心一时大发,便让人带去医馆治伤,这件事原本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印象,可是过了几天,莫南那里透来的消息倒是让他觉得善有善报果真是有依据的。
“多谢恩公相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是在某处的小农庄里,一身的布衣,头上裹着布头,虽然眉眼之间带了些柔和,却是怎么也无法与丽春院的姑娘联系在一起,顶多就是个样貌比较出众的农家女子。
而她的脸上还守着伤,手上也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下床都无法办到。
“想必已有人与姑娘说过我的来历了,姑娘是否愿意说出你的秘密了。”胤祺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这个女子在睡梦中的呓语——天地会。
而后查探了身份,此人两年前曾是丽春院的头牌——芙蓉,只是这些年被年轻更有资本的牡丹踩下,年纪也不小了,也不够新鲜了,因此在勾栏院里头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只是不知何时,芙蓉突然就消失了。
睁着眼睛盯着对方,芙蓉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头的惊涛骇浪,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机会逃出生天,从不知道竟然能够遇上贵人,但是她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要么是死,要么就是生,横竖已经一脚踩进地狱过了,如今这机会也是老天见她可怜赠与的了。
攥紧拳头,终于下了决心。
“您果真是京城里头的贝勒爷。”
“是。”斩钉截铁,胤祺直觉这个女子会给他一筹莫展的调查一个突破口。
“您敢与太子殿下作对吗?”
对面的女子眼神灼灼,带着些绝望,更有几分灼热的火光,一瞬间竟让他也有了几分豪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不敢,就不会来找你过问此事。”浅浅一笑,竟是有几分垂临大江淡然以对的镇静,让人莫名的有了几分信任与信心。
“贝勒爷此行难道就是为了盐税?”芙蓉虽没读过书,不认识字,但是丽春院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听了不少,太子殿下怎样的尊贵身份,这扬州父母官污了多少的民脂民膏,这来来往往的官员没有一个对这么明显的事情上报过,如今竟然有人这般偷偷摸摸的过问此事,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难不成这人是太子的对头?特意找了自己是要将脏事捅出来,给太子抹黑?
若是如此,她倒是更有了几分期望,只是另一件事绝不能说出来。
胤祺看着表情正在不断变换的女子,也是有几分惊讶,原以为是天地会一事,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还知晓盐务上的隐情,果然这天下最捉摸不透的地方一是酒楼二便是妓院。
“正是。”反正只说自己是贝勒爷,也没说自己排行,心里头一咯噔,直接借了老四的身份,另外也知道对方不认识字,忽悠一番应该不算什么,说着便从腰间将自己的私印取了出来,递给对方,“这是爷的私印。”
拿着手里的小金印,芙蓉还是颤颤巍巍的望着白布上印了印,看到上头的几个字,虽部认识,但是凭着记忆,想到当初在陈余年的私信中的印记,仿佛是有相似的,心里头原本就信了大半的心更加的沉着了。
深吸了口气,禁不住的泪流满面,弓着身子一阵激动。
“求贝勒爷给民女做主,求贝勒爷舅舅民女的弟弟。”
有求就好办,胤祺这下松了口气,脸色也好了许多。
点头点头,劝解了几句,这才让芙蓉收了情绪,开始把自己的故事叙述一遍。
原来芙蓉原名李荷花,是扬州城外一个秀才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因为模样长得周正,被人骗了卖给了丽春院,已经破了身,爹娘也被害死了,为了养弟妹,她就在丽春院一直强颜欢笑的卖身卖唱,前几年还颇得陈余年的喜爱,很多事情都不避着,也正是这几年她知道陈余年经常与京中的某些大官联络,因为她不识字,所以陈余年也不戒备着,值不够他没想到这女子记下了笔画,回头说给了自己的弟弟听,借着几个字他们也猜出了意思,没想到扬州盐税大半孝敬了太子,而有不少更是悄悄去了外地。
而后陈余年迷上了新来的牡丹,芙蓉就便宜给了王德旺,这陈府总管更不是个好的,借着陈余年的名头在城里头欺男霸女的没少干过,连衙门的粮仓他们都动了手脚。
再后来王德旺也玩腻了,芙蓉在丽春院里头就尴尬了,还好以前积攒的银子也够她给自己赎身了,只是没想到在她打算赎身前他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失踪了,接着她自己也被抓了起来,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她这几日才理清楚情况,他弟弟原是看管仓库的,这些年每每进料出料他都记了本明细,什么时候进了优质的盐,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劣质盐,哪些米是掺了沙子的,那些盐是有碎石头的,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恐怕就是这东西惹了祸。
“所以如今这些东西你知道在哪儿?”胤祺听着可不就是眼前一亮吗,正愁没有证据呢。
“是。”芙蓉的眼神从一旁的茶杯上移到胤祺的脸上,重重的点了头,“只是,恕民女莽撞,请贝勒爷将民女的弟弟救出,民女就把那东西给您。”
看惯了当官的阴奉阳为,更看多了他们的不择手段,芙蓉宁可得罪人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个聪明人。不过他倒是要好好想想。
“你弟弟姓甚名谁,在哪一出的仓库做事,你手上可有头绪。”
见他答应了,芙蓉喜不自禁,忙不迭的点头絮絮叨叨的吐露自己的信息。
听了这番话,胤祺也是估摸了一番,若是东西还在,那么这人就害活着,若是这人熬不住交代了出来,恐怕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幸亏莫南这一拨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些日子调查陈余年和丽春院,也已经有了些头绪,这一晚上按着芙蓉交代的丽春院暗房,竟真的找到了人,只是为防打草惊蛇,只是悄悄打探并没有动手。
除此以外,莫南等人倒还有更多的收获,在丽春院暗房的另一边还有一处密室,里头摆放的正式明朝皇室的牌位,还有几个武功不弱的人经常出入,由于还不知深浅,所以只敢在一段距离外监视,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起码可以证明天地会的暗部确实是在丽春院内,而陈余年的刑房也是在丽春院内。
这一处地方竟是给了两拨人同时使用,若不是瞒得太好,就是根本是一房两卖。
将这个消息给了胤禛,沉思了片刻神情微动,最后还是将此事交托给了胤祺。
对于胤禛此番总是将事情交给自己,要说胤祺也并不觉得麻烦,这件事情由胤禛来做本来就不合适,他如今还是太子党,临行的时候太子更是“吩咐”了一番,跟着一同出行的官员也不乏太子的眼睛,若是真的与太子作对,恐怕回了京城太子更是要机关枪乱开了,想想连着自己这么一个混日子的都能被扫到,更不要说他这个有心背叛的了。
所以这几次他应下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况且那个芙蓉恐怕知道的更多,天地会一事她丝毫未曾提起,恐怕也得等她弟弟被救出以后了。
莫南这一批皇帝亲卫的动作很迅速很效率,只不过一夜的时间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迹和伤痕的年轻男子就被救了出来,只不过似乎是被折磨的太过了,一直未曾清醒过。
而丽春院也是从开张至今唯一一次关门不接客。
陈余年在密室里反复的踱步,脸色臭的可以,翻来覆去的在算计着究竟是谁闹出的这档子事。
“大人,会不会是那位?”王德旺也是怒火中烧,丽春院是他的管辖地,这事出了,他已经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了,这会儿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不会,老子让人盯着,昨儿那位根本没出过房门,其他的人也都被咱们的人看着,难不成他们能□不成?”又是一个耳刮子甩过去,陈余年瞪着王德旺就像是在看个白痴,他以前怎么就觉得这猪聪明呢,竟然能把一个废人给看丢了,蠢,真是个蠢材。
又被打了,王德旺心里那个恼啊,不就是索相的狗腿子吗,大家还不都是畜生,他有什么资格傲,心中莫名的希望这陈余年倒台,让他被流放、砍头去。
“会不会是那个会的?”另一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一个男子突然发声,此人是陈余年的幕僚之一,看着文质彬彬、儒雅的很。
皱了皱眉,陈余年也觉得有可能了,扬州城里头有天地会的余孽这事他一直知道,只不过懒得去打理,况且索相说了不足为惧,这么些年他可一点都没去管,难不成这些小蛇想要屯了象,给自己找麻烦了?
“给我狠狠的查,我倒要看看这扬州城里头谁敢和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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