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往生的花逐流么?
眼前这个男子有花逐流的脸 可是 他并不认得我。或许 他忘了我 是这样么?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和我初见的那个花逐流并无不同 有美人环绕 过得自在而写意
老怪物 你快点过来 为何还让本公子三摧四请? 那人又不耐烦地道 怒瞪着我 邪眸生辉。
我这才恍神 一步步走到那间食肆的窗前 在那里站定 淡声问道: 请问施主有何要事?贫尼还有事在身 不宜久留。
你是姑子? 他突然伸手摄着我的下腭 左右看我的脸 满脸疑惑。
正是。我带发修行 今日下山办事 告辞! 我退开一步 避开他不规矩的手。
若他是花逐流 还是改不了他风-流的本 。这动手动脚的习 实在不好。
可惜了一张美人脸。不过老女人不对我味口 也罢 做姑子也好。我得不到的 其他男人也得不到。 说罢 花逐流放声大笑 他身旁的几个美人又一阵娇嗔 个个的粉拳皆落在他身上。
看到这个狂放邪气的男人 我不自觉地又恍神 此时又听他喝道: 你 过来!!
我的思绪惊醒 以为他说我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我身后有人回道: 公子 别喝多了 界时还要赶路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我倏地回头 原来是方才失踪的幻花。
幻花 你管得太多了 信不信本公子把你扔到深山喂野狗?!! 男子朝幻花大声道 他的视线 却还在悄悄打量我。
幻花与我并肩而立 悄声道: 季姑娘明白了么?小的所谓的礼物 季姑娘想必是收到了罢?
他是逐流 还活着。 我细语 说不出的千般滋味在心头。
如今更不确定 这一年时光究竟是我在做梦 还是在现实中。此刻的我 是不是还在梦中未曾醒来!
幻花 你过来 跟一个姑子有何好说的?! 花逐流又一声喝斥 我身旁的幻花忙应道: 公子 我就来了。
这般虚应 幻花依然不动不弹 在我耳畔道: 公子当日曾交待我一件事 说要我提醒他 今年今日带他来这里 见季姑娘一面
我笑了 握紧幻花的手道: 谢谢你今日带我来这里一趟。幻花 好好照顾他。
说罢 我转身往槐院方向而去。身后仍有花逐流的视线如影随形 他似乎对我还有一种莫明的熟悉感 是这样罢?
前几日山上下了一场小雪 并不大。镇上也有一点积雪 暖阳照在身上 依然感觉寒冷 正是融雪的时候。
去往槐院的方向 一条小径延伸至那里的尽头 夹道两旁种了许多湘妃竹 即便在这寒冬季节 依然生机勃勃。
一路走过 我仿若走过时光的隧道。
冷风不时掀起我的白裙 那些过往随着裙角在摇摆。
此刻 我正往我曾经温暖的家而去。
直直地站在槐院门前 我看着那扇虚掩的门 伸手时 手指在颤抖。
记得那时这个家很热闹 有夏菊 无双 刚出世的晴好 还有毒医老怪
一年又一年 这里变得冷清。院槐孤零零地矗立在寒风中 没有欢声笑语 没有槐花盛花 只有枯桠的槐枝探出斑驳的泥墙 在冷冽的风中摇摆 似在迎接我回家。
终于 我还是推开了这扇大门 它发出刺耳的声响 吱哑 一声 震动了我的心。
我扶着门楣 才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就这样 我趴在那里小小声哭泣。不知自己为何要哭 就是想用泪水渲泄一些情绪
人生自是有情痴(4)
有人把一块锦帕递到我跟前 看着那熟悉的图案 我呆怔地看着 忘了继续哭泣。
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家里人都不在了 他们都走了?
花逐流问了一堆问题 见我看着他手中的锦帕 便又笑道: 说也好笑 我醒后这块帕子便在身旁。本来是很丑 可是吧 它像鸡肋 扔了又觉可惜 便留着了。
是 食之无味 弃之可惜。 我将锦帕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泪水 揉成一团 便将锦帕扔在了地上。
你这女人怎么这样?虽然我说它是鸡肋 也轮不到你用完就丢! 花逐流忙不迭地冲上前将锦帕捡起 对我吼道。
我径自进入大院 在那古老的槐花树下站着 倚在树干上 仰望着蓝天。我想起 曾经有个男人在这里与我相拥 这之后
那过去的时光 怎么那么令我想念呢?
去到以前我居住的寝房 那里的一切 都维持原来的样子。
梳妆台 杌凳 床榻 还有摆放晴好的摇篮 一丝不苟地摆放在原地。
我倒在床榻 抱着枕头 呆怔地看着帐顶 回忆着往事 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在过去的一年 我很尽力地做一个修行者该做的事。
回忆这种事 我不敢做 怕亵渎神灵 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会因为自己的贪念化为虚有。
可是下山了 遇到了故人 我心 蠢蠢欲动。
胡思乱想的我 辗转反侧。
待我再睁眼时 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外面天色变得黑沉。
咦 醒了?想不到你这么能睡 一睡便是一天 就像猪。 一道声音突然自黑暗中响起 我转头看向来人。
他将灯点着 又朝外喊道: 幻花 上菜 姑子醒了。
是 公子! 幻花忙应道 她一阵风似地刮进了室内 将膳食放在桌子上。
我自是不客气 坐在桌子旁便吃将起来。
吃完之后 花逐流又命幻花将桌子收拾 这才道: 姑子 我打算住几日才离开这座穷小镇。镇上的客栈我看不上眼 就在这里住几日。看情形 这座院子是你家的吧?我在这里住几宿便离开 这是银子!
他将一锭银子摆到我跟前 对我笑得灿烂。
我将银子收下道: 也罢 这里长时间没人住 你住几宿也无妨 只要别吵着我便可。
那好 成交 我去睡了。 花逐流伸了伸懒腰 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室内。
去至门口 他顿住身形问道: 喂 你真的是姑子么?
嗯。 我漫应 没有抬头看他。
你做姑子 可惜了些。 花逐流一边说着 一边走了出去 将门带上。
待花逐流走了 我才掏出怀中的信件 在昏黄的灯火下把信展开 正是花逐流的字迹 他写道:
盛夏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也许已经看到了我 知道我还活着。当日在山中 我思前想后的结果 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将你放下。可我知道 自己不能再继续纠缠你 那样只会令你痛苦。
我这人就是固执 有时知道前面是条不归路 还是义无反顾地前行。曾经我也想过要回头 可最终我和初秋一般 都没有走出盛夏你布下的情网。情之一字 很累人 我深有体会。初秋如是 独孤如是 我亦是。
纠缠了多年 最后我和初秋什么都未能得到 可我们都不后悔。爱自己所爱 用了心机 耍了手段 虽未能得偿所愿 亦证明自己曾爱过。
其实早就不想活了 甚至想拉着你一起陪我下地狱 最终我还是不忍心。当日的那两壶酒 都没有毒 有毒的 只有我的那只酒杯。上面抹了药 我自己研制的药——忘忧。
噬情蛊不够彻底 只有忘了关于盛夏你的一切 我才能快乐地生活在世上 忘记世上有一个我曾经挚爱的季盛夏。
这样 很好 不是么?
只是 好可惜
我居然 让你给我斟酒 让我 忘了你
看着那封信好久好久 推开窗 看向我隔壁的那扇窗。
那里的窗户紧紧关着 漆黑一片。想必 他睡了罢?
又怔傻了好一会儿 我才缩回身子 将门窗关上。
我将灯芯挑开一些 而后将信放至煤油灯上点燃 看它慢慢燃烧至灰烬 一如花逐流曾经对我的深情挚爱。
一切 都将随风飘远 湮没于时间的洪流。
就这样 我在槐院中住下。
在这里住了一晚 便再也不想动弹 只想在这个有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生活 一直到我老死的那天。
我终于明白 住持为何让我带发修行 是因为我六根未尽。她说了缘寺最不缺的就是法号 只少了俗名 于是她们都叫我季姑娘。
我明白了 她们当日都在寺院前送我一程 是知道我回到尘世中 便不舍得离开 不会再回去。
虽则我住在槐院 一样可以修行 至少未违背当日自己与上官凉的协议。
花逐流也住在槐院。他说住几日便会离开 可是他住下来 便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他就住在我的隔间 我早上推开窗 他也会在同一时间推开窗 跟我打招呼。
有了幻花 她会给我准备膳食 知道我的习惯 都是些素食。
人生自是有情痴(5)
通常在我室内打坐诵经之时 会听到大院的方向有女人的娇笑声 还有花逐流与她们打情骂俏的声音。
我不以为意 任何环境都影响不了我的思绪。
可是这晚 我似乎做梦了!
我倏地睁大眼 抚向自己的唇瓣 为何我感觉有人偷偷亲了我?
是不是白天的影响 所以我才做了这样的 ?
不知为何 还是有点躁热。
最后我索 将窗户推开 待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在黑暗中的人影时 我心惊胆颤 谁在那里?!!
我冲出去 心跳加速。
跑至那里 我才发现 只是我的错觉 那是树的幢影 与其他无关。
姑子 你半夜三更不睡吵什么?!! 花逐流掌了灯 探头看到是我 不悦地道。
没什么 做梦了。 我朝对方挥手 回屋躺下。这之后 睡得深沉。
日子又平静地逝去。这日我起身 习惯 地将头探出窗外 这才发现 下雪了。雪花以悠美的姿态自空中飘落 美得如梦似幻。
我伸手接住洁白无暇的雪花 感受它的冰冷。偶一抬眼 我以为会如往日那般看到花逐流对我说着早上好。却见隔间的窗户紧闭 没有一点动静。
我不以为意 将窗关上 开始做早课。时间流逝 很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以为可以用膳 却一直不见幻花来到。
突然间我想起 他们只是在这里作短暂的停驻。花逐流只是客人 他说过 有一天他会离开
我出了室内 将隔壁的门推开。
那里 一室的冷清 被褥很好地叠放着 没有人居住的样子。我又去到厨房 那里也是干干净净 连柴火都不曾剩下一点!
我蹙了蹙眉 走至米缸一看 什么都没有 粒米不剩。现在的我 没有粮食 必需出外买点粮食和蔬菜 否则我会饿死。
走在雪花下 不多久便去到镇上 那里也是异常地清冷。街上看不到一个人 街铺也都紧闭门楣 像是一座死镇。
我拿着碎银跑了一条街 终于看到有一家店开了门 便冲进去道: 掌柜 我想买米 面粉也可以
却也巧了 那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那日我问路的大嫂。
大嫂见是我 忙给我添了一些米 还有一些面粉。我说家里没疏菜 她便索 送了我一些蔬菜。
我不客气地收下 出店铺时 发现雪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有了食物 我的心情好了些 便顺着原路回家。
回家的路上 发现那些食肆依然紧闭着门 似乎所有的店铺选在今日关门 真是奇事。想起那日在路上看到花逐流的情形 我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抬头的一瞬 隔着白雾茫茫的雪花 我看到小径的尽头 在那座槐院之下 远远站着一个男人。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以为是
提着粮食我飞奔过去 待看清那人 失望之余 我感到诧异 不料会再看到他。
怎么 一年不见 便不认得我了? 那人看着我 淡笑如花。
我摇头 不 失笑 上官 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 突然想起了我和他的约定 而后我黑了脸 该不会是因为我没住在寺庙 所以你问罪来了吧?
我可不是故意失信 只是不舍得这座院子。住下来 便不舍得走了。
上官凉却故意拉扯着他那件长袍 反问道: 我穿这件衣袍 好看么?
这件锦色长袍是我送他的 不好看也说好看 嗯 好看 这是我的杰作。
我来是问你 做了一年的尼姑 是不是想通了一些事。现在后悔 还来得及 若你愿意 做我的皇后 我给你所有! 上官凉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唇角挂着的笑意加深 有点顽皮 似乎我的答案并不是那么重要
见我直直地看他 他扬着手中的一个包袱 补充道: 你看 我连嫁衣都为你准备好了 只要你点个头就可以。
我不悦地看着他 自他身边擦肩而过 轻斥道: 荒谬!
这可是我为人特地为你量身而制的嫁衣 很美。你只要点头 这套嫁衣便是你的 还有 这套嫁衣很值钱
那你的嫁衣留下 你人可以走了。 我回头不客气地抢下他手中的包裹 说道。
花逐流走了 我便没了衣食父母。而且这座槐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唯一的一点银子被我拿来买了手中的粮食。
这样下去 我会饿死。
不论上官凉给我的什么东西我都要 可以拿去典当 熬过一段时间再说。
盛夏 你怎么能这样?这么多年过去 还是不改你贪财的本 ! 上官凉跟在我的身后 嘴里嘀咕着这事。
你没听说过江山易改 本 难移么? 我回头朝他假笑道。
不论上官凉来是为了什么 看到他我很高兴 因为有人陪我 我不会太 。以后若实在不行 我就要出去化缘。
想到自己拿着一个碗钵化缘的情形 便不自觉地想长叹 自己怎会落一个这样的下场?就算真要走到这一步 我还是想等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季再出去。
外面风大雨大 还是家里好。
‘江山易改 本 难移。’这话说得太对了 正是形容盛夏你! 上官凉怔了一回 忙又追在我身后喊道。
人生自是有情痴(6)
我将粮食搁在厨房 回头对上官凉道: 你会不会下厨?
上官凉傻傻地朝我摇头 我是皇帝 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谁说皇帝就不会做?我觉得独孤一定会下厨 还有逐流他也会 就你不会。上官凉 你真逊!
我冷笑着奚落上官凉 便拽紧手中包裹往自己的寝房而去。
其实 因为我不会下厨 便想着有人做饭给我吃。
若不然 我要到何时才能用膳?虽然现在的我饿极 但上官凉不可能只身前来聚缘镇 他的人一定能到办法吧?
回到屋内 我把门拴上 打开包袱一看 不 眼冒红星。
果然如上官凉所说是嫁衣 金丝银线制成 一看就知价值不菲。还有首饰珠钗 都是上等珠宝。
这样我发达了 把这些典当了 可以几年不用化斋 让我躲在槐院好一阵子
我说盛夏 你好歹在寺庙待了一年 不只六根未清静 还有加剧的迹象。你确定能继续安份守己地做姑子么? 不知何时我身后响起上官凉打趣的声音。
我有些微窘 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回头瞪他道: 你管我 反正当初的约定我记在心头 心中有佛便是修行 你懂什么?!修行也要吃饭 好歹我还在吃素 虽然我也很想吃 一直极力在忍罢了。
我更想的是我那对宝贝儿女 还有独孤
就你歪理多!准备好了 可以用膳了 我看你是饿极了。 上官凉看着我的腹部位置 那里正在唱歌。
我更窘迫了一些 忙道: 你命人传膳至此 我要在这里用膳!
你不就是担心我在你用膳时把这些值钱的东西拿走。季盛夏 你真是修行者的败类! 上官凉朝我直摇头叹息 似恨我不争气。
本想反驳 后来还是大人大量地原谅了上官凉的口不择言。
他只是见不得我做姑子做得如此开心 理他才怪。
也许他来了 我还可以和他攀攀交情 让他放我一马 让我去京城找我的儿女 还有我爱的男人。
我爱的人那么多 怎么可能断了六根?
真有诚心向佛的 在山上了缘寺的时候 什么都不想 不想过往 不想那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可是下了山 又开始胡思乱想 又开始心生希望
在看到上官凉的时候 希望如星星之火在燎原——
见我一边用膳 一边直直地看着他 上官凉一筷子敲了过来 盛夏 你有什么事说吧 别憋坏了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我疑惑地反问。
就你那双晶灿的眸子一直在转 我就知道你在打我什么主意。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我都答应 谁要我无法抗拒你 说罢上官凉朝我飞了个媚眼 真恶心。
我的要求不是太过份 真的。就是想回京一趟 看看我的无双晴好 没了。 我鼓足勇气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 好希望上官凉回个 好 字。
上官凉却回我意味深长的一眼 似笑非笑地道: 盛夏 你最想见的人 恐怕还是独孤吧?你说你的要求不过份 却是毁了当日我们签下的那份约定。你以为 我会答应么?当日若不是你苦苦相逼 答应不再涉足红尘 此生再不与独孤相见 我不会答应退兵。不过一年时间 你就想反毁了?
我用膳的动作加快 很快放下碗筷 笑着拿筷子敲他的头道: 上官 你真小气。我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你何必这么紧张?!
我确实小气 你知道就好。 上官凉仍是板着脸 而后才命人撤膳。
他临走前投给我意味深长的一眼 又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做我的女人——
我忍了忍 终还是冲过去狠狠踹他一脚 狠声道: 敢打我主意 上官凉 你去死!!
上官凉被我踹了个正着 赶出门外 我才大力把门关上!!
室内只剩我一人 很空荡 突然间很泄气。
我无力地蹲在地上 抱着双膝 很想哭。真的很想他们 就让我见他们一面也不可以么?我的要求不过份 只要偷偷看一眼就好了
盛夏 你不是在哭吧? 外面传来上官凉的敲门声。
我胡乱抹去眼泪 爬 躺进被窝取暖。外面仍有上官凉的敲门声 他一直叫我的名字。我呆怔地看着帐顶 心里想着 待上官凉离开了 自己索 偷偷离开聚缘镇 去京城寻亲
好半晌 上官凉才停止敲门的动作 盛夏 早点歇着。还有 不准你把嫁衣拿去典当!
他说不准 我偏要拿去典当。我看向那套红彤彤的嫁衣 忍不住坐了起来 拿在手上仔细看。
好精致的绣工 上面的龙凤图案栩栩如生 展翅欲飞。
若不拿去典当 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么好的嫁衣 怎么也要试穿一回才拿去典当。
我心如小鹿撞 像是在偷东西般 心跳加速。
小心地拿起嫁衣穿上 烛光映照下的那套嫁衣 金银交错 流光四溢 美得不像真的。
裙摆拖得很长 裙边绣着精致的图案 在灯火下闪着炫目的光泽。随着我轻轻转动身子 盖着脚面的裙裾如水波般摇曳不止。
人生自是有情痴(7)
我忍不住小声惊叹 这么美的嫁衣见所未见 若真拿去典当 好可惜。
我爱不释手地 着这套嫁衣 看了好半晌还缓不过神。见没睡意 便索 将自己长长的青丝挽成清新的玲珑髻 将镶箝龙凤珠的八宝青玉簪插在发髻。
说是说 这枚青玉簪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眼角的余光看到静静搁在一旁的凤冠 我忙不迭地戴上 乐得合不拢嘴。
若我穿着这套嫁衣出嫁 会是怎样的美丽?
做了小会儿的美梦 我再将粉色花钿镶在眉间 竟是槐花的形状。
我看向镜中的女子 只见她玉面如芙蓉 唇角笑厣绽放 露出一点 的贝齿。眼眸灵动 衬得一张脸有如三月桃花 既娇艳 又雅致 还有一丝不沾人间烟火的气质。身穿红嫁衣的她 素裹 盈盈而立 顾盼皆有情 端的是美如夏花 令人移不开视线。
盛夏 你真美呢。 我 唉 的一声长叹 第一次发现自己很美丽。美丽的同时 却又如此孤寂。
再美又如何?不能让我爱的男人看到 没劲。
又顾影自怜了一番 我钻 榻。
本想脱了这套嫁衣再睡 却又想着以后典当了便没机会再穿 不如穿着睡一宿再说。
睡意来袭 我转了个身子 沉沉睡去。
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被人簇拥着往前行 前面是五彩缤纷的花海 好生热闹。我惊奇地看着热闹的人群 更往人群里钻。
前面不远处 还有乐鼓喧天 欢声笑语不时钻进我耳中
我飞奔着向前 跑得太快 便摔倒在地。
此时有一人走至我跟前 对我伸出他 的手 情深款款地看着我 盛夏
伴着这声深情的呼唤 我不乐意地从美梦中醒来。
一大早 吵什么?!
我火大地将门大力拉开 朝那些人大声吼道: 都给我闭嘴!!!
敢吵我睡懒觉 就是他们的不是!
外面热闹的欢声笑语嘎然而止 众人皆回头看向我。
我满意地点头 又折回床榻躺下 继续睡觉。
我闭上眼 倏地又睁眼 猛然从床榻上跳将起来 冲到门前将门大力拉开。只见众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惊奇地看着我这个方向
看到那么多熟悉的脸孔 我轻喃道: 一定是做梦 一定是 我大力掐上自己的手 会疼 那是不是梦?
娘娘做姑子后越来越可爱了。一袭红裙 笑容可掬的红衣打趣道 令众人 卟哧 一声笑了出来。
不对 娘娘任何时候都很可爱。 点翠也打趣 小脸凑到我跟前 一年不见 娘娘生得愈发标致了。皇上见了 怕是要日日不思早朝 对着娘娘便够了。
那是 娘是最最美丽、最最可爱的季姑娘! 一道声音自大院门口响起。
我直直地看着背光而来的白衣小少年 他的手上 还牵着一个小不点。小不点圆脸圆眸 粉唇娇嫩 腿很短 走路不稳 好奇地看着我 而后满眼惊喜 小胖手指着我道: 哥哥 娘 娘 漂漂
是 那是妹妹心心念念的娘。不过娘惊喜过头了 待会儿又要哭 又要笑了 小少年牵着小女娃直直地走到我跟前 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看吧 就说娘爱哭鼻子
无双 晴好 娘好想你们 想得快要死了 我大力将这两兄妹抱在怀中 哭得惊天动地。
娘就会说胡话 分明好好的 怎么会要死呢? 无双分明在打趣 声音却有些颤抖 他反手抱着我 哽咽着道: 娘 我也很想你 还有妹妹 还有 父皇
父皇帅帅 娘漂漂 晴好钻出我的怀中 眨着圆眸口齿不清地道。
这个孩子 已经两岁了 这么大了 会说话 还会走路。我不知是悲多些 还是喜多些 忍不住又泪流满面。
殿下抱着公主先退场吧 再这样哭下去 天要黑了 娘娘也不必出嫁了! 此时红衣从人群中走出 对无双道。
我还在混沌状态 只听到红衣说到了 出嫁 。我看向红衣 满脸疑问 红衣步上前 将无双和晴好赶离 推着我进了室内道: 娘娘先去准备一下 抓紧时间。
我被她推坐在梳妆台前 红衣又嘀咕着道: 皇上等这天不知等了多久。分明知道要赶在吉时让娘娘上花轿 偏生又让娘娘一直睡到自然醒 真不知皇上在想什么
红衣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出嫁?我和上官凉的约定 在镜中看到身后多了两个老人家时 我惊喜地站起来道: 爹 娘 哥哥 你们怎么来了?
季逢春看起来虽然老了很多 但气色很不错。还有叶盛 满面红光。而季如风 依然倜傥 风度翩翩 帅气十足。
我们季家千金要出嫁 当然都要来送亲。盛夏 好好 不愧是我季逢春的女儿 终于要嫁出去了 季逢春眼眶湿润 连声称赞。而叶盛夏握着我的手 抹着眼泪道: 盛夏 我的乖女儿 受苦了
我摇头 笑得灿烂: 哪有 我过得很好 。本来很想回家去看望爹娘 又怕爹娘伤心 让爹娘操心 是女儿不孝。
人生自是有情痴(8)
是 盛夏过得很好 无论在哪里 在做什么 盛夏都是乐天的盛夏 我季如风最好最可爱的妹妹。
季如风伸手拍拍我的头 笑容如沐如风。
哪有 哥哥以前说我是调皮的妹妹 可没说我是最好最可爱的妹妹。 我朝季如风眨眼 引得一家人都在笑。
而后 屋子里剩下一堆女人 叶盛为我梳头 红衣则在我身后解释今日为何是我出嫁的大好日子 这些 都问过那无极老翁。
原来当晚我与上官凉签订合约的时候 独孤离也悄然去到上官凉的军营。独孤离知道我以这种条件与上官凉谈条件时 心如刀割 甚至向上官凉下跪 求他放我们两夫妻一条生路。
上官凉没想到独孤离会有这一举措 当时傻了眼。独孤离是何等骄傲之人 因为我 独孤离向他下跪 是他万万不曾料到的。
但上官凉坚持己见 他说既然是我签下的约定 他应允 这一约定就誓在必行。但是
我和独孤离还有机会 一切要看天下人的意思。
他想知道 天下人是怎么看待季盛夏与独孤离 若天下人愿意给季盛夏和独孤离机会 那我和他的那个协议一年后自动失效。
在那个时候 上官凉便知道结果如何 他只是要给自己一个放手的借口。
果不其然 百姓们知道我以出家为条件让上官凉退兵 让天下人对我这个妖女刮目相看。人们盛赞我是紫微星下凡 而不是妖女祸世 否则便不会以这种方式阻止一场战争。坊间更盛传我和独孤离鹣鲽情深 不该就此分开 他们认定我就是孤影王朝的皇后。
我这才知道 原来那位大嫂所说的事不假。
在我进入了缘寺的第一天起 天下百姓都知道季盛夏在了缘寺带发修行。许多人慕名前来 只想看一眼传说中的紫微星生得何种容貌。
是以我下山那日走在镇上 那些人都自动自觉地给我让路 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季盛夏。
娘娘好美呢 怪不得他们都舍不得放下娘娘。 我把玩着手中的镶嵌着玉石珠宝的青玉簪。难怪眼熟 是因为这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我。这是当年独孤离硬塞给我的礼物 那支不起眼的青玉簪。不过现在添加了一些东西上去 我才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
娘娘怎么都不看一眼自己的花容月貌? 点翠不满我的注意力全被青玉簪子吸引 娇嗔地道。
我的花容月貌早瞧了千百遍 有啥好看的。 我将发簪插入自己的发髻 朝镜中的美人咧齿一笑 娶到我的独孤离 有福了。
娘娘好不知羞! 红衣和点翠瞪圆了美眸 异口同声地道。
而后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待把我的全身上下打点妥当 他们还没有把我推出去的迹象。只见白衣青衣在外面探头探脑 着急地直跺脚。
到底是怎么了?她们在看什么?!! 我疑惑地凑上前去 循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她们看着天 那里一片阴沉 没看出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办?老翁前辈分明说今日会下雪的 还说今日是大吉大利的日子 白衣苦着脸问青衣。
为何一定要下雪才出嫁? 我不解地插嘴问道。
当然是因为娘娘喜欢下雪 ! 白衣瞪向我 待看清是我 忙捂着嘴 瞪圆了双眼。
一定又是独孤说的对吧?哪有那么多讲究。出嫁还要选在下雪的日子 实在是难为你们了。若今日一直不下雪 我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我将头顶的红盖头放下 径自跨出了门槛。
前几日雪才停 冬季不可能时时下雪 这独孤离尽给老天出难题。
红衣和点翠见状 忙不迭地跟了上来 上前搀扶着我前行。
红艳艳的盖头之下 我看着自己穿着红绣鞋的双脚一步一步往前而去。我脸带微笑 专注地往前走 这一回 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娘娘 下雪了 下雪了 红衣惊喜的声音响在我耳畔。
是不是真的?我欲掀起红盖头 被点翠制止 娘娘使不得 不能揭喜帕 要等皇上来掀起娘娘的盖头!
我拍开点翠的手 掀起喜帕仰天看去 只见老天果然开眼 下起了毛绒的雪花 打在我的全身上下。
我唇角的笑容不自觉地绽放 喜不自胜。
这回老天爷知道我的喜好 才出门便给我惊喜 多谢了!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 我步出了槐院。
一条红地毯延伸至出口处 我才走出 便有花雨自头顶撒落 粉色的 白色的 迷蒙了我的视线。
我伸手接住一看 笑道: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槐花?一定是
我话未说完 红衣便迫不及待地道: 娘娘猜对了 是皇上特意将槐花移植到室内种出来的呢。快马加鞭将娘娘喜欢的花送至聚缘镇 只等娘娘出嫁的那一刻
红衣 一年不见 你越来越罗嗦了。 我瞪着她 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红衣眉眼弯成一线 满脸喜气 娘娘能嫁出去 皇上不必孤独终老 奴婢实在太开心了 所以话多了些。
我也不 失笑 回头看向槐院的方向 轻喃道: 如果夏菊还在 那该多好?
恍惚间 我似看到夏菊站在屋檐下 朝我挥手。好像还有她的声音在我耳畔缭绕 小姐能嫁出去 那是普天同庆
我的思绪被惊醒 是因为一首动听的乐曲自天际响起。
我仰头看去 只见一个红衣似火的男子在树梢头弹着古筝 悠扬空灵的乐声从他指尖溢出 洒向人间
人生自是有情痴(完)
如泣如诉 似语还羞 情意深深 爱意绵绵。
在这浩渺的天地间 在白雪槐花纷飞之下 独孤离为我演绎属于我们的《雪中莲》。
我们的爱 有如雪中妖莲 经历千劫百难 终能浴火重生。
他衣袂翩跹 抱着古筝 缓缓飘落至我跟前 牵起我的手 他眸底的深情映在我的瞳孔 盛夏 我的娘子。
我对他顽皮一笑 轻捏他的玉颊 独孤 我的相公
他双眼发直地看着我 而后将我的红盖头放下。只听红衣高声道: 一拜天地!
我听到傻了眼 就在这里拜堂?!不会吧?
娘子 拜堂了。 独孤离隐忍着笑意 拉着我跪下。
我被动地跪倒在雪地上 看到自己绣鞋上的雪花 不 笑开了眼。这样成亲才浪漫 在雪花下和自己爱的男人拜天地呢
二拜高堂! 红衣又道。
我忙不迭地和独孤离往我爹娘的方向跪拜。
夫妻交拜!! 红衣声音高亢 止不住的兴奋。
正当我和独孤离要交拜时 只听有人异口同声地道: 慢着!!
不等我反应 独孤离拉着我便开始交拜。
待完成了礼仪 便用喜秤挑开了我头顶的喜帕 他满眼惊艳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盛夏好美!
独孤 我不是说了要你等一下么?! 有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正是上官凉。
我为什么要等你来破坏?我告诉你 现在盛夏是我的妻子 是我的皇后 你以后不要有事没事找她!
独孤离索 想将我塞入花轿中 却被另一个男人及时将我拉住 姑子 怎么回事?你不是带发修行么?为什么我醒了再回来 你便嫁人了?!
那人 正是花逐流。
我来不及作何回答 独孤离又朝花逐流吼道: 姓花的 你往哪里来滚哪里去 盛夏是我的女人 你滚!!
独孤离将我塞入花轿中 手忙脚乱地挡着上官凉及花逐流两人。红衣和点翠识趣 抬起花轿便往前飞奔而去。
我没见过这样的婚礼。先拜堂再上花轿 很搞笑。
我的花轿中塞了一个小少年 还有一个洋娃娃一般的小丫头 她一直往我怀里钻 似要钻回我的肚子。她胖胖的小手紧抱着我 奶声奶气地撒娇 娘 好香香 漂漂
妹妹 不要这样黏着娘 娘不会跑! 无双不悦地看着晴好 将她的小身子扔出去 他自个儿黏得我更紧。
哥哥坏 我要娘 要娘 晴好一边假哭 一边推搡着无双。两兄妹你来我往 忙着争宠。
我看了失笑 将两个小宝贝往怀中带 一边一个 笑道: 无双晴好娘都爱 两个都喜欢 以后不准吵架 要相亲相爱 知道么?
知道了 无双晴好同时应道 还在互瞪着对方。
我掀起轿帘 看向车帘外 只见独孤离正阻拦上官凉和花逐流 忙得不亦乐乎。我看在眼中 笑在心里。
都已经成亲了 独孤离还在着什么急?上官凉无非是想对我说几句临别赠言。至于花逐流 恐怕是对我还有一定的好感罢?他本来说只在槐院住几日便离开 最后却一住不走。
那纠缠在一起的三个男人 是我生命中致命而美丽的相遇。无论他们以何种方式爱着我 是否曾伤害我 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隔着白茫茫的雪雾 他们 的身影如同三道美丽又惑人的风景 舞出眩目的光影 定格在我的生命中 铭刻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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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人走远了 还在看什么? 幻花走至怔傻的花逐流跟前 循着他痴傻的视线看过去。
那里一片空荡 只有凌乱的脚印 残留的花香 还有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地洒落。
那里 有花逐流挚爱的女人坐着另一个男人的花轿远去。从此他们会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有谁知道 伤心人不只一个呢?
她走了 花逐流轻喃道 有些伤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