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我的头,对我温柔一笑,便大踏步离去。
这才是季如风,对我很好的哥哥。
我就说上几次的季如风怎么变得怪里怪气,原来是有人在其中玩把戏。
这古代的易容术,真不是盖的。
我那么近距离地看那个季如风,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
“盛夏,你进来,为父有话要说!”此时季逢春对我下命令道。
季逢春走进书房,我随后跟上,他见状,吩咐道:“盛夏,把房门关上!”
“呃。
季逢春正襟严肃的样子,让我不敢直视。
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我才乖巧地站在季逢春书桌跟前,等着挨训。
“现在没有外人,无需拘礼,找张杌凳坐下。”季逢春突然大发慈悲地道。
“女儿站着听爹训话,这样有诚意。”
我快速看一眼季逢春,只见他正眸色深沉地看着我。那个眼神,看了心惊肉跳。
突然我想起季初秋说过的话,她说自己是皇后之命,难道是季逢春给了她这种要不得的想法?
飞上枝头变凤凰,是这么容易的事么?
还是季府的野心本来就不小?
而季逢春的野心,就是让季初秋做皇后?
“盛夏,这些日子以来,为父一直忽略你,你怪爹么?”沉默了老半晌,季逢春突然道。
我摇头,回道:“爹要忙的事太多,女儿事小,爹自是不必挂心。”
季逢春的字眼错了,应该是这些年来就没对季盛夏好过,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季初秋的身上,不过我懒得纠正他的语病罢了。
“初秋她深得他们三个的喜爱,你可有什么想法?”季逢春又问道。
我怔住,又摇头,“女儿没什么想法。初秋人见人爱,被他们喜欢很正常。”说话间,我抬头看向季逢春。
只见他脸色有所缓和,点头赞许道:“你这孩子,果然长见识了。好,好,好。”季逢春的三个“好”字,更是令我莫明。
我以为他找我来是为训我,不想没说两句话,他是在称赞我。
季逢春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我,“盛夏,你果然长大了。有些事情,为父不便多说,待到时机成熟,为父自然会有解释给你。你这孩子,这段时间受了不少苦,再忍忍就好了。看到你受苦,爹也不忍心。你和初秋都是爹的女儿,爹都喜欢。只不过,世事两难全,有舍才会有得。去吧,出去的时候,把书房门关好。”
对我挥挥手,季逢春示意我退下。
我疑惑地走到书房门前,关门的时候,我看到季逢春正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幅画轴……
将门带上,我快步走出主苑,想看看外面是不是下红雨了。
结果天气好得很,没下雨,自然也没有红雨之说。
在回秋苑之前,我首先去了一趟夏苑。发现那里依然一片狼籍,根本没有下人把那里清理妥当。
就算不让我搬回夏苑居住,也不能让夏苑这么糟踏下去,不是么?
冲回秋苑,有人好整以暇地候在那里等我涮。
我冲上前,朝花逐流吼道:“你,帮我把夏苑整理好。我不回那里居住,在我出嫁前我会一直住在秋苑,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但烦请你们把那里整理好,因为那是我的别苑,是我的住所,我见不得看它被你们这般糟踏!!”
“呃,那我吩咐下人把夏苑整理干净。盛夏,你去季老爷那里是不是挨了训火气才那么大?”花逐流很快回复常态,对我嘻笑着道。
“花逐流,今日他们两个是不是还会来?!”我轻瞥一眼花逐流,冷声问道。
盛夏发狠
“有初秋在,他们怎舍得不来?!”花逐流回道,仍是风-流邪气的模样,对我的冷脸不以为意。
“你的答案,没有惊喜。既然会来,那我们到时再聊聊知心话。现在的我,还没睡够,也不想对着你的脸——”
我才说完这话,花逐流又向我靠近一步,依然是满脸的不在乎。
是啊,因为我是季盛夏,而不是季初秋,所以他能对所说的话无动于衷。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尽管再靠近我一步试试看!”我狠声道。
“盛夏,你生气了?!”
花逐流果然顿下脚步,而后他抬脚,恢复嘻笑的模样。
我等着,他再靠近我一步——
他的脚步,终于落下。
我上前一步迎上,倚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笑道:“花逐流,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说话间,我掌间的匕首刺进他的背部。
花逐流他猜到我会袭击他,他抓着的,是我的右手。
可惜的是,我的匕首藏在我的左手。
我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背部,不留遗力。
将花逐流推开一步,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我笑了,“你一定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我是季盛夏,被你们任意欺凌的盛夏嘛,是不是?你们以为我很善良,只会意思意思地反抗一下,便又打回季盛夏的原形。善良对于你们而言,没用。这一回,我用它刺入你的背部。下一回,把我逼急了,我用它刺入你的心脏!!”
我狠声说完,不忘将花逐流背部的匕首拔出。
在此之前,我再用多一分力再刺入一分,直到听到花逐流的闷哼声,我才肯罢休!
扫一眼站在正厅冷眼看我们的季初秋,我拉着目瞪口呆的夏菊进入寝房之中。
“小姐——”夏菊欲言又止,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我。
我将手中还留有花逐流血迹的匕首随意仍在书桌上,看夏菊一眼,笑道:“怎么,你怕我了么?”
夏菊忙摇头,垂首道:“奴婢只是有点不习惯。方才,方才小姐的匕首刺进花公子的背部时,速度很快,奴婢甚,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不过那是花公子活该。他们这样对小姐,是罪有应得!”
说到最后,夏菊亦狠声道。
小脸上的狠戾之色,我看到了方才的我。
夏菊护主,我的一切,都映照在她那里。
在不知不觉的某个时候,夏菊成为我的一面镜子。透过她,我看到了自己的改变。
我拉着夏菊的小手,轻轻握着,“夏菊啊,你别学坏,别学我……”
“奴婢才没有。而且小姐不坏,一点也不坏。”
夏菊笑着,跟着她却哭了,扑进我的怀中,“奴婢希望小姐永远开开心心,不要像方才那般杀人不眨眼。那样的小姐,都不像是小姐了……奴,奴婢知道,小姐是被逼急了……可,可杀人是不对的……”夏菊在我怀中哭泣,抽抽噎噎地道。
“如果我说,这才是原来的我呢。”我轻拍着夏菊,有些恍惚。
“才不是,就算原来的小姐再坏,也不会杀人。奴婢知道,小姐只是被那些坏人逼急了……”夏菊不以为意地回道。
我点头回道:“当然是被他们逼急了我才出手。我现在给花逐流一个下马威,等到人齐了,我谈判的时候才有气势可言。别哭了,也别吵我,我小睡一会儿。”
爬上-床榻,我躲进厚厚的被褥之中,觉得好温暖。
夏菊为我将被子拉好,我则闭上眼。
在我的右手,其实还有另一把匕首。
它冰凉的触感,让我直蹙眉。
夏菊见状,以为我冷,又替我把被褥拉高一些……
我该怎么对夏菊说,我不是那个季盛夏?
我又该怎么告诉夏菊,在现代的我,本来就是混黑社会的太妹?我有功夫,曾经我也聚众斗殴。
若我记得没错,也曾有人死在我的手上……
本来的我,就是孤儿。
被人带入歧途后,以为这辈子就会在那种地方过一辈子。若是混得不好,可能会死在对方的手下。
可我后来遇到了展君,那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男人。
展君是展氏集团的独子,出了名的白马王子,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遇上展君,是我生命中不可预知的一场意外。
如果早知道有一日会遇上他,我不会加入黑社会,不会做坏事。可世事没有早知道,他我还是相遇,我还是不能抹煞我的过去。
展君以为我只是普通的上班族,他从不问我的过去,可我知道,他不知道我的出身来历。
我以为自己的过去太过灰暗,配不上清清白白的他,多次暗示,他却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在考验他对我的感情。
于是我想,也许我的背景为何并不是太重要,他知道我是穷光蛋还是想要和我交往,那我便不顾一切地投入一次试试看。
我努力地学习,努力地摆脱以往太妹的形象,努力地练习那首《雪中莲》,以为这样自己便也能变得高贵,摆脱以往的一切。
可惜,我和展君的感情日益加深,依然没能走出我黑社会背景的魔咒。
展君的父母调查我的底细,展君自然而然知道了我的过去。
他怪我骗了他,没有向他坦白交待我的过往,无法接受我黑暗的过去。
天知道,我一早向他暗示过,是他自己没有听进去而已。
摊牌(1)
那一天,是我和展君相恋一年的日子。
也正是那天,他与我分手。
展君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大声告诉他,我爱他。展君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我。他说他能容忍一个好学上进的普通女孩成为他的女朋友,却不能容忍一个不学无术、不正当不干净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他的爱,还不够包容我过往经历的这一切。
我追上展君,哭着求他给我一次机会,结果,他把我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去。
三个月后,展君与一个上流社会的名媛结婚。
排场很大,很热闹。
我站在广场上看到那场世纪婚礼,展君看起来,很幸福……
我以为,有一天,我会像展君一样幸福。却是在楚君结婚的那一天,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让我来到这个时代。
或许老天爷以为我还放不下展君,所以它把我扔到了这里,让我和他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如此我对他的感情便能彻底湮没在空间的洪流,直至荒无。
在现代,无论我如何变,我都曾经混过黑社会,即便最后我摆脱了黑社会的控制,依然有人会在意我的过去。
但在这里不会,我可以重新来过。
我感。
荣拾他有一颗展君所没有的宽容之心,是以我对荣拾,才有非一般的好感。所以在知道季初秋设计了我时,我还能够一笑置之。因为季初秋歪打正着,给我找了一个我想要找的那种男人。
即便是上官凉有一张和展君极为相似的脸庞,但我看到上官凉的真面目时,我便将对上官凉的那点移情收回。
毕竟,上官凉不会是展君,这点理智我还是有的。
“小姐,三位公子都到齐了,正在膳间等小姐用膳。”夏菊进了寝房,见我正坐在梳妆台前愣神,笑着道。
“呃,你帮我看看,会不会太美?我怕自己美得太多,他们发现我的好,进而对我欲罢不能,我该如何是好。”我对夏菊道,皮笑肉不笑。
“怎么看,小姐都还是惹人怜爱。小姐,那该如何是好,是不是要把小姐的俏脸抓花了?”夏菊打趣道。
我一声轻哼,掐着夏菊粉嫩的脸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好玩了。现在我说不过你,还要被你牵着鼻子走。我这张脸可舍不得毁了,就算做祸水,也要有资本……”
“小姐还紧张么?”夏菊将我紧握的拳头打开,温柔地笑问道。
“还有一点点,”
深吸一口气,我扬首道:“走吧。夏菊,前面为本小姐开路!”
“是,小姐!”夏菊大声回道,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看到她逗趣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来,彻底忘了紧张。
不过是三个男人,想当年我面对十个男人时,一样不会心慈手软,照样把他们撂倒在地。
有了以前的比照,我不该太担心才是。
去到膳间,所有人都沉默的样子。
受伤的花逐流也坐在膳间,伤势看起来没有大碍,只不过坐姿有点问题。
我若无其事地坐在席间,笑得灿烂,“哇,这一桌子的菜看起来好好吃。”我拿起跟前的碗筷就要下筷子,倏地又顿住动作,看向花逐流,问道:“这不是你用过的碗筷吧?”
花逐流看我一眼,摇头,我这才放心地吃将起来。
每道菜肴我都试了一遍,试了一筷子,几乎饱了。五个人,有十几道菜肴,不愧是江南首富之家。
“你也知道你家是首富,却像是恶死鬼投胎一般。盛夏,你的吃像,实在不像是大家闺秀。”
花逐流讽刺我道,中气很足,丝毫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我是大家闺秀,也是恶死鬼投胎,这二者并无冲突。”放下碗筷,以示我吃饱喝足,我顺便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你们赶紧吃,吃完后我们好好聊一聊。聊完之后,大家就散了。”我看向沉默的众人一眼,只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膳,心不在焉的样子。
摊牌(2)
“哥哥回来了。今日我才知道,他在当日荣公子上季府提亲时便离开了季府。既如此,那后来出现在夏苑的那个季如风是谁,你们谁好心,为我解惑?”冷睨众人一眼,我打破沉默。
照他们这样的速度用膳,今晚上我们不必聊天,是以我索性开门见山,把一切都说清楚。
季初秋放下碗筷,她看向我,眸中有疑惑。
原来,也有她不知道的事。
起码有人瞒着她以季如风的身分进我夏苑这事,她不知道。
“我看初秋也极想知道那日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你们是不是应该为我们两姐妹解惑?”我又问道,对这事有点好奇。
花逐流挟了两筷子菜,他把碗放下。
我便问道:“不是你,对吧?”
“不是,我没那雅兴玩这个把戏。”说罢,花逐流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独孤离。
“即便不是你,可你也知道这件事,但没有说出来。我知道,是独孤离,因为那日季如风的性子,与独孤离一般无二……”
我看向独孤离,想知道我是不是猜对了。
独孤离首先看一眼季初秋,才不急不缓地回道:“盛夏,你终于聪明了一回,那是我。”
“你为何要装扮季如风去到夏苑?你有什么目的?!”我又问道。
“没什么目的。就是想知道你为何要嫁给荣拾。若你嫁了出去,我们四人便少了一个游戏的对象。是以,总要想出对策,让你嫁不出去。”
独孤离径自吃着一道素菜,百合金针笋。
我突然想起,季初秋她也喜欢吃素菜,方才季初秋吃得最多的素菜,好像就是这道菜。
还有上回独孤离带我去江南食肆,在那里,我们吃的菜,似乎都很素。
当时我在心里埋怨,为何每道都是素菜,今日我才知道原因,只因为季初秋。
“以往种种,都成云烟,我不会往前看。今晚我以茶代酒,敬你们大家一杯。季盛夏在这里诚心祝愿你们三位,能得偿所愿,敲开初秋的心扉,以自己的本事。”
我举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只有我在喝,他们都在沉默。
夏菊再为我斟了茶,我向季初秋道:“初秋,这一杯是祝你能够得偿所愿!姐姐诚心向你祝愿,相信你能够心想事成。”
语罢,我再将茶一饮而尽。
相信季初秋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祝愿她有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三个男人都不差,即便做不成皇后,也将是臣相夫人,那也是凤凰。
三男一女都保持沉默,我举起第三杯茶。
“前面两杯,有点矫情,可不喝。但这第三杯,一定要喝!”
我扫视众人一眼,走至花逐流身后,大力拍向他的伤口位置,“花逐流,人的伤口总有一天会好。在伤口未愈时加多一笔,那是痛上加痛。你一定要记住,那个令你痛的人不是善类!”
“上官凉,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我认真地看上官凉的脸。
他的脸,冷而酷,线条坚硬如铁。
上官凉虽有与展君相似的脸,却没有展君谦和的气质。
展君,他温文尔雅,他的脸上经常有着温柔的笑容,尤其在看到我的时候,嘴角会轻轻上扬……
可在上官凉身上,我找不到展君的半点特质,因为他们两人是不同的个体。
“但那种喜欢,很肤浅,肤浅到……只要让我睡一觉,便能让我忘了上官凉这个人!”我清楚看到上官凉惊变的脸色。
怎么,我也能够打击这些人的骄傲么?
走到独孤离身后,我又道:“独孤离,你的演技很好,一度将我给骗了。我甚至相信,你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因为初秋告诉我,她说你从未带她上过江南食肆,我却有幸去得一回。我该荣幸是不是?在诗会那晚,相信你一早知道我躲在角落里偷听你和初秋的对话,你却不揭穿,是因为你不确定那一刻初秋紧张你,下一刻会不会把你推开。若是她把你推开,你又能找我来做戏,借我来刺的。如此,我配合你演戏时,才会更逼真,才会令初秋更有危机感。你们两个说说看,我说的对么?”
我看向花逐流及上官凉,他们没回话,径自沉默。
“你们三个显然对控制人感情的这种事,驾轻技熟,每一个都拿捏到好处。三分真,三分假,三分痒,还有一分,是成效。”
此时,我走到季初秋的身后。
“初秋,你也不遑多让。在短短时间内……好像他们来到季府,不到三月时间吧,你便把他们迷得团团转。他们的身分都不简单,见过的倾城佳人又有多少?偏生他们明知道你周旋在他们三人之中,仍对你欲罢不能。由此便知,你的本事有多大了。”我看向季初秋木然的脸,笑道:“你现在板着脸,就不好看了。美人美人,应该是由内至外散发的美,而不是现在你这般,空有一张倾城容颜,却没有一幅好心肠。你明知道他们拿我开涮,试探对你的感情,你却听之任之!那晚你明知道那是独孤离设计的一场好戏,看到我被他如此这般欺侮,却仍没有站出来。你分明知道,诗会是一个让我丢人的好地方,却硬拉着我参加。你明知道我上场会如你们所有人所愿,可能成为众人的笑柄,却在推波助澜……你可知寒冬的湖水有多刺人?你可知,全身不能动弹跌入寒湖中的感觉有多可怕……”
摊牌(3)
“你们可知道,我季盛夏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动物?”我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将茶杯狠狠地摔落至地面。
茶杯“咣当”一声摔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这个游戏要到玩到几时,会有怎样的结局,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个游戏,我不会再奉陪,绝不会!”
夏菊等在膳间门口,我朝她走过去。
看到她的笑脸,我庆幸,这一路,有她一直陪着我。
“你们无需再拿任何人来威胁我,我在意的人若出事,我会让那人后悔活在这世上!”说罢,我和夏菊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姐,你好厉害!”夏菊陪我回到夏苑,忍不住朝我称赞。
我看着干净整齐的夏苑,心里很平静。
也许从今晚开始,我不必再做戏给任何人看。
在这个时代,现代的禾夏已不复存在。
在这里,只有季盛夏,她是江南首富季府二小姐。她经历的所有,都是在季府发生的一切,不包括禾夏的前半生。
我就是我,无需犹豫,无需傍徨,无需故作天真与善良,无需再作戏给自己看,用这种方式表明,我其实纯真也善良,更无需证明,展君他错看了我。
这里没有禾夏,当然,也没有展君。原来的我怎样,现在的我,就是怎样!
到此刻我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我耿耿于怀展君的背叛。
即便与他相隔了另一个时空,我还是不能忘记他抛弃我的原因。
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们四个。
是他们让我知道,从今往后我无需再对自己苛刻。
“小姐在想什么?”见我出神地看着窗外,夏菊站在我身后问道。
我回头白她一眼,回道:“你这丫头管得真宽,连我心里想什么也想知道,你不如做我肚子里的蛔虫好了。”
夏菊却看着我傻笑,“小姐人美,心也美,就算生气,模样也俏。”
我不禁失笑,发现夏菊拍马屁的功夫一流。
倚在窗口,我收敛了笑容,一声轻叹道:“我第一次发现,夏苑真是一个很美、很宁静的地方。若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妨。夏菊,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小姐要嫁人,也要幸福,而且是嫁给荣公子那样的好人。夏菊找了一件厚夹袄披在我身上,娇嗔地道。
荣拾?
嫁给他,我会幸福么?
“荣拾再好,我也不爱他。你说,我该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么?”
一听我这话,夏菊怔住……
“可亲事,已经定下了。小姐该不是现在才来后悔吧?若是小姐悔婚,荣公子定会很失望的。”夏菊嗫嚅道。
“嗯,来不及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看你这样子,傻得可以……夜了,早点歇着吧。”
我将窗户关上。
在这一瞬,我关窗的动作顿住,而后再突然将窗户推开,看向深沉的夜色。
有一人与夜色融为一体,可对方眸中的光芒,我却瞧得清晰。
那个黑衣人,又来了。
到底是谁,他为何要在今晚出现?
“小姐,怎么了?”夏菊循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那个黑衣人便消失无踪。
我猝然转身,对夏菊道:“你帮我关窗。夏菊,关严实一些,不要让寒风入屋,我睡了。”
强烈的不安感袭遍全身,令我手脚冰凉。
就算钻进被窝,还是觉着寒冷。见夏菊要走,我紧拽着她的手道:“夏菊,在我出嫁前,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
夏菊窃笑,二话不说便钻进了被窝,“当然好,原来小姐也长不大呢。这么大人,居然还害怕一人睡。”
我没回话,径自紧紧地抱着夏菊。
这样抱着她,我有安全感。夏菊说得对,现在我害怕一人睡,因为很不安。
夏菊轻浅的呼吸声传来,更让我感觉到夜的静谧。
我甚至感觉,有人在偷窥我睡觉……
我倏地睁大眼,床前什么人都没有,而且窗户和门都关严实了,怎会有人偷窥我?
我不放心地爬起来,探出头张望,还是看不出有不妥。
“小姐,怎么了?”夏菊睡眼朦胧地看着我,问道。
“感觉有蚊子,我来放蚊帐。”我若无其事地放下蚊帐,而后笑道:“夏菊,不如你给我讲个故事催眠好不好?”
许是自己多疑。
若有人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就能睡着,而不是胡思乱想。
“奴,奴婢不会讲故事……”夏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得我心有不忍。
“那你睡吧,我也睡下了。”我率先闭上双眼。
只要睡着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若真有人故意吓我,我太在意,岂不是正着了人的道?
结果,这晚睡睡醒醒,睡得并不好,直到凌晨时分才真正睡过去。次日自然起得晚,夏菊又打趣道,我像猪,能吃能睡。
鉴于就快要出嫁的原因,我打算每天都向叶盛和季逢春请早安,虽然起得晚了一些,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我想好了。
无论我爱不爱荣拾,我都要嫁给他。其实我也很坏,想利用荣拾来达到自己离开季府的目的。
在叶盛那里学了一些生意经,我听得昏昏欲睡,便索性回到了夏苑,开始练习一首新的古筝曲。
“小姐,这首曲子是小姐为自己而写的么?《盛夏的果实》,好奇怪的曲名。”夏菊支唔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道。
瘟神离府
我抿嘴轻笑,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啊。从昨日开始,我突然好喜欢我的名字,所以兴奋之余,整晚没能安睡,都在想这首曲谱。现在,我连歌词都有了。”
看到夏菊目瞪可呆的可爱模样,我强力忍着笑,将这首流行歌曲轻唱了出来。
其实我不爱唱歌,因为以前我很忙,忙着争地盘,做混混,没有时间风花雪月。
楚君他的香气。我以为不露痕迹,思念却满溢……”
我唱得很动情,弹得很用心,只因想起了楚君。
来到了这里,很少想他,因为很忙,忙着在这里遭罪。
但这一刻,唱起这首歌,我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
也许此生,我爱过一次,已然足够……
前面夏菊的掌声响起,朝我赞叹不止,“小姐,你真的好棒!这首歌越听越有感觉,不是小姐的琴艺好,而是小姐投入了感情……”
说到这里,夏菊纯净的眸子带着探寻。
我笑了笑,回道:“你这丫头别多想了,喜欢就好,这证明我的努力有收获。夏菊,你把这首曲谱还有这古筝收好,以后别再拿出来了,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好。”
夏菊没有问我为什么,也许她懂我,是以没多问。
人不该活在过去。
楚君,我是时候要把他给忘了。
即便他改变了我的一生,对我意义深远,我还是不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
我想要让自己幸福,想要自己还有爱人的能力,并没有错,不是么?
夏菊抱着古筝及琴谱才离开,我眼角的余光便瞄到珠帘后有人。
我不假思索地冲过去,捞起珠帘,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夏苑很静,还留有我大吼的余韵。
我跑在大厅,冲出别苑,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不对,有人,方才分明有人在偷窥,到底是谁?
是因为我眼力好,还是对方故意让我知道他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人在玩什么把戏?
不只晚上来马蚤-扰我,令我不能安睡,居然还在白天玩这种游戏?!
夏菊追出来,问我道:“小姐,怎么了?夏苑有客来访么?!”
“还好,也许只是些不能见光的老鼠罢了。”我收回心神,若无其事地笑道。
是什么人这么无聊,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了么?
我季盛夏,不是被吓大的,尽管走着瞧。别让我知道是谁在故弄玄虚,否则我要他好看!
自那一晚我跟他们所有人摊牌后,那些人便如同空气一般,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
即便如此,我的夏苑还是不冷清,因为晚上有人每晚必到,定让我发现他的存在。
待我想通之后,我再不去猜测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
庸人自扰,有人想以此恐吓我,我偏不让对方满意。
我不只要让自己睡得好,吃得香,还要在最好的状态自季府风光出嫁!
“小姐,听说寄住在季府的三位公子今日便要离开了。”
就在我将要出嫁的三日前,夏菊突然笑容满面地冲回夏苑,对我笑道。
“离开就离开呗,你高兴啥?”
我径自绣着鸳鸯锦,头也不抬,径自忙着遭罪。
这段时间我修身养性,发誓要送给自己和荣拾一件成亲礼物。
虽然我绣花不行,从头开始,却也因为这样,方能显示我的诚意,让荣拾感动得一塌糊涂。
看了好半晌,夏菊忍不住道:“小姐的这幅鸳鸯锦,恕奴婢直言……”
“无需你直言,我知道自己绣得不好,却是心意。心意比什么都重要,懂不?”一声轻哼,我打断夏菊的话。
“小姐,你不觉奇怪么?那三个坏蛋来的时候不同路,怎么走的时候却如此有默契?他们不是对三小姐欲罢不能么?若是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夏菊蹲在我跟前,目光灼灼地问我道。
强取豪夺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个丫头片子,看不出还是小八卦。别来烦我,滚一边去。”
我白夏菊一眼,不想继续她的这个话题。
那些人要走,我无悲无喜,毕竟和他们不大熟悉。
我一心一意等着出嫁,嫁给荣拾。
这几日我会做梦,梦到自己嫁给荣拾后,很幸福,幸福到,会从梦中笑醒。就此事,夏菊还取笑我。
这一回夏菊果然没有再来烦我,只因为,夏菊被人拧了开去。
而我手中的鸳鸯锦,则被人抽走。
那人煞有其事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盛夏,这是两只鸭子?而且还是两只公鸭在爬行。”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再不似以往的吊儿郎当,直直地看着我。
“我刚开始绣,假以时日一定会绣好。”我夺过花逐流手中的鸳鸯锦,回道。
“这条锦帕是给姓荣的小子绣的?”花逐流蹲在我跟前,看着我一针一线地绣着,问道。
我没回话,自以为和他没话可说。
既然他要走了,我也懒得对他摆脸色,却也仅此而已。
“你那天刺在我背部的伤口,那个位置至今还隐隐作痛。盛夏,你知道原因么?”花逐流又问我道。
“不知道。”我瞟他一眼,回道。
“那天看到盛夏发飙,我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认清过季盛夏。一个人的心,要多久才能够参透?”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终于正眼看向花逐流。
这才发现,他似乎略显憔悴。
“花逐流,既然要走了,就痛痛快快地走,别婆婆妈妈的,看了烦。”我扬起手中的锦帕,笑道:“结果一点也不重要,只要用心就好。你若还在为初秋烦恼,应该让她感觉到你的诚意。”
花逐流爱季初秋的心,我丝毫不怀疑。
我说了这一句,突然觉得自己多嘴。人家的感情事,与我何干?自己听了便觉矫情。若是自己的事处理不好,还对他人指手划脚,只会显得自己很可笑。
“嗯,我会想好的。盛夏,这条锦帕,可不可以送我?姓荣的小子,你再给绣一条……”
“你说呢?”我直直地看着花逐流,反问道。
“就知道你小气。”花逐流站起来,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他头也不回的样子,让我有些恍惚。
我以为,他起码会跟我道声再见,或是祝我与荣拾白头到老,永浴爱河。结果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他花逐流才小气得可以,因为我刺了他一刀,所以他以这种方式离开,让我对他有那么一点内疚……
有人自光影中步进大厅,走进我的视线。
我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