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经由你我之手的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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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理解么？”
当然能！别小看我啦啊。
白夜将撞到了墙壁而停下的纸飞机捡回来，放在了史莱姆的身边。虽然史莱姆表示自己能理解，但是从它现在正围着纸飞机不停地蠕动端详来看……它对于白夜能够将纸扔出去很远还是很惊讶的。
虽然这对于人类的小孩子都是理所当然的常识……但是白夜觉得很有必要跟史莱姆普及一下。
也是为了它的提高。
“我不说太复杂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想要把一个东西扔得够远，除了要依靠本身的力量之外，自己的技巧和投掷物本身也是相当重要的。”
白夜伸出手去，将史莱姆正在捣鼓的纸飞机重新展开成一张满是折痕的纸，继续补充：“虽然纸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就算能扔得远，也没有办法作为攻击手段，毕竟就是纸而已。”
白夜俯下身，捡起了地板上的碎石：“但是其他东西，也会用到相似的道理，所以”
然后将细小到给人类小孩做玩具都不够的碎石放在了史莱姆的面前：“你需要试试这些能扔多远。”
于是，史莱姆就如同吃东西的时候一样，将碎石头吸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收缩
将石头扔了出去。
理所当然地，距离不算太远，但至少看上去有些速度，不过这速度能不能让对方感到疼都是一回事了。
“反复练习，就可以有进步。”白夜拿出了一些教师应该有的风范，将碎石捡起来放回到史莱姆的身边。
这种“进步”，究竟有没有意义呢？白夜自己都没法肯定。
但是就目前来看，既然不存在让实力突飞猛进的方法，那也只能从最初开始一步一步来了。
“啪”，思考中的白夜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有轻微的疼痛感，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是史莱姆将小石头扔到了她的额头上。
虽然对战斗的影响依旧微乎其微，居然能让自己感觉到轻微的疼痛感……
白夜有些惊讶地看着史莱姆，诧异于它的能力。
你应该先教我怎么弄你刚才弄的那个。
史莱姆蠕动着将纸递了过来，白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便明白史莱姆是在说什么了。
“你是说纸飞机吗……那只是为了让你理解才弄的，并不能用于战斗。”
是叫纸飞机么？别管了，让你教你就教啦。
史莱姆又扔了一颗小石头打在白夜的手上，然而这次的力道明显比打在额头上的时候轻了很多。
能随意控制力量么……
虽然这对于人类和其他魔物而言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或者说是随随便便都知道如何用大力如何用一点力，但是白夜总觉得对于史莱姆来说这很难得。
虽然白夜也不清楚一个“正常”的史莱姆究竟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行行行……那你就拿着纸学着我的样子一步一步来……”
白夜拿起一张纸，俯身让上半身趴在课桌上，手放在史莱姆的前方，折了一下。
史莱姆也蠕动着，想要将纸折一下。
然而……就这么一个动作对于史莱姆来说也很难。
不是做不到折纸的动作，而是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身体几乎会与纸贴在一起，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将其他部位给折坏了或者是干脆把纸给撕了，都是很正常的。
依靠手指可以轻松完成的事，对于根本没有手指的史莱姆而言便很难。
但是无论弄坏了多少张纸，史莱姆也依旧在努力着。
出于白夜所不知道的理由。
在不知道撕了多少张纸后，史莱姆终于将纸折上了，也没有弄出其他的问题。
“那下一步就是……”
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史莱姆都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那张纸。
速度慢了很多，但是撕坏纸的频率的低了不少。
毕竟，史莱姆自己也发现了，只要撕坏一次，就得重新来过。
安静的教室内，只有史莱姆不停地与纸做着斗争的声音。
没有声音便是好事，有的话，不是纸被撕坏的声音，便是纸被揉烂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么？”
你是觉得我做不好么？
被拒绝了。
白夜也只好微笑着看史莱姆不停地失败又尝试。
或许……也能锻炼锻炼它精确调整的能力吧？
白夜试着在内心中如此说服自己。
下一步呢？
白夜回过神来，就看见了史莱姆在另一张纸上写下的疑问。
“只要这样……”
白夜的手指几秒钟就能完成的小步骤，史莱姆基本上要多花几十上百倍都不止的时间。
这不过是……折个纸飞机而已。
从这里，白夜也明白了史莱姆为何至今无法掌握学习魔法的基础，那个魔力牵引公式。
因为史莱姆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
有限的身体能力，将它们的内在也一起限定了。
赶紧的，下一步。
“之后就要这样了……有点难，折的时候需要控制好……”
课桌的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碎纸，把仅仅只是有折痕的纸回收捋平了再用，也依旧有很多直接被撕成了碎片的纸。
随着步骤的不断加深，对于史莱姆来说只会越来越难。
一方面，失败了之后就必须重复之前的步骤，另一方面，在进行新步骤的同时，还得保证不会把之前折下的形状给毁掉了。
这不过就是……折个纸飞机而已啊。
看见这一幕，白夜的心里突然飘起了一丝又一丝的失落感。
虽然早就很清楚了，但是实际看见的时候，这样的感觉越发地明显。
这已经是史莱姆里面比较聪明的个体了，但是在学习如此简单的动作时，依旧需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
白夜很想二次表示自己可以助史莱姆一臂之力，但是每当看见它那渺小而又坚持的蠕动时，白夜还是选择了沉默。
哪怕弥漫在窗外的天空中的烟尘渐渐散去，丝丝缕缕的阳光再次落到教室里，也依旧没有对史莱姆的动作有多少影响。
然后呢？
“啊……最后一步了。”
最后的步骤，对折，展开。
便能完成白夜手里这个简单的纸飞机。
于是，史莱姆再次投身到漫长的步骤中去。
一个真正简单却又漫长的步骤。
有了之前无数次失败的史莱姆已经大体掌握了自己的动作，但是最后的步骤依旧不简单，将快要成型的纸飞机完全撕坏的情况也有。
之前是怎么弄的来着？
“是这样……”
哪怕史莱姆经常夸下海口，白夜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讥讽史莱姆。
因为白夜明白这就是不同魔物之间的差距，对于正在努力弥补这段差距的魔物，白夜只会耐心地教导。
毕竟，她是魔物的教师啊。
哪怕其他教师根本不会花时间去正眼看待一个史莱姆，白夜的心里也有另一种情感。
史莱姆是她的学生，她就会这样做。
直到最后一刻。
完成了！
史莱姆比平时更加剧烈地在课桌上蠕动，写下了比之前更加扭曲的字，也就只有白夜能勉强辨认了。
但是史莱姆那种兴奋的感觉已经通过这些行为体现得很明显了。
一个对折得并不算规整的纸飞机就这样黏在了史莱姆的身上，史莱姆就像个兴奋的孩子似地不停地在课桌上蠕动，那个黏在它身上的纸飞机虽然比起白夜折出来的纸飞机还是差了不少，但是终究是史莱姆自己做出的成品了。
看见这一幕的白夜心里那升起的失落感消失了，或许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完成这个简单的纸飞机可以说是根本没意义，但是……
怎么样？我就说了我能完成的！
史莱姆兴冲冲地爬到了趴在课桌上的白夜前面，将纸飞机与对话用的纸张同时递到了白夜的前面。
……白夜却有种无比怀念的感觉。
曾经的魔王城里，那个整洁的厨房里，某个才刚比灶台高的女孩子第一次把菜炒好的时候，兴奋地端到身着女仆装的魔物前的样子。
与史莱姆现在的样子，莫名地重叠在了一起。
是啊。
自己学会做菜，对于让自己变强，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但是啊，那种心情，并非是“意义”二字所能衡量的。
“做得……很好。”
白夜有些激动地向着史莱姆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了它一下。
而这一次，史莱姆难得地没有其他的反应，既没有咬白夜也没有对白夜恶作剧。
只是任由白夜抚摸着它，白夜的手上也传来了与平时所不同的光滑的触感。
白夜总觉得她是在摸史莱姆的头，而女仆长则很少如此亲密地对待白夜。
在小的时候，女仆长为了树立白夜“我是个魔王”的意识，很少通过肢体接触的方式鼓励白夜。
长大之后，女仆长最多也不过是伸手放在白夜的肩膀上鼓励她，比如自己做菜成功那一次。
而之后，女仆长为了让白夜独立，也是为了体现魔王与下属的距离，几乎不再触碰白夜。
于是，女仆长唯一一次抚摸白夜的头。
便是女仆长最后的建议，也是白夜与女仆长的别离。
在那之后，白夜便是孑然一身，无所依倚。
这样啊……
自己居然，现在才意识到啊……
你还好么？
“诶？”
白夜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传来的柔滑触感。
白夜低下头，看见史莱姆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手指上。
像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而询问，又像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而安慰。
史莱姆本身是没有体温的，但是白夜却感觉到在指尖上绽放的一丝暖意温柔。
有些不习惯现在史莱姆的这种态度的白夜只好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轻轻咳了一下：
“我能有什么事啊，发了一下呆而已啊。”
是么？那就好，这个东西能飞很远是吧？
史莱姆蠕动着晃了晃纸飞机。
“啊……还好吧。”
要说远……实际上还真没有多远。
毕竟，这终究只是一张纸，承载的也不过是人类的幻想罢了。
那就试试吧，到窗边去！
带着纸飞机的史莱姆一下就蹦到了白夜的胳膊上，明显是将白夜当做代步工具了。
白夜轻笑了一下之后，走到了窗边，而史莱姆则是立即从白夜的胳膊上蹦了下来，趴在了窗框上。
灰色的烟尘大部分已经散去，太阳沿着既定的轨迹慢慢西下，渐渐开始泛色的阳光打在这片黑色的山脉上，整个地狱摇篮都笼罩在这与名字不符的光晕之中，活动中的魔物们的影子都被慢慢拉长，让白夜感觉到她和史莱姆今天确实在折纸飞机上花掉了不少的时间。
扔出去就行了么？
“虽然可能有些技巧……但是更深入的我也不清楚了。”
什么啊，这么没用啊。
面对这样的质疑，白夜也只好苦笑。
“书上有写如何折纸飞机，可没有写怎么才能把纸飞机扔得更远啊。”
说到这里的白夜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究竟……为什么要学折纸飞机？”
这个啊……
史莱姆蠕动了一下，如此写道：
不告诉你。
纸飞机在这一瞬间被史莱姆扔了出去，带着摇摇晃晃的轨迹向下坠去。
虽然已经比直接扔一张纸远多了，但是以史莱姆的力量和技巧，终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看着依靠高度也最多只能飞出十米的纸飞机，白夜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纸飞机就仿佛鸟儿扇动翅膀一般，拐了一个小弯之后，平稳地向着更远方飞了出去。
哦！
“诶？”
因为一阵风，纸飞机在白夜惊讶的目光中，向着更远的地方飞去。
如同展翅翱翔的小鸟那般，象征无法飞行的人类最单纯的梦。
带着一个史莱姆执着的努力，穿过了教学楼的小道，滑过散心归来的银莲身边，绕开了努力训练的魔物，向着山脚，向着夕阳，向着远方，消失在了白夜和史莱姆的视野里。
怎么样！那条龙绝对做不到的！
史莱姆在窗框上不停地蹦的史莱姆写下了这句话。
结果差点从窗框上掉下去。
“是啊……”
看着纸飞机消失的方向，看着兴奋的史莱姆，看着楼下一脸疑惑的银莲。
或许自己的努力，让自己不再是独自前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