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警告你,若你骂她、惹她,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静雯郡主也不是个受气的,恨恨地就要反讽回去,可是一抬眼,撞见君逸之闪着幽光的凤目,心就是一惧。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如鹰似狼,隐含着的阴郁和暴戾令眼神看起来分外的果决、坚韧,令她觉得,若她胆敢反驳,必定会被这双明亮又幽深的黑眸烧成灰烬,心底里就无端端地升起一股寒意。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
尽管心里非常惧怕,但是骨里与生俱来的骄傲又隐隐地不服这口气,她前思后想一番,总算是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她一介女流,跟男人吵架自然是占不到什么上风的,尤其是君逸之这种没皮没脸的男人,还不一定会说出什么下作话来,那她不得恶心死所以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静雯重重地哼了一声,“懒得跟你计较。”
君逸之眯了眯眼,退开半步,漫不经心地道“我的话你最后记到骨里。”
静雯郡主的手又颤抖了一回,恨恨地甩下车帘,厉声道“回府”
车轮辚辚,一路尘烟远去。
俞筱晚的目光无意识地追着马车的尘土,心里想着一会儿回到曹府,怎么跟老太太和舅父交待此事,出来玩了一天,又格外被太后宣入宫,肯定是要问的。
君逸之小心地打量俞筱晚的神色,见她秀眉微蹙,满怀的忧心和烦恼,以为她是为了之前静雯郡主说的话不开心,便弯下腰,怜惜地看着她道“别理她,太后已经知道她干的事啦,她强词夺理,想将污水泼到你身上,太后其实是不信的,只不过是碍于平南侯的脸面,总得盘问盘问你,不然,都不会宣你入宫的。”
这番劝解其实没起到什么效用,反倒更让俞筱晚郁闷了。静雯郡主为何敢这么嚣张,做下这等事,已被太后斥责了,还敢在宫门口就骂她,还不就是有一个好爹吗就算是父亲尚在人世,也是不及平南侯的。自己之前说要跟她比谁能笑到最后,看来也是虚的,除非是练好了武功,暗地里报复回去,明面上,却的确是输了她太多。
君逸之努力劝了半晌,却见俞筱晚的脸色越来越晦暗,眼睑半垂着,长长的睫毛遮挡了黄昏的晕黄光线,在润白如玉的小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显得格外茫然无助。他的心,慢慢地酸酸地疼痛了起来,也不顾是在皇宫侧门,也不顾十几步之外就有侍卫把守,就强拉着她面对自己,抬起她洁白光滑的小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上视线。
他的心房满满涨涨的,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是张了张嘴,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对上她茫然而又好奇的明眸,他只得轻轻咳了一声,誓言般地低声说道,“我帮你讨回公道。”
俞筱晚惊讶地睁大眼睛,清而亮的眼眸里就倒映出了他清晰的俊脸,一瞬间让君逸之的决心更为坚定,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你讨回公道。让静雯嫁个低微的男人,给你出气好不好”
“这是不可能的。”俞筱晚怔了怔,失笑起来,一笑,才发觉他修长的手指还扣着自己的下颌,顿时将头一偏,甩开了他的手,退后半步,半是羞半是恼地道“你离我远点。”
君逸之却逼近一步,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半眯了凤目,带着一丝恼意道“你不相信我”
这个家伙忽然全身散发出阴寒的气息,看起来气恼已极,可俞筱晚却并不害怕,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是不可能。平南侯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要一个低微的男人做女婿她的婚事你又作不了主
说到这倒是一愣,想起了曹睿和何语芳来,难道这家伙又要求摄政王指婚不,不可能的,平南侯不是舅父,舅父才能有限,不过是仗着忠心稳妥和早早地跟随了摄政王,才有如今的体面,平南侯却掌管了天下一半以上的兵马,手握重权,就是摄政王也要对他礼让三分,怎么可能拿他的女儿开玩笑俞筱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只说你相不相信我。”君逸之固执地追问。
说话间内侍赶了马车过来,俞筱晚见势忙屈膝福了福,小声告退,扶着内侍的手便上了马车。可君逸之这个人固执而霸道,他没得到答案,就拦着马车不让走,敲着车门问,“你还没回答的。”
俞筱晚叹了口气,“信。”
先哄着他让开好了。
君逸之勾起唇角,“你只是将信将疑,此事,我会证明给你看,不过,得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说着也不管俞筱晚答应不答应欠这个人情,就退开几步,放马车离去。
俞筱晚怔怔发了一会呆,她能听出他轻飘飘的语气的坚持和认真,仔细思虑了一番,却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
待马车走远了,从安才敢小声地问仍在踮脚张望的主,“二少爷,咱们回吗”
君逸之恍过神来,扇柄在从安的头上重重一敲,“这不废话么不回,难道要小爷睡在门洞里”
从安满眼委屈的泪水,用力揉了揉额头,“爷,您那扇柄是精钢的,下回能换扇面来敲不”
君逸之心情极好地展开折扇搧了搧,“不能”
待这主仆两骑马离了宫门,皇宫内禁门处摄政王府的豪华马车才缓缓地驶了出来。摄政王妃端庄地盘坐在软榻上,含笑看着听完了暗卫禀报的话后,微凝着俊脸的摄政王。
摄政王思虑了一歇,挑眉问她,“你真觉得,逸之只是因为那丫头漂亮才上心的”
摄政王妃笑了笑道“窈窕淑女君好逑,这老话是不会错的。话也说回来,俞丫头的确生得俊,万选一的人物,年纪这般小,身量都没长开,就跟支新荷一样亭亭玉立了,再过几年,满京城的闺秀,怕是没人能比得过她去。还有一样,这俞丫头是不大搭理逸之的,男人嘛,摸不着的才是最好的。”
摄政王带了些气恼和无奈地斜睨了王妃一眼,随即满怀期待地笑了笑,闭上眼,“且看看吧,看逸之又会折腾些什么事出来。”
王妃也轻轻地笑了,“那小混蛋,没什么不敢干的。”要静雯郡主嫁个低微的男人,这主意似乎不错呢至少可以让平南侯府的势力少扩张一点。
回到曹府,俞筱晚连外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被请到了延年堂,一家都在紧张地等着她。俞筱晚给老太太舅父舅母见了礼,轻笑着回话,“还是为了静雯郡主受伤一事,当时我和郡主是跑在最前面的,太后只是宣我再仔细问一问。”
曹老太太吁了一口气,搂了搂俞筱晚,心有余悸地道“幸亏不是你的马惊了以后,你还是闭门在家吧,若是闷了,就下帖请怜香县主她们过府来玩便是。”
俞筱晚乖巧地应道“晚儿都听祖母的。”
这日之后,俞筱晚真的闭门在家,每日里除了昏晕定省,一般都不出墨玉居的大门,若是觉得闷了,也就是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散散步。平时在屋里绣绣花、练练字,无人的时候就看医书、琢磨各种草药的属性、功能。沈天河还是时常到天桥下去,买些古怪药丸或药粉来,通过赵妈妈传给她做试验,习武的时间则安排在夜深人静之时。
忽忽地七八天便这么过去了,惟芳长公主打发了内侍过来问候俞筱晚,“长公主一心惦记着俞小姐,只是最近敏太妃身不大自在,实在是不得闲,待公主了有空闲,必定会来曹府见俞小姐的。”
俞筱晚忙向着皇宫的方向屈膝谢了恩,请内侍代为传达她的口头谢意,又拿了一个大荷包给内侍吃茶。那内侍用手暗暗捏了捏荷包内的两张银票,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眼睛往两边的丫头身上扫了扫,俞筱晚会意,立即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东房内就只余了她二人。
那内侍压低了声音问,“长公主让杂家来问一问俞小姐,您最近可出过府,见过什么人,聊了些什么”
俞筱晚忙谨慎地回答,“自赛会之后就没有出过府,除了给长辈请安,就在自己屋里绣花习字。可是有什么事”
那内侍夸张地长吁一口气,“俞小姐没出过门便好。”说罢压低了声音作神秘状,“上回静雯郡主摔下马之时咳,您也知道,那娇滴滴的小姐从狂奔的马背上摔下来,小命都得去掉了,一旁的侍卫自然是要出手相救的,就那个嘿嘿”
他伸出手做了个搂抱的姿势,朝俞筱晚挤挤眼,表情十分暧昧,“事急从权嘛,本来不是大事,一般都不会有在再提。可是这回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现在满城的风言风语,平南侯夫人求到了太后跟前,要彻查此事,还郡主一个公道。”
俞筱晚蹙起了眉头,不解地问,“这怎么会传得满城风雨”
不过是被救的时候让人抱了一下,又不是夏天跳入水救人,两人湿漉漉的抱成一团,还隔着厚厚的棉袄和盔甲呐,能有多大的事儿而且这种事一般应当是在发生之时就会被平南侯的人给压下,重赏救郡主的兵士,让他们闭嘴,真传出去的话,听者多半也不会上心。
除非是刻意去抹黑。
俞筱晚心忽地一动,想起那天君逸之说的话,难道是他
那名内侍倒是满脸尴尬起来,想告辞算了,可是话都已经挑了头,又只得补充一句,“当时静雯郡主吓坏了,抱着那人不松手,一个劲儿地叫叫之勉哥哥,。”
俞筱晚失笑地摇了摇头,问那内侍,“可是事实”
“自然是事实,这样传得满城风雨的,太后自然是要过问的,当时不少兵士都在场,都能证明唉。”
俞筱晚做恍然大悟状,这情形就的确不妥了。男婚女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静雯郡主遇事叫“之勉哥哥”,纵然她是郡主,也犯了私相授受的嫌疑,何况还抱着另一个男人不松手,那就不是“事急从权”几个字可以开脱得了的了,她的之勉哥哥肯定会觉得头顶绿云一片那一下,静雯郡主估计也是吓慌了神。
俞筱晚便笑道“那静雯郡主想要什么公道。”
“自然是希望严惩造谣生事者,还希望太后指婚,可是勉世孙不愿,晋王爷便拒了。”
内侍走后没两天,惟芳长公主就亲自跑到曹府来寻俞筱晚,在延年堂厅接受了曹府内眷的跪拜后,俞筱晚便请惟芳长公主到墨玉居小坐。两人遣开了丫头婆,靠在炕上聊闲天。
俞筱晚自然就问到了这个问题,“太后可有查到谁传出去的”
惟芳长公主看着俞筱晚,“上回不是特意差人来告诉你了,难道你真是不知道是谁干的”
俞筱晚暗暗红了耳根,努力镇定着摇了摇头,“你快告诉我前因后果嘛
惟芳长公主又是一脸古怪的便秘表情,小嘴张翕了几下,最后轻轻一叹,嘀咕了一句“还是让他自己说吧”,就将事情经过告诉她,“是名御林军的普通兵士,已经调至皇陵了,可是当时在场的人多,压不下去。之勉哥哥又不同意,说只拿她当妹妹看,母后也没法,只能等过个一年半载,流言慢慢平息吧。”
俞筱晚眨了眨眼睛,没错啊,上面有人刻意打压着,这流言慢慢就会绝迹去,平南侯手握重权,就是为着他手的权利,静雯郡主都不难嫁人,不知君逸之看清这一点没有,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别的办法
虽然知道让静雯郡主下嫁非常难,可她心里却隐隐有些期盼起来。
惟芳在一旁取笑了静雯几句“自作自受”,便很郑重地道“过几天,我备桌酒,让你跟静雯怜香她们和解一下,不过这几天,可千万别出府。”
俞筱晚失笑,“我哪会这么笨。”
惟芳认真地看了她几眼,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道“估计这会儿静雯正躲在家里哭呢。”
惟芳长公主猜测得一点不错,静雯郡主此时正在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交好的怜香县主、艾可心、蒋婕等人都在一旁陪着她,不住安慰,“没什么的,过段时间自然就不会再有风声了。”
静雯郡主哭了一歇,情绪终是稳定了,可听到这安慰的话,又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没什么这是君逸之那个家伙故意害我,太后却说跟他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他害我害我身败名裂,我也要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众女都不接话,君逸之那个家伙特混帐的,生得一副勾人的模样,风流好色处处留情,还吃干抹净从不认帐,不知多少闺秀为他哭断了肠呢,弹劾楚王爷教无方的折堆得都比景山高了,可偏偏楚太妃和摄政王妃都宠着,太后和摄政王也不敢拿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