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听了这话,心一动,温和地问道“要不要多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去现在快到年关了,各府外庄上的年贡都送了进来,路上堵得厉害,打主意的贼人也多了起来。”
虽然没有明说,却也点明了要加人手的重要性。
曹老夫人思量了一歇,方道“女孩儿家的外出,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多让些家丁跟着,若是实在人多,就让几个管事来府里议议事也没什么不可
俞筱晚柔顺地笑道“这一回先多带些家丁出府吧,晚儿多谢舅母。”
张氏听得眼一亮,亲切含笑道“应当的。”随即叮嘱曹管家派人。
往常出府都只五个家丁跟着,今天竟有十人之多。俞筱晚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舅母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初云初雪,一会儿告诉铺里的伙计,盯紧了这些家丁。”
其肯定有舅母的人。
到了店铺前,俞筱晚戴上帷帽,扶着初云的手下了马车,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回头一瞧,街对面的顺和堂不知怎的被查封,几十名衙役正在封箱、查货与她无关的事,她并不在意,淡淡地收回眸光,上了店铺二楼。
三间店铺挨得近,却也是单独的,俞筱晚先去了绸缎店,后去香料店,生意都不错,也没什么大事,于是再转去土产店。这家店铺的掌柜是张氏的陪房郭庆,初雪小声地告诉小姐,“一名家丁刚刚问郭掌柜,庄上的土产来了些什么,有多少。”
俞筱晚眸光闪了一闪,若只是想知道她的庄一年到底能出产多少银,问个总数就成了,具体到这般细致,舅母打的是什么主意
照例询问了一番,没什么特别之事,俞筱晚勉励了郭庆几句,便打算回府。正要钻进马车,忽然看到对面的为食居二楼临窗的位上,坐着一名风华绝代的少年。
蜜色的光洁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如同蓄了一池星光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完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似是察觉到了俞筱晚的目光,少年低下头来,与她隔空隔纱地对上了目光,然后很随意很潇洒地扬唇一笑,举了举手的酒杯。
俞筱晚心念一动,扶着初云的手上了为食居的二楼,寻到少年所在的雅间,盈盈福了一福,“上回多谢君二公相助,我还想请问一下,公知道后面审问的结果吗”过去半个月了,伯都没再传讯息来,她很想知道汝阳县令供出了什么。
君逸之挑眉讶异道,“原来是俞姑娘啊。”目光在她罩得严严实实的斗篷上转了一圈,脑精准地勾勒出她窈窕纤细的身形。
俞筱晚有点郁闷,原来并没认出我呃,戴着帷帽,的确是看不到脸哼,那你举酒杯做什么,浪荡
君逸之接着无赖地道“我帮忙都是要酬谢的。”
“只要是我店里有的,君二公只管拿去。”
君逸之撇了撇嘴,“真无趣,那些东西我看得上眼吗”他身边的长随从代为求情道“公明明知道,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君逸之白了他一眼,才又转向俞筱晚痞痞地笑道“不过呢,我这个人最爱帮助美人了,所以这报酬可以先记下。嗯,你没发现你铺对面的顺和堂在查封吗就是顺和堂的老板,想吞下你的铺,才找人干的。”随即多余地补充了一句,“官府是只看供词的,汝阳县令收贿银两并不大,不错犯人,不能用刑。”
这种理由去骗鬼吧先不说顺和堂的老板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幕后老板的,就算是知道了,又是如何知道汝阳的庄的定是张长蔚买通了河南巡抚和顺和堂的老板,将自己摘了出来。
俞筱晚攥紧双拳,半晌后才放开,向君逸之福了一福,道了声多谢,便带着丫头离开了。
君逸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无声地安慰,没有办法,官官相护,这就是世情,况且就算汝阳县令真的供出了张长蔚,案宗发到京来,也会被压下去,朝廷不能出这样的丑闻,如此而已。
从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主,提了个良心建议,“少爷要不要跟俞姑娘解释一下”
君逸之抽了抽嘴角,“我要跟她解释什么”
“说您尽力了呀,您不是还帮着跟摄政王殿下提了吗”
君逸之蜜色的俊脸迅速染上一抹可疑的暗红,扇柄狠狠敲了从安脑门一下,啐道“呔,胡说八道本少爷什么时候跟皇叔提那个女人的事了你哪只耳朵听到了”
从吃痛,捂着脑门只喊冤,“奴才说的哪里不对了若不是怕俞姑娘伤心,您这几天都巴巴地跑来这里等她做什么”
君逸之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免得从坏了自己天下第一情圣的名头,遂把折扇摇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本少爷哪里是在等她本少爷要去哪你不知道吗这时辰伊人阁还未开门,我才顺道来这里坐一坐的。”
从在心里那个鄙视,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这个道顺得真好,包了大半个北京城。
管他从信或不信,解释完了,君逸之便舒坦了,是发自内心的舒坦了,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完美,一大早的行为有了根据,反正说服自己了。
“走吧,去伊人阁瞧瞧,好几天没见到我的如烟小宝贝了。”
从小心翼翼地跟在主身后,再次良心建议,“昨日王爷才禁了您的足,今日又去,不大好吧”
君逸之回头看他,“不好吗”
从用力摇头,“不好,当然不好,今日您应当是在书房苦读的。可您若是去了伊人阁,回头太妃会保着您,奴才我就倒霉了,肯定要挨板的。
君逸之嘿嘿一笑,展开折扇,将两人的脸挡住,做神秘状道“可若是能把你给打得下不了床,我耳边就少一只苍蝇,甚妙甚妙”
闻言,从的眼立即汪了一泡泪水,几欲痛哭失声,君逸之恶心地撇嘴,“滚少装那娘娘腔。”
可到底还是怕父王责骂,溜溜达达地回了楚王府。
刚进二门,久候门边的净妈妈便含笑上前屈膝行礼,“二少爷回来了,王妃请您回府便去见她。”
君逸之摸了摸鼻,苦笑道“好吧。”
到了楚王妃居住的正院,君逸之收了在外面的风流姿态,老实本分地给母妃行了礼,然后坐下低眉顺目地聆听训诫。
楚王妃贺氏,是安宁侯的嫡长女,她生君逸之的时候差点难产而死,身体极度虚弱,所以君逸之自生下来,就抱在楚太妃的身边养着,是楚太妃亲手带大的,贺氏几乎没照料过,加上难产,再加上逸之不争气,贺氏对这个二儿总是喜欢不起来。可是才华横溢的长得了一种怪病,身体越来越差,她心疼长的同时,也不得不重视起这个幼,也许,逸之才是她日后的依靠。
楚王妃不动声色地轻刮着茶水表面的泡沫,悄悄打量二儿,她容长脸、柳眉,悬胆鼻、樱桃小口,是个标准的美人,却也说不上多绝色,君逸之吸收了她和王爷两个人的优点,自幼就生得格外漂亮,原本有这般出色的儿应当是很自豪的事,可是一想到他成天就知道提笼架鸟、喝酒狎妓,楚王妃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问,“一大早的又去哪里鬼混了回来的”
君逸之暗自撇了撇嘴,回答道,“没有鬼混,就是去街上溜达了一圈。
“嗤”楚王妃打从鼻腔里冷笑了一声,随即说到正题,“昨日你皇婶跟我说,你多次帮忙一个小孤女是不是姓俞的那个丫头”
君逸之道,“也不算帮,只是顺手而已。”
“都求到你皇叔跟前去了,还只是顺手”提到俞筱晚楚王妃就有气,当年楚太妃想让曹清莲做儿媳,虽然王爷从来不提,但别以为能瞒得过她,先帝都说了,门第不配老祖宗现在又想着给逸之说亲,她决不答应
“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别说那丫头父母双亡,就是父母都在,也不过是个伯爵府的千金,哪里配得上王府的门第你有时间不知道多读点书,多学学仕途经济的学问,帮衬一下你父王”楚王妃越说越气,“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混帐儿出来了成天的游手好闲,我可告诉你,以前我的确是没管你,日后我就得管起来,你的功课要抓紧,你的妻人选,我也会亲自来挑,你趁早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君逸之在心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就是怕没法掌握他罢了,这种母爱,不能说假,却总让他心底里不舒服。母妃就是喜欢掌控一切,不论是家事还是家人,非要所有人和事都按照她的意思来,她心里才觉得满足,只要有人奉承几句顺从一下,就拿这人当自己人,给人卖了都不知道。再说母妃选的妻,不用问肯定是“举止端庄”、“气度雍容”的大家闺秀。
脑海勾画出一个个木偶一般刻板的、几乎没有区别的脸,君逸之打了个哆嗦,他抬起头,无赖地道“您要亲自给我挑未婚妻,老祖宗也说要亲自给我挑未婚妻,您们去商量好了,跟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急着成亲。”说罢懒洋洋地站起来,“没事我先回房了,坐着好累。”
居然拿老祖宗来压我,楚王妃被他气得不轻,“我说我说完了吗”
“哦,没说完呐。”君逸之嬉皮笑脸,“那就留着明天说,一次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哪里还看得到人影,把个楚王妃的一张脸拉成了庐山瀑布。
君逸之跑出了正院,便直接冲进了大哥的飞鸿居。君琰之淡淡一笑,儒雅的俊脸满是促狭,“怎么,又去母妃那儿了”
君逸之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地问,“有这么明显吗”
君琰之笑着摇了摇头,添了几笔,将案上的修竹画完,搁了笔。一名婢女端了水盆上来,另一名婢女伺候着净了手,再从一名婢女手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君琰之才道“其实母妃也很关心你。”
“我知道,就是关心不得法,我听着难受。”君逸之无聊地玩着狼毫,一边看哥哥的画一边道。
君琰之轻轻咳了一声,君逸之的神情一敛,挥手让婢女们退下去,轻声问,“你觉得怎么样好象比前几天严重了。”
君琰之又咳了几声,微笑摇头,“没事,天儿冷了,有些反复。”
君逸之发誓一般地道“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这是他们兄弟两才知道的秘密。岁时的君逸之虽然调皮了些,却也是个聪明上进的孩,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浑身无力,总是想睡,而且越睡越不想醒。君琰之比弟弟大了四岁,他小时候发生过几次意外,幸亏王府的侍卫英勇而忠诚,才得以健康成长,前后一思量,断定弟弟是了毒,有人不希望他们兄弟两平安长大。
那时正巧楚王奉皇命出使他国,府只有老祖宗和王妃等几个女眷当家,君琰之暗调查了许久,没有发现半个可疑之人,而且弟弟从来都是跟老祖宗一桌吃饭,这样还能毒,可见对方心机有多深沉、手段有多高明。
君琰之和君逸之两兄弟都是武学奇才,小小年纪成就非凡,君琰之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运功为弟弟驱毒,可是哪知这毒竟是有生命一般,逼出去一点,余下的都顺着气息流到了君琰之的体内君逸之的毒解了,君琰之却了毒,他的内功精湛,用内力压住了毒性,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内力快耗尽了,毒却半分未少。
君琰之知道弟弟对自己总有愧疚之心,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我相信你
君逸之不会过多纠结于这种小心情,回了一笑,心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解药
君琰之不想让弟弟继续纠结这个,掩嘴轻咳了几声,笑道“今日又听老祖宗提及那位俞小姐了,老祖宗这么喜欢,想来是不错的,正好你也意,不如早早地将婚事定下。”
“呔什么不错,就是个小丫头,长得跟豆芽菜似的,我哪里意了大哥你是听从这个多嘴的奴才说的吧”君逸之斜睨着眼,努力维持平时桀骜不驯又率性不羁的神态,以掩饰心底涌上来的一点点小心虚气短,一点
君琰之挑眉笑道“不意你会时不时去寻她”
君逸之立即正色道“我可没去找她,她还在孝期,这话可不能乱传。
君琰之便淡淡地“哦”了一声,以往说到他的风流韵事,二弟别提多得意,不吹嘘一番不罢休,这会儿竟会帮女孩澄清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