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你看上去简直像个小流氓,言语无味之极。”
小蛮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平静,冷静,不要生气。反正他骂的是苍崖城小主,不是她小蛮,丢人的也是小主,不是她……
“靠这么近做什么!朝前挪!就你这种身板,也好意思勾引男人。”
小蛮回头对他温柔一笑,犹如百合花悄悄绽放,十分的纯洁,千分的柔俏,万分的天真,声音也甜美无比:“就你这种男妓长相,还以为会有女人来勾引吗?”
角之卷 第十六章 再回不归山(一)
小蛮从出生到现在十六年,从来没有恶毒地骂过一个人。不与任何人交恶一直是她的原则,因为说不定以后哪天就会要别人来帮忙,现在逞一时之气,以后便要后悔。
可是这个原则遇到泽秀之后,再也撑不住了。
此人言语之恶毒,态度之嚣张,生平罕见。想来能把石头也给气裂的,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把小蛮惹怒的下场是很悲惨的,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能骂出什么恶毒的话来,十六年的憋气,一旦要爆发,神仙也会逃走,省得被骂得满身狗血。
泽秀笑了两声,呆子也能听出他笑声中凛冽的怒气,偏偏小蛮假装听不出来,依旧轻言软语,“也难怪你留了胡子扮大叔,就你这样的容貌走到街上,那岂不是要天灾人祸?男人们看到你的脸就要走不动路,女人们看到就要晕过去,你一进城呀,所有人都围过来,大家一起叫:来呀来呀!来看人妖男妓大叔呀!好稀奇,好漂亮,世上居然有人能长成这样,祸水狐狸精是啥样,咱们今天算开眼界喽!”
她知道他不喜欢被人叫大叔,偏偏要叫上好几声。其实他一点也不老,留着胡子看不清容貌,所以叫他大叔。刮了胡子露出真容,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分明是个少年。
泽秀这回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桃花眼里的冷光,令人毛骨悚然。
小蛮本能地又朝前面挪了挪,离他远一点。同样是共乘一骑,上回和天权的就情意绵绵,暧昧丛生,这次偏偏杀气十足,冰冷僵硬,半点暧昧也找不到。
“还有什么说辞?”他冷冷问着。
小蛮突然有点心虚,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没……没有了。”
泽秀道:“若不是看你是苍崖城小主,我早已将你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斩于剑下了。”
跩什么?!再说了,分明是他先挑衅的!真不是男人!
小蛮憋不住又道:“真侠士又岂会和小女子计较!看你就不像好东西,专门和女人较劲!杀女人很光荣很侠义吗?也只有你这种……”
话未说完,忽觉背心又被人提起来,呼啦一下,她凌空飞了起来,这回是狠狠摔在沙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小蛮气急败坏,艰难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沙子,破口大骂起来:“混账王八蛋!你这个人妖!不男不女!狐狸眼!你去死吧!”
头顶突然响起凌厉的风声,跟着她脸上被劲风擦过,一阵生疼,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却是他扬高了马鞭狠狠抽下来,正抽在她脚边,沙子飞起来,一下子被风卷走。
“你再说一遍。”他举着马鞭,指着她的鼻尖,桃花眼里光芒比钢刀还锐利。
小蛮伸长了脖子,豁出命去吼道:“不男不女!男妓!戏子!”
泽秀冷笑一声,小蛮紧紧闭着眼睛,只等他把鞭子抽下来,谁知等了半天没半点动静,悄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却见他早已自己骑着骆驼走远了。
小蛮登时急了,他是要把她一个人再丢在沙漠里!她急忙追上去,一面叫道:“喂!喂!你别走啊!算我说错了行不行?快回来呀!别丢下我!”
泽秀把鞭子在骆驼身上轻轻一抽,登时跑了老远,他回头恶意地对她挥了挥手,冷笑道:“你是圣洁的苍崖城小主,餐风饮露,日行千里,我哪里配与小主同行!你请一个人走吧!只是要小心点,沙漠里晚上会遇到狼,还没光复家族,小主千万不要被狼给吃了。”
说完一阵风跑走了,小蛮拼了命去追,深一脚浅一脚的,却哪里能追上骆驼。她跑得气喘吁吁,头顶日头正毒,沙漠里简直像个大蒸笼,没一会就出了一身汗,口渴难耐。她心中暗暗惊骇,如果再这样追下去,就算不被狼吃了,也会被晒得干枯渴死!
“什么侠客,根本是欺负弱小的王八蛋!”她气得口不择言,踢着沙子往回走。好在他们没走多远,那片小绿洲还在,有水就不会死人。谁怕谁!她就在这里耗着!就不行没有别的路人经过这里带她走!
她抱着膝盖坐在白杨树下,饿了就狠狠灌一肚子水,干瞪着眼,只盼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商队之类的,这样她就自由了。
可惜从早瞪到晚,不要说人,就连蚂蚁也没来一只。小蛮饿得头昏眼花,再喝水也没用了,而且天色渐暗,沙漠又凉了下来,到了夜间,能冻死人。她衣着单薄,加上昨天刚发烧,胳膊又骨折了,渐渐便有些支撑不住,好几次都眯着眼睛歪歪倒倒,要睡过去。
在沙漠的夜间,不盖着毯子吃点东西睡觉,很容易就会死人。小蛮狠狠用指甲掐着腿上的肉,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远方传来鬼哭一般幽幽咽咽的吼声,有了上次的经验,她一下便知道是沙漠里的狼群出现了。战战兢兢地抬起身体去看,只见远处荧荧点点全是鬼火一般闪烁的狼眼。她吓得赶紧缩回去,用力扒着沙子,打算扒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可惜她没有野兽爪子扒沙的能力,等狼群跑到跟前,她挖的坑还只能塞进去一条腿。一只通体发灰的巨狼跳上沙丘,两只眼亮闪闪地,四处打量,不知在找什么。小蛮全身藏在白杨树后面,生怕被它们发觉了。
那只巨狼看到潭水,便回头鬼哭狼嚎起来,原来它们是在找水源。不一会,大批的狼群席卷而来,带头的是一匹体型更加巨大的黑狼,小蛮一眼就看出它是上次袭击驼队的狼王,被天权用折了箭头的铁箭打中腰腹,立即识时务地撤退。这次可没有天权这个神射手来救命了,小蛮在树后缩成一团,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把泽秀诅咒了多少遍。
好在狼群并没发现她,也可能是刚吃饱了东西,不打算把这个瘦叽叽的丫头拿来当作晚饭。群狼喝饱了水,三三两两地散开,看样子竟是打算在这里盘踞了。
小蛮只顾着盯着狼王看,只要它不行动,其他狼就不会对自己如何,她十分笃定这一点。
突然,她觉得脖子上被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碰了碰,本能地反手去抹,谁知一抹之下却是毛茸茸的,她唬了一跳,赶紧回头,只见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条小灰狼,正怀疑地看着她,鼻子动来动去,很显然,它在确认她是不是可以吃。
小蛮吓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浑身都僵住,眼见它凑过来仔细地闻自己,她喃喃道:“我……我不好吃的……别、别吃我!”
那头小灰狼看了她半天,十分怀疑,最后把獠牙一龇,看样子是打算咬一口试试。小蛮吓得抓起一把沙子就抛出去,尖叫起来,“死变态!死不男不女!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条小狼被她吓了一跳,见她转身就跑,于是立即追上去,发出刺耳的嚎叫,小蛮不要命地跑过沙丘,只见对面星星点点全是狼眼,自己被狼群包围了。那条巨大的狼王跑在最前面,纵身而起,显然是要来扑她。
她回忆起以前在镇子上听过路商贾说的那些被狼吃掉的可怜人,十分惨不忍睹。她绝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决定先自我痛快了断,至少不要被狼给咬死。
沙丘上突然高高跃起一个更大的黑影,狼王正扑在半空,发觉旁边有人过来,居然在空中利索地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躲过那人的一击。谁知它快,那人更快,一下兔起鹘落,贴着地面就势一滚,剑光乍闪,只听“卒”地一声,狼王哀嚎起来,那一剑刚好在它后腿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群狼见狼王受挫,纷纷扑上相助,那人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手中双剑翻飞,快若闪电,小蛮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根本看不清他是怎样动作的,只觉那黑影犹如巨大的黑蝴蝶一般,翩跹潇洒,剑光划过之处,血迹纷飞。
那只巨大的狼王见势不好,便掉头来扑小蛮。她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人反腿一踢,正中狼王的肋间,只听“咔嚓”几声,肋骨尽数被他踢断。狼王惨呼一声,扑倒在地,被他一剑痛快削去脑袋,鲜血飙了一地。
群狼见狼王被杀,吓得再也不敢上前,夹着尾巴呜呜咽咽,很快就跑走了。
小蛮惊魂未定,又见到那断了脑袋的狼尸,手足一下子全软了,瘫在那里不能动弹。
那人将两柄长剑一甩,抖落血迹,收回腰间剑鞘,冷道:“这些畜牲,也不知吃了多少过往旅人,今日给它们一个教训。”
小蛮眼怔怔地看着他走上前来,月光映在他面上,正是一双多情妖娆的桃花眼。他面上的表情隐约含着恶意的嘲讽,冷冷看着她,突然伸出手,道:“起来吧。真没用,几只狼就把你吓软了。”
小蛮没有回答,也没有伸手,只是怔怔看着他。
突然,她哇地一声痛哭出来,泽秀这才真是被她吓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弯腰将她扶起来,谁知她死死扯住他的袖子,手足并用,又踹又打,大哭道:“你……你怎么才来!死男妓,不男不女的……混账王八蛋!我恨死你了……”
他心中突然一软,拉开大氅将她裹起来,拦腰一抱,走到水塘边,点了火堆,低头再看,她死死抓着他的襟口不肯松手,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可是人却已经累极睡晕过去了。
角之卷 第十七章 再回不归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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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天夜里小蛮又开始发烧。
她是属于那种越烧越精神的类型,两眼瞪得溜圆,就是不肯好好睡觉,隔一会叫一声:“哎,那谁谁,我要喝水。”
“哎,那谁谁,火不够旺,我冷。”
“那谁,把你的剑拿远一点,看着真吓人。”
“喂,那谁……”
“你够了没?”泽秀忍了大半夜,终于忍不住了。
小蛮咳了几声,满脸痛楚之色,似是咳得力气都没了,眼里水汪汪的,颤声道:“是谁……把我一个弱女子丢在荒漠……我好命苦,总是被人欺负,还不如一头撞死好。”
泽秀只觉头上青筋乱蹦,闭眼忍耐道:“你要什么?”
小蛮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饿了。饿了一整天加一个晚上,再加上被那些狼追赶,都是某人……”
“不用多说。”泽秀急忙打断她的话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扯碎几块干饼泡在开水里,丢到她面前,“吃!”
她对那东西不屑一顾,继续吊着嗓子唱哭戏:“我要吃阳春面,卤牛肉,烧鹅。”
“沙漠里哪里有这些东西!”泽秀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见她又要借题发挥,便把碗一拽:“不吃就算!饿不死的。”
小蛮急忙把碗抢过来:“我就勉强接受你的好意吧!”
她吃了几块泡软的干饼,酸不酸咸不咸,一股怪味,埋怨道:“好好的饼放在混账王八蛋身上也变臭了……”
话未说完,只觉他伸手过来,小蛮警觉道:“你要做什么?!打弱女子不算好汉……”
额头上突然一暖,却是他的手轻轻罩了上来。她不由抬头望过去,只觉温暖的火光映在那双桃花眼里。这个人,原来是长这样的,这样的额头,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看上去像个坏蛋,风马蚤又高傲,但他的表情却是完全的刚硬,没有半点柔媚气。那双桃花眼很有欺骗性,其实他既不妖娆也不多情,反而像块臭石头。
“退烧了。吃完东西就睡觉,不许多话,明天要赶路。”泽秀把手缩回去,见她盯着自己看,纤瘦的身体缩成一团,看起来像只发呆的小狗狗,有几丝憨厚。不过这种外表也只有拿去骗骗陌生人,泽秀深深体会了此人的彪悍本性,用野猫来形容都算谦虚。
小蛮见他要走开,急忙叫道:“哎,哎!那谁谁……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泽秀自己铺了毯子,装作没听见,闭目养神去了。
耳边听得她娇脆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小气死了!说到底是谁先对不起谁?就会和弱女子斗气,不算英雄好汉。你以为戴三把剑就是英雄?就你这样,挎上一百把最好的宝剑,都没人会叫你一声大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心眼太小啦。”
不管她说什么,他通通当作没听见,下定决心把她塞回不归山,从此任她自生自灭。如此彪悍的小主,就算要死,老天也不敢领教的。
恍惚中,也不知她唧唧呱呱说了多少,泽秀觉得自己快睡着了,突然,周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着沙粒的飒飒声,她再也不说话了。泽秀反而渐渐清醒,有些不习惯,正要回头看她是不是又开始发烧,忽听背后那只小狐狸咯咯一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泽秀,对不对?泽秀。”
他的名字用这样甜美的声音说出来,都带着一丝柔媚。
泽秀睁开眼,又闭上,自始至终,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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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不归山的时候,小蛮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谁知众人见了她像见到宝贝一样,众星捧月地迎过来。一干穿着白衣服的侍女抹着眼泪说她瘦了憔悴了,还断了一只胳膊,那伤心难过的神态,像看到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受伤一样,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气魄。
于是她被推进去,一番忙乱,过了好久才被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送到大厅,泽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和金木水火土五位闲聊。
小蛮怯生生地走过去,盘算着怎么开口才好,蒙着紫纱的土老板早早便对她挥手:“小主快请过来。不归山招待不周,让您受委屈了。天可怜见,幸好在沙漠里遇到了泽秀先生,没有遭遇危险,否则我等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见上任小主!”
人家既然这么会做人,给足了她面子,把她半夜携巨款潜逃的坏事都赖在自己头上,小蛮也就不好意思拆人家的台,含羞带愧地说道:“诸位的热情,小蛮十分感激。只是国仇……那什么……国仇家恨未报,我心中一直挂念着,想到自己的族人惨死,自己却锦衣玉食,心里不安。”说罢还举袖擦擦眼泪,做出一番伤痛欲绝的模样来。
水将军叹道:“小主何必多心。说来也怪我们五个太心急,逼着小主想起那些伤心事,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小主一直被养在深闺,对先代的事情大约并不了解,其实不归山与苍崖城渊源久长……对了,这位泽秀先生,与苍崖城也十分有交情,这次真的要多谢泽秀先生,若不是先生,不归山颜面何存?”
五人同时起身,对泽秀拱手行礼道谢。
泽秀摆手道:“列位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凑巧遇见而已。将小主送回,也只是想请教诸位,偌大的不归山,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人人交口称赞,怎会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逼得半夜逃离。”
他也好意思说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初把她一个人撇在荒漠里遭遇狼群的混账是谁?小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泽秀装作没看见。
金员外笑呵呵地说道:“泽秀先生问得有道理,想来是不归山待客不周,不知何处得罪了小主。还恳请小主示下。”
他软绵绵的四两拨千斤,把矛头拨到小蛮身上了。
她用袖子蒙住脸,呜呜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辜负了叔叔伯伯们的热情。”
土老板只得安抚道:“小主不要难过。算了,此事也休要再提,人平安回来就好。对了,方才说到不归山与苍崖城的渊源,小主大约不知道,上上任小主,就是你的外婆,曾为不归山亲自算了一卦。当时不归山遭遇一场大祸害,多亏由那位小主指点,方顺利避过劫难,自此不归山上下对苍崖城感激不尽。这次苍崖城遭遇灭顶之灾,不归山自当倾尽全力相助,小主有任何难事,但说无妨,只要我们能办到,义不容辞。”
她有什么难事?她的难事就是她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小主!如果她说要他们放她回去,买田买地做富婆,养一群美男子做家丁,不晓得他们还会不会说什么义不容辞?
小蛮做出沉吟的样子,没有说话。
金员外又开始呵呵笑:“小主年纪小小,却十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不要乱提意见,倒不如听她自己说。苍崖城的仇,在小主来说是非报不可的,但牵扯到臭名昭著的天刹十方,此事极为不易,倘若此时就与天刹十方撕破脸皮,对我方倒是大大的不利。这伙强人行踪不定,不归山却有迹可循,敌暗我明,不是良策。还须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才是。”
这个金员外是最可恶的人,嘴上的话句句都十分客气谦让,实则字字都在逼她表态。好奇怪,就算苍崖城被灭族,那也是苍崖城的事,他们一群不相干的非要跳出来叫嚣着报仇,真是莫名其妙。
泽秀突然“哦”了一声,道:“已经确定是天刹十方做的?”
土老板将当日小蛮在祭坛上作法还原灭族景象的事情说了一遍,泽秀冷笑道:“怪力乱神之事,如何能相信。天刹十方一伙人亦正亦邪,和苍崖城素来没有结仇,有什么理由过来灭族?”
水将军道:“泽秀先生此言差矣,这伙强人灭门掳掠的事情还做的少吗?做恶事又何须理由,邪魔外道正是于理难容,特立独行。”
泽秀微微一笑,桃花眼里水波荡漾,低声道:“只怕特立独行是没有的,有人别有用心才是正经。”
火大夫脾气暴躁,当即跳起来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造假?苍崖城小主也在这里,你且问她去!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胡搅蛮缠!”
泽秀冷笑道:“只怕这个小主也不是真的吧!”
小蛮忍不住浑身一颤,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打翻了。只听他又道:“苍崖城是什么地方!诸位前辈难道以为只有不归山与苍崖城交好?这丫头分明行为低俗,言语无味,岂会是苍崖城小主!否则让她当场占上一卦,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小主!”
坏了,这人肯定是专门来坏她好事的煞星!小蛮顾不得生气,左右看看,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瞅个空隙再溜出去保命是要紧。
忽听门口一个清冷低柔的声音说道:“天底下还会有第二个稚龙之角,苍火之印吗?”
小蛮趁机装作捡东西的模样,刺溜一下钻到了椅子背后面,蹑手蹑脚地爬到柱子那里,缩在后面悄悄拿眼看,只见一个身穿象牙白的袍子,头戴玄色帽的男子走了进来,面容俊美,气质清贵,可不是那个讨厌鬼天权!
角之卷 第十八章 再回不归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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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我们的公子爷来了。”泽秀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我还以为你打算缩在后面,天荒地老呢。怎么,怕我找你算金陵刘十八一家三十二口灭门之账?”
天权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别来无恙,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嗯,两大美男子同时出现了,很好很养眼,而且看起来似乎有点宿仇。快打起来呀,闹起来呀,小蛮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诅咒,这样她就可以趁乱跑走了。
“你也没变,有公子爷在的地方,难怪不归山一年四季都是凉飕飕。”
很好!这句挑衅很强大!快开战吧!
“过奖了。”
冰块脸根本不吃这套。看不出这人修养还挺好,不会发火的吗?
“真是凉飕飕的过招,一点也不够看。”小蛮低声抱怨着,忽听耳边一人轻声道:“天权才不会为了这种挑衅发火,你个外来的小丫头,哪里知道。”
“原来如此。那他什么时候会生气?”小蛮虚心请教。
那个声音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看他待会就要发火,因为你两次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小蛮一脸崇拜地回头,想看看是哪个高人给她如此高的评价,入目却是一双黑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眸子。很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个月牙儿,睫毛又浓又密,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只是那眼神并不怎么漂亮,狡猾狡猾的,像看不听话的野猫一样看着她。
啊啊!小蛮惊得跳起来,掉脸就想跑。是北斗七屎里面的一个人!叫啥来着的?那个神采飞扬,看她的时候鼻孔朝天的少年!
那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硬是扭了过来,小蛮差点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真是不听话,动不动就要逃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归山拿你怎么了呢。”
那少年捂住她的嘴,硬是把尖叫声给扼杀在襁褓里。他有一张新雪般白皙秀丽的脸庞,看上去无比纯善,无比真挚,可是做出来的事却十分狠辣,小蛮只觉手腕快要被他给扭断了。
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很有点责备的意味:“天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主!太粗鲁了!”
好心人啊!小蛮激动得泪流满面,使劲扭过头去看,原来是那个文文弱弱的,叫做摇光的女孩子。她走过来将小蛮扶起,轻轻在她左手上按摩了一阵,疼痛渐褪。摇光皱眉道:“小主,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今天得罪了你,我一定告诉金员外,狠狠处罚他。”
小蛮吸着鼻子,正要说话,天玑便笑道:“什么小主!看她的寒酸样,咱们不归山随便拉出个女孩子都比她像小主。她能当小主,我还大主呢!”
他说话那轻狂样,还带着一些不可一世的稚气,分明只是个不懂事的小鬼。小蛮摸了摸还带着余痛的手腕,怒不可遏,此仇不报,她小蛮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你还说!”摇光眉头皱得更深了。
天玑似乎对她有些忌讳,只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笑了两声。
“我一定把这事和金员外说!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吧!”摇光不依不饶,拉着小蛮就要去金员外那里评理,吓得她赶紧低声道:“我没事!姑娘,我想这位公子也不是有意的,我过来捡簪子,他大约以为我是要逃走,所以发生了一点误会。真的没关系!先前我任性偷偷溜走,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已经十分过意不去啦!这次再闹起来,我还怎么自处?”
她越说到后来越顺溜,简直连自己都感动了,好像那是绝对赤诚的真心话一样。
这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顿时被打动了。天玑摸了摸鼻子,慢吞吞问道:“你……真的是来捡簪子哦?”
小蛮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珍珠簪子,是她刚才拔下来准备充私的,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天玑有点尴尬,新雪般白皙的漂亮脸庞顿时红了,嗫嚅道:“真是这样……那……我误会了……抱……抱……”
“抱歉你都不会说吗?”摇光狠狠瞪着他,眼里还有泪光,“你看看人家小主!你也和她差不多大,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你长了这么大,真是白活了!”
天玑啧了两声,道:“抱歉就抱歉,再说了,小主都说不怪我了,你嚷嚷什么。女人就是麻烦,认着死理,得理不饶人……”
小蛮趁着他俩辩论的功夫,飞快转头朝正厅那里看,天权还在和泽秀为了真假小主的事情在激烈争执,一个说稚龙之角当世只有一个,苍火之印更是有力的证明,另一个说后面有人捣鬼,两个东西都不是真的,争执中还夹杂着打圆场的金员外,冷笑的水将军,跟着起哄的火大夫,说软话的土老板,默不作声的木先生。
她转头过来,柔声道:“两位,我方才茶水喝得多了一些,能告诉我解手的地方在哪儿吗?”
摇光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小主,我带你去。省得你迷路。”
哎,逃跑的勾当,怎么还能让她跟着,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小蛮正要找个法子回绝,忽听一直默不作声的木先生开口道:“天玑,摇光,你们俩在后面鬼鬼祟祟的闹什么?这里有客呢!不成体统,还不快出来!”
天助我也!小蛮掉脸就要走,谁知天权突然说道:“小主,是是非非,还请您自己来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小蛮刚伸了一条腿要跑出去,这会只得恨恨地缩回来。这个天权肯定是上辈子和她结仇的混账!从认识他开始,这人就没办过一件好事,处处针对她,威胁她,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他肯定不晓得。
她拢着袖子,楚楚可怜地转身望着众人,眼泪都快出来了,颤声道:“公子爷……要我怎么说?”分明是一付不堪忍受刺激的样子。
可惜她忘了,天权和泽秀两人,谁都不吃她那一套。
“装什么可怜!说不出来就痛快点!承认你是被他们收买的!”
“你只需将自己身为苍崖城小主的事情说出来便好,至于那些质疑,大可不必顾忌。”
这就是俗话说的,她遇到命中魔星了,还是两颗。
她清了清嗓子,摸了摸头发,再折折袖子,跟着又玩玩衣带,火大夫忍不住说道:“小主……”
“那什么……先告诉我解手的地方在哪里好吗?”小蛮打断他的话头,笑得甜蜜蜜,“刚才茶水喝得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泽秀冷笑一声,不说话了,一付看好戏的样子。
天权淡道:“方才小主并没喝茶。”
“……是我吃坏了肚子!”
“你也没吃东西。”
“我肚子痛呀!”
“……”
他终于无话可说。小蛮带着胜利的笑容,转身便走。
只听他冷冷的声音在身后说道:“小主三番两次逃避,是何用意?莫非真如泽秀先生说的那样,你并不是真正的小主,乃是被人派来混淆视听的j细?”
这个罪名太大了!小蛮硬生生刹住脚步。开什么玩笑!按道理说,老沙都知道她是假小主了,他们都是一伙的,其他人却个个装作不知道,还非把她往小主的台子上推!如今出事了又把责任朝她头上赖,j细都出来了!
好啊,索性把一切都说开,撕破脸皮也顾不得了。
她回头厉声道:“我本来也……”
话未说完,只听“嗖”地一声锐响,一道寒光直朝她面门劈过来,小蛮吓傻了,只觉胸前被什么东西擦过,又麻又痛,她怔怔地抬头望向天权。这清俊的贵公子,他的血果然是冰渣做成的,毫不留情,用长弓瞄准了她。
擦过她胸口的那根铁箭射进身后的柱子里,发出铮然的嗡鸣——是来真的!
水将军急道:“天权!不得冲动!”
天权淡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小主?说。”
小蛮浑身都僵直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能怔怔看着他。
她把一切都看太轻了,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玩转人心,所有人都会信任她,喜欢她,其实世上总有那么一块铁壁是她钻不过去的,比如泽秀,比如这个人。
他的眼神那样冷,没有一丝波澜,这样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根本没有往心里去,无论她是作怪也罢,讨好也罢,演戏也罢,在他眼里通通都是屁。
她从这个人眼里读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胸前凉凉的,她下意识低头,却见衣服被铁箭擦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脖子上挂着的那只玲珑小角发出冰冷的光芒,像是在嘲笑她。她胸前的肌肤露出一大块,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上面雪白粉嫩,不要说什么苍火之印,连一颗美人痣都没有。
她抱住身体,蹲了下去。
众人发出喟叹声,苍火之印果然不在她身上!
泽秀哈哈一笑,抬眼见天权手指搭在弓弦上,眼底犹如薄冰一般阴冷,俨然是要下杀手了。
又是“嗖”地一声,利箭直直射向小蛮的脑袋。她动也不动,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一根箭往自己这里飞来,她会毙命于此。
人影突然一花,只听“叮”地一下,有人用剑将铁箭挥落,正是泽秀,他站在小蛮身前,握着巨大的黑剑,冷笑道:“不必杀人灭口吧。”说罢反手将小蛮拽了起来,脱下身上的披风,朝她肩上一丢,“穿好,这事少不得要好好问问你。”
小蛮被他拉起来,肩上的披风也顺势滑落,胸口那一块雪白的肌肤又暴露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那一片雪白突然现出一片淡淡的蓝色,紧跟着慢慢变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块众人熟悉的苍蓝色火焰胎记就这样冒了出来。
角之卷 第十九章 五方之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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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小蛮胸口突然冒出来的那团火焰胎记,连方才跩得一塌糊涂的泽秀也呆了。
“苍火之印,是真的……”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厅里嗡地一下喧嚣开,紧跟着又安静下来,气氛诡异之极。
小蛮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气定神闲地把滑在地上的披风捡起重新系好,懒懒说道:“公子爷好快的箭,不过下次射箭之前先看清楚一些。我可不是猫狗,更不是狼王,一不小心射错了人,被杀也就罢了,倒让公子爷愧疚上小小一段时间,我这般卑微的人,哪里承受得起。”
她抬起头来,脸色如常,笑吟吟地,似是对方才一番惊变毫不放在心上。泽秀都禁不住暗暗佩服她的镇定,有些刮目相看。
天权静静看着她,没说话。一直在旁边装木头人的木先生突然开口了:“天权,你太放肆。若是伤了小主分毫,你让不归山要如何为你的鲁莽负责?”
天权丢下弓箭,单膝跪地,低声道:“天权知错。”
木先生淡道:“不要和我说,去和小主赔礼。你得罪的人难道是我们吗?”
天权反身转向小蛮,正要开口,却听她笑道:“哎哟~这个我可当不起!”他一愣,却见她抓着披风施施然让开,对他的单膝下跪毫不在意,只管笑嘻嘻地抓着摇光向她问路。
不归山的贵公子,诚心道歉,却被置若罔闻,这种待遇,前所未有。摇光和天玑都很是尴尬,讪讪地,想要提醒小蛮,但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说不出口。
木先生道:“你道歉的诚意呢?”
天权一言不发,双膝跪地,定定看着小蛮。她没有回头,只笑道:“公子爷何必如此大礼,我承担不起。至于我这个小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头顶三尺有青天,明明白白放在这里,谁要质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再次玩个狡猾,不明说自己不是小主,也不说自己是,总之以后谁要追究,她还可以抵赖。是谁说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她是小蛮?
天权默然,耳边只听她笑了一声,竟飘然而去。
摇光看看他,再看看小蛮,最后跺了跺脚,道:“我……去和小主求情!”掉脸就跑。
天玑嘟哝道:“她器量也太小了吧!只是个误会嘛!天权都跪下了,她还要怎么样?做小主的,怎么能这样,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土老板瞪了他一眼,天玑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上嘴。木先生淡道:“请泽秀先生移步一叙,来人,设宴居贤斋。”
泽秀也不客气,拱手道:“方才得罪了,叨扰莫怪。”
天玑赶紧悄悄扯住土老板的袖子,求她和木先生求情,让天权快点起来,谁知被木先生看到了,冷道:“小主一日不肯原谅你,你便不许动。”
天玑急得抓耳挠腮,眼见众人都出去了,他只得低声道:“天权,你等着,我一定把那丫头捉来给你出气。”
天权摇头道:“不要节外生枝,你也去吧,别呆在这里。”
天玑叹了一口气,只得慢慢走出去,道:“我再去求求木先生。”
天权没有说话,正厅里只剩他一个人,空荡荡地,悄无声息。他静静跪在那里,连眉毛尖也不动一下。日头渐渐西落,他的影子慢慢被拉长,像一根钝了头的针,杵在方砖上。
这种时候,他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呢?
小蛮当然不知道,她根本是故意避开的,有意识让他跪到地老天荒。摇光过来求情的时候,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她大人有大量,千万要饶了天权这次。可惜小蛮既不是宰相,更不是大人,她是睚眦必报的小女子。孔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很不幸地,她既是女子,又是个小人。
没人知道不归山的贵公子受辱会多么难堪。
可是更没人想过,她被那一箭擦过胸膛,衣衫破裂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被人用性命来胁迫——那种时刻,她想着什么呢?反正肯定不会是喝茶赏花的悠闲。
所以她笑嘻嘻地回房间数钱去了,这种休闲活动是小蛮毕生最爱。无论她多么沮丧痛苦,只要打开荷包,一枚一枚数着里面日益增多的铜钱,她的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她眼下的心情就变得极好,因为荷包里装着的不再是铜板,而是货真价实的两千两银票,外加她又顺过来的许多明珠宝石。
做有钱人的感觉,实在是一个字——爽!
小蛮哼着歌,把荷包塞进最里面的小衣里,那里有个暗袋,她自己偷偷改造的,把钱财贴身放着,贴着心口,完全属于她,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这样她才能放心。
门外有人叫她:“小主,木先生有请,白竹亭赴宴。”
“知道了。”她一脸明媚地打开门,却见泽秀斜斜倚在门帘上,低头侧脸,挺直的鼻梁与修长的睫毛可算一大美景。旁边的传令侍女勉强笑道:“泽秀先生也一同吧……”
泽秀笑道:“你先去,我带着小主随后就到。安心,不会把她抢走的。”
侍女犹犹豫豫地走远了,小蛮露齿一笑,悠然道:“你不叫我小流氓了?”
泽秀抹了抹下巴,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在寒冷的黄昏,竟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你确实是个小流氓,不过既然身份是苍崖城小主,这点礼节还是要有的。”
小蛮哈哈笑起来,朝前走去,一面语含讥诮:“怎么又承认我是小主了,下午在厅里扬言我是j细,恨不得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谁?”
“喂喂,要杀你的人是我吗?”泽秀抱着胳膊跟在后面,眉头拧了起来,“我也是为你好。小主的身份岂能轻易认定,若不让所有人信服,日后你光复家族,便有千难万险。更何况,不归山怀着怎样的心思,至少我该弄清楚,眼下至少明白他们没说谎,更没玩噱头。你如果真是小主,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些。”
小蛮停了下来,泽秀警觉地瞪着她的背影,冷道:“干嘛?又要骂人?”
面前正好种了一株花树,粉嘟嘟的花苞在月光下像冰雪凝成,分外可爱。小蛮抬手,扯下一截花枝,轻道:“为我好。谁要你们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我有说过想要吗?世上强加人意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些。”
说罢,竟揉碎了那粉嫩的花苞,汁液碎屑落在脚下,被她轻轻踩过。
银月如霜,少女纤纤玉手摘下琼花玉蕊,本是多么赏心悦目的场景,不经意却变作了残忍冷酷。
泽秀突然觉得心惊,那种心惊转瞬?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