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真殿,就送娘娘到这里了。臣妾告退。”
看着她漠然转身,我愣在当场。
除了杀李明康,间接害死奶娘,欺骗宋祁的感情。我岳磬谣自认没有刻意去伤害任何人,为什么所有事都怪罪到我身上?
我穆地想起陆谦的话,难道这也是皇上的计谋么?
☆、如此心疼 (1)
出来的时候,伶泠问我:“娘娘,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我怔怔看向她问道:“伶泠,我是坏人么?”
“什么?”伶泠一愣,“娘娘这么会是坏人呢?”
我摇摇头:“罢了,罢了,咱们先回宫吧。”
后来我才知道,杨宝林的那番话并非空|岤来风,这宫里宫外的人十有八九都这般认为。可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想保住皇上的帝位和那些无辜人的性命,为何最后所有的罪责,统统在我一个人身上呢?
这究竟是皇上对我的保护,还是他再一次的利用呢?
有的时候,我明明可以感觉到他的爱,可有的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像是他的皇后,却不像是他的妻子。
走到半路,我突然转身折回。伶泠惊异地问我:“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紫辰殿,你不必跟着我。”
他们都说,男人,喜欢单纯的女人,太过锋芒必露或是聪明,只会让他们觉得害怕。
我从来不会将这种心思用在皇上身上,但这一次,我愿意设计,去换一个真相。
我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轻舟依旧是喜笑颜开,眉目传情,看不出有半点不同。
我笑了笑,举步上前,施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刻意压制住颤抖的声音,希望他听不出任何破绽。
他缓缓走到我身边,弯身扶住我的胳膊,揽入怀中,轻声问道:“陆谦和廖家小姐,方才可是去看你了?”
“是,”我开门见山地问他,“陆大人成亲之后,还会住在宫里么?”
轻舟愣了愣,突然笑道:“怎么可能?他虽是我的贴身近侍,又是御前侍卫,但成家立业后,也没有住在宫里的道理啊。”
我点了点头,“是,只是宫里有人,怕并不是这般认为。”
他眉头一皱:“归真殿里的杨宝林说的?”
我诧异:“皇上怎么知道?”
轻舟冷哼一声:“这宫里还有我不知道的事么?”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是皇上对我的事,都了如指掌吧?”
听了这话,他颇有些好奇地回过头来:“你身边的禄安和伶泠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
“那冷寂呢?”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他一直隐藏在我身边,会将我说过的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告诉皇上,对吗?”
“是,”他毫不犹豫地回道,“我只是关心你,并无它意。”
“那婷芳失踪的事,皇上也知道真相对吗?”
他眉头不禁更深了:“是,但这件事,我日后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惊住,不敢相信地问道:“皇上也知道她现在身何处吗?”
☆、如此心疼 (2)
“是。”
“那皇上是不是也知道臣妾的身世了?”
此话一出,便是押上了我所有赌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后,重重点了点头:“是,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呵,”我不禁连连后退,“那我娘亲的事呢,皇上也知道了吗?”
“对,我知道她就是颜向晚。”
每一个问题,对于我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会有多可怕。但现在,我终于相信了宋祁当年所说的话,宋轻舟此人,深不可测,谁都摸不透他。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问道:“我娘那么危险的身份,皇上为何不铲除她呢?”
轻舟仍是皱着眉,缓缓道:“磬谣,刘太后那边,不是单纯只靠你我就能解决的。”
“所以就要留下我娘,来帮你对吗?”我无奈地一笑,“那我呢?若是顺利铲除了刘太后,是不是我对于皇上来说,也没有用了?”
“不!”他紧紧拉住我的手说,“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心里,在我眼里,你都是岳磬谣,是我宋轻舟此生最爱的女人,是我宋氏的皇后,谁都改变不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臣妾会感觉自己孤立无援,在这后宫之中受到所有非议,还没有反抗余地呢?”
“磬谣!”他用力握住我说,“事情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只有帮你树立威信,你在这后宫之中,才不会有危险。我不是想将所有罪名加在你身上,而是想要你知道,怎样,才能做好皇后这个位置。”
我惊讶地看着他,问:“满手血腥,步步为营,栽赃嫁祸,阴谋算尽……难道这些就是做好一个皇后需要的本事么?”
“历代都是如此的……”
“可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啊!”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我留在宫里,只是想帮你,不是想害人啊。就算为了保住你的帝位,杀那些该杀之人,我也不会有怨言。可是杨宝林,她不过是说错一句话罢了,为什么你要将她派去归真殿?你知道,她如今心里,有多怨恨我吗?”
轻舟一步上前,急急说道:“她怨恨又如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给她出来的机会。她就算再怨恨你,也伤害不了你丝毫!”
“可是她终日对着的,都是天上的神灵啊。她终日都在祈祷,老天有眼,铲除j邪。在她心里,我岳磬谣就是j邪,就是祸害。她希望老天有一日会铲除我啊!”
“那就连祈求的机会也不要给她!”皇上突然奋力一吼,“我不会让任何威胁你,连潜在威胁也不会留下!也许你相信是以为我在利用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就是做戏,算计,也不会骗你。”
☆、如此心疼 (3)
“可是你已经骗了,皇上……已经骗了……在你面前的岳磬谣,是赤裸裸的,没有秘密的。我想瞒的,想为你打算的,你都已经知道了。可我呢,对你的心思一无所知。高兴地以为自己真的能猜透你的心,为你分忧。但事实上,皇上根本就不需要我分忧,只是把我当作一件神兵利器,指哪儿打哪儿,例无虚发。曾经磬谣以为,只要留在皇上身边,哪怕得不到皇上的垂怜,也毫无怨言。但是如今,皇上给了我希望,却又叫我失望。现在我才知道,从玉宇琼楼摔下来的滋味,有多难受,多可怕……”
我缓缓说着,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泪水模糊了双眼,模糊了他的脸。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以及这个,我拿生命来爱的男人。
他拼命地挡住我的去路,不许我离开。铺天盖地的吻就如漫天流星一般,突然落了下来。
“磬谣,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既然你选择相信我,为何不继续相信下去呢?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为难你娘亲,还不好么?”
“不!”我用力推开他,“这是不能用来当作交换条件的。我岳磬谣说过,自己选择的路,就不会后悔。但鲁国和夏国,已经势不两立了。就算我铁了心留在这里做你皇后,我娘也会想方设法恢复我夏国公主的身份。轻舟,我不需要你顾及我的感受,做好你自己的事吧。只要我人没死,心没死,哪怕就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我也会落到你想让我落的地方,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绝不会……”
不是看不见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和无法抑制的激动。我想他肯定在猜想,我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固执。
我只是不希望被人看穿,被人牢牢握在手掌之中。
娘亲是这样,我的夫君也是这样。
各个都想控制我,想让我做他们设想好的事。
我可以接受,但却无法容忍自己过得像是一个痴儿,受人摆布,还开开心心地以为这是真情真意,此生不变。
我突然很庆幸,婷芳那日离开了这里。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她不做这个皇后,就不会遭受我今日的苦痛。
身体,再次落入那熟悉的怀抱之中。他紧紧抱住我,再不给我挣脱的机会,哽咽着问道:“磬谣,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的话呢?如果你只是在意杨宝林的事,我就想个办法,放了她,让她离开皇宫,远走高飞好吗?”
“远走高飞,何尝不是人生一件幸事。只是皇上,当真会为了我的意愿,而打破自己的全盘计划吗?”我无奈地笑了笑,“臣妾只是想求皇上,放臣妾出宫一日,臣妾想去看望故人,还望皇上成全。”
☆、如此心疼 (4)
他急急点头:“好,你想去哪里都好,只要记得回到我身边,要去哪里我都不会再追问了。以后,也不会再派人跟着你了。”
“不,还是让冷寂吧。有他在身边,皇上放心,臣妾也放心,不是很好么?”
我只是,再也无法,相信你的话了。
☆、层层危机1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同床异梦。
两个人躺在床上,却是背对而眠。
明明睡不着,明明辗转难安,却不说一句话。
四更天的时候,他便起身更衣,穿上龙袍。我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旁伺候着,直到穿戴整洁,他才拉住我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早去早回,别让我等你太久,好吗?”
“恩。”
除了这般点头,我怕是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对答了。
那只手却没有放开,一直紧握着。温暖传入我掌心,却暖不了我的心。
末了,他只是叹了口气,吻上我的额头,转身离开了清宁殿。
我没有打算从他身边逃离,但这颗心,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要与他疏离了。
轻舟离开之后,我便唤来禄安,吩咐他准备软轿,同时替我去打听陆长勇被葬在何处。
他虽是好奇,却没有多问,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
昨日皇上说过,禄安和伶泠都没有告诉过他有关我的任何事。禄安我是相信的,当日他阻止我将他姐姐如烟安置在明月客栈时我就已经明白,他清楚皇上的事,并且选择相信我,就不会再暗地里背叛我。而伶泠心思单纯,就极容易被皇上套出话来,因为在她眼里,我和皇上是恩爱夫妻,都是她的主子,她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尽管如此,我也不希望伶泠沾上心机。她越是单纯,就越是证明她没有受到污染。我不希望她同我一样,被这后宫的是是非非所吞噬。
离开之前,我打算先去给太后请安,交代一声。没料刚一出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女子的朗朗读书声。
禄安连忙回:“娘娘,是王嫣丫头呢。”
王嫣?我倒是忘了,她和知棋身份不明,被我带回清宁殿后也只是留做三等宫女,做些粗活,平时并不与我亲近。仔细一听,才发现她朗读的是《孙子兵法》。
我不禁吓了一跳,她一个几岁大的丫头,怎么会读《孙子兵法》呢?
“她人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禄安听出我话语中的急切之意,连忙领我过去。穿过花园,我就一把抓住王嫣的手,急急说道:“快别念了!知棋呢,她没跟你在一块儿吗?”
王嫣瞪大眼睛看着我:“娘娘,姐姐还在睡觉呢,嫣儿睡不着,就一个人起来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嫣儿,老实告诉我,你知道自己方才念的是什么吗?”
王嫣点头:“知道,是《孙子兵法》。”
我满眼惊诧:“是谁教你的?知棋教你的吗?”
王嫣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是嫣儿背下来的。”
☆、层层危机2
我一听这话更是惊讶:“《孙子兵法》你全都会背?”
王嫣露出得意的神色:“不止《孙子兵法》,我还会背好多书呢!”
禄安和我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过是个孩子啊,怎么可能……
难道她与她娘亲真的是母亲送入宫的另一种武器?
我已经不想再承受更多打击了,而王嫣只是个小女孩,叫我如何去怀疑她呢?
“嫣儿,那些书,你是怎么背下来的?”
王嫣甜甜一笑:“我三岁就会识字,看一遍就能记下来了。”
禄安与我相视一眼,没想到嫣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领,实在是让人佩服。
我蹲下身去,揽过她的肩膀说:“嫣儿很能干,我很高兴。但以后不要再背《孙子兵法》了,诵读些诗词也不错的,知道了么?”
王嫣不解地看着我:“娘娘,嫣儿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没有的事,”我轻轻一笑,拍着她的头说,“嫣儿很乖,什么都没做错。但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又是个女孩子,不该将男人行军打仗那些挂在嘴上,学诗词歌赋不是很好么?”
她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嫣儿记下了。”
瞧她这么说,我才略略有些放心。出了院子便对禄安道:“这次出宫,你就不用随行了。替我看着嫣儿和知棋,我想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和夏国有关。”
禄安有些不明白:“娘娘,知棋一直都在宫里,你怎么会认为她也与……”
“你不懂,按理说嫣儿的身份,谁都会有顾忌。知棋不过是个粗使宫女,自己都没好日子过,却一直呆在嫣儿身边,难道不够让人怀疑的么?”我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并非是要为难她们,你只要看好她们就成。”
“是,奴才明白。”
去长安殿想太后请安后,我便同伶泠出了宫。她并不知道我要去拜祭陆长勇,我也没打算告诉她,于是便先回了将军府,哪知却被告知爹和娘皆不在府上。之后说明来意,管家就领着我和伶泠去关妈的墓地。
唯一庆幸的便是,关妈安葬在城边春风渡宝地,受天地福泽庇佑,我这心里才略为好受一些。
☆、层层危机3
伶泠早已无法忍耐,重重跪在墓前痛哭不止。
“娘,女儿不孝,不能长侍娘亲左右,是女儿错了。”
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我也跟着跪在了她身边。
“娘娘!”
她觉得与理不合,正要扶我起来,却被我拦住。
“关妈是我的奶娘,也就是我半个母亲,磕三个头也是应该的。”
说罢,便重重磕了下去。心道,关妈,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即便凶手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我绝不会助纣为虐。
拜完关妈,我便交代伶泠去明月客栈看望三娘,独身一人去了陆长勇的墓地,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娘亲。
漫天黄纸飞扬,娘亲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你来了。”
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惊讶。我好奇地问她:“娘知道我会来?”
“只要你有出宫的机会,总会来这里的。就算这次不来,下次也会来。因为你的良心,一直在作祟。”
我笑了笑:“不愧是我娘亲,果然了解我的心思。”
娘亲也是一笑:“你就是太心善。”
“娘亲现在,不也是良心作祟么?”我蹲下身去,慢慢将墓边杂草摘除,淡淡说道,“不然怎么会利用了陆大人,又来看望他呢?我本以为娘亲天不怕地不怕,志在天下,没想到娘亲也会因陆大人的事,而不安啊。”
“呵呵,”娘亲慢慢走到我身后,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道,“我何曾不安过?来这里,也是为了等你罢了,并不是为了看望他。”
我自是一愣:“他们为了付出了那么多,你当真就没有半点儿伤心么?”
娘亲吁了口气:“磬谣啊,在为娘心里,只有天下和你。这个天下,素来战火不断,杀戮无常,我早已看透。如今能让我伤心的,也只有你了。你怎么就从来不替为娘想想,就算有朝一日,为娘争到了天下又如何,这天下到最后,还不是你的吗?我做这些事,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将来啊。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即便宋轻舟容得下你,这鲁国的江山社稷也容不下你,你总是会离开这个地方的。夏国是你唯一的退路,而驰骋天下,便是你唯一向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报复的方法。”
我始终无法理解娘亲的这套歪理,忍不住问她:“那你呢?这个天下又负了你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那些爱你的人?他们做错了什么,要为你如此牺牲?”
娘亲紧紧盯着我,许久之后才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那你就当他们此生,爱错了一个人吧。”
☆、层层危机4
我现在才发现,看穿她的真面目后,我对她已是无话可说。但想到王嫣的身世还有可疑之处,便起身问她:“宫里究竟有多少你派去的人?”
她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双眸之中神采飞扬,即便是在顾明月那张娴静的脸上,也显出几分张狂来。
“你想知道从掖庭宫出来的小女孩是不是我的人,对么?”
我眸光一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坚定问道:“那究竟是不是她?”
她的话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眼线,就算王嫣不是,那么在我身边还有其他人是。知棋就极有可能是她安排在王嫣身边的人。
娘亲笑道:“你觉得她那么聪明的丫头,若是我的人,只怕会对你带来麻烦对吗?”
我咬着唇瓣,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引得她大笑不止:“磬谣啊,虽说你很聪明,但是真正的聪明,不是像你这样,心里想着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的。真正的聪明,是学会演戏,学会不被人看穿。因为,会被人看穿的,都不会成为秘密。而真正的秘密,也将永远不会被看穿。这一点,你还真得同嫣儿那丫头好好学学,瞧她那么天真可爱,你一定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秘密,对吧?”
不知为何,我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惊讶。
不是我怀疑王嫣,而是我娘亲每每总有后招。
“那知棋呢,她才是你选定的人吧。沉着冷静,看不出半点端倪,很像你用人的习惯。”
娘亲愣了愣,看向我:“你说的对,她才是我的人。武艺不凡,是个好帮手,不比宋轻舟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差。而嫣儿,是我送你的礼物。她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无论是兵法战术,还是武功秘笈,她都无所不知。可惜,她只是个孩子,从出生起便身中奇毒,就算尽晓天下事,也无法自用。”
“奇毒?”我倒吸一口气,“又是你做的?”
“为了避免麻烦,就必须有所牵制,”娘亲淡淡一笑,“你若是想用人,以后也多学着点儿。”
我冷然转身:“就算是用人,我也犯不着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试探1
回宫后,禄安便告诉我知棋和王嫣一日所作的事,无非就是做做粗活,其他并无异处。
我让禄安带知棋来见我,随便将那日端木紫写下的《思君愁》给他,让他待会儿去找古云师父,问问知不知道此词曲的由来。
知棋来的时候,穿着清一色的淡绿宫服。细看模样倒是不错,就是手指的肌肤太过粗错,若说她是习武之人,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她低低下拜,轻声问道:“不知娘娘召唤奴婢,有何吩咐。”
殿中只有我与她两人,至于一直跟着我的冷寂究竟隐身何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慢慢起身,走到她身旁,弯身拉着她的手,芊芊细指包裹在她的手腕上。
“娘娘……”
她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我微微一笑,将内力逼至手指之间,加大力度往下一按。
其实我的内力并不深厚,相反像知棋这种完全察觉不到内力的女子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些事我又如何不知呢?
她先有些反抗,很快我就感觉到一股阻力从她腕间袭来,但我仍是拼劲全力一搏。她许是从我眼中察觉到我的用意,迅速将自身内力退去。只听咔嚓一声,她的腕骨便在我指下断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真是我娘调教出来的好奴才,果然忠心耿耿,善知察言观色,也不枉我演这么一出戏。
我故作惊讶地向后连退数步,指着她问:“你没有内功,怎么可能……”
她捂着手腕,吃疼地问我:“娘娘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我摇了摇头,紧皱着眉,疾步走到殿前,朝着屋外大喊:“来人,快去请蒋太医入宫!”
“抱歉,我……”
若想有秘密,就要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看穿。
轻舟,这都是你逼我的,逼我刻意伤害知棋,来隐藏她真实的身份,好让她平安无事的呆在我身边,为我所用。
知棋哗哗流下泪来,染湿她清澈灵动的双眼,朝着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呜咽着道:“娘娘,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请娘娘明示。奴婢会改的,一定会改的。”
我蹲下身去,有些内疚地盯着她的手腕,长长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是本宫错了,是本宫……想多了。”
轻舟,你不是很喜欢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么?现在,我刻意部下此局迷惑你的视线,你还能猜到孰真孰假么?
我只是想不被逼迫,不想被算计,为何都这般难呢?
☆、试探2
蒋诚赶来之时,我让他就留在清宁殿为知棋诊治。
知棋有些为难:“娘娘,这,只怕不太妥当。”
“原是本宫做错了,你就留在这儿吧,等蒋太医为你诊治后,好好休息几日。”
我以眼神示意,让她无须多虑。知棋点点头,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再不多话。
不过方才发生的事可见两点。第一,知棋武艺不凡,以我如今的功力并不能试探出她的内力。第二,知棋忠心护主,这点怕是娘亲交代的,所以我一个眼神示意,她就情愿由着我断去手腕,也不做任何反抗。
蒋诚看了看知棋的伤势后道:“并无大碍,但近百日不可活动此手,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知棋忙道:“多谢太医。”
蒋诚点头,之后便朝我一拜:“那微臣就去开药方了。”
我也跟了过去,轻声说道:“你如今倒是不错了。”
蒋诚淡淡一笑:“是娘娘教导的好,微臣也在太医院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在宫里多多走动,也就习惯了。”
我挑了挑眉,无奈一笑:“你是本宫的人,只怕别的主子也不敢用你吧?”
蒋诚怔了怔,而后认真回道:“娘娘离宫之时,太后曾召见过微臣,要了一味药。”
一听这话,我就不安起来:“什么药?”
“附子粉。”
天!刘太后这是想做什么?
我连忙追问:“她有说是预备对谁用的么?”
蒋诚摇头:“不过却问了微臣这药加在哪些食材中不会被察觉。”
看来,刘太后是打算动手了。恐怕只要不是刘家的人,她一定不会让她们怀上龙种!
蒋诚见我面露愁色,忙道:“娘娘日后去长安殿时,可要小心。但,以微臣之见,太后此举,既然请微臣来办,应该不是针对娘娘。”
我皱了皱眉,冷声道:“谁知道她会不会一箭双雕呢!”
早料到会有如此一天,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表面上看起来后宫嫔妃众多,但真正侍寝过的却只有我和贤妃罗芷兰。贤妃那边,显而易见,若太后不是想害我,那必定就是想害她了。又或者,她并不打算放过这宫里任何一个人。要知道,稳住天下,必先得子嗣。皇室血统自古以来都是最重要的,刘太后若想把持后宫甚至朝政,那必定会想方设法让皇上身边的女人都无法怀孕。
☆、试探3
我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对蒋诚道:“明日你再来清宁殿,帮我看看,我宫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的。”
蒋诚忙道:“是,微臣明白。”
蒋诚离开后,伶泠便随着他去取药,我则回到殿中,看见知棋盯着满室辉煌发呆,不禁一笑,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知棋也露出一丝笑意,起身跪地:“主子,这里已经没人了。”
“嗯?”
“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人,在蒋太医离开后,也跟着离去。想必,是回去复命了。”
她的声音平稳如丝,没有半点起伏,的确是相当冷静。
我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以后,你便是我身边的一等宫女,不得离开我半点。”
“是。”
我看着她的左手道:“只可惜,暂时是不能让你做什么了。”
知棋一笑:“主子放心,以奴婢的能力,一定能为主子效力。”
我笑着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指你当一等宫女,却暂时不用你伺候,你就安安心心的养伤吧。”
知棋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谢主子恩典。”
后来我又问她入宫多久了,知棋这才告诉我,原来她和嫣儿本事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武痴,一个是书痴。再一问,知棋便指着我腰间玉佩说道:“赠娘娘玉佩的大人,便是我大师兄。”
殷远扬?
真没想到,每次遇见夏国的人,都会提到他。我有些好奇,这个殷远扬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知棋见我若有所思,便继续道:“师兄他文韬武略,看似冷漠,却是心善之人。赈灾治水那些事,就算不由他负责,他也会私下跟去的。”
我自然知道他是心善之人,不过,他给我的感觉,还是太神秘了。而且照当初的情况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却将如此贵重之物送给我,究竟有何用意呢?
这时,又听知棋道:“只是师兄他,似乎无心朝政。虽心系天下,却不追名逐利,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如若是这样,那可不可以理解为殷远扬并不想夏国和鲁国再起分针,于是刻意将此玉佩交给我,阻止挑事之人有朝一日寻齐军令,号召天下呢?
日后他若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只怕会后悔当日所举吧。
【更文很不定时,我道歉,对不住各位读者了。】
☆、词曲之谜1
我和知棋的交谈在古云师父到来之时不得不暂停。师父他也顾不得礼节,急匆匆走进大殿,手里拿着端木紫写的那首《思君愁》问道:“磬谣,这词曲你究竟从何得来?”
我将他如此紧张,便将十五那晚之事如实相告,师父大叹不好:“这是有人在传递信息啊!”
我不解,师父便解释道:“你看词中之意,写明为‘京’,天下诸国之中,都城为‘京’者只有夏国。这本是夏国歌谣,如何会传入我鲁国?”
我接过那词一看:“不过是一首闺怨曲罢了,师父为何如此紧张?”
“表面看来的确如此,但就如你所知,此曲由紫婕妤带入宫中。而她又是在来鲁安的路上听闻,这一传十十传百,传的都是夏国之曲。这分明是想将隐藏在鲁国的夏国j细纷纷积聚,意图不轨啊!”
师父这话也不错,若是真的许多人都在唱这首歌,那么,那些潜在的威胁便是寻此歌谣源头而去……
是娘亲,还是章华,还是另有他人?
我脑子突然乱了,这件事太过明目张胆,根本就不像是娘亲的作风。我如今已经入了宫,她犯不着如此迫不及待召集手下。而章华就更不可能了,他意在招兵买马,制造兵器,也是极为隐秘的事,从不曾暴露过。
那么,或是故意栽赃陷害么?因为知道了娘亲和章华的身份,而想利用鲁国皇室势力将他们铲除……难道,是刘太后?
我忙问知棋:“此事你如何看待?”
知棋道:“奴婢以为,不是j细所举。”
她称j细,便是碍于古云师父在场,于是刻意隐藏了自己夏国的身份。同时也告诉了我另一个明确的信息,在他们不信任的人面前,他们是绝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
如今知道娘亲就是颜向晚的,只有几人。
爹爹是断不会说的,若是我为夏国公主的身份暴露,他也会担上窝藏以及欺君之罪。
而轻舟更不会,他还想借娘亲来铲除刘太后,又怎么会在太后未除之前削去我娘的势力呢?
再一个便是冷寂,他不过是暗卫罢了,没有危害到皇室,他便不会出手。这等同于娘亲没有行动之前,他绝不会做任何事。而且以冷寂的能力,更是无法与娘亲较量。
如此算下来,就剩下刘太后了。
☆、词曲之谜2
消灭在鲁国的残余夏国势力,就意味着她的身份不会暴露。这是一种自保行为,对她来说,利益最大。
我实在是想不到,除了她之外,还会有谁这么做。
看来,我如今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胡乱猜测,而是立即找轻舟,让他派人查到此歌谣源头,找出真相。到那时,究竟是谁的人,便一目了然。
只是,去找轻舟……
昨日才吵了架,如今又去找他……
磬谣,这是正事,关系到刘太后的阴谋和娘亲的性命,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还为着儿女私情而烦恼呢?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轻舟他利用过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利用他来保全自己?
就算娘亲再不对,天下也无不是之父母。任何人都可以想她死,唯独我不行。
而我所作的事,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只要不伤害别人,互相利用又何妨?
轻舟,也许你不会想到会有如此一日,教会了我如何去瞒骗,如何在后宫之中生存,与我最信赖的你勾心斗角,互相利用,互相算计吧。
可没想到我到紫宸殿时,轻舟却告诉我他已经着手调查此事,而派去调查的人,正是刘智,说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希望他此次可以立功抵过。
看来还是他有高招妙计,不然怎么会想到如此一箭双雕的法子?
一边是赦免了刘智的罪,一边又是让刘智去调查。若是真的与刘太后有关,这又脱不了干系了。完全是逼着他们自杀残杀,自求生存法宝,就不知,他们最后舍得牺牲谁了。
不过……
“皇上最近是去淑妃那儿,还是素美人那儿?”
只选其中一个,这后宫怕是又要热闹了。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看刘太后预备了那附子粉,究竟会对谁用。
暗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慢慢晕出几分冷意和无奈。
“你想我去别人那儿?”
我淡淡一笑:“你高兴就好。更何况,选其一,不是更合皇上心意,更有趣么?”
“太快了!”他别过头去,匆匆回了一句,“这几日我陪着你。”
☆、词曲之谜3
我仍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不必,皇上还是该做的事吧,臣妾这边,实在是没什么需要皇上费心的。”
“磬谣,”他眼中带着微怒,压不住话语中的激动,“每次你心情不好就会出宫,每次都是因为我。你告诉我,下一次,或是再下一次,你是不是就会这样离开我?”
“不会,除非皇上已经不需要我了,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皇上的。”
我平静地看着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而他却浑身微颤,不知是气的,还是仅是激动。
那黑色的眸孔又加深了几分,他忽然大步朝我走来,用力揽入怀中,坚定说道:“不准离开我,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我微微一笑,缓缓抚摸上他颤抖的身子,轻轻回道:“好。”
你看,只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我们也还是可以平静相处,不是么?
只是,以后担心的人再不是我了。而是你,轻舟……
谁更在意维持这段关系,谁就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曾经那个人是我,现在,就全部交给你吧。
那一日,我都一直呆在紫宸殿。他批奏折,我研墨。晚膳也是留在紫宸殿一同用的,看起来,他似乎已经不再打算隐瞒我和他之前的亲密关系。
宫里突然多了这么多女人,大多都是有家世的。像端木紫这样身居高位,却无过大家族支撑的,毕竟少有。
久而久之,大家看清了这一层,就不会再去找她的麻烦。
而我说起刘心玉和刘心素的事,也是为了这个。一来是想挑起两人的分歧,二来也是想让那些无辜的人少受些牵连。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想着这事,不知不觉中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皇上问我:“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我拾起碗筷,老老实实地答:“淑妃和素美人。”
此话一出,他霎时便明白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问我:“磬谣,你当真是想看一出好戏么?”
我微微眯眼,点头笑道:“皇上难道不想看么?”
见我如此坦荡,他反而舒了口气:“若你只是想看戏……那便素美人吧。”
和我想的一样,刘心素本来就气势高涨,宠她一定会引出更多是非,正好让刘太后和刘心玉两人措手不及,有得心烦。更主要的,却是保护了那些无辜之人。
“谢皇上成全。”
我低低一笑,他却冷眼看过来:“那是以后的事,今晚,明晚,我都去清宁殿!”
这会儿倒是向同我赌气了。我自是一笑:“好。”
至少在我看来,他生气的样子,才像是我岳磬谣的丈夫,而不是鲁国国君。
☆、独宠一人1
于是此后两晚,他都依言留在了清宁殿。这是以往没有的事,除了十五、十六,我若与他夜会也是选在地宫,像这般大张旗鼓留宿清宁殿却是头一回。
云雨之后,他紧紧搂住我的身子,手掌停下小腹上,轻轻抚摸着,叹息道:“什么时候,我们能有孩子?”
我面上不禁一笑,喃喃道:“我的身子,怕是暂时不行……”
“为何?”
见他如此焦急一问,我便笑道:“我,还太年轻,只怕不到时候。”
轻舟听后也是一笑,点头道:“是,是我太心急了。”
子嗣,是他最在意的。我在意,刘太后也在意。这皇族之中,素来讲究子孙后宫,子承父业。家天下一定,长子嫡孙便是日后王者。谁若是有幸怀上了龙种,那便意味着谁日后掌控了这后宫形势。这些,我又怎会不明白?
只是,太早了,还容不得我考虑这些。
两日缠绵后,他便再没来过。我仍是按约定每日都去紫宸殿看他,但呆的时间都不长,不咸不淡地说几句就走了。
宫里平淡的日子,多少让我有些不安。这几日太过平静,反而让我总感觉即将发生什么。碰巧那日紫婕妤邀我逛园子,我闲来无事,便与她同去。
此去看花台,往事又不断自脑海浮现。如今细想起来,当日宋祁赠玉,真的是想请谢皇后为我们赐婚……
只可惜,物是人非。我在北,他在南,从此,再无纠葛。
时值初秋,院子里的花并不多,唯有几簇初菊早看,也不过是在翠绿中添几分颜色。
穿过藤萝,忽闻一阵女子嬉笑声,我与端木紫相视一眼,才抬头看去,原是刘心素在亭边荡秋千。
若我没记错,她今日游玩之地,便是去年寒食节我与婷芳游玩之处。
哎,果真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与端木紫皆是不喜吵闹之人,见此处有人,便打算另行他处。哪知突然听公公报皇上驾临,一时也不可躲避,只好施礼下拜:“给皇上请安。”
轻舟笑了笑,一袭龙袍自身边而去,两手将我和端木紫分别扶起,而后再不多话,径自朝刘心素走去。
☆、独宠一人2
“素美人好兴致啊!”
“不知皇上驾临,请皇上恕罪。”
她一口轻铃悦耳之声,提着月白色长裙缓缓下拜,却被皇上扶住:“倒是朕打扰你的雅兴了。”
端木紫有些看不明白,转眼凝视着我。我笑着摆摆手,默不作声地拉她离开。直到出了看花台,她才好奇地问我:“娘娘,皇上这是……”
我道:“这宫里的女人,就如那看花台的花,应当百花齐放才好。”
她还是不明白:“可是,娘娘心里,就不吃味么?”
我看着她笑道:“想来姐姐你也有儿女情长的心思,不然这不知道,这感情里还是吃味的事了。”
端木紫面色一惊,正欲解释,却被我拉住,抢先说道:“好了,逗你玩的。既然我坐上了皇后这个位子,就必须学会接受皇上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自古帝王都是三宫六院,妃嫔无数,我若为了这么点儿事就吃味,只怕,以后够我受的。”
端木紫摇摇头:“但是臣妾看得出,娘娘与皇上之间是有真情的,是谁都比不过的。那日娘娘召我入清宁殿,也许娘娘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与皇上之间根本就没有在乎什么称谓,皇上也没有丝毫的抵触,可见你们以往相处都很自在,仿若民间夫妻,并无君臣之礼。”
我略微愣了愣:“那日是因你入宫,我一时高兴,偏就忘了。说来,我这人倒也不怎么把自己当皇后,成天‘本宫’‘臣妾’的称呼自己,也觉得麻烦。在你们面前,自然不会掩饰。你这话,也别对旁人说了。”
“是,臣妾明白。”
她只知皇上此举奇怪,殊不知这又是我们布下的局。
曾经我原以为,如端木紫这般没有家世的女人呆在后宫是一种折磨。但现在,她才是我们之中,最最幸运的人。因为,一旦你有能力,或是你有支撑的力量,总有一日,也会成为帝王手中的棋。
回清宁殿不久,禄安便来回报,说自我们离开看花台后,皇上便抱着刘心素入了旁边的飞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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