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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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51节

    “呦……”

    它伸着脖子,直直地望着清笃禅师,眼中神气满满,绝对不会让人曲解它的意思。

    我主人煮的茶水很好喝的啊!你看,这不就被喝光光了吗?连一滴都没剩下呢!

    清笃禅师看着五色幼鹿,脸上的笑憋了又憋,到了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他就转过脑袋去,笑出声来。

    “哈哈哈……”

    五色幼鹿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净涪,也不知道它看出了什么,竟再度冲着清笃禅师鸣叫起来。

    听着五色幼鹿的鹿鸣声,清笃禅师的笑声忍不住又往上升了一个音阶。

    “哈哈哈……你这鹿儿,实在是太,太有趣了……哈哈哈……”

    第183章 灵会名额

    等到他笑够了,清笃禅师重新坐正了身体,咳了两声清清喉咙,伸手将自己的长须长眉整理妥当,再抬起脸来看着净涪和五色幼鹿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全数褪去,只剩下无波无澜的平静。

    净涪这会儿也抬起了眼睑,那双幽深平静的眼眸直直地迎上清笃禅师的目光。

    整个小阁在这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竟而生出几分针锋相对的感觉来。五色幼鹿颇有些坐立不稳,它看了看清笃,又看了看净涪,最后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弄出一点声响。

    这小阁里唯二的两人压根没有在意它,仍旧一个审视地望着对方,一个则无畏无惧地直视对方的目光。

    清笃禅师看着净涪,视线从他的双眼上移,在他的眉心印堂处顿了一顿,又滑落下去,再一次对上净涪的目光。

    须臾,清笃禅师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轻很浅,却扎扎实实地打破了这一场短暂的对峙。这一声叹息过后,整个小阁里的气息也都缓和了许多。

    清笃禅师既然率先退让,净涪也没有要得寸进尺,他垂下眼睑,收回了视线。

    清笃禅师心中一笑,眼中也就自然而言地露出几分笑意,他问道:“可是因为因果?”

    净涪抬起视线看了清笃禅师一眼,微微颌首,应了。

    清笃禅师眼中笑意不减,声音带出了几分叹息:“我也真是没有想到,你的法眼居然这么快就能窥见因果……”

    清笃禅师是真的没有想到净涪居然这么快就能通过法眼窥见因果一道,再想到净涪身上的那尊金身,眼中笑意加深,差点就要连声叫好。幸好他想起了净涪这会儿的情况,于是他便只是舒了一口气,和净涪说道:“如果是因为因果的话,我看你对自己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我也就不多话了。只有一点,你还需谨记。”

    净涪沉默地等着清笃禅师的话。

    但见清笃禅师稳稳地坐在案后蒲团上,长须长眉自然垂落,那双睿智的眼睛慈和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此世间诸般,皆是因缘,不应强求,自当随缘。”

    净涪沉默了一瞬,双手合十向着清笃禅师一礼。

    清笃禅师不知道净涪有没有真的将这话听了进去,但他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个年纪的小弟子么,只要能够醒悟,哪怕一时入了迷障也不打紧。毕竟没有谁能够无风无雨一路顺顺畅畅地在修行的道路上走下去。

    迷障和魔障,何尝又不是一种修行?

    点了净涪这么一句后,清笃禅师便随意提了一句正事:“这一会寺里去万竹城的弟子已经确定了,除了你之外,另有七人,你若空闲了便见一见,没空闲的话那就算了吧。”

    净涪点了点头。

    在来藏经阁之前,净涪就已经猜测出走这一趟藏经阁,约莫为的就是这一件事了。

    因为净涪在上一次竹海灵会擂台赛上夺下了魁首,所以妙音寺便多了三个参加竹海灵会的名额,净涪自然而然占去一个,剩下的七个,就分散给妙音寺里的青年一辈杰出弟子。

    如果不是净涪修的是闭口禅,凭他的威望和修为,他必定是妙音寺这一次参加竹海灵会诸弟子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但因为净涪自身的状况,所以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净涪并不在意。

    在他离开藏经阁后,净涪一向清净的禅院里很是热闹了一番。七位拿到竹令的师兄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结伴,又或是独自一人上门拜访。但凡他们上门来,净涪也都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不特意疏远,也不刻意亲近。

    如此几番过后,净涪干脆就取了闭关的木牌挂在院门门扉上,自己只在屋中静坐。

    那七位师兄能得到妙音寺中诸位禅师和尚的认可,拿到参加竹海灵会的竹令,确实是妙音寺三十岁以下的出众弟子。净涪看过了几回,虽然他们确实各有各的闪光点,可真要说起来,还是比不得净音和净思,甚至连净尘净罗都很有不如。

    净涪勉强招待过几次后,实在是没了那个耐心,他现在在妙音寺里的状况又和当年皇甫成在天魔宗状况大大不同,完全不需要他委屈自己去和他们结交来为自己改善待遇,他又何必?

    听闻净涪闭关的消息,那七位妙音寺沙弥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各自散去。

    他们早就听说这位声名在外的小师弟好静,少与人结交,是以对于净涪这会儿的闭关,其实真的没有多少人感到意外。唯一有些担心的,也就是不知道净涪能不能赶得上竹海灵会的时间。

    如果净涪闭关错过了时间,误了竹海灵会,那他们身上的压力可就……

    虽然也拿到了竹令,可这些沙弥其实都清楚自己的实力,他们确实想去会一会各方天骄,但并不真的就指望自己能够如同净涪师弟那样一举夺下魁首。

    这等事情,他们真办不到,还得净涪师弟来啊。

    妙音寺这边定下七位弟子的名额速度极快,但其他各处,特别是道魔佛三门之外散落在景浩界各地任由各方势力争夺的那些竹令,却始终没有浮出水面。没有人知道,这些竹令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落到了年龄适宜的修士手上,又有多少还在各处隐匿。

    甚至连那些拿到了竹令的修士也不知道。

    沛县云庄的程家大宅院里,程沛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身上简朴的着装,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个储物袋,又摸了摸袖中暗藏的那一个储物袋,再看看亵裤边上那一个隐秘的储物袋,终于忍不住问司空泽道:“师父,这样真的就可以了?”

    司空泽坐在碎片上,晃悠着脑袋道:“可以了,走吧,再晚一点,你就真的拿不到竹令了。”

    程沛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想了想自己身上那三个储物袋里装满了的那些阵盘,也觉得自己是尽了全力去准备了,便就要转身往外走。可他心里实在没底,边走还边问司空泽道:“师父,如果我抢不过,你会帮我么?”

    面对这第一百另一遍的询问,司空泽也不晃悠脑袋了,他直接给了程沛一个白眼,道:“要我帮忙的话,那你拿到了竹令也没用!”

    程沛熟练地拐出程家,压根没回头看一眼,不过转了几转,便就隐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可拿到了竹令,我就可以去竹海灵会了啊……哥哥见了我,必定很惊喜……”

    司空泽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是见你上了擂台还没和对手耍过两招就被扔下台去的那种惊喜吗?”

    程沛也不和司空泽守师尊弟子之间的规矩,直接反驳道:“可我现在已经是炼气大圆满了啊,当年和哥哥他争夺擂台赛魁首的那个左天行,他当时不也就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吗?我和他比起来,又差到哪里去了?”

    司空泽没见过现下的这个左天行,但左天行的赫赫威名,他如何不知道?更甚至,在他的记忆中,他和后来的左天行也很有几次合作。对于这一位道门最顶尖的骄子,司空泽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如今他这个天资确实不错但和左天行比起来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小弟子居然要拿自己和左天行比?而且还不只是一次两次!

    司空泽已经不想再来和程沛班扯了。

    司空泽的沉默并没有打击到程沛,他反而很高兴地笑了两下,得意洋洋地继续和司空泽说道:“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看好左天行啦,但左天行是我哥的手下败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要反对,那好!拿出个事实来啊!”

    对此,司空泽真的无话可说。

    程沛“嘿嘿”两声,见好就收,免得真的惹怒了司空泽,到时候不好请他出手。

    待出了城镇的门口,程沛来到一处拐角处,拿出一个纸鹤往上一抛,一道灵光闪过,一只体态舒展的白鹤就出现在他面前。

    程沛给白鹤喂了一枚灵石,翻身就上了灵鹤。

    灵鹤震翼而起,一道灵光自灵鹤顶上飞出,护持程沛周身。

    程沛熟练地一拍灵鹤鹤顶,心神一动,灵鹤带着他化作一道白光掠过天际,向着他早先确定的方向飞去。

    程沛坐在灵鹤背上,手上托着一只罗盘,罗盘指针不时划动,指向其他不同的方向,可他只是谨慎地掐诀,并没有要灵鹤转向的意思。

    灵鹤带着程沛走了三天三夜,期间程沛还给它喂过五次灵石,一人一鹤才终于在一处山坳坳里停了下来。

    程沛收起重新化作纸鹤的灵鹤,谨慎地看了看山坳坳那y暗的深处,深吸一口气,最后再问了一次司空泽。

    “师父,如果我危急,你会带我走么?”

    司空泽这会儿也不和程沛争,他坐得笔直,极其认真用力地回了程沛一个字:“会!”

    程沛吐出那口长气,再不犹豫,紧握了手上的罗盘就往山坳深处走。

    第184章 众僧出发

    大半个月过去后,程沛才衣衫褴褛一身狼狈地从山坳深处走出。还没有往外行出多远,也顾不上地上那y冷冰寒的积雪寒霜,程沛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鹅毛一样的雪片打落在他的脸上,又很快就被他的体温融化成冰冰冷冷的雪水。雪水从他脸颊上滑落,一小部分流入他脸上犹沁着血丝的伤痕,一小部分将他脸上的泥污冲刷开去,露出一小道干净的皮肤。

    司空泽看着他这样狼狈的样子,不由催了他一遍:“别傻愣着了,快找个地方避雪吧。你现在这样子,随便碰上一个野兽都没有还手之力。”

    “真要被一只野兽咬死,你也不用等人来替你收尸了,直接原地埋了好吧!”

    程沛不在意司空泽不太好听的话,踉踉跄跄站起,缓得一阵后,便就摸出一个阵盘来。他往阵盘里拍入一块灵石,随手便将这个阵盘往脚下一扔。

    流光闪过,很快就以那阵盘为中心,升起一道莹白色的屏障,将他整个人连带着他的气息一并护持起来,隐入浓重的雪雾之中,消失不见。

    飘扬纷飞的大雪很快掩盖了他的痕迹,只留下一片的银白。

    程沛吐出一口气,又自储物袋里翻出一个蒲团扔在地上,自己往蒲团上坐了,这才看着阵禁外面的大雪出神。

    司空泽看着他动作,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催他。

    催什么呢,一个半大的孩子,第一次亲手夺去别人的性命。总得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平复下来。

    司空泽不说话,程沛却忽然开口了:“他躲到了这么隐蔽的地方,也没能真正躲过去……师父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拿到这枚竹令……”

    他没有再看阵禁外面的大雪,而是低垂了视线,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上的那枚竹令。

    程沛难得这么安生地和他说话,司空泽也没有要去刺他,便只是淡淡地道:“如果换了是你,你会后悔?”

    程沛沉默了半刻,认认真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

    司空泽又道:“这不就得了。”

    程沛又沉默了下去,但看他情况,却不像刚才初初走出那山坳坳那样的压抑。

    司空泽想了想,决定拿些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之后,你打算怎么和程家交代?”

    说到程家,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哪怕是程沛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程次凛和程先承知道他手里有这一枚竹令,是会愿意让他去万竹城试一试,还是更希望他将这枚竹令上交,让这一枚竹令成为一件可以为家族换取好处的奇珍异宝。

    程沛握紧了手上的竹令,想到现如今程家混乱的状况,年纪不太大的他也实在是有些头疼。自那一回他哥回来一趟后,他父亲和祖母就极其不对劲。

    祖母狂躁易怒,又总是疑神疑鬼,惹得大家都不安生。哪怕是被祖父训斥好几次,落了颜面后,也不见她有丝毫悔过,反而越加暴戾,前年惹怒了族老,被族老锁入了祠堂整整一年,好不容易出来了,也依旧没有任何收敛。

    程沛隐隐听到风声,对于他祖母,他祖父已经很不耐烦,甚至都有了要废掉她修为的念头。

    和祖母一样,父亲也是敏感多疑,y狠毒辣,无缘无故的就能对人出手。早之前将他自己院子里的仆从侍婢统统换了个遍,便连曾经最受他宠爱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患难之情的花君,也都被他亲自带人拿了,锁入他新设的暗牢里。听说后来花君忍无可忍之下,被迫潜逃,到如今也没有个消息。花君落得这般下场,他身边其他人的结果也没能好到哪里去。死的死,残的残,废的废。能安安生生继续在他身边伺候的,十中无一。

    程沛和母亲沈安茹也被他斥责过,幸好也只是斥责,不然,他们怕也不能好好地在程家大宅院里待着。

    如此这般的种种变故,统统出现在他大哥离开程家大宅院之后。程沛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他大哥的手脚,但也能猜得到这必定和他大哥有那么几分关系。

    虽然有此猜测,但程沛并没有就此对他大哥生出什么猜疑和畏惧,反而在敬佩他大哥的同时,也有些埋怨自己。

    如果不是他的年纪小,如果不是他实力不够,如果他能够保护母亲,那他大哥一个出家了的沙弥,何至于为这样的俗事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程沛松开了手,摊开的手掌上托着那枚竹令。他看了很久,最后扯了扯唇角:“师父,这就要扯一扯你的虎皮了。”

    程家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师父,但除了沈安茹,没有人知道他的师父究竟是谁,什么来历,修为几何,性格如何。所以,只要程家的人还有几分顾忌,他们就不敢生逼他。

    司空泽一直寄居在程沛的识海里,也很清楚程家大宅院那些人的心思,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可以。”

    程沛将竹令收起,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低声呢喃道:“唯一可惜的是,今年的元日,就只能留下母亲一个人在那里了。”

    “放心。”司空泽安慰他道,“反正你大哥也在,我看你母亲也不会太担心你。”

    程沛也点了点头,但他不再说话,只看了看天色,便端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恢复自身耗尽了的真气。

    等他恢复状态后,又换了一身衣裳,稍稍打理过后,才骑了灵鹤回到程家大宅院。

    一如他和司空泽两人预想的一样,得知他拿到竹令,又因为早前净涪的原因特意了解过竹海灵会的沈安茹并没有阻拦他,反而为他能不能顺利成行担心。

    程沛才刚要将他与司空泽的打算和沈安茹细说,沈安茹就阻止了他。

    看着自己还没有抽条的幼子,沈安茹叹了一口气,温婉的眉眼染上担忧:“这些事情,你和你师父有这个打算就好,不用和我多说的。”

    “我只要知道你早有筹谋,有把握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那就足够了。”

    “娘只是一介凡人,无力护持你们,但也不能拖累了你们。”

    “娘知道得太多,反而害了你们。”

    程沛红了眼眶,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并不和小时候一样,稍有不如意就要往沈安茹怀里钻。

    司空泽这会儿也极其沉默。

    到了最后,程沛收拾了情绪,也只是“嗯”了一声,真的没有再和沈安茹提起更多。

    沈安茹也是抬起袖拭去了泪水,又笑着说道:“其实依我看,你也不必大张旗鼓地和所有人提起,只需在族老、你祖父、父亲在场的时候提起就好。”

    沈安茹也确实是担心。

    如果消息流传出去,知道程沛手上有这么一枚竹令,怕少有人能够不动心。到时候,背后没有足够震慑的程沛哪儿还能有个安稳的时候?

    沈安茹这么一提,程沛和司空泽也都想到了。司空泽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程家这么一家子里头,还能有你们两兄弟这样的人物了。原来源头是在这儿……”

    程沛沉默地点了点头。既是应了沈安茹,也是在赞同司空泽的话。

    程沛年纪小,又是血脉至亲,哪怕再对程家的人心寒,也还是对程次凛、程先承和程老太太等人留了一点柔软心肠,相信他们对他不会做到最绝。

    而司空泽却是因为疏散。他自来钻研天机,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知道人心莫测,却不太会往那边想。更何况,他事实上也没多看得起程家大宅院里的这些人,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也就没有注意到这方面。

    沈安茹见程沛应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看着程沛稚嫩又开始显出两分棱角的脸,不由得又想到了远在妙音寺里的大儿子。想到这一回的元日,总算能有个亲人陪在他身边,沈安茹也觉得哪怕元日那日两个儿子都不在,只留她一人在这程家大宅院里,都不觉得如何的难熬,反而还很是开心。

    净涪其实真的没有料想过程沛会参加这一回的竹海灵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元日,净涪也都出了关。在药王院一位长老的陪同下,和同样在寺里的那七个师兄一起,步行出发前往万竹城。

    是的,步行。

    不用任何的飞行器代步,他们这一行九人,八位年不过三十的沙弥连带着一位清字辈的长老,全都是靠着一双脚,从妙音寺行往万竹城。

    其实不单单是他们,便连妙潭等其他五分寺,也都是步行前往。因此,比起道门和魔门,佛门的修士出发的日子就要早上许多。

    五色幼鹿乖乖地跟在净涪身边,也随着净涪步行,并未遁入虚空。

    左脚、右脚、左脚……

    在这样单纯的步行中,净涪慢慢的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中。这一种状态介乎入定和神游之间,便连净涪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种状态究竟是什么状态。但身处在这一种状态中,他看着身边的景色随着他的一步步前行往后退,看着远方辽阔的天际,看着天际那翻卷舒展的云层,看着自半空中纷纷扬扬洒落的雪片,心底的某个地方竟然升起一片涟漪。

    涟漪荡漾开去,触动他早先的种种感悟。

    因果、天数以及力量……

    不曾窥见因果,不知因果连绵无绝;不曾被天数裹夹,不知天数变幻莫测,不容驳逆;不曾失去力量,不知人力时有穷尽……

    正如不见天,不知天空高渺无边;不见地,不知土地厚重无际;不见己,不知己心烦乱,常入迷障……

    净涪仍旧一步步往前迈进,表情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无波无澜,反而显出种种情绪,复杂难辨。

    他身周的气息自平静开始翻滚,又从翻滚慢慢平静,如此几番之后,渐渐又恢复成一种秋水一样的静谧。这种静谧自他身上浮现,缓慢但坚定地往外扩散。

    这股气息蔓延,无可低档地将他身边的所有人卷夹进去。先是他身边的五色幼鹿,后来是最接近他的一位师弟,最后是远在一行人最前方的那位药王院长老。

    诸位沙弥和长老的脸色齐齐一变,却只是面面相觑,不作抵抗,也不出声打扰。

    事实上,这一种静谧的气息并不狂暴,也没带着任何恶意,反而如同这呼啸的寒风,又或是如同这土地中几乎潜藏的泥腥气,干干净净的,如同世界的呼吸一样,自然到了极致,完全没有引起他们的反抗。但凡是修士,这般轻而易举地就被别人的气息囊括包容,心里总不会舒坦到哪里去。可净涪这会儿又不同。

    这一种和天地自然极其相似的气息,并不会让人心生不满,反而更让人放松自然。

    清沐禅师心中一叹,看着净涪的目光赞赏满意的同时也有几分隐隐的惋惜。为什么这样的弟子,偏就要入了藏经阁呢?明明他们药王院也很不错的啊,明明他和他们药王院也很有缘的啊,毕竟第一个找到清慈师兄传承的就是他不是……

    清沐禅师看了一眼队伍中那个出自药王院的净究沙弥,再一想在寺里十个堂院中总是垫底,常年难得冒头的罗汉堂,心中也算是有了几分安慰。

    好吧,他们药王院也是有好苗子的,总比罗汉堂好啊,应该知足,应该知足……

    虽然有些分神,但清沐禅师能被选出作为这一次竹海灵会的领队长老,率领一众出众弟子走过漫漫长路前往万竹城参加竹海灵会,他动作也不慢,很快就拿出了应对。

    但见他身形一晃,身上飞出数道金色佛光。佛光在队伍前后左右四方落下,化作数个清沐禅师,继续保持着前行的节奏,护持着一整队的沙弥漫步前行。而他自己却已经腾身飞起,在虚空中盘膝而坐。

    他的座下,隐隐显出一朵通体明净的琉璃莲台。莲台将他托住,带着他随着下方的队伍一起缓慢前进。又有阵阵虚渺清淡的药香自莲台飘出,随风卷落。

    净涪鼻端始终有那么一缕药香缭绕,却并没有打扰到他的领悟,反而让他的心更沉,更定。

    不知过了多久,净涪的身后虚空中隐隐浮现一尊镇压着十粒舍利的九层玲珑宝塔。

    但见玲珑宝塔各处有璀璨佛光照耀,遍体光明,塔中又有无数幽魂沐浴在这无处不在的璀璨佛光之中,连带欢喜,口中不断念诵佛经。

    净究等一众沙弥看见,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来细细数了一遍。

    一,二,三,……,九,十!

    没错,真的是十粒!

    十粒舍利,十信完满!

    虽然寺里早早就有言说明年这位净涪师弟就要受比丘戒成为比丘,虽然他们也都知道要受比丘戒的这位师弟必定已经十信完满,虽然从来没有谁会怀疑寺里拿这样的事情来说谎,但知道归知道,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事实,所以当时听到消息时的那一种震撼远没有现在这样真实!

    十粒舍利啊,这可是真真正正摆在他们眼前的十粒舍利啊……

    队伍里前所未有的静默。而这静默中,有羡慕有欢喜,也有几分怅惘。

    看看摆在眼前的这十粒舍利子,再数数自个身上那寥寥几颗舍利子,这样打的差距,也由不得他们不怅惘。

    第185章 路途意外

    到得净涪从那种不知名的状态中走出,天色已经从昏暗重新变得明亮。在净涪看来,不过仅仅只是一个晃神的工夫而已,可对于旁人来说,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为了不打扰净涪,妙音寺这一行僧众打破了历来出行的日出而行日落而止的传统习惯,甚至放弃了每日里必定完成的早晚课,一步不停地顺着道路往前走。

    虽然说他们都是修士,一日一夜不停歇地步行对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影响,但因着这一份心,净涪也不能当作全然不知。

    他抬头看过天色后,又见原本被琉璃莲台托在上方虚空缓慢前行的清沐禅师也都已经从虚空落在地上,并收回了他的应身,正在招呼妙音寺的沙弥们觅地休歇。

    净涪也不急在这一时,看了一眼五色幼鹿,便也和其他师兄弟一样跟在清沐禅师的身后,在路旁空地上暂时休整。

    为了聊表谢意,净涪还特意跟清沐禅师领了取水的任务,负责为诸位师兄取水。

    清沐禅师看着站到他面前的净涪,目光又扫了一眼那边总分出一丝心神注意净涪的其他净字辈沙弥,再一次郑重地询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在这里休整一会?”

    就净涪刚刚那种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毫无收获的样子。他真的就不需要留下来休整休整,也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收获,再体悟一二?

    净涪半垂下眼睑,唇边含着一丝笑弧,丝毫没有含糊地摇了摇头。

    清沐禅师再看他一眼,见他坚持,再一想也知道净涪为的是什么,便就点头应了。

    五色幼鹿不愿单独一人留在这里,便也跟在净涪身边,一起循着那细微的溪流声寻去。

    溪流离他们休歇的地界确实有点远,但净涪步伐不慢,也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一条被冰雪覆盖了的小溪。

    净涪扫开了溪面上覆盖的冰雪,从褡裢里取出葫芦来,将葫芦放入了溪水中,看着溪水“咕噜咕噜”地灌入葫芦。

    足足灌了小半个时辰,净涪才晃了晃手上的葫芦,侧耳听得一阵,便将葫芦从溪里提了出来。

    取了水,一人一鹿便往回走。

    才刚走出两步,净涪耳朵一抖,在悉悉索索的雪落声中听出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呜咽声。

    净涪停了一停,脚步再次迈出,却只是循着他们的来处往回走。

    那阵呜咽声渐渐急促,净涪甚至还能听出一种生命正在逝去的感觉。

    五色幼鹿循着声音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净涪。

    净涪却没看它,他的脚步依旧轻松自若地往前迈出,唇边眼角处没有一丝波澜。

    回到众僧休歇的空地上,净涪先向清沐禅师合十一礼,又向诸位师兄行得一礼,便将自己手里提着的那个葫芦递给了清沐禅师。

    清沐禅师取了水,又将葫芦递送下去。诸位师兄也都一一取了水,最后葫芦回到了净涪的手上。

    净涪拿着葫芦,给五色幼鹿分了一些水,又再给自己倒了水,便就将葫芦搁在一旁,而并不是直接收起。

    因为这一队僧侣中,还缺了一人。

    还有一位沙弥没有回来。

    一众人等并不着急,也不担心,各自盘坐在蒲团上,或交头接耳低声说话,又或是独自一人静默,更或是随手摆弄着自己身前的物什。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多少着急忧心的必要。虽然他们连着行走了一天一夜,但他们的速度实在不快,现在都还在妙音寺地界里呢。在妙音寺的地界里,如果他们这一行人还会遇上些什么事,那这整个景浩界上下,还能安安生生地待在这妙音寺地界里的,怕也没有多少。

    果不其然,过不了多久,那位叫净磐的沙弥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但引得众人瞩目的是,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用灰色僧袍包裹着的小儿。

    小儿满面赤红,唇瓣干涩燥烈,大冷的天时里,额头脸上还冒着大滴大滴的汗水,看着就很是不好。

    净磐沙弥抱着那小儿一路急走,直接将她送到清沐禅师身前:“师伯,快来看看这孩子。”

    清沐禅师也不二话,先就伸手去在那小儿额头上摸了摸。所有人看得清楚,那只碰触小儿额头的大手手上闪烁着琉璃色的佛光。

    佛光在小儿额头处没入她的身体,不过一息间的工夫,那小儿的呼吸就平稳下来,连带着她脸颊处的赤红和脸上额头各处布满的汗水也都统统没有了影踪。

    看她这般模样,净磐沙弥立时就松了一口气。他将这小儿放到诸位师兄弟给她收拾出来的小布榻上,见寒风大雪都被这布榻上简单的禁制阻挡下来,才放心地撩开手去。

    众人忙而不乱地忙活了一阵,净磐趁着这段空闲时间简单交代了几句,就从净涪那边的葫芦里取了水,简单梳洗过后,坐到自己的蒲团上,和一众师兄弟一起补上今天的早课。

    净磐当时是在收拾干柴回来生火的时候在林子里发现这小儿的。也不知道这个衣着华贵看着就出身显贵的小姑娘无缘无故的怎么就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这山林外,又是这般糟糕到几乎下一刻就会断了呼吸的模样,但既然发现了,净磐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不就给搬回来了?

    净磐沙弥当时也没想太多,只觉得不能将她放在那边。这带回来了,结束了早课后,看到醒来的这小姑娘,众僧才开始头疼。

    盖因这一位年纪小小又不知何故流落在外的小姑娘,不知是因为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人待了那么久冻着了还是吓着了,总之,她说不了话。

    虽然这小姑娘看着不像是怕他们的样子,但她愣就是不开口,开口竟也是一个字都没有。

    清沐禅师仔细检查过,也想不明白个中缘由,他将这小姑娘翻来覆去的查看了好一阵,最后看了看小姑娘怯生生的眼睛,抬起头扫了周围诸位沙弥一眼,视线在净涪身上停得一停,才道:“嗓子是没有问题的,应该是被吓着了。再等一等,等她缓过神来后,应该就能开口了。”

    净磐沙弥毕竟是第一个发现这小姑娘的,又将她带回了这里,心里对她总多了一点怜悯,便当先问道:“师伯,那她这会儿该怎么办?”

    清沐禅师看了她一眼,左想想右想想,最后只拿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这一路上也没有几户人家,便是想要暂时安置都不行,就只能先让她跟着我们了。”

    一众沙弥也都点头应是,其中一位沙弥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净涪,忽然想起了净涪的状况,眼神就有了些许变化,但他贴心的没有跟在场诸位师兄弟提起。可他不提,等诸位沙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想起了。

    和他们收留的这个小姑娘一样,他们的净涪师弟也是因为不能言语,所以才选择修持闭口禅的。

    想起这么一回事,所有人,除了青木禅师外,对净涪的态度都格外的软和了几分。

    也不是说他们早前对净涪的态度不好,但和之前的恭敬客气乃至是小心翼翼比起来,这会儿他们对净涪的态度又更多了几分亲和。

    清沐禅师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却实在称不上欢喜,甚至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不是恨铁不成钢,又该是什么?为了这种改变欢喜?为了这队伍中越渐融洽的气氛高兴?

    清沐禅师是傻了才会为这样的改变高兴。

    因为净涪的实力、声望、名气和地位远超这一群沙弥中的其他人,所以这些弟子就以一种恭敬的姿势将他与他们间隔开来;而现在,又因为净涪本身那不是残缺的残缺,他们才想着要接纳他。

    这样的变化,这种态度的改变,根本就是这些弟子心中自卑又自傲的外在体现。

    到底还年轻……

    清沐禅师无声低叹,看着净涪的目光却更添了一分赞叹。

    果然不愧是他们妙音寺净字辈沙弥中顶尖人物,不说修为和悟性,但就这样一份心性,也能辗压他的师兄弟们了。

    清沐禅师叹息归叹息,行程却没有耽搁,在原地休整了半日,便又领着一众沙弥上路。

    在整装上路之前,那个意外被带回来的小姑娘又给了众僧一个意外。

    她在净磐沙弥伸手要抱着她走的时候一个矮身躲开了净磐的接触,然后往外急走几步,一连转过三四位沙弥,最后居然躲到了净涪的身后。

    净磐沙弥看着躲在净涪身后手指用力拽着净涪袍角的小姑娘,简直难以置信。

    明明是他带了她回来的,明明净涪师弟对她的态度也只是寻常,为什么她就只和净涪师弟亲近?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半日的时间里,也就只有净涪师弟一人没有和她说话?所以她觉得净涪师弟和她是一类人?

    看着无法接受的净磐沙弥,又看了看憋着笑的其他沙弥们,再看看只是侧身去看那小姑娘的净涪,清沐禅师在心底又是一叹,却只是拍拍手,招呼大家开始上路。

    列队行进的过程中,净究沙弥看了一眼旁边仍旧不时回过头去看那小姑娘的净磐沙弥,摇了摇头,低声提点道:“你吓着她了。”

    净磐沙弥收回视线,却犹自不甘:“师兄……”

    净究沙弥却只是摇头:“她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又是孤身一人流落在外,难免就胆子小了点。在净涪师弟身边,她大概能够安心些。”

    他们这些师兄弟虽然阅历都不多,但也不是眼瞎的人,看过这小姑娘一身的衣着,再仔细观察过她的举止动作,大都能猜得出这小姑娘大概是用了什么东西躲避某些危险状况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虽然不知道小姑娘先前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但想来很危险,被吓了那么一回,胆子小些,防心重些,都是常事,并不奇怪。

    他们对这小姑娘也没有恶意,随了她去也无妨,反而还能安了她的心,又何必强逼着她?

    其实细想一想,也不会觉得那小姑娘挑中净涪师弟有多意外。净究沙弥觉得,那甚至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净涪师弟虽然修的闭口禅,但一身气息平静安定,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静谧,本来就很能安定人心啊。尤其是对现下这样敏感到了极点的小姑娘,简直就是最可靠不过的人选了。

    再加上那么一丁点的相似,小姑娘亲近他,实在是理所当然。

    净磐沙弥也不知是被净究沙弥说服了还是不忍心打扰小姑娘身上难得的放松,总之自那之后,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照小姑娘,却通常只拿羡慕的眼光看净涪,并不特意往那小姑娘身边凑。

    而作为被净磐沙弥羡慕的对象,净涪本身却不怎么高兴。

    无缘无故的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缠上,净涪真的有点烦。

    烦到他想直接将这烦人的东西甩开,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别说不能直接甩开,就连对她的态度稍稍差一点都不行!

    他不能,因为他身份,因为现在这状况,也因为这小姑娘。

    身份状况根本不用细说,也都可以先放在一边,真正的问题在于那小姑娘。

    净涪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而轻微地闭了闭眼,掩去那一瞬间闪过的异光。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知道。这小姑娘身上裙衫隐蔽处绣着的纹饰,分明就是北淮国皇族的族徽,隐晦地表明了她的身份。

    北淮国皇族宗女,而且细看那纹路,应该是一位郡主。

    当年的皇甫成在修为小成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回返过北淮国皇宫,后来更曾对北淮国皇族举起屠刀。北淮国皇族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族人无数,但他记得清楚,当时的北淮国皇族并没有这样的一位郡主。

    再联想一下这位郡主方才的状况,净涪大概也能猜到结果。

    当时的她大概没能等来一位净磐,所以她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而现在,因为净磐,所以她也就顺顺利利地保住了一条小命。

    她会出现在这里,净涪只消心思一转,便能找出七八个理由来。所以净涪根本不像其他那些沙弥一样前前后后的猜度,那完全没有意义。

    这必然又是一个皇甫成。不是现在的这个,而是曾经的那个皇甫成。

    净涪一边跟随着队伍前进,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拉扯着他衣角,倔强地跟在他身边迈步前行的这个皇甫,眼底隐隐的烦躁全部消失不见。

    第186章 这章无题

    天数?因果?更或是人为?

    那么一瞬间,净涪的脑袋里就闪过好几个猜测,每一个猜测都有极大的可能性。

    如果说前一世的左天行是被天数定死了的那一个,几乎每在修行道途上迈出一步,背后都必定牵扯着天数和筹谋,那么相对而言的,前世的皇甫成就比他好上许多。但在这命局似是而非的当下,情况又似乎有了不同。

    净涪也不知道这一个皇甫,究竟是不是天道送到他面前来的,为的又是什么。

    至于因果,净涪与皇甫家的因果早在当年皇甫成还是他的时候就已经了结。剩下的与‘母妃’的因果,又在十年前了结。可以说,除了那来历不明时有出人意料之举的皇甫成外,皇甫家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扯了。

    净涪不会小看现在的这个皇甫成。左天行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分了出去,怕是没有如何关注过那个还在赎罪谷的皇甫成。但净涪早前才从魔身那里查看过那皇甫成的状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净涪不相信他与皇甫成之间的牵扯永远都是一个秘密。

    那完全不可能。

    这世上,就没有永远的秘密。

    如果那个皇甫成知道了……

    净涪想起在普济寺里因为一个沈妙晴就对他袖手旁观漠视他被沈妙晴等人围攻的那个皇甫成,心里一哂。

    应该是更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吧。

    单就这一层看来,那个皇甫成本身也可以算是一个及格的北淮国皇族。

    一个及格的北淮国皇族,但凡有机会,但凡有余力,绝对不会对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甚至轻而易举就能给对方挖坑。

    所以这一个皇甫,其实也有很大的可能是那个皇甫成送过来的。

    不管到底是哪一个,这么一个看似柔弱没有丝毫杀伤力的小姑娘,都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净涪平静的眼底渐渐升起一丝兴奋。

    这一丝兴奋刺激着净涪平静了多年的神经,要挑起他的兴趣,去探究这个中究竟。

    但事实上,净涪不过是抬起头来往天剑宗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浅浅淡淡的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绪都没能发展壮大,更来不及多做些什么,就彻底消散开去。

    就目前而言,他的对手可是左天行。面对左天行,只要他有一分大意,那就随时都有可能被他翻盘。

    净涪当年作为皇甫成的时候吃过亏了,现下真的不想再一次面对那样的局面。如果真的出现那种状况,他先前好不容易对左天行形成的压制就会出现松动。如果左天行再抓住时机翻身,重新形成对峙甚至是反压制的格局也不是不可能。

    净涪闭了闭眼睛,手指轻轻拨过手腕上的佛珠,然后才收回手,继续沉默地前行。

    一行僧侣才刚走出一小段路,一直沉默着跟在净涪身侧的那小姑娘额头便冒出了豆大的汗水。汗水打落地面,又很快凝结成细细碎碎的冰霜。

    净磐沙弥再一次回头看了队末的那小姑娘一眼,快走两步脱离队伍,走到清沐禅师身边,低声问道:“师伯,我可不可以带一下小施主?”

    清沐禅师侧头,视线在那小姑娘身上扫过,看见她冒着热气、汗水的脸和略显踉跄的脚步,最后落在净磐身上,见他脸上不自觉地闪过几分忧色,便反问道:“她需要帮忙吗?”

    净磐沙弥沉默地摇了摇头。

    清沐禅师收回了视线。

    净磐沙弥并没有重归队列,而是跟在清沐禅师身侧,好一会儿才又道:“师伯,小施主她开不了口。”

    清沐禅师淡淡地纠正他:“是不愿开口。”

    净磐沙弥还是不放弃,队伍中的其他沙弥见状,暗地里和净磐沙弥交换了几个眼神,又瞥了一眼背后坚强但实在柔弱的小姑娘,纷纷出言求情。

    “师伯,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年纪小不说,看着也是家里人娇生惯养的,让她一路跟着我们这么冰天雪地的徒步行进,也实在是勉强她了……”

    “是啊,师叔,而且这小施主刚刚才醒过来,身体正虚弱着呢,哪怕是被师叔你调理了一番,可到底只是喝了些许粥水,顶不上什么事,如果这一路熬坏了她的身体,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是这个理啊,师伯……”

    净磐沙弥本来就是担心着那小姑娘的,这会儿听得一众师兄弟这么七嘴八舌的说话,脸上的担忧又更重了几分。

    净涪就在队伍末端,按着队伍前行的速度前进,完全没有表态。

    倒是那个皇甫家的小姑娘,听着那一众青年沙弥们杂乱的声音,提着裙摆的手指紧了紧,连连呼吸了几下,先稳住自己急促的呼吸,然后又挺直了背脊,故作轻松地跟在净涪身侧,以和净涪一样的速度漫步前进。

    她的动作不仅仅是被一众沙弥看在眼里,便连清沐禅师也看得清清楚楚。清沐禅师叹了一口气:“不可勉强。”

    净磐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接着就放慢了速度,任由队伍中原本就走在自己身前的诸位师兄速度不减地越过他。

    本就时不时关注着前方队伍动静的皇甫家小姑娘一惊,不顾脚踝的酸痛,急急忙忙地加快脚步,以证明自己不是累赘,不需要帮忙。

    净磐也只是扫了她一眼,冲着她笑了一下缓和了她的情绪,并重新入列,回到了自己在队伍中的位置上。

    净涪走在最后,将这一出戏剧看在眼里,视线在那位皇甫家的小姑娘身上停了一停。

    这小姑娘和他的距离不过一人,这么短的距离,不管这小姑娘用的什么手段,净涪都有足够的自信能够看个清楚明白。可让净涪有点讶异的是,这个皇甫家的小姑娘举止动作神态全然自然纯挚,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做作的痕迹。

    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无非就是两种理由。其一,这个皇甫家的小姑娘每一举一动确实出自本心本性。因此,她才能得到这群沙弥的发自内心的爱护怜惜;其二,这个皇甫家的小姑娘心机手段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她能够做到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他们保护她。

    而据净涪观察,这个皇甫家的小姑娘并不是这两种猜测中的任何一个,而应该是第三种不太可能出现的情况。

    二合一。

    这个皇甫家的小姑娘的每一个举动确实都是出自她的本心本性,但她也是在不惊动这群沙弥的情况下,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引导他们……

    净涪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皇甫一族还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物。

    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一个人物,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自己落到刚才那样的境地?

    净涪心底才要自发地生出各种猜测,便又立时就将这样的心思收了回来,他再不去看那皇甫家的小姑娘,而是开始专心推测左天行现在的状况。

    走在净涪身侧的小姑娘顾不上仪态,抬起手用袖口擦去自己额上的汗珠,视线在衣袖间的缝隙里小心地打量着净涪。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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