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上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23节
如果不是后来景浩界的那些凡俗僧众中,确实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接引到西天极乐净土,只怕佛门会被道魔两脉联手连根拔起。
至于为什么那么巧在那个时候有凡俗僧众被接引到西天极乐净土,《佛演经》中并未明确记载。
当然,当年曾经看见过天魔宗关于这一段历史的记载的净涪在看到《佛演经》这一段的时候,却隐隐了悟了个中关窍。
同年,八代祖师圆微圆寂。
失去了维系当年天静寺平衡的八代祖师圆微,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彻底崩碎。又因为天静寺已经被打压得龟缩于一地,只能勉强占据着一个小地盘,所以已经出现各种派系雏形的天静寺大和尚们在经过协商之后,除承接八代祖师衣钵的九代祖师带领大部分大和尚坐镇天静寺之外,又有六位大和尚领着同道僧众离开了天静寺,在各地另立门户。
这六位大和尚,也就是现如今景浩界妙音、妙潭、妙理、妙空、妙安和妙定六寺的开山祖师。
净涪正想着,便听得净音又再问了他一句:“净涪师弟,你可知我妙音寺祖师对凡俗僧众如何?”
妙音寺开山祖师圆音,视凡俗僧众如同凡俗众生,有缘则提点渡化,无缘便擦身而过,并不特殊。
净音见净涪点头,又问道:“师弟可知日后该如何?”
净涪抬头,看着净音,见净音一脸殷切关怀,心中一动,便知道净音在担心什么。
天静寺的千佛法会即将开始,而净涪会随藏经阁的师伯师叔们一并前往参加。届时,净涪不单会碰见天静寺以及其他五寺的大和尚,也必定会遇见凡俗僧众中的大德。
那些能够参加千佛法会的凡俗僧众,虽然还是未能得脱凡俗之体,但他们绝对是名副其实的佛门大德。
净音眼见净涪对了道老僧的态度,生怕师弟年少气盛,将所有凡俗僧众都一概视之,反将自己拖入不利境地。
净涪看着净音担忧的脸色,又点了点头。
他从蒲团上站起,对着净音颌首点头一礼,谢过净音的关心。
净音见净涪明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75章 前往天静寺
净涪出关的时候,离妙音寺僧众出发前往天静寺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清笃禅师确实忙得团团转,却也在一日午后招见了出关的净涪。
净涪随着清笃禅师身边的随侍沙弥进入禅院,就见清笃禅师坐在屋前的亭子里,眼睛微阖,神情放松。
净涪对着随侍的沙弥弯身一礼,谢过他的带路。
随侍沙弥笑着回了礼,又指了指清笃禅师所在的亭子,示意他自己过去。
净涪点头,看着随侍沙弥出了庭院,往院外去。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亭子,对着闭目静坐的清笃禅师弯身一礼,便在他对面坐下。
净涪和清笃禅师之间隔着的石案上备了小炉子、竹炭、小扇子和杯盏茶壶等物。
净涪不过扫了一眼,便已经领会了清笃禅师的几分意思。
他抬头又看了清笃禅师一眼,见他依旧无声静坐,冬日的寒风在亭子中刮过,掀起他宽大的僧袍,也撩起他长长垂落的白眉白须。
僧袍翻滚,几乎遮掩了清笃禅师整个身形,而那被风吹拂起来的长须长眉,也几乎挡去了他的整张面孔。
饶是如此,静坐的清笃禅师却依旧是八风不动。
净涪无声地弯了弯唇,收回视线,手腕伸出,轻悄地将石案上的一应物什放到自己身前。
这石案上没有并没有茶叶,净涪也不意外,他甚至不打扰清笃禅师,而是从自己的褡裢里取出一个墨黑色的罐子。
这罐子小巧玲珑,托在净涪的掌上,也不过就是堪堪占去了一小半的空间。这么小的一个罐子,里头装的东西必定不多。
虽然在闭目静坐,但却在净涪踏入禅院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关注着他的清笃禅师看见,不怒反喜。
这罐子小归小,但光看那罐子润亮光滑的材质就已经知道,这里头装着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寻常玩意儿。
清笃禅师心中欢喜,一时难以遏制,身体居然就有了晃动,甚至差一点就要睁开眼来,想要亲自仔细地看看被净涪这般珍而重之地藏在小罐子里头的东西。幸好,他莫大的自制力发挥了作用。
他还是表情平静,整个人又像方才那样坐得稳稳当当。
净涪并没错过清笃禅师那一瞬间晃动的身体和几乎就要睁开来的眼睑,但他也只是坐在那里,专注而娴熟地烹煮茶汤。
清笃禅师见净涪没有任何表示,也不去管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只一人安然静坐,和早前别无二致。
一直待到茶香满溢,净涪分好茶碗,将煮好的茶汤分到碗中,清笃禅师才一副刚刚醒转的模样。
他不过是轻轻一抬手,不断翻滚的僧袍和飞扬的长须长眉就贴贴服服地垂落下去,长须白眉根根顺直整齐,和平日清笃禅师在禅房中并无二致。
净涪站起身,对着清笃禅师又是弯身一礼。
清笃禅师颌首点头:“你来了?坐吧。”
净涪点头,重又坐了回去。
净涪才坐下,清笃禅师就已经问他了:“你这次煮的可是竹叶茶?”
整个院子里都散逸着一股青竹特有的清香,而这一切的源头,却是在这亭子的石案上。
清笃禅师也不等净涪回答,他定定地看着他面前的那碗色泽青碧浑圆的茶汤,神色凝重的转动茶碗,碗盏摇动,汤花摇落,在碗底伸张铺展成一个钵状。
清笃禅师舒了一口气,也才抬头去看净涪茶碗中转出的汤花。
净涪碗中的汤花层层叠叠,清笃禅师看着,总觉得那像是一座小塔。
清笃禅师长眉一动,便就伸手将汤碗捧起,细细品尝起来。
净涪也捧起茶汤来喝。
茶汤入喉,净涪还只是寻常,但清笃禅师那长长的白眉却是不住抖动,面上不觉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但他享受归享受,却并不沉迷。
等到一碗茶汤饮尽,清笃禅师又看了净涪一眼。
净涪便将手中茶碗放下,给清笃禅师那个已经空荡荡的茶碗中倒满茶汤。
清笃禅师笑了,又慢慢喝尽。
净涪又再添。
如此几番之后,净涪煮出来的茶汤大半部分都被清笃禅师饮了。
茶汤饮尽之后,便该开始说正事了。
但清笃禅师细看了净涪几眼,却觉得不用细说。
净涪修持闭口禅,确实不能言语,但他心中自有谋略,行事皆有章程。他们身为他的师伯师叔,也只需略略提点个大概就好。
他收回了早前的准备,只问道:“再有九日,我们便该出发前往天静寺了。你可都准备妥当了?”
净涪点点头。
又略略问过几句之后,清笃禅师提起了了道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说起了道,只问净涪道:“凡俗众僧中虽泰半蒙昧懵懂,但也有大德之士,你可有想好该以何种态度应对?”
净涪又是郑重点头。
清笃禅师仔细看他脸色,知道他是真的明白,便将这一桩事情揭过。
最后,清笃禅师看着被净涪放在石案上的那个小小的墨黑色罐子,几乎是渴望般地道:“日后空闲,便多过来坐坐吧。”
清笃禅师爱茶,却没有相应的煮茶烹茶手段,他只能品。
净涪点点头,弯身一礼。
净涪在临走之前,又为清笃禅师煮了一炉茶汤。
清笃禅师看着净涪走出禅院,又坐在亭子里细细品着碗中的茶汤。他眼睛微微眯起,长须摇动出悠闲欢快的频率。
净涪回了自己的禅院后,先将自己的东西规整妥当,才去料理其他诸事。
而就在当日傍晚,他结束晚课后,便得到了清笃禅师身边随侍沙弥传来的消息。
五日后,出发前往天静寺。
当时,净音就在净涪身边,他也听见随侍沙弥的传话。虽然这个消息很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妙音寺,净音自然也是知道得清楚,但现下看着即将出发的净涪,净音还是忍不住羡慕。
但净音也只是有几分羡慕而已,并不曾有其他y暗的情绪。
总有一日,我必定也能参加千佛法会!
净涪在一旁,没有漏过净音的表情。
送走传话的随侍沙弥之后,净涪和净音各自回了自己的禅房静修。
这一日以后,净音修行得更为用心专注,但他对净涪的态度却一如往常,还是对他多加照顾,并没有多少改变。
这一切净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五日后,净涪跟在清笃和清显两位禅师身后,随着妙音寺一众大和尚步行出发前往天静寺。
妙音寺方丈带着留守的大和尚,领着寺中一众沙弥,站在妙音寺山门前目送他们一步步走远。
是的,为了体现对天静寺的敬重,为了显示他们对千佛法会的重视,这一队前往天静寺的僧众并没有使用如何神通法术遁行,也没有借助各类法器飞行,而是凭借着r_ou_身步行前进。
而无论是净涪身边的那些大和尚,还是那些目送着他们远去的后方妙音寺留守僧众,都不觉得奇怪,甚至也没有不满,只有虔诚和安宁。
净涪,是他们这一队僧众中唯一的一个小沙弥。然而净涪这么一个年轻小沙弥站在妙音寺一众大和尚身后,却并没有半点突兀之感。就连目送着他们远去脸上眼中全是羡慕的那些年轻沙弥们,看见走在最后的净涪的身影,也都是赞叹和羡慕,并没有一点不甘和嫉恨。
待到远行的僧众走出他们的视野,送行的妙音寺僧众才各自散了。
“……好不容易净涪师弟出关了,又要准备前往天静寺参加千佛法会,我都不敢去打扰他……”
“没关系,净涪师弟他总会回来的。等净涪师弟回来,他必定会比现在更厉害。到时候,我们再跟他请教不是更好!不过我可先告诉你,你可别又缩手缩脚的,把机会错过了!”
“哼,说得好像你能做到一样。可你不也和我一样,跟在净涪师弟后头却愣是不敢开口!”
“说什么呢你!我哪里是不敢开口了,不过就是怕打扰到他而已。你等着,等净涪师弟从天静寺回来,我一定就向他请教。也叫你知道,我绝对不是不敢!”
“哼,等净涪师弟从天静寺回来,收获必定不浅,还需闭关仔细整理所得,我们哪里又能打扰他?”
“那就等他出关之后!你且睁眼好好看着!”
沙弥之间的犟嘴打闹,还没有走远的大和尚们都听在眼里,他们也只是看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低声笑了几下。
方丈回转自己禅院的时候,回想起今日跟随在一众大和尚身后的净涪,又想起当日净涪坐在他面前,沉静着脸,无声地翻阅册子的情景,不由得心中一叹。
当日那个身量矮小表情沉静的童子,如今也已经长成了这般风姿卓绝的小少年了……
他在自己的禅院前停下脚步,仰望着冬日里难得的明亮洁净的天空,他似乎能够看见,这位尚留着几分稚嫩的小少年日后那如煌煌大日一样的普渡光华。
第76章 出发天静寺
虽然净涪一路就跟在清笃清显两位大和尚身后,妙音寺中的其他大和尚也确实对自家这个深居简出却声名在外的小沙弥很好奇,但此时走在路上的他们却并没有对净涪沙弥多加关注。
就是清笃清显两位大和尚,也就是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叮嘱了他几句,便再未与他多话,而是像其他大和尚一样,沉默地往前走。
他们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神色端正,庄严肃穆,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感激。每往前走出一步的诸多大和尚们,他们的ji,ng气神都有些微的调整,渐渐的居然变得和在妙音寺中的他们不太一样。
净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几眼,便收回视线,不再多看,也不惊动这些大和尚们。
大和尚们在路上的作息更加简单规律。
每日清晨早起,大和尚们简单清洗过后便开始做早课。早课结束,饮过净水后,稍稍整理一番便开始上路。此行一日未曾休歇,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会停歇下来,寻一个地方洗去一身风尘,饮过净水后就开始晚课。而晚课结束后,太阳也已经下山,天色昏暗,他们便在原地停留一晚。一晚休息过后,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到来,阳光熹微,他们便又开始一日的路程。
这些大和尚每日饮用的净水,来源却有两种。一种是大和尚自己亲手取来的净水,另一种却是这一路上的凡俗百姓布施而来。
他们休息的地方也一样。不是他们自己寻找布置,就是凡俗百姓布施给他们的。
凡是凡俗百姓布施而来的净水和给他们暂居的屋舍,大和尚们都坦然地受了。在当日的早课和晚课的时候,他们也会在念经诵佛之后为这些凡俗百姓们祈福念安。
而在大和尚们的这条远行道路上的凡俗百姓,对这些大和尚们也格外虔诚信重。
并未曾动用体内真元,净涪就已经听见远远站着正目送他们远去的凡俗百姓站起身,低头对着年幼的孩子解释。
“这些大和尚们是要去天静寺呢,他们可是去参加天静寺的千佛法会,几乎每百年就能看见这么一次。这些去参加千佛法会的大和尚们可都是真真的佛门大德!我就听我爹说起过!我想,我也能看得着。”
“所以这几天你连隔壁镇都不去了?还让你儿子替你去?”
“嘿,你懂什么,我这一辈子,可能就只能见到这一次了。别的什么都可以,就这一次不能错过。”
“你可看见了?那些大和尚后面还有一个沙弥!”
“那又有什么?能跟着这些大德一起去天静寺参加千佛法会的,那沙弥一定是佛子!”
“佛子!?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你敢说大和尚们会随随便便让一个沙弥跟着他们一起去天静寺?我可从来没听我爹说起,参加千佛法会的大和尚还会带着哪个沙弥的?你不信,难道是你听说过?”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净涪渐渐走远,也不再将这些闲言听在耳中,他就是跟在大和尚们身后一步步往前走,心中却在琢磨着那个字眼。
佛子?
妙音寺的大和尚们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是佛门辖下的家国。这里是佛门的地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最后也会葬在这里的凡俗百姓们都是佛门的信众。他们虔诚地信仰着诸佛,礼敬诸佛,礼敬僧众。
是以虽然一路并未动用体内力量的大和尚们走得风尘仆仆,看见他们的凡俗百姓也都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极其恭敬。
对于净涪那样一张稚嫩的面孔,这些凡俗百姓也都抱以一种仰望敬重的态度,并不曾因为他的年龄而对他有任何怀疑。
净涪在这样的视线里走过,饶是他不太在意,但心中也平坦舒服了很多。
这一队大和尚渐行渐远,慢慢走出了妙音寺的辖下家国。
走得远了,净涪也能看见不少和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凡俗僧众。
比起妙音寺的这些大和尚们,这些凡俗僧众却是时时跪拜,时时五体投地。因此,他们也更加狼狈。
大和尚们走过这些朝圣一般往前的凡俗僧众,表情还是当日初初出发那样的端正肃穆,并没有任何变化。
走在最后的净涪甚至知道,这些大和尚们连一点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这些凡俗僧众。
对于这些大和尚而言,这些凡俗僧众不过就是路边一尘埃,一野草,一野花,并不稀奇,也没半点不同。
同样的,那些朝圣的凡俗僧众也并没有多看这队远行的大和尚一眼。虽然他们也确实清楚这些大和尚的身份,知道他们前往的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天静寺,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参加天静寺的千佛法会,但他们却还是只继续他们的动作,全心全意,专心致志地往前行。
行走,跪拜,深叩。
他们的动作简单机械,但举手投足间却透出厚重到逼人心魄的虔诚。
净涪在经过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便又跟着清笃清显身后前行。此后他再未回头。
随着他们向着天静寺接近,净涪遇到的也遇到了其他寺庙的大和尚,又遇见越来越多的朝圣的凡俗僧众。
但即便是在路途上碰见了,他们也并未有任何交谈议论的时候,都是各自沉默着上路,沉默着行走。
就是朝圣的凡俗僧众们,在相互遇见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寥寥交谈几句,便再不多话,各自忙碌。
这路上的一切,净涪都看在眼里。
这一走,就走了三个月。自他们离开妙音寺之后的第三个月月末,净涪才终于到了天静寺所在县镇。
而在县镇中凡俗百姓布施的屋舍中稍作停留,清洗一新再饮用过净水后,又走了半日的净涪才终于看到了天静寺的山门。
天静寺就在天静山脉上,寺庙的各处禅院楼阁屋舍都建立在各处山峰上,以石阶串联连结。山脉中山雾朦胧,将这座连绵的佛寺遮掩在群山之中,远远的钟声传来,自有无量清净妙禅之意。
妙音寺一众僧众抵达天静寺山门的时候,山门处一道金色佛光一闪即灭,接着就有钟声响起。
妙音寺的一众大和尚都在山门前默然静立,不过多时,山门内就有一位大和尚领着五个小沙弥前来相迎。
这位大和尚似乎和妙音寺的一众大和尚们很是相熟,见了他们,他双手合十低头一礼:“阿弥陀佛,诸位师弟都到了。”
妙音寺的一众大和尚也都双手合十低头回礼:“阿弥陀佛,清已师兄,好久不见了。”
净涪这一看便知,眼前这位清已大和尚应该就是自妙音寺前往天静寺静修的大和尚之一。
妙音、妙潭、妙理、妙空、妙定和妙安六寺既然是景浩界天静寺的分支寺庙,天静寺又是景浩界佛门祖庭,自然是统领景浩界佛门。
天静寺自身确实也会招收天资出众的佛门子弟,但这天静寺中也有来自六寺的大和尚。他们都是在凝结十粒舍利子,登上菩提大道之后才到天静寺潜修的。故而他们的数量确实比起天静寺本寺的僧众要小很多,但他们的修为却足以弥补他们在数量上的差距。
当然,因为天静寺本身的特殊性,天静寺自身培养出来的大和尚等阶修为也不比六寺分支寺庙出来的低。而且由于他们自小在天静寺长大,自幼接受天静寺教导,他们在顶端实力上也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压制。例如,净涪名义上的师父清恒禅师和他的师兄。
毕竟就底蕴上而言,六寺分寺比起天静寺是差多了。再说,天静寺包容并蓄,而六寺分寺却是各有所长,这就又差了一筹。
如果不是六寺分寺在这天静寺中潜修的大和尚们彼此都有一定的默契,也许在天静寺中,就没有他们半点事情了。
清已大和尚也只与他们闲说了两句,便请了他们入寺。
走在路上,清已大和尚扫过清本大和尚和净涪,跟清壬大和尚道:“这一次,清本师弟也该入寺了。”
清壬大和尚是这一队大和尚们的理事大和尚,这次的事情全由他来统理。
清壬大和尚也看了一眼清本大和尚,点头道:“是,清本师弟也要入寺了。”
在出发之前,清壬大和尚就已经询问过清本大和尚的意愿,如今回答起来,也就没有任何犹豫。
清已大和尚点点头,这事他也早有预料,但还有一事……
他沉吟半响,终于又问道:“净涪师侄呢?”
清壬大和尚这下却迟疑着道:“这……师弟尚未问过。”
是没有问过,还是压根就不想问。
清已大和尚看了他一眼,见清壬大和尚稍稍错开目光,并不与他对视,心中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先问过再说吧。”
清壬大和尚静默片刻,又回头看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小沙弥一眼,点了点头。
是日,净涪才结束晚课,就被清笃禅师叫住了。
清笃禅师朝着清壬大和尚离开的背影瞪了好几眼,才和清显一并领着净涪回去了。
虽然净涪还只是个沙弥,但天静寺这边却并没有怠慢,反倒给了他一个单独的禅院。
这禅院就在清笃禅师和清显禅师禅院后面,近得很。
三人依主次之分各自落座。
才刚一坐下,清笃禅师便干脆直接地问净涪道:“净涪,你可想要在这天静寺中修行?”
第77章 净涪决定
净涪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沉吟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清笃和清显想过净涪也许不会留下,但这样的想法只在他们脑海中转过一回,便被打散。
无他,天静寺是佛门祖地,自佛门现世之后的每一位大德高僧都在这里留下过他们的印记痕迹。单凭这些印记和痕迹,就能让他们生出无限向往。再有,天静寺藏经阁的藏书堪称举世第一,便连六寺藏经阁里的典藏全都算在一起,也是比不上的。
单凭这两点,天静寺就对景浩界佛门僧众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更何况,还有无数的大德高僧在这里潜修参禅……
几乎没有一个佛门僧众能够抵抗得了天静寺的吸引力,就连现今存世的佛门大德也不能!
净涪不过一年幼沙弥,在这天静寺中潜修,能博览群书,饱餐众典,又能开阔眼界,听诸位大德论经参禅,结交同龄出众沙弥,替自己日后的路走出一个平坦的始点……
实在是好处多多,就连清笃和清显两位禅师细细盘算过后,也都忍不住心跳若狂。
换了是他们,换了是他们……
他们这一次询问净涪,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心中却早早就已经替净涪寻了一个答案。
就连清壬大和尚也是这样的一般想法。故而他一直不敢拿这个问题来问净涪。
他其实是希望着净涪能够留在妙音寺。
只要净涪在,妙音寺就一定会有一个比起其他五寺更璀璨光明的未来。
然而他也知道,浅水养不出真龙。而和天静寺相比,妙音寺也不过就是一滩浅水而已。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净涪居然拒绝了。
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
清笃清显两位大和尚愣怔了一瞬,立时拿着两双瞪亮的眼睛看着净涪,急急问道:“净涪,你说什么!”
净涪抬起头迎上他们的目光,半步不退,半寸不让。
清笃又怒问道:“净涪,你可有仔细想过!如何可以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日后?!”
清显在一旁也是皱眉不止,看他脸色表情,也是明显的不赞同。
净涪这个决定一出,先不说他自己的损失。单说这件事传扬开去,就必定会让人心生质疑。
得世尊亲授真经的净涪沙弥拒绝前往天静寺潜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是天静寺让净涪沙弥不喜,还是净涪沙弥自傲自得,看不上天静寺?
无论是哪一个,必定会对天静寺和净涪双方的形象受损。
天静寺根基稳固,净涪却得世尊亲授真经,几乎可以称为世尊在世弟子,双方硬拼起来,无论是在凡俗百姓那边还是在各地僧众眼中,都可谓是两分之数。
合则两利,分则俱伤。
这样明显的事实,清笃禅师可不会认为净涪就看不见了。
单看眼前的净涪,清笃禅师就不相信净涪会是自傲自得,他必定是经过认真衡量仔细对比后才做出的决定。但他知道,他们藏经阁的和尚知道,别人却不知道啊!
天静寺,是天下僧众最为渴望向往的地方。每一位僧众都希望自己能在某一日得到天静寺的接纳,成为天静寺里数万僧众的一位。
他们渴求着,却总是不能得偿所愿。
可现如今,这景浩界中却有这样的一个沙弥。一个不过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沙弥,他将这样的接纳拒之门外!他们所珍而重之的机会,他弃之如敝屣。
怎么可以!
清笃禅师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景浩界中各地僧众的心情和看法了。
纵使各地僧众们一直追求四大皆空,追求清心寡欲,为此,他们恪守僧众戒律,静心修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没有了欲望,没有了渴求!
他们对红尘俗世没有太多欲望,他们对物欲没有太大执念,但这恰恰表明了,他们对自身认定的佛的执着和坚持。
他们一直在想着他们心中的佛前进,想要和他靠得更近,想要得到红尘俗世中得不到的永恒,想要得到物欲无法给予他们的满足。为此,他们可以不为路途上的繁华停留,不为风景的多彩迷醉。
正因为他们无欲,所以他们才有最大的渴求。
而净涪这样的做法,几乎就是将所有人的执着所有人的心念从他们身上撕扯下来,扔到地面上狠狠地践踏。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可是,净涪又是得见世尊,得世尊传以真经的人物。
他是他们所认定的景浩界中和世尊最为接近的后辈,是他们未曾明说却早已经默认的佛子。
净涪沙弥的存在,代表着景浩界被世尊注视着。他们也正被世尊注视着!
净涪沙弥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世尊。
如今,净涪所行,与他们所行不同;净涪所想,与他们所想不同……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世尊眼里,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需要改正?
清笃禅师越是深想,心头越惊。
净涪迎着清笃和清显两位大和尚愣怔的视线,很认真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清笃禅师整个人都已经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又在净涪的目光中呼地坐了下去。
“你可知,你如今在佛门中的位置!你可知,你如今在僧众中的地位!你可知你的决定影响了什么!”
清笃禅师几乎是怒问出声,净涪却还是波澜不惊地接连点头。
清显大和尚在一旁看着,刚想要劝一劝,可话将要出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禅房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
在这紧绷的气氛中,净涪慢慢地抬起手,从褡裢里摸出一片贝叶禅经,拿在手上慢慢抚摸。
看着那片贝叶禅经,清笃禅师更气了。他脸色通红,长眉白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错乱的弧度。
他几乎就要再次怒骂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告诉我,你得世尊亲授真经,无论你如何行事,世尊都会是你背后最大的依仗吗!
倒是一旁的清显大和尚看着净涪手里的那片贝叶禅经,心中一动。
他伸手按在清笃禅师颤抖的手,压下清笃禅师的怒气,认真地看着净涪问道:“净涪沙弥,可是真经不全,你还需在各地搜寻?”
清显大和尚这话一出,被他勉强压下的清笃禅师的怒火就像是被泼了一盘冰水一样,不过噗嗤的一声,火苗尽皆熄灭,只留下那一缕慢慢飘散的轻烟。
净涪点了点头。
清显大和尚松了一口气,清笃禅师也是心中一动,重又在蒲团上安坐。他的长眉白须也在瞬息间平静下来,一根根自动垂落,光滑润顺。
“这样的话,”清显大和尚沉吟着对净涪说道,“这事就由我等去说吧。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你就暂且现在禅院里静修吧。”
净涪点了点头。
清显大和尚看了看清笃禅师,便让净涪回去。
看着净涪远去的挺直背影,清显大和尚看了看清笃禅师,无奈地道:“师兄应该高兴才是。”
如此决定,如此理由,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天静寺那边不会有多少隔阂,妙音寺这边也很是高兴,就连净涪自己,也是遂了心意。
清笃禅师冷哼了一声,也不应话,但面上的怒气却已经没有多少残留了。
净涪回了自己的禅院,往佛龛前的香炉里供了几支线香,在蒲团上落座,抬头仰望着那尊被香雾笼罩着的佛像。
他确实是以一个仰望的姿势望着佛像,但他却是以一种平视的目光看着那尊佛像。
这是一种和景浩界一众僧众全都不相同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当年二代祖师的影响至今还在残留,这些佛门僧众中看着佛像的眼神始终带了一丝虔诚的膜拜。
就算是净涪所见的,佛门功行最是高深玄妙的清恒和清见,这一丝虔诚的膜拜也在。虽然比起其他僧众来说要少得太多,但它却一直根深蒂固地存在着,并不因他们的修持,功行的ji,ng进而消失淡化。
他们都在膜拜着佛陀,是佛陀的臣民。
他们克制着自身的物欲,不断擦拭着自己的灵魂,寻找自己的灵慧。可在同时,他们也在自己的灵魂上刻下了别人的印记。
身在局中的人看不清楚,但净涪这样不过是半只脚踩在门槛上的,却能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
正因为净涪看得清楚,他才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他身负天魔门的至道妙法《天魔策》,他手握佛门真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虽然《天魔策》已经不能再修炼,虽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只是一卷残经,但这已经足够让净涪看到了自己前进的前路。
即使模糊,但也已经能够看清的一条路。
昔日释迦牟尼降世之时,曾有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对这句话,听者自有自己的理解。而净涪也不例外。
他看到了“我”。
心即佛!
第78章 这章无题
净涪闭上眼睛,识海里,盘膝所在识海中央的那道虚淡人影慢慢睁开了眼睛,左眼金灿,右眼黑沉。
心即佛。
我心欲善,便为佛陀,我心若恶,即为魔头。佛陀魔头,全由心证。
净涪念头通达,心境明若琉璃,不染纤尘,不沾污垢。而他这偌大的识海中,左边一道佛光亮起,比阳光还要璨亮三分的光芒照彻人心,温暖得不可思议,右边一道黑烟沉落,比夜色还要暗沉七分的黑雾遮拢周天,邪肆到让人甘心沉沦。
左边的那道佛光亮到盛极的时候,又陡然收缩起来,在空中汇聚成一颗金灿闪亮的舍利子。而右边的那道黑烟铺展到尽头的时候,也像是被一只巨手收拢压缩一样,在空中凝聚成一颗闪烁着黑色流光的魔珠。
几乎同一时间凝成的舍利子和魔珠在空中悬浮了一阵,吞吐着各自的光芒,随即又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飞落在无声无息出现在那道虚影手上托着的那座玲珑小塔上,各自落在自己该去的地方。
小塔又得了一颗舍利子和一颗魔珠,塔身缓缓流转过一层宝光。宝光消逝后,再次出现在虚影掌上的小塔像是被人ji,ng心清理过一遍后又再重新细致地拾掇过的那一样,塔上闪耀的佛光越盛,塔身聚拢的黑暗也越浓郁。
人影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这一座小塔,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它拿在手上细细地把玩了一番,才将小塔收了回去。
果然,自己炼制出来的宝贝才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才最得心应手。
将他当年手里的那件号称天魔道无上至宝的《天魔策》拿出来和这座小塔一比,净涪的心就已经偏到了自己的那一边。
诚然,《天魔策》为景浩界九大镇运灵器之一,本身妙用无穷不说,它上面还记载着天魔道无上妙法,代表了天魔道的无上至尊之位。只要得到它,天魔宗上下所有势力便全都可供驱使,毫无反抗之力。
只要得到它,修炼路上必定坦荡平常。
这样的至宝,无论谁拿到了手,都必定珍而重之,不敢有丝毫轻忽怠慢。但可惜的是,曾经掌控它数千年的净涪还是嫌弃它。
嫌弃它早在他之前就已经有过了不知多少任主人,嫌弃它不愿彻底臣服于他,总和它有着那么一丝半缕的间隙……
所以只要不是必须,净涪便会将那卷《天魔策》扔到一边,很少拿出来使用。天魔宗上下确实都曾有过一番讨论,但都被净涪无视了过去,要不然就是用“至宝不可轻动”的借口搪塞过去。
想到那部但凡动用就会惊动景浩界半个世界的《天魔策》,净涪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低头却仔细摩挲着玲珑小塔那莹白暖融的塔身。
不着急,不着急,到我修炼有成那一日,你也必将与我一起,镇压诸天。
那座被净涪托在掌心仔细摩挲的玲珑小塔塔身镀上了一层金灿的佛光,光明神圣,而小塔的内部,那些被金灿佛光从小塔上冲刷下来的层层黑垢被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吸附着飘向小塔中央那一座虚塔之中。黑垢贴了上去,像是黏土一样不留痕迹地紧密贴合,又像水珠落入池塘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合进去,化作这一座虚淡宝塔里的一部分。
待到净涪醒来,他睁开眼睛,正对上那一尊佛像俯视着他的似慈悲又像是漠视的眼睛。
净涪动作不停,视线扫过佛像,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
外头天色光亮,有灿烂明光自天中倾泻而落,普照万物。
这个时间,早课是错过了。
净涪漫不经心地想了这一句,站起身走到佛龛前,给佛像又供上了三支线香,竟就回到了蒲团上坐下,闭目神游。
早课既然都已经错过了,那就等到晚课的时候再去清笃那里一趟就是了。
净涪到清笃禅师暂居的禅院参加晚课的时候,特意到清笃禅师那里站了一会儿,清笃禅师果然没跟他提起这件事,反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来。
“你如今周身佛光湛然,必定是今日神游之时颇有所得,如此甚好。”
清笃很是高兴地赞了净涪好几句,那眉飞色舞的好笑样子,在往日是必定要惹得清显禅师发笑的,但这次清显禅师却没注意他,也同样赞赏地看着净涪。
果然不愧是他们藏经阁里众长老一致看好的沙弥,这才多大,就已经凝聚了五颗舍利子,实在是可怕。想当年,他清显也一样是藏经阁备受关注的小沙弥,但他在净涪如今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凝聚了两颗舍利子而已,凝聚第三颗舍利子还遥遥无期呢。
清笃禅师赞了他几句,便又叮嘱他道:“但你也别整天整天呆在院子里,还是要多多在外走动的好。尤其天静寺,如果你真的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地看一看这天静寺才好。”
净涪抬起头看了几眼清笃禅师,笑着点头应了。
“刚好,天静寺的净栋沙弥来过一趟,说是师兄弟难得在寺中齐聚,便想着聚一聚。”
天静寺净栋沙弥?净涪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有一瞬间的不解,但他很快就从清笃后面的话找到了答案。
他说师兄弟,而净涪他名义上拜在清恒座下,是他记上了度牒的弟子。一个叫做净栋的沙弥和他论师兄弟,从广义上来,那就是如今都在全在天静寺的沙弥都能算上。但如果从狭义上,那就是天静寺中清恒大和尚的其他弟子。
不过转念间,净涪就已经将净栋的身份来历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抬起头,迎上清笃禅师的目光。
就见清笃禅师看了他一眼,便低头从袖囊中取出一片菩提叶递给净涪,道:“这是他送过来的请帖。”
净涪双手从清笃禅师手中接过那片菩提叶,他的手才触及菩提叶,他的眼前便闪过一处禅院,禅院的中央,又有一行行小子。
净涪扫了一眼,无非就是在说明这一次小聚的时间、地点和参加小聚的沙弥欢迎净涪小师弟过来等等的东西。
净涪将菩提叶收起。
清笃禅师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面向佛像坐了,拿起身前木鱼一下下敲打,开始了晚课。
清显坐在清笃禅师旁边,对着净涪笑了笑,也坐了回去。
净涪在清笃禅师的另一边坐了,也拿着木鱼敲着,心中默诵经文典籍。
自他悟通“心即佛”之后,净涪再一次默诵佛经,研究佛藏的时候,也慢慢地开始有了和以往不同的见解。
往日的他像是一个懵懂小孩,跌跌撞撞地走在茫茫海洋之中,分不清方向,找不到路途,入目所见的,全部都是水。但现在却不同了,现在的他能够看到水面上天空里悬挂着的那一轮大日,在大日的指引下,他能看见方向,找准路径,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走去。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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