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当姨奶奶了吗?我听说啊,人温家要把她赶了出来呢!说是偷了大奶奶的一支金簪子。到底有没有偷簪子咱们也不知道,想来也不过一个打发了她的借口。只这下那张寡妇想要凭着女儿享富贵的念头就要落空了,呵呵”许氏说着,自个笑了起来。
张小霜年前怀了身孕,但没到三个月呢,就落了,也不知道怎么掉的。为此那张寡妇还上温家大闹了一通,指着人温大奶奶的鼻子骂她害了她女儿和外孙,把个温大奶奶骂得是狗血淋头。
这会儿几人听得张小霜要被赶出来,并不觉有什么奇怪的。那温家前头三个姨奶奶都是坏了两三个月就掉了,也没人闹出来。如今张寡妇去闹腾了,落了人温大奶奶的脸子,哪里能不赶了张小霜出来?
许氏见杨氏和方氏都不说话,她自个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又道:“这天也要晚了,呵呵,我先家去做饭了。”许氏说完就走了,走前那眼神还往方氏手里的盒子以及杨氏手上的包袱瞄了两眼。
直到许氏进了家门,不见了人影,方氏才往许氏家的方向啐了一口,道:“净是个大嘴巴,感情估摸着我们还不知道她背后说坏话的事,还敢巴巴的上来凑热闹。下回她要再来窜门,可得把家门关紧了。如今她见了这个盒子,明儿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杨氏笑了,道:“嗯,下回定然把大门关紧了。”
“呵呵,不说了,我也得家去了,家里大媳妇还忙着呢。”方氏笑着说完,转身便回家去了。
家里满福睡着了,立夏出去玩了,刘长生去了田里给稻田赶水,稻子开花时候最是需要水的时候,要是田地干旱了就会影响稻子灌浆。稻子灌不上浆,稻穗就不实诚,收成也会大大的减少。
进了厨房,初五掏出身上存着的一吊银钱递给杨氏,道:“娘,我去卖皮子得了六吊钱,这里是一吊。”
杨氏并没有接过钱,而是摸了摸初五的脑袋,道:“那另外的五吊钱小罗拿来给我了,我收着。这个钱你自个收起来吧,总是你自己挣的,你自个留着些要买什么也有个钱。”
这里的一吊钱可不是前世时候的十块几块的,可着实是笔不小的钱财啊,虽说是初五她自个打猎换来的钱,但初五从没想过要自个拿了。这会儿听杨氏说让她拿着不免有些吃惊,但转而想到等她大了要做打谷机这生意还要本钱,便自个把钱收了。
初五提了自己的小包袱进房间,就见迎春趴在床上,见了初五进来也不理会。
初五无奈,放了包袱挨着床沿坐下,扯了扯迎春的衣角。迎春嘟嘴皱眉看了初五一眼,又把头歪了一边趴着去了。初五看着好笑,道:“你要这样,那绢花可不给你了啊。”
果然,迎春听得绢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抓了初五放在床边的包袱抱在身前,瞪着初五道:“都是我的,我谁也不给!”
“这可不行,里面有一朵是立夏的,一朵是给娘的,还有一朵是给隔壁阿福嫂子的,你一个人可不能都拿了。”
“那那你的那朵我要了!”哼,让你把我扯了回来,就不给你绢花。
初五见迎春紧紧的护着装了绢花的包袱,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又好气又好笑,道:“嗯,我那朵给你。”反正她买了也不是要戴的,纯粹是见了绢花觉得稀奇,便也替自个买了一朵摆弄着好玩的。
初五的回答让迎春的脸色稍稍好了些,她把手里的包袱摊在床上,一朵朵拿了绢花对比挑选。
初五见她那样,知道是不生气了,便出来房间,到厨房里拿了一盒糕点往后村罗家送去。
张小霜第二天大清早就被一辆马车送了回来,张寡妇家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张寡妇见自家女儿被送了回来,扯了那送人回来的婆子不让走,骂道:“你们凭什么送了我女儿回来!青怡那个毒妇,自个生不出儿子就要害了我女儿,我跟你们拼了!”说着就上去撕扯那婆子。
那婆子四十来岁,一张尖瘦的长脸子,高颧骨,看着就不是个好说话的。这会儿被张寡妇拉扯,也毫不示弱的伸了手去扯张寡妇的头发,“不知礼数的东西,难怪教出的女儿也是不知羞耻的!爬了主子的床不算,如今还偷了少奶奶的簪子!我呸!母女两都不是好东西!”
“烂了嘴巴的贱妇!看我不打死你这毒妇的爪牙!”张寡妇使出一身的力气,抓挠撕扯,十八般打架的武艺都用上了,把那婆子拉扯得晕头转向。
那婆子毕竟不是张寡妇这般做惯地里活计的,没几下就被张寡妇占了上风。扯得她衣衫烂了个大口子,头脸抓伤了不少地方,头发更是乱的跟个鸡窝似的。她被张寡妇推倒在地上,不由得哎哟哎哟叫喊,“哎哟,要杀人了啊,你们牛头村光天化日欺负人啊!”
“我呸!老娘打的就是你这条老狗,好叫你家主子看看,老娘是不是也怕了她!”张寡妇撸了袖子冲上去就给了那婆子两脚,直把那婆子踢得哎哟满地滚。
与那婆子同来的车夫早被张家本家的几个青年拉扯住了,这会儿见了那婆子被打也帮不上忙。
“哎哟啊,要死人了啊”那婆子不知道被张寡妇踢到了哪里,这会儿满地打滚,嚎叫着。
那张小霜下了马车早进了家里,见了她娘下了死劲儿踢打那婆子。这会儿也顾不得丢不丢脸,冲出来拦着她娘,喊道:“娘别打了,再打真要死人了,婶子们赶紧帮帮忙啊!”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这会儿见了张寡妇那打人的架势也是担心,张家本家的几个媳妇听了张小霜的话这才上来拉住张寡妇。张寡妇被拉住了却仍在叫骂:“别拦着我,你们怕死我可不怕,我好好的闺女被他们糟蹋了,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呜呜温家毒妇,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来!”
见了张寡妇这不怕死不要命的劲头,拉着她的几个媳妇哪里敢把她给放了,都死死的把张寡妇拉住。这边张家的几个青年见拉住了张寡妇,便放开了那车夫。车夫连滚带爬的拉起还在地上到处滚着的婆子,扶了那婆子上车去。
那婆子哎哟哎哟的上了车,马车赶出去老远还在叫嚣着,“不要脸的娼/妇,合该被被我们爷休了回来!你们等着!我范婆子定要回来跟你们算账!哎哟啊,疼死我了”
第39章 佃户(三十九)
“你是没去,那场面可热闹了,哈哈哈,那张寡妇也被那范婆子抓破了脸子,这会儿还在子家门口插了腰对着村口方向骂呢!”明四娘哈哈的笑着,讲着她刚刚看见的。
初五家离得村头有些距离,且家里就留了她看满福。杨氏和刘长生去寻看稻子了,迎春立夏不知去了哪儿,所以尽管听到动静,但也没跑去看。这会儿明家四娘拿了绣篮子过来,笑哈哈的跟初五讲着张寡妇门前的事。
初五虽没亲眼看见,但现在听了四娘的话,仿佛亲眼见了一般。想到那张寡妇被扯乱了头发脸上带伤,插了腰在门口骂的模样,不由的也笑了。
“她不积德,尽做些坏事!她女儿被休回来也是活该!”明四娘拿了针线,笑得畅快的道。
初五听村里人说起过明家跟张家的恩怨,要说也确实是张寡妇不积德。明家在东山边租的田跟张寡妇家的田一上一下相邻着,前几年稻田里稻子开花时候干旱了一段时间,家家都急着赶水进田里。明家日夜守着把水赶进了田里,又去南山边给田地赶水,却谁知道张寡妇把明家田里的水开进了自个的田里,后来又没给明家田里赶水。明初家过了几天去看稻子,田地都干旱的裂开口子了。那时候用水也紧张,等了快十天才到他们家赶水,最后收成足足少了一成多,明家和张寡妇家的恩怨就结下了。
明四娘手里拿的是一块红布,上面的绣样还没做完。初五粗粗看了一眼,看出来绣的是鸳鸯戏水的模样,知道这是明四娘的嫁妆了。便笑着问道:“四娘准备了多少嫁妆?”
“上面三个姐姐都是两床被子一身嫁衣一张松木床并一对水桶,我娘说我的嫁妆也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们家能给置办这些已经不容易,我也不能再跟我娘要求什么了。”明四娘颇有些无奈的笑笑,又道:“我本想着还能在家里呆上两年的,可老陈家来了信,说等我虚岁十五就来抬了去。”
虚岁十五岁抬了去,就是要在明四娘十四岁上抬了她过门。明四娘八月时候就满十四岁,如今已经五月份,算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难怪她家再不用她下田干活,原来是留了她在家里赶嫁妆呢。
十四岁就要嫁做人妇,要放在前世,初五觉得难以想象。但如今事情发生在她身边,看着身边尽管不愿意但依然有些羞涩的绣着嫁妆的四娘,初五从她身上看到更多的不是嫁人的喜悦而是无奈。
“四娘,你就甘心嫁给一个傻子吗?”初五本是想这样问的,但转而又想到即便她问出来也改变不了四娘要嫁给一个傻子的事实,最后也只会让四娘更伤心,便笑了道:“等你出嫁的时候我送你绢花,把你打扮的美美的!”
迎春立夏戴了绢花出去,村里大大小小的女孩子都很羡慕她们。初五知道四娘也喜欢绢花,便笑着允诺。
“那感情好,我就等着你的绢花,然后戴了出嫁。呵呵,我们家没那个钱给我打扮,我上面的三个姐姐都是一根红头绳和一根桃木簪子挽了髻出去的。真羡慕那些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四娘听了初五的话,果然笑了。
初五笑了笑,拉住要跑到外面去的满福,摘了根院子里的菜叶子把他给哄住了。一岁多的满福已经学会走路,但还走不稳当,常常没走出两步就要摔倒。可他走路不稳当却总爱跑,要看住如今的满福可不是个轻松活,这也是杨氏不放心把满福交给已经六岁的迎春的原因。
“我真羡慕你,初五。要是我也会打猎,我家也能过得好点,我爹娘也不会早早的让我嫁人了。”明四娘低头绣了会儿,语气伤感而羡慕的道。
初五自从开始打到猎物,刘家的日子就有了明显的改善,油水多了不说,家里也有了些银钱,日子过得再不是从前那般拮据。村里不少大伯小伙见了刘家的变化,都来求了初五教射箭。
初五也不藏私,把她从大罗那里学到的都教了他们,只是射箭好学,买弓箭却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的。一把下等的弓就要一吊钱,最差的鹅毛箭也要十来文钱一支。也是那时候初五才知道原来一把弓箭可值不少钱,对大罗送她弓箭更是感激,此后对罗家更是亲近了。
初五不知道怎么回明四娘的话,只得笑了笑,搂了要往外跑的满福。
再过一个月就要收稻子了,等收下稻子还要忙活着翻田踩田插秧,做完这些就要收花生和黄豆,这样算下来得有一个多月没空上山打猎。
初五就趁着还没收稻子,有空了就往牛头山上跑,把个牛头山上的野鸡野兔狐狸等小动物搅和得不得安宁,倒是打到八只兔子五只野鸡。八只兔子中有两只是被初五射伤了腿脚逮到的,整好的一只雄兔一只雌兔,初五给兔子包扎了伤口养了起来。两只兔子尽管跛了腿脚,但并没有生命危险,养了几日腿脚上的伤口就好了。
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吃的又是草叶菜叶之类的,好养活。初五让她爹刘长生在院子东边角落,用木板单独给兔子钉了个两层的兔栅栏,上头还盖着茅草,防雨防晒。
农忙农忙,最忙的就是夏季这一段时间,夏收秋种,都得赶着时间,迟了就要影响收成。夏季风雨多,田里的稻子没及时收回来容易被风吹倒,一旦倒了又没及时收回来,被水一泡,稻穗上的谷子就要长芽。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稻子谁家也不想自家的稻子烂在田里,都是拼足了劲儿忙活着。
初五家收稻子依旧跟水家打帮,方氏的大媳妇柳静欣是私塾先生家的女儿,自小除了家里的活计并没下过田,农忙时候她便负责照顾满福并在家给做饭。初五就空了出来,也跟着爹娘下地收稻子。稻子收了十多天,收完稻子又开始翻田插秧。秧苗是杨氏早半个多月下了种的,等翻好了田整好可以插秧。罗家因着要进山打猎,小罗这回并没有来给初五家帮忙,初五倒是依旧每天送了青菜过去给罗家。
这般忙活了快一个月,谷子晒干收进仓里,这才得了功夫去拔花生割黄豆。
大冲坳的花生和黄豆从种下开始统共施了五次肥,肥力充足即便是荒地,长出来的花生和黄豆长势都很好。
到了地头初五迫不及待的拔了一棵花生,见拔起的花生苗根上长了不少双夹的花生。初五粗粗数了一遍,见j□j的这棵花生苗竟是长了二十来颗花生。初五又拔了几棵,见花生最少的也有十来颗。初五这般看了一遍,估摸着自家这块荒地倒也能产出不少花生,产量在这古代应该算是不错的。
一家人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时候赶紧开工拔花生,她们家的花生地因为除草勤快,并没有多少杂草。初五把一棵棵花生j□j堆成一堆,拔了两厢杨氏便让初五带着迎春和立夏摘花生。姐妹三人把花生苗抱到一处,摘干净几棵花生苗便垫了当坐垫,坐下来继续摘。
没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刘长生给找了三根长木棍,用花生苗绑在一处撑开搭成个棚子,在上面放了花生苗遮阳。这时候杨氏放下背在背上的满福,让初五姐妹三个一面看着满福一面摘花生。
初五把满福放在花生苗盖的棚子里,递了一棵带着花生的花生苗给满福,让他自个摘花生玩。只没一会儿满福就哇哇的哭了起来,哭声凄厉,初五赶紧去看他。
就见满福一条白嫩的胳膊上迅速浮起一块红疙瘩,他身边的地上蠕动着一条青绿色的毛虫子。初五一见那虫子就慎得慌,这种虫子常常藏在花生叶子上,吃花生叶子,它们落在人身上会让人的皮肤****的疼。那种疼痛即便是大人也觉得难以忍受,也就不奇怪满福这会儿会跳了脚的哇哇大哭了。
“呜哇哇哇凉凉呜呜”满福疼得不行,哭喊着叫娘,他还不太会说话,这时候只会喊娘。
初五抱了满福赶紧的给他吹那片被虫子爬过的地方,迎春和立夏拿了棍子去碾虫子。
“满福不哭啊,姐姐给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哦。”初五给吹了会儿,但估计是不管用,满福依旧跳了脚的哭。
杨氏听得儿子哭得厉害,赶紧过来抱了他,“哦,满福不哭啊,不哭。满福被坏虫子咬了,娘给你洗洗。”说着便抱了满福去旁边水沟里给他洗。
好一会儿才哄得满福不哭了,只是他再也不愿意靠近花生苗,连搭了花生苗的棚子都不愿意进来了。只要把他抱进来他就哭,估摸着是被虫子爬过怕了。
杨氏没法子只得让初五到大冲坳外的稻田抱了稻草回来,让自家丈夫给重新搭了个盖稻草的棚子。铺上稻草,满福这才愿意呆着,初五也不敢把花生苗搬过去摘花生,怕他又哭了,只得时不时注意着他。
第40章 佃户(四十)
大冲坳里四亩的田种了三亩的花生,收了快七石的干花生。种了一亩的黄豆,收了两石多的干黄豆。这四亩田花生和黄豆的产量要放在前世并不算多,但放在这个世界可就是高产了。何况她们家种的又是刚开荒出来的荒地,村里人都不看好她们家的收成,可这会儿的产量都快赶上上等田的了,更是了不得。
村里人知道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旁敲侧击的询问刘家夫妇用的什么法子不仅使开荒的地长了花生和黄豆,产量还这么好。
初五并没打算要藏私,毕竟种田的法子想要藏也是藏不住的,村里都是世代种田的老手,只要去她们家地里留意一下就能发现秘诀就在那口沤肥的坑上。村里人来问,刘长生和杨氏便把沤肥的法子说给村里人知道。村民们听了有相信的也有怀疑的,但不管是相信还是怀疑,大家都纷纷在自家地头挖了坑学着刘家沤肥。
拔完花生割了黄豆,刘家一家又忙活了五六天把大冲坳的地翻过,重新种上秋花生和黄豆。忙完这些,一家子都晒得黝黑,初五也被晒得黑不溜秋的,十足一个农家孩子。
她也不在意,休息了几天就又往牛头山跑。她要趁着她爹刘长生运花生和黄豆去镇上卖时把猎物也拿到镇上,试试看镇上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初五打猎的次数多了,射箭有了些准头,射杀猎物也学得了些技巧,再不是一箭下去把猎物射个对穿的。而是学会了射伤猎物的腿脚或是翅膀,这样猎物不会一下子死掉。初五这回打下了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三只猎物都只是受了伤,并没死。
这天一早,刘家一家出动,坐着装了三石花生一石黄豆的老魏家牛车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初五一手提着一只野兔和野鸡,杨氏背着满福,迎春拉着立夏,几人在街口就下了车。牛车载着刘长生去了菜市,他要在那里卖花生和黄豆。
初五考虑到以后会打到更多的猎物,猎物总要有个固定的地方卖,她也省心。这不,她就想到自家二姨家的肉铺了。把猎物拿到二姨家肉铺卖,不仅省心也比较能放心。摊子的寄卖费用给了自家二姨,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杨氏听了她的提议,觉得可行,便带了她来。
二姨素香家在镇子北边的李子巷,她家肉铺在北边的莱荣街口。老刘头在刘有贵五六岁时候就没了的,剩了刘家婆子黄氏带了两个女儿和儿子刘有贵过日子。两个女儿是早嫁了人的,刘有贵娶了初五的二姨素香。
她们到李子巷刘家时候已经是巳时初,二姨夫刘有贵早去了肉铺开摊,刘毅刘恒去了镇上的学堂,刘家婆子和素香带了五岁的刘小梅在廊下做绣活。
刘家在杨柳镇上家境还算不错的,属于中上人家,房子是一间四大间的青砖瓦房,亮堂得很。院子里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口栓了轱辘的水井,院墙下种了两棵月季。
杨素香见了她大姐来,高兴的把人迎了进来,刘家婆子早起来准备茶水去了。刘小梅见了年纪和她差不多的迎春和立夏,喊了一通表姐表妹的便拉了姐妹俩去看她的绣品。迎春和立夏哪里懂什么绣品的好坏,刘小梅拉了她们便去瞧热闹。
“姐家里的活都做完了?怎的想着要来我家坐坐?”杨素香帮忙把杨氏背上的满福解下来。距离上次他们见面已经又快一年了,过年时候刘家没钱,买不起走亲戚的猪肉果饼,便连杨氏娘家也没去,更别说妹妹家了。
这会儿杨素香见了在她怀里直往下滑要自个站地上的满福,笑着道:“前儿见满福还打横抱着的,这会儿都能走会跑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你不是天天看着,才觉得日子过得快,你要是天天看着他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杨氏收起背带,又道:“初五学会了打猎,便想着来问问猎物能不能放你家处理了。”
“你家大姐会打猎?”刘家婆子这时候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四个大茶杯。
“对啊,初五才几岁啊,还是个女孩子,能上山打猎?”杨素香听着也颇觉不可思议。
初五一手野兔一手野鸡提着站旁边好一会儿了,感情大家都没注意她呢!初五把手上的兔子和野鸡往前举了举,道:“这是我在山上猎的,二姨,你也尝尝,山上的兔子和野鸡可比家里养的香多了。”
李婆子和杨素香这才注意到初五手上的东西,两人不得不相信初五会打猎这个事实。那刘家婆子笑着接了初五手里的东西,拿去关起来。
杨素香端了茶给杨氏,嗔怪道:“得了这些东西你留了自家吃便是,拿了我这里干什么!我自家开肉铺的,还能缺了肉吃?”
杨氏抿了一口茶水,见并不是很烫,便揽了在厅里四处摸着走的满福,喂了他一口茶水,道:“自从初五开始打猎,家里便常能吃上肉。这两只猎物也是初五特地打来给你们的,说是让你也尝尝,多少是她的一份心。何况家里还留了一只兔子,我们饿不着的。”
“呵呵,不亏了我白疼你一场,来初五,跟二姨讲讲你是跟谁学了打猎的?”杨素香很是高兴,拉了初五到跟前,笑着道。
初五跟杨素香说了跟大罗学打猎的经过,杨素香笑着摸了初五的脑袋道:“我家小梅有初五一半的懂事我也就省心了。”
“也就是初五懂事些,后面那两个还贪玩着呢。”杨氏笑着道。
初五看了眼门口廊下正拿了绣样比划的三个小女孩,对她们多少有些羡慕。前世时候即便外婆还在世,初五也不敢跟外婆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做一个小孩子真正该做的事。她自小就知道她在那个家是多余的,要懂事才不会给外婆增加负担。这一世见迎春和立夏能毫无顾忌的跟杨氏撒娇提要求,每每这时候初五就很羡慕她们。
“初五要是打下猎物就拿了来放在铺子里卖,自家人还客气什么。”杨素香因为头一胎就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在婆家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让初五把猎物拿到自家肉铺卖这样的事并不需要问过婆婆和丈夫。
“亲戚归亲戚,摊子的费用还是要在猎物里扣除的。”杨氏知道自家妹妹说话有分量,但也不能落人口舌。婆媳关系再好也会有闹矛盾的时候,她可不想让自家妹妹因此落了话柄。
那刘家婆子放好两只猎物回来,就听得杨氏的话,假意嗔怒了道:“亲家姐姐说这话就是不把咱们当自家人。”
杨氏忙笑了道,“亲家说的是什么话,咱们自然是一家的。”
“既是一家人就别说那两家人的话。”刘家婆子把端来的一碟子瓜子花生放在了桌上,又抓了一把塞进初五手里,道。
“呵呵,亲家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下回得了猎物直接拿来肉铺上让妹夫帮忙着卖。”杨氏怀里的满福见了桌上的东西,爬了上去要拿,杨氏便抓了些瓜子和花生给满福,道。
“就该这样!”杨素香笑着道,又招呼了廊下的三个孩子进来吃瓜子。
刘家婆子端了瓜子花生进来又出去了,留了空间给这许久不见的姐妹两说话。
初五兜了瓜子花生,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慢慢剥了递给满福吃,她自个也时不时的吃上几颗。
“就你跟我客气,咱们家那二嫂可不知道客气是个什么东西!今天到肉摊上称一斤肉,明天到肉摊上拿一根骨头,你道她那么舍得花钱吃肉?不过来咱家肉摊上拿了去的!我让那呆木头下次她再来称肉没给钱就别给肉,可每每那姚氏叫他两声妹夫他就屁颠屁颠的送了肉上去,你说气不气人?!”杨素香见自家婆婆出去了,皱眉道。
“咱们二嫂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肉这东西拿一两回当是亲戚间送礼。要是天天这么下去你家可也不是开钱庄的,哪里那么多东西给她拿?但也别为了她损了你自家和气。”杨氏怀里的满福总往初五那边仰,杨氏便把满福给初五抱。
初五把满福放在地上让他自个站着,一手搂了满福,继续给他剥瓜子。
又听她二姨素香道,“姚氏不过是欺那木头傻愣,我得了空就天天到肉摊上跟着一处出摊,她憋了十来天没敢来摊上拿肉。那天我在的时候她就来了,笑了张脸想从我手上得便宜,我是那么好哄的?一把杀猪刀拍在肉案上,也笑着一一跟她指明哪些肉多少钱一斤。她见从我手上讨不到便宜,撇了嘴就走了。呵呵,姐,后来那姚氏再不敢来肉摊拿肉了。”
“你啊,这般性子也是遇上了妹夫,不然谁受得了你?”杨氏喝了口茶,笑道。
“哼,谁稀罕!没有他我还能找到更好的呢!”杨素香脸上有些红,笑了道。
初五想到自家娇小的二姨一把杀猪刀拍在肉案上的场面,着实好笑,便也乐了,抱着满福捂了嘴嘻嘻的笑。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笑得这么乐呵!”杨素香以为初五和杨氏一样取笑她呢,笑了道。
“呵呵,没什么,就是好奇二姨夫被二姨那拍杀猪刀的模样吓着时候是什么个表情。”初五搂着满福,想到二姨在二姨夫面前露出那泼妇般的模样,二姨夫估摸着吓得不轻,笑得更欢了。
“小丫头!看我不挠你痒痒!”杨素香说着就呵手作势要挠初五痒痒。
初五见此,赶紧的双手捂了嘴,再不敢笑。初五很是怕挠痒痒,她的记忆里小时候这个二姨就爱挠她痒痒。
第41章 佃户(四十一)
从二姨家出来时候已经过了未时,杨氏把绣品拿去荣兰坊又拿了十来条帕子回去。大件的绣品毕竟不多,闲暇时候杨氏也领了些帕子鞋面回来绣,得的钱不多但总能顶些柴米油盐。
刘长生那三石花生和一石黄豆并没卖出去多少,便寻了个油坊准备拿来榨油。这时候来榨油的人还不多,再过个十来天附近村民都收了花生,那时候油坊就要爆满了。
过了年,初五长得很快,个子直往上蹿,去年夏天还能穿下的衣服这时候已经短了一大截。杨氏只好趁着刘长生在油坊榨油这段时间去布坊买布给初五做新衣裳。
迎春听说她娘要给大姐做新衣裳,没打算给她做,皱了一张小脸,苦哈哈的盯着她娘看,拉扯着她娘的衣袖,“娘,我也要新衣裳,我也要”那双杏眸里蓄满了水,眼看着就要决堤。
其实过了年因为初五上山打猎,家里伙食好了,她们三姐妹的身体都长得快。但迎春和立夏几乎都是穿初五的旧衣服,衣服穿着还合身,杨氏便没想着给她两做新衣裳。
初五家夏天的衣服多数是麻布,也有一两身是粗棉布的。这些布料都比较粗糙,但胜在价格便宜穿着透气,附近的百姓夏天多是穿这样的布料做的衣服。
一匹麻布五分银子,就是五十个铜子的价格,一匹布做大人的衣裳估摸着能做上四五套。如今家里出了夏粮,粮食不成问题,又有初五上山打猎得来的银钱,手头上也宽裕了些,杨氏便点头答应了给迎春和立夏也做身新衣裳。
迎春见她娘答应给做新衣裳,高兴的第一个领了头奔出去,一面跑一面拍手欢叫,“新衣裳!新衣裳!”跑出老远见自家大姐和阿娘还在油坊里,着急的催促道:“娘你们快点!”
立夏虽然对吃的比较感兴趣,但她毕竟是个孩子,这会儿听说有新衣裳也是高兴得不行。跟了迎春冲出油坊,一面跑一面咯咯的笑,“哦哦,有新衣裳喽!”
杨氏见了女儿们这般,不由觉得好笑,“就来,迎春拉着立夏,看住点儿,别摔了!”
初五看着高兴的乱跑的迎春和立夏,心里不由的羡慕。会向父母撒娇,要漂亮的头花和衣服,会对着父母哭闹,得了新衣裳会很高兴,或许这才是一个孩子真正的模样。
初五前世没见过布匹,到了祥和布坊见着各色各样的布匹,初五也忍不住挑拣了起来。初五好奇怎的村里很少见妇女们织布,也没见过自家娘亲织布的时候,便问了杨氏。
杨氏笑了戳着初五的小脑袋道:“竟是好奇这些东西!咱们牛头村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多是逃难过来的,没田没地,自家粮食都不够吃,哪里来的田地种那些桑树苎麻棉花的?”
初五听了她娘的话,想着也是这么回事。佃农家里租种的是地主的地,收成一半要给了地主,哪里有田地给他们唬弄布匹?且织布也是要人力的,妇女们白天下地,晚上回来还要做家务缝补衣裳,哪里有这个功夫再织布?
杨氏选好了布匹付账的时候初五瞄见了柜台旁边放着的一匹藏青色棉布,想着罗家送了她弓箭,又教会自个打猎,算得上自己的师傅了。如今自家得了银钱,罗家的恩情也要报,便指着那匹藏青色的布匹问那正在收钱的伙计道:“这匹棉布怎么卖?”
那伙计听了初五的问话,笑了道:“小姑娘好眼力,这匹布可是昨天刚到的新货,穿着舒适的细棉布,可是要来上一匹?”
杨氏见初五果真去挑拣翻看,皱了眉道:“咱们这里已经买了一匹,用不着再买了。”
“罗叔教了我打猎,我想着给他们家也稍上一匹,算是咱们的谢礼。”初五翻看了棉布,转头对那伙计道:“烦请帮我把这匹也包上。”
杨氏听说是要送罗家的,便没拦着初五,付账时候想要掏钱,却被初五拦下了。初五用杨氏给的那吊钱付了帐,几人才抱着买来的布匹出了布坊。
初五抱着怀里的细棉布,看了眼迎春和立夏手中抬着的麻布,摸了摸兜里的钱。不由的感叹,难怪她娘不买棉布,就是普通的棉布也要一钱银子一匹,她怀里的细棉布足足用了她二钱银钱!
娘几个回到油坊时候刘长生正在挑花生,把炒过的没去壳的花生挑出来剥壳。几人放下手中的东西都搬了凳子过去挑拣花生。
花生油的好坏,很大部分要看花生炒的好不好。花生炒得过了,榨出来的油就会比较焦黑,有一股子焦味,油品不好。
油坊是镇上唯一一家油坊,附近人家祖祖辈辈都是拿了花生豆子来这里榨油。油坊的技术是过得去的,这会儿初五家的花生炒得也合适,脆而不焦。
炒过的花生很香,立夏搬了凳子过来便抓了一把往嘴里扔,吃得可香了。整个挑花生的过程立夏都在吃,把挑出来的花生剥了壳直接扔自个嘴里了。
杨氏怕立夏吃多了上火,训了她几句,只是在吃的面前立夏哪里会听她娘的话?拿了花生捡着她娘不看着的时候就往嘴里扔。
迎春和初五也好不到哪里去,时不时的往嘴里丢上一两颗。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