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衣握紧他的手，无声的安慰。
≈quot;其实，你是见过小白的，小白来朱雀宫时都会找你玩，不过，你现在都不记得了。≈quot;程寂淡淡地说道。
≈quot;小白≈quot;韩青衣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那种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在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的时候，心里就一阵悲伤。
穆白的陵墓在郊外，死时被追封为神武将军，因此陵墓修建得颇为大气。周围绿树环绕，环境清幽，罕有人迹。不过经常有人前来打扫，便也没有什么杂草。
墓碑上清楚地刻着≈quot;神武将军穆白之墓≈quot;几个大字。
≈quot;小白，我来看你了。≈quot;程寂站在墓碑前，眼中带着几分悲伤怀念，≈quot;抱歉，没能经常来看你。≈quot;
记忆里充满朝气的少年，如今却长眠于冰冷的地下。
一阵风突然刮过，卷起的风沙迷了韩青衣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睛，迷蒙之间仿佛看见一个少年站在墓碑前冲他笑。
火红战袍，金色铠甲，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
韩青衣使劲揉了揉眼睛，墓碑前什么都没有，穆白的模样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quot;公子，您≈quot;学文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韩青衣觉得脸上有些湿湿的凉意，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这是韩毓的记忆，韩毓在哭。
韩青衣深切地感受到那种难过，压在他心头，闷闷的。他按住自己的心口，不明白这究竟是这副身体的反应，还是韩毓的意识还残留着。
≈quot;青衣，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quot;程寂关切地扶住他，皱着眉问道。
韩青衣抓着程寂的手臂，稍微缓和了一些，轻轻摇了摇头，强扯出一丝微笑道：≈quot;我没事。≈quot;
话音刚落，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quot;青衣！青衣！≈quot;
☆、青青子衿
≈quot;你就是左丞相的次子韩毓？≈quot;穆白绕着韩毓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而后皱了皱眉，道，≈quot;长得倒是好看，不过≈quot;
韩毓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转了个圈，一脸茫然地看着穆白。
穆白扭头看向程寂，不解地问道：≈quot;你为什么娶个傻子啊？不会真跟宫里人说的那样，就为了跟皇后姑姑斗气吧？≈quot;
韩毓听见傻子两个字，立刻便黑了脸，瞪了穆白一眼，躲到程寂身后去了。
程寂拍了拍穆白的额头，严肃道：≈quot;不得无礼！≈quot;
穆白捂着额头，小声嘟囔道：≈quot;本来就是嘛≈quot;
≈quot;我不喜欢他！≈quot;韩毓拽着程寂的袖子冲他说道。
≈quot;他还小，你别跟小孩子计较。≈quot;程寂瞥了眼穆白，对韩毓说道。
≈quot;我哪里小了！我已经十五了！何况，再小也比他好吧！≈quot;穆白不服气地挺着胸膛说道。
≈quot;我十六了！就是比你大！≈quot;韩毓颇有些得意地回道。
≈quot;你才比我大一岁而已，而且你这样的，还不如小孩子呢！≈quot;
≈quot;可是我成亲了，你还没有。府里的婆婆们告诉我，成亲了以后就是大人了。≈quot;韩毓一本正经地说着，故作成熟地拿手拍了拍穆白的头，≈quot;你是三殿下的弟弟，那就是我的弟弟，来，叫声哥哥！≈quot;
穆白眼角微抽，扭头去看程寂，程寂却是笑了笑，说道：≈quot;他说得对。≈quot;
≈quot;要叫也是叫嫂子。≈quot;穆白纠正道。
韩毓满不在乎地一点头：≈quot;也行。≈quot;
穆白怎么也叫不出口，气得跺了跺脚。
穆白和韩毓初次见面，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也不知为何，这两人一见面就是斗嘴。韩毓在其他方面固然不如穆白，可是每次斗嘴却都是他噎得穆白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程寂看他们年龄相近，虽说每次都是斗嘴，但其实两个人都乐在其中，韩毓也比之前活泼了不少，因此就特别允许穆白经常来找韩毓玩。
那些过往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韩青衣面前浮现，一晃而过。从韩毓和穆白的初见，到二人平常的斗嘴，再到两人并肩坐着吃点心闲聊，一起做些孩子气的恶作剧。
他可以感受到，韩毓在那段日子里确实很快乐。
画面戛然而止，他又处于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白雾深处有一道人影，韩青衣不受控制地走近，这一次随着他的走近，那道人影越来越清晰。
火红的战袍，金色的铠甲。韩青衣还来不及喊出他的名字，就被他伸手推了一把，跌落，下坠，与上一次的梦境如出一辙。
≈quot;青衣，你醒了！≈quot;程寂惊喜地望着他，凑上前去，≈quot;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quot;
≈quot;怀秋？≈quot;韩青衣伸出手去，程寂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程寂手心的温度让韩青衣感到安心，他看了看周围，环境十分陌生，便问道：≈quot;这是哪儿？≈quot;
≈quot;山上的一个道观。你突然昏过去了，正好碰上观里的一个小道童，就先把你带过来了。≈quot;程寂对他解释道，≈quot;这里的道长懂些岐黄之术，给你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quot;
韩青衣轻轻点了点头。
≈quot;真的没事？回去还是让御医看看吧，我不放心，好端端地怎么会昏倒。≈quot;程寂微微皱起眉头。
≈quot;让你担心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今天走了这么久，有点累罢了。≈quot;韩青衣微笑道。
程寂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呢喃道：≈quot;你没事最好。≈quot;
韩青衣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活动，顺便参观一下这个道观。
道观建在半山腰上，嵌在石壁之中，四周绿林环绕，两旁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通往道观的石阶蜿蜒延伸到山下。
岩壁上有细小的水流，滴滴答答，将道观遮在一道水帘之后。悬崖下云雾缭绕，看不见底，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意味。
≈quot;施主醒了？≈quot;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韩青衣转过头，面前站着一个道长，头戴玉冠，身穿黑白相间的道袍，手上拿着一柄拂尘。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的皮肤很白，像是终年不见阳光的白，眉心之间有一颗小小的痣。
≈quot;这位是之前给你看病的晏虚道长。≈quot;程寂向他介绍道。
韩青衣拱手行礼：≈quot;多谢道长。≈quot;
≈quot;我并没有做什么，你不必谢我。≈quot;晏虚淡淡地说道，≈quot;施主困于梦魇，是心结未解。≈quot;
≈quot;心结？≈quot;韩青衣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心结。
≈quot;施主从何而来？≈quot;晏虚轻飘飘地提醒了一句。
韩青衣身体一僵。程寂对于晏虚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韩青衣却听懂了，他扭头对程寂请求道：≈quot;我想单独问道长几句话，可以吗？≈quot;
程寂看了晏虚一眼，微微蹙眉，他不明白韩青衣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quot;谢殿下！≈quot;韩青衣冲程寂感激地笑笑，和晏虚走到观中的大榕树下，才开口道，≈quot;我如果没会错意的话，道长应该是看出什么来了吧？≈quot;
晏虚也毫不卖关子，坦言道：≈quot;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quot;
韩青衣不由地苦笑一声：≈quot;道长道行不浅。我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我到了这里。≈quot;
≈quot;万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世人皆不知自己种下的因果，也无需知晓。≈quot;晏虚讳莫如深地回道。
≈quot;那，道长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他是否还在？≈quot;
晏虚瞥了他一眼，问道：≈quot;若在你当如何，不在你又当如何？≈quot;
韩青衣手指在衣袖中紧握成拳，答道：≈quot;若是他还在，我当然不能就这样占着他的躯体≈quot;
≈quot;你舍得？≈quot;晏虚望向不远处静静伫立着的程寂。
≈quot;不舍得。≈quot;韩青衣望着程寂，坦诚地说道。
≈quot;这便是你的心结。他自有他的归宿，你需要明白的是，你的归宿在何处。≈quot;晏虚说完这句，便一甩拂尘，转身离去。
≈quot;我的归宿？≈quot;韩青衣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程寂见晏虚离开，便走到韩青衣身边，韩青衣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程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quot;青衣，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便告诉我，即便是些我做不到的事，也让我和你一起分担。≈quot;
☆、青青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