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德宗的脸色转阴,朱鄞褶识相地改口,“儿臣说笑呢!父皇,儿臣其实是担心皇兄。皇兄身子羸弱,在这毫无遮蔽的大街之中摆公堂,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明德宗蹙了蹙眉,上回宫宴之上朱鄞祁脸色就极度不好,接连几日同样是脸色苍白的模样,近两日才稍稍好转些。朱鄞褶这么一提醒,倒是让明德宗有些担心起来。
姬皇后的脸色也变了变,那柳如芸竟如此胡闹,倘若朱鄞祁有什么差池,她定不轻饶那柳如芸。“皇上,不如派人去打探一下。”
明德宗点点头,“老二,不如你前去看看。”
“是,父皇,儿臣遵命!”朱鄞褶遵照明德宗的指示正欲往外走,尚未踏出大殿,有小厮匆匆前来禀告说太子殿下来了。
朱鄞褶微微一愣,柳如芸一案,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大一会儿,面色略显苍白的朱鄞祁就踏进了大堂,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儿臣见过父王母后!儿臣来晚了!”朱鄞祁扫视了一圈喜堂,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到底没赶上沈梦璐拜堂。
“无妨!你且坐下歇歇吧!你若是身子不爽快,回宫歇息也无妨。”朱鄞祁晚到是情有可原的事,他这么快就赶到了沐王府,显然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儿臣无碍!”朱鄞祁温和地笑笑,“父皇,今日鄞祯大婚,儿臣身为兄长,岂有缺席的道理。”没能赶上拜堂仪式,朱鄞祁心中已是遗憾,新人闹洞房这样的环节,他自是不想错过的。
“父皇,母后,儿臣去看看鄞祯和四弟妹。”朱鄞祁坐下喝了一口茶,便又站了起来。
朱鄞祁此话一出,朱娉婷饱含责备的眼神就直直射向了他。
朱鄞祁如此率性而为,明德宗隐隐觉得有些头痛,却又不好明言责备。“去吧,太子妃也一道去吧!今ri你们都无须拘束。”
尉妘妗应了一声,莲步轻移,款款地走到了朱鄞祁身边。朱鄞祁并不看尉妘妗,朝明德宗与姬皇后行了个礼,就转身往悦梦宫去了。
朱鄞褶见状也行礼退出了喜堂,快步跟上了朱鄞祁的步伐。朱鄞祁在明德宗面前只字未提柳如芸状告沈梦璐毁她容颜一案,这让朱鄞褶心中充满了好奇。
朱鄞褶在悦梦宫门口拦住了朱鄞祁,向他打问柳如芸一案的审理结果,朱鄞祁不欲多言,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今日是鄞祯的大喜之日,这件事改日再说吧!”说完,便顾自大踏步走向了朱鄞祯和沈梦璐的寝殿。
眼下悦梦宫偌大的寝殿内人满为患,洞房之内喜气洋洋,热闹非常,笑谑之声,此起彼伏。
朱鄞祯和沈梦璐已经在众人强势的围观之下,被迫喝了交杯酒,不过新婚当日无大小,众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眼下一干胆大好闹的文人臣子正极力撺掇着想要先于新郎官朱鄞祯揭了沈梦璐的红盖头,好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朱鄞祯自然是不肯的,可是他今日是新郎官,纵有万般不悦也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朱鄞祯甚至是连闹洞房都是不愿意的。他压根不需要靠越闹越欢越长久这样方式来讨吉利。一刻值千金,这样的大好日子,他只想跟他的梦儿温馨地单独度过。天知道他是如何望眼欲穿地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烛夜,却还得忍受这群恼人的苍蝇。
要是可以,朱鄞祯真想拿个苍蝇拍,将这些个不罢不休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一个拍成肉泥。懂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懂不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可眼前这群臣子们一心一意想先睹为快,这传说中倾国倾城的沐王妃,自然是不懂收敛的。沈梦璐虽说是眼下全京城最热门的话题人物,可到底不是人人有这个机会识得庐山真面目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沈梦璐已名花有主,摇身变成沐王妃,可吃不着,过过眼瘾也好啊!要知道,日后再想见到这身份尊贵的沐王妃,可是更加机会渺茫了。
朱鄞祯不好开口拒绝,有人却可以。
景轩正涨红着小脸,张开双手挡在沈梦璐面前,阻挡着一干人等胆大包天的举动。
臣子们不敢对景轩无礼,又不甘心就此作罢,索性调转方向,将矛头对准了景轩,诱使他改口换沈梦璐为母妃作为交换条件。
景轩的脸越发红了,几乎能红得滴出血来,心中也越发懊恼起来。
沈梦璐过府之后就是他的母妃,这点景轩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朱鄞祯知道他有心结,早就承诺过不会强迫他改口,一切顺其自然。而沈梦璐也体贴地跟他说过,称呼并非什么大事,他喜欢继续称她为沈姐姐也是无可厚非的。
景轩心中不是不接受沈梦璐,他本来是做好了心里建设的,即便觉得别扭,他还是打算沈梦璐过府之后就改口唤她一声母妃的,可那是在阎轻络出现之前。
自打在沈府见过那个给他留了一方血帕的阎轻络后,景轩就觉得各种不对劲了。阎轻络对沈梦璐一口一个梦姐姐喊得亲切,倘若他改口称沈梦璐为母妃,那他无形之中就比阎轻络小了一个辈份!这让景轩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心里这个坎了。原本练习了无数次的母妃,从此卡在嗓子口,再也唤不出来了。
“世子殿下,您要是叫不出来,那我们就只好唐突沐妃娘娘了!”见景轩双唇紧闭,咬紧牙关不肯开口,臣子们再一次调侃道。
景轩的眼神扫过被他护在身后的沈梦璐,转而落到站在沈梦璐身边,噙着不屑笑容的阎轻络身上,将双唇抿得更紧了。
阎轻络是以沈梦璐的贴身侍女的身份进来的。眼下百无聊赖的她,正轻蔑地望着眼前那群如狼一般眼里冒着绿光的年轻臣子们,心中不止一次发出冷笑。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闹洞房的名义,她梦姐姐才是真的!
阎轻络虽然年纪不大,看人却是通透,这些臣子们说难听点就是一群见到美女就想扑倒的铯狼。围观的人群里面有多少贪婪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阎轻络亦是看得清清楚楚。
☆、216洞房花烛夜
阎轻络虽然年纪不大,看人却是通透,这些臣子们说难听点就是一群见到美女就想扑倒的铯狼。围观的人群里面有多少贪婪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阎轻络亦是看得清清楚楚。
真不知道朱鄞祯父子怎么能容忍这些没有道德情操的人的,竟任由他们如此胡闹!要不是沈梦璐千叮咛万嘱咐她不可闹事,阎轻络真想将这帮人色迷迷的眼珠子统统挖了出来踩爆,又或者赏他们一把宵魂散,让他们从此变白痴!
朱鄞祁和尉妘妗,朱鄞褶进来的时候,正是景轩和那帮臣子们僵持不下的时候。
了解清楚状况以后,朱鄞祁心中也是有些不悦。他当然也是想见沈梦璐的,不过却不是以这样的难堪的方式。
“你们几位要是在修缮典籍上,也有这样的执着就好了!”朱鄞祁清清淡淡一句话,顿时浇灭了起哄的几名臣子的气焰。他们中间大多是翰林院新进的院士,与朱鄞祁打过无数次交道,因为典籍修缮失误,曾没少挨朱鄞祁的批判,对这个太子爷都存着几分敬畏。
危机解除!该闹的都闹得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只怕会得罪了朱鄞祯和景轩。带头的几个臣子识相地退出门外,去宴客厅吃酒去了。
新娘子看不成已是憾事,再错过美酒佳肴岂不是更加遗憾!据说这沐王府有望月楼不对外销售的秘酿红颜醉,还有极品私藏的佳酿。那可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未必有机会尝到的好酒。
看热闹的人都散去后,新房内就剩下朱鄞祁一干皇室中人,五兄弟难得到得如此齐全,几位王妃也都安静地各自站在自己的夫婿身边。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喧哗过后的安静,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朱鄞祯望着自己的这群兄弟,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是写满疏离和冷凝。
朱鄞祁看着朱鄞祯这番模样,心中不大好受。洞房花烛,大喜之日,本该是人生最得意最开心的一天,因为种种原因,朱鄞祯却连笑容都需要假装。
不知道大红盖头底下的沈梦璐是否也是一副牵强的笑容。朱鄞祁多希望此刻的沈梦璐是真心的笑靥如花,一如初见时那样明媚的笑脸。
朱鄞祁极快地望了一眼沈梦璐,然后又将视线放回到朱鄞祯身上,他走到桌子边 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送到朱鄞祯面前。“四弟,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为兄敬你一杯,恭贺你大婚之喜,祝你和四弟妹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四弟?!朱鄞祁这样套近乎的称呼让朱鄞祯挑了挑眉,他们何时又亲近到称兄道弟的程度了?
朱鄞祯伸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多谢太子!本王自然会与梦儿恩爱有加,举案齐眉,心心相印,情比金坚!”
情比金坚四字,朱鄞祯说得格外铿锵有力!
坐在喜上的沈梦璐默默叹了口气,这男人,兄长向他道喜,就不能表现得和善一点吗?
朱鄞祁对朱鄞祯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温和地笑笑,准备退出喜房。
闹洞房就这么跟新郎官喝杯酒是不是太没水平了点?
朱鄞褶伸手拦住了朱鄞祁,“皇兄,既然是特意来闹洞房的,岂有只同新郎官喝酒的道理,合该跟新娘子敬杯酒才对!”
朱鄞褶说着重新倒了两杯酒,走到沈梦璐面前,“四弟妹,上次在宫中为兄没有机会跟你道喜,今日是你与四弟的大喜之日,可断断不能再拒绝为兄的心意了。来,为兄祝你与四弟鸾凤和鸣,天长地久!”
朱鄞祯眼眸一暗,正想开口拒绝,被沈梦璐拉住了手。
沈梦璐盈盈从上站起身来,伸手接过酒杯,隔着大红盖头朝朱鄞褶举杯,“本宫谢过恭王爷的好意!”沈梦璐说着微微撩起大红盖头,将酒杯递到唇边。
“四弟妹且慢!”朱鄞褶及时阻止了沈梦璐饮酒的动作。“四弟妹,虽说在人前掀开大红盖头有些不太妥当,可你既然接了为兄这杯酒,隔着盖头似乎太过不敬了一些。”
阎轻络翻翻眼皮,嗤笑一声。敬酒是假,想看新娘子是真!这些人真是会拐弯抹角!
朱鄞祯的眼眸陡然一紧,他之所以如此讨厌朱鄞褶是有原因的。从小到大,这朱鄞褶总是假借为朱鄞祁出头的名义,给他使绊子。可是朱鄞褶到底对朱鄞祁有几分真心,却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朱鄞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朱鄞褶这样强人所难,令人不喜。“二弟,你既然知道不妥,何故还要如是。来日方长,你想与四弟妹喝酒日后有得是机会!”
朱鄞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朱鄞祁,又将视线落到尉妘妗身上。“皇兄此言差矣!当年皇兄大婚之日,皇嫂可是掀了盖头与兄弟们每人喝了一杯的。怎么换到四弟妹身上就不妥了呢?”
尉妘妗闻言脸色僵了僵。她大婚之日提前掀红盖头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知道她自己不掀,朱鄞祁恐怕会让她盖着大红盖头独自坐到天明!是以,她才会趁着朱鄞褶兄弟几人闹洞房的机会,主动掀起了大红盖头。
她的遭遇与沈梦璐根本不是一回事!尉妘妗恨恨地瞪了朱鄞褶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无缘无故要扯到她的头上!她清楚地记得当日她掀起红盖头时,朱鄞祁眼里是怎样的厌恶表情。甚至,当年有很长一段时间,朱鄞祁不肯召她侍寝,都是以她的大红盖头不是他掀的为借口。
朱鄞祁的眸光也冷了下来,对朱鄞褶这样无理取闹有些不耐起来。“二弟,当年兄弟们都还年少,对这些礼节知道得不周全,是以胡闹过去了。今时不同往日,二弟莫非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年吗?”
朱鄞褶被朱鄞祁毫不客气的措辞弄得恼羞成怒,他倒是没想到,这朱鄞祁对沈梦璐的维护之情竟如此之深。“皇兄,新娘子还没开口,你怎的怎么着急为她出头?”
朱鄞褶此言一出,朱鄞袹和朱鄞禧两对夫妻,八双眼睛都落到了朱鄞祁身上。上次宫宴上,他们就有发现这朱鄞祁与朱鄞祯兄弟之间的气氛很是古怪,二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往更恶劣了。今天朱鄞祁无缘无故出现在迎亲道上,主动替朱鄞祯解围,这也是让人疑惑的地方。
现在经朱鄞褶这么一提醒,朱鄞袹几人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莫不是历史重演,朱鄞祯兄弟二人再次同时爱上一个女人,而朱鄞祁再次在爱情上落败与朱鄞祯!
朱鄞祁被朱鄞褶反咬一口,顿时脾气也上来了,“二弟,我原先只当你处处与鄞祯做对,真是为我出头。今日一见,倒是令我有些怀疑你的居心了!你一再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意欲何为?”
朱鄞褶如此唯恐天下不乱,让朱鄞祁心中疑窦丛生。上次在宫宴上,就是因为朱鄞褶的不依不饶,差点害他受伤的事曝光于人前,朱鄞祁心中本来对他就有些不满了。今日沈梦璐大婚,朱鄞褶再次闹事,让朱鄞祁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多年来与他亲密无间的兄弟。
朱鄞褶眼里极快地闪过一道阴霾。“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啊,我几年不回京,皇兄竟已开始如此挤兑我了!看来我真该奏请父皇,一辈子驻守番外,永不回京!省得妨碍你们兄弟情深!”朱鄞褶毫无温度地开口,阴鸷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朱鄞祁。
原本热热闹闹的喜房,突然变成了一种兄弟反目的剑拔弩张。沈梦璐不高兴了。
前脚拜堂之时,明德宗还特意提醒过她家和万事兴!倘若朱鄞祁兄弟几人在她这新房之中反目成仇,恐怕明日她就会成为世人眼中的扫把星。
“太子殿下,恭王爷,沈梦璐何德何能竟值得你们因我而辩论不休!”沈梦璐端着酒杯袅袅上前,言笑晏晏地开口。
“两位皇兄的真挚祝福,臣妾心领了!臣妾多谢二位皇兄的美意!”沈梦璐说着朝朱鄞褶盈盈一福,“二皇兄莫要恼怒,今日是臣妾招待不周。二皇兄言之有理,臣妾隔着大红盖头敬酒,是臣妾的失礼。臣妾恳请二皇兄谅解,臣妾是世俗女子,今日是臣妾最美的一天,这大红盖头下的容颜,臣妾只私心地想让王爷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