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会儿,小馒头走的困了,眯着眼睛要睡了,殷夕颜就打发了奶娘把小家伙抱回去睡了。
一进院子,就瞧见四月从耳房里走了出来,与出去时不是一套衣服,便知道她是回来有一小会了。
殷夕颜笑着招了手,“回来的正好,我这会儿身上粘腻的紧,让如歌去小厨房要点热水,一会儿你伺候我洗澡。”
四月笑着上前应了,抬着胳膊让殷夕颜搭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路上看到的好玩的,新鲜的事物来听。
等洗澡水送进来的时候,屋里的大小丫头都退了出去,四月才把去魏国公府的事儿说了一通。
“老夫人说,宫里的中秋宴大概是要各家女眷都出席的,老夫人的意思,若是王妃也去,这到不失为了一次外交的好机会。”
殷夕颜有些诧异的看着四月,“外祖母的意思,这是今天宫里传出来的话?”
按理来说,眼见着到了中秋,若是依着往年的例,宫里既是要大肆操办,自是早早的就会把消息传出来,哪用等到现在,到像是打人个措手不及似的。
像靳王府这样人口少的到还好办些,夏侯靳性子不铺张,所以府里也没打算请个戏班子过来,不过是想着,到时候一家人坐在一口,吃个饭,赏赏月,说说话,凑凑趣罢了。
可总不会各家的府里都像靳王府这般冷清吧,至少,以前她没嫁人的时候,敬国公府每到这样的节日,都是要请了戏班子回来唱上几出的,一大家子分了男女眷,隔着两张桌子的位置,吃酒,说话,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每每到这样的时候,老太爷总是会喜欢让儿孙们拿出诗书文章来比试一番,虽然未必想较个高低,可是子孙们哪一个不是憋足了劲儿的。
就是魏国公府,也是热闹非凡的。
不过若是宫里真有了命外官带女眷进宫的打算,各个府里这样的热闹自然就要缩减一些,不是怕争了宫里的风光,那是皇宫,没谁脑子硬的敢去跟宫里争风头。
只是因为这样的时候,但凡带进宫的,必然是家里出彩的孩子,而且,都是正经的嫡出,所为家族和乐,也都寄托在这些孩子身上,所以,这些挑大梁的主轴都不在,家里的乐呵景象自然就要打折扣。
不过宫里办了这样的宴会,哪里又是吃一顿饭,说两句话那么简单,各家千金争锋挑逗,互相排挤,甚至为了搏出位,搏眼球,为了吸引某些王侯将相,甚至是皇上的注意,那可真算是使尽浑身解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来的。
殷夕颜不喜欢宫中这样的热闹,可是家里祖母活的时候,到也跟着进宫去过两回,不过那个时候年小,不懂事儿,能记住的,不过是玩和吃,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在干什么。
只是那个时候,也都是提前半个多月,要么就是提前一个月,就会有这样的通知下来,像这次这般短促,还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呢。
殷夕颜一时想的有些走神,瞧着外头的日头还在那做最后的挣扎,心里不由想着,这样的事儿,是不是后面又牵连着什么。
不过这会儿问四月断是不可能的了。
“好了,洗好了,我先出来了,一会儿你去大门那儿叮嘱一声,爷要是回来了,打发人进来送个信。”
殷夕颜怕夏侯靳回来直接去外书房,到时候等忙完了,又不定要什么时候。
宫里既然弄了这个中秋宴,少不得夏侯靳就要忙上一忙了。
对于夏侯靳现在在皇上面前的得宠,还有受重用,殷夕颜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男人们外面的事儿她不懂,也帮不上忙,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四月伺候着殷夕颜起身,换了衣服,又让如歌进来伺候,自己这才转身往了外院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夏侯靳还没有回来,殷夕颜这两日也习惯了他不回来用晚饭,肚子饿了,就会让丫头送些点心进来,反正这样的天气,胃口也好不到哪儿去,再加上白日里,水果点心的也时不时的拈上一块来吃,到也不浑身饿了。
“晚饭王妃还是不吃吗?”
如歌一边摆着点心,一边看着殷夕颜小声问着。
“嗯,不吃了,我之前交待你的事儿,别忘了,明儿用了早饭过一个时辰去魏国公府,赶着午饭左右,也就回来了。”
殷夕颜心里惦记着小馒头,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时见不到,都像是不放心似的。
如歌知道王妃这是怕小世子醒了吃奶不香,这样的天气,连奶娘的胃口都影响了,好像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小世子吃奶也不大香了。
这些到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小世子身体特别爱出汗,前几日暑热未褪的时候,小世子身上起了好多红点点,像芝麻粒大小的,但凡身上出汗的地方,似乎都起了一层。
又痒又红,因为小世子太小,也不会说话,没法问痛不痛,只能看着贾太医给开了药,又天天用水洗上几遍,见轻了,王妃这提着的心也才能放下些。
如歌心里算计着时间,想着明儿早熬煮甜品的时间怕是还要再早一些,不然,不放味,口感不好,到失了王妃这份孝心了。
夜幕低垂,星星满天的时候,夏侯靳才迈着有些疲乏的步子进了府。
二门里早就得了王妃的话,所以,远远的看着王爷的影了,还没等到府门呢,看门的小厮就一层层的往里递话了。
殷夕颜今天本就有意等夏侯靳回来,听着外面传进来的话,便张罗着让如歌、如诗一个去准备一会梳洗的热水,一个去张罗宵夜,这个时间回来,晚饭估计是吃过了,不过要是吃的早,歇上一会儿,到是能吃点宵夜添添肚。
夏侯靳直接回了倚梅院,原想着早点回来还能看看儿子,可是这个时间,就算是去了,那小子也睡的香甜,他也不愿意把孩子吵醒,哭闹一通。
“怎么还没睡?”
夏侯靳看着殷夕颜穿着寝衣,在卧室里随意的披散着头发,安坐在榻上,正吩咐着丫头们上这儿,上那儿的,那些东西,一看就是为他准备的。
有些事情,总是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以前他最不喜的就是屋里人多,可是这会儿瞧着几个丫头忙碌,到也没有冷脸,或者说,他在渐渐适应,甚至,已经适应了卧室里呼吸的人开始变多,因为这几个丫头都极有分寸,从来没有一个胆大的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看着心烦,也没有哪个起什么歪心思,想在他身上下功夫的,所以,夏侯靳觉得殷夕颜调教出来的人,就像她们的主子一般,看着舒服。
如歌带着如诗送上了宵夜,又屈膝道:“王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这宵夜的温度也是刚刚好,王爷若是累了,不妨吃点宵夜再去洗漱。”
如歌说完便与如诗一道退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又清静下来。
夏侯靳瞧着那盅汤口,不禁莞尔,“到底还是你有心了。”
殷夕颜嘴角一弯,扬出一个温暖的弧度,嗔了一眼夏侯靳,“王爷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呃——
夏侯靳拿着勺子在汤盅里滚着,听了殷夕颜的话还禁不住诧异的看了她一下,“什么?”
那样疑惑的眼神,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男人的心里。
殷夕颜一怔,以为自己猜错了,可是外祖母不可能拿这样的事儿撒谎骗她啊?
“今儿我打发四月去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传话,说宫里准备中秋宴的时候,各家女眷都要进宫同贺,王爷不知道这事儿?”
夏侯靳一听,眉眼间纺丝不动,态度极为随意,“知道,不过,我说了小馒头太小,离不得你身边,而且,你才出月子,身子还没修养过来,为了靳王府以后的子嗣,还是老实的在家里呆着比较好。”
呃——
这下轮到殷夕颜诧异了。
她到不是怀疑什么,至少夏侯靳这个人,能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大抵还是能摸出一些脾气的,只是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不可能没有原因吧?
“王爷的意思,是不用我进宫?”
殷夕颜目带疑惑,那是真真正正的疑惑,不需要掩饰,也不用修饰,就这般直直的看着夏侯靳,没有要逼问的意思,也没有不让她进宫而心里烦闷,只不过再确认一次。
“嗯,那天宫里人多,怕是烦乱,回头让人接了你母亲进府,陪你说说话。”
殷夕颜的心突然间就提了一下,接顾氏进府,这到没什么不妥,只是这时间选的,“王爷的意思,是我母亲也不用进宫吗?”
夏侯靳点了点头,瞧着殷夕颜眉眼间隐有猜测,却像是不敢拿主意,又怕是自己猜错了的样子,抬手抓过她的一只手,摇了摇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有些话,他不能跟她说,到不是防着她,只是这是男人的事儿,他只能尽力护着她。
“嗯,你不是跟我抱怨你七嫂自打进门,你们姑嫂也没抽个时间好好说个话吗,正好,趁着中秋,接到咱们府里一块说说话,敬国公府那边,男人大多都要进宫,大房、二房的女眷也大多是要进宫的,你们母女,姑嫂,趁着这时候,说说话,岂不正好。”
“那外祖母呢?”
魏国公府的老夫人可是话都摆出来了,这么大年纪了,进宫也是扫兴,所以,宫里的口谕,怕也是指了年轻一辈的夫人们和小一辈的姑娘、奶奶们。
“魏国公老夫人一向是胸有丘壑之人,自然会有主意。”
夏侯靳说这话的时候,手抓着殷夕颜的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施了些力道,那力道虽然不至于疼,却偏偏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殷夕颜慢慢清明着神智,她要是一点危险的气息都嗅不出来,那她这脑袋可真得扔了。
只是有些话,夏侯靳既是不与她明说,便是不方便说,或者是不可说,她纵然是在心里翻过了无数的浪,只怕也未必能猜到正地方,不过,明儿她要去一趟魏国公府,外祖母——
殷夕颜看着夏侯靳,脑子里想的是他刚刚对魏国公老夫人的评价,胸有丘壑,这四个字,再加上外祖母的阅历,想必临危不乱这四个字,还是能运用贴切的。
“我明儿要去给外祖母请安。”
殷夕颜不知道这个时候去魏国公府,会不会引起什么人的猜测,她的出发点就是想外祖母了,所以才去请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可是这会儿瞧着夏侯靳的神色,她又觉得她应该把这话提前说出来,免得让别人拿去了把柄,回头再做了什么文章,到时候,她一个内宅之人,怕是难以掌控。
“嗯,不要紧,去吧,回头我让英总管给你安排两个妥帖的人。”
“噢,那你先去洗澡吧,天晚了,洗了澡,咱们去床上说话。”
“呵呵,夕颜这是着急了吗?”
灯下看美人,朦胧如雾遮。
夏侯靳一时沉醉,忍不住出言调戏。
殷夕颜忍不住嗔怪的瞪了一眼夏侯靳,这人,怎么说没正形,就没正形呢。
“王爷还是快去吧。”
夏侯靳朗声笑着起了身,这样的笑声,传进院子里的时候,丫头们似乎也不再像最开始听到这样的声音时,那般的无措,惊讶了,而是颇有几分习以为常的感觉。
反正,王爷只要在王妃身边,这样的笑容,总是会越来越多的。
隔日,送走了夏侯靳,殷夕颜用过了早饭,又缓了一会儿,去看了小馒头,小家伙到是醒的早,这会儿吃过了奶,正手握着小拳头往自己的嘴里塞。
殷夕颜不知道别人家的小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喜欢吃自己的小拳头,可是小馒头到真不负他这个小名,每次那手攥成拳头的样子,可不就像小馒头似的,然后就那样往嘴里塞,在没牙的嘴里啃咬着,咬的半边脸、枕头,袖子,肩头,都是满满的口水,还不罢休。
最初的一次被殷夕颜看见的时候,奶娘吓的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她到是奶过孩子的,小孩子这样也是习以为常了,只是像靳王府这样的门第,她以前可是半点都没接触过,知道自己伺候的是靳王府的嫡子,靳王世子,未来的靳王爷,奶娘每每都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心思,就是怕中途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只是小孩子吗,尤其这没过百天的孩子,最是要细致周全的时候,一眼照不到,就可能划到自己,碰到自己,亦或是抬手握个拳,还能把自己给砸了,所以,奶娘瞧着小馒头一眼没注意就咬湿了袖口,生怕靳王妃责怪她不尽责,给她撵出去,当下就跪下磕头了。
到也没敢推卸责任,只说了自己一眼没照到,就让小世子把衣服的袖子咬湿了,她马上就去找衣服换。
殷夕颜放到小馒头身边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不走心的,尤其这个奶娘,对小馒头好不好,尽不尽责,这些自有人来跟她回报,所以瞧着奶娘颤颤惊惊的样子,到是把她给逗到了,摆着手说了句不妨事儿,看着奶娘如蒙大煞的样子,又加了两句敲打。
御下之道,便是这般,松与紧,总要有个度,莫要让她以为你放宽了,以后便可这般为之下去。
不得不说,奶娘还是尽心的,殷夕颜这会儿瞧着小馒头又在跟自己的拳头做斗争,抬手一边把她的小手攥在手心里,拿着帕子给他擦上面的口水,一边笑道:“这么点个小人儿,到是固执的紧,这小手每每帮着板,总是没板不住。”
奶娘每次在殷夕颜过来的时候,都会自动站到不碍眼的位置上去,给人家母子亲近的时间,这会儿也不过是开口凑趣,“王妃不知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从小就有一股子倔脾气,你越是不让做的,他就越有好奇心,越是想去探知,其实在大人看来,是自讨苦吃,可是在孩子看来,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儿。”
“噢,这个道理到是新鲜,你,读过书?”
殷夕颜有些诧异的看着奶娘,似乎没想到她能讲出这么一番道理,若是目不识丁的妇人,怕真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奶娘有些腼腆的笑了,那笑容里有些羞涩,又夹了些苦意,“不瞒王妃,奴家娘家父亲,原就是个读书人,只是一直科举不中,抑郁而终,所以,家道才越来越不济的。”
殷夕颜点了点头,别说是科举不中的,就算是科举中的,这世道若是没有个门生故旧托着,或是文章名扬天下,谁又能说中了举,就一定能出个好前程,不然,每年那么多门生赶考,为什么名扬天下的少之又少,而那些名扬天下的人,又有几人,是济济无名的家世。
由古至今,寒门学子想要出人头地,原就是件艰难却又不断往复的事儿。
“这么说来儿,你年幼那会儿,到是多得老父教导了?”
奶娘笑着应了,“不瞒王妃,奴家娘家就奴家一个女儿,母亲身子不好,生下奴家便一直未再生育,所以,老父便把女儿当了儿子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