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原本心里还有些没谱,现下顿时就被惜柔公主的甜言蜜语给懵了心,顿时像是倒豆子般,将自己心里面的话全都给倒了出来,“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公主您都这么说了……”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不过虚名罢了。耿姐姐可是嫌弃妹妹?”惜柔公主说着低下头,脸上似乎还带着一副黯然的神色,薄唇微微抿着,拉耸着脑袋;既是委屈,又透着无辜。
耿氏顿时就慌了,赶紧拉着惜柔公主的手轻轻拍慰着,“不,公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既是没有,那我们以后姐妹相称如何?”惜柔公主拉着耿氏的手,猛然提起头眼神晶亮,“耿姐姐也不必唤我公主听着生分得紧,你往后唤我惜柔就是。”
“这,不太好吧?”耿氏心里有点小虚荣,可嘴上却仍旧没有松口;到底耿家在丽城也算是大族,这点最几本的礼节还是懂的。
惜柔公主瞧着耿氏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什么,抬起头所有的异样全都消失无踪,又是那副委屈可怜的小模样,“耿姐姐,人家都将心里的话跟你说了,你怎么能这样,我就知道,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死过夫君;可是我,我……”说到这里,惜柔公主低下头,竟是双手捂着脸,肩膀耸动,哭得好不伤心的模样。
“我,我没有。惜……惜柔,你别再伤心了。”耿氏顿时手忙脚乱地拍慰着惜柔公主,脸上似乎还染着心疼的模样。
“那耿姐姐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惜柔公主抬起头撅着嘴,湿漉漉的眸子眨巴眨巴,宛若刚出生的小鹿儿般惹人怜爱。
耿氏拉着惜柔公主的手摇摇头,“刚才我只是想说,这苏城虽然瞧着是个好的;可实际上性子却是很弱;对他的媳妇钱氏更是言听计从,公主……不,惜柔,如果你嫁到苏家,这日子怕是……毕竟他们曾经育有两个女儿呢。”
“这我也知道。”惜柔公主听了低下头,抽出腰间的丝帕轻轻擦拭着眼角那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耿姐姐,你们瞧着我们虽然生来就拥有旁人所享受不到的荣耀,可身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这门婚事是楚皇亲自定下,我们国主也同意的,我……我……”
“惜柔,你也别伤心了。”耿氏轻轻地拍慰着惜柔公主的背。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惜柔公主低下头,晶莹的泪滴顺着眼角,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她那嫣红的唇微微抿着,“夫君早亡,我独守空闺十余载;不怕姐姐你笑话,这女人有些事情也是忍不得的,可是你瞧着好不容易以为盼到了希望,老了老了总不至于一个人孤独终老,可偏偏苏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我真是恨不能将自己的手给剁了。”说着,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右手的模样,让耿氏吓了一大跳,赶紧抓着惜柔公主的手,“惜柔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可别做傻事啊。”
“耿姐姐!”惜柔公主顺着耿氏的力道倒入她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更是抽噎着,句不成句,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是为两国安宁和亲而来,可现在苏城发生那样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我不想嫁给苏城所以故意为之,可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耿氏看着这样的惜柔公主,顿时也有些心疼了,轻轻地拍慰着惜柔公主的肩膀,“这嘴长在别人身上,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只要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不,不是的。”惜柔公主好久才从耿氏的怀中直起身子,只是却仍旧低着头,轻轻抽噎着,“如果时间能够从来就好了,索性我早已经是苏城的人了,这种事情一次两次的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我,我……如今楚皇下了圣旨,苏城一日不恢复如常,这门婚事就一日拖着,如果苏城能快些恢复就好了,我也不用背负着两个国家所有臣民的埋怨。”
说到这里,惜柔公主早已经是泣不成声。
耿氏听了,轻轻拍慰着惜柔公主的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说在西楚有种医术可以断肢再生,可会这种医术的人已经不多了。”惜柔公主低下头,“这些天我让下面的人多方打听,可始终没有打听到会这种医术的神医,耿姐姐,这次算我求你,我……”说话间,惜柔公主已经从软榻上划了下来,眼瞧着就要跪倒地上;耿氏立刻心就悬了起来,赶紧双手托着惜柔公主的腋下,“惜柔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不,耿姐姐,你听我说。”惜柔公主一副药贵不贵的模样,耿氏也没有办法只能双手用力地托着惜柔公主,总不能真的让人家堂堂一国公主给自己跪下吧,这要是追究起来,她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只是这样半弯着腰用力也吃力得紧,很快耿氏就觉得腰酸背痛的。
惜柔公主却仍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耿姐姐,我知道这件事情会让你为难,可是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惜柔你有话起来再说。”耿氏实在觉得费力得紧,赶紧开口道,“就冲你这声姐姐,我,我也不会不帮这个忙的,只是……只是我这做姐姐的能力有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了。”
惜柔公主听了赶紧连连点头,“能的,能的。耿姐姐,谢谢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耿氏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里悬吊吊的,好像非常的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了又说不上来;只是看着惜柔那哭得双眸通红的模样,一口一个耿姐姐,只把她的心都叫软了,搂着惜柔公主又很是安慰了一番。
惜柔抽噎了好一会儿才从耿氏怀中抬起头来,薄唇仍旧紧紧地抿着,拉着耿氏的手,“耿姐姐,我知道这件事情会让你为难,如果真的,真的为难那就算了。”
“这,惜柔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虽然心里隐约知道了什么,可耿氏却仍旧硬着头皮问道。
“我下面的人多方打听,想要替我找到会这断肢再生之法的医术。”惜柔公主低下头,面色有些颓然,“宋院正来给苏城治疗的时候曾经说过,断肢再生之法并非不可行,只是这种医术来自民间,又失传多年。”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原本我不该为难你的,可我们打听了这么久,只听说在谢家有位医术非凡的神医,我……”
耿氏闻言顿时身子僵了僵,“惜柔你……”
“我是真的想将苏城给治好;事情有我而起,理应我来处理。”惜柔公主低下头,“事关两国和平,我,我……耿姐姐我求求你,带我去找神医好不好,好不好?不管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会求他出手的。”
耿氏顿时只觉得嗓子眼儿好似被什么给堵上了般,又是心疼惜柔,可只要想到被谢安和陆氏知道是自己将顾瑾汐的医术给透露出去;给苏家的人也就罢了;告诉惜柔公主那可就等同于昭告全天下了,到时候追究起来,那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耿姐姐。”惜柔公主眼泪汪汪,带着希翼和浓浓的祈求。
耿氏薄唇微微嚅了嚅唇,脸上带着浓浓的为难。
看着这样的耿氏,惜柔公主低下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连带着声音都不由得低了下去,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算了,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错,不应该牵连到耿姐姐的;耿姐姐你不必为难,我,我……”
话未说完,两行清泪已落下。
“哎……”
耿氏在心头沉沉地叹了口气,拉着惜柔公主的手,“惜柔,不是我不告诉你神医的身份,只是这件事情我,我……”
“那个神医的身份很特殊吗?”惜柔公主像是无知孩童般看着耿氏,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生为医者本该救死扶伤,济世悬壶,为什么,为什么他却要害怕人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要这么藏着掖着,我不懂,我不懂!”
“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同情心,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医德了吗?”惜柔公主的嗓音越来越撕心裂肺,似乎带着浓浓的不甘,又好似得到了希望又瞬间失去了般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惜柔公主整个人趴在软榻小几上,哭得撕心裂肺,“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第134章 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眼瞧着惜柔公主哭成了泪人儿,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痛彻心扉,那样后悔却无法的模样,耿氏眉宇微微颦蹙着,深吸口气闭上眼,浓妆艳抹的脸上尽是为难。
惜柔公主悄然抬头,见耿氏脸上的表情已经松动了许多,顿时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精芒,匍匐在小几上,脸上的泪迹未干,很快又恢复成伤心欲绝的小媳妇模样,“如果,如果真的因为我的一时过错害得两国百姓陷入战乱,我,我……与其背负这万世骂名,我还不如以死明志!”
“不,惜柔,你别做傻事!”耿氏低头抿唇根本不忍心睁开眼睛,可听到惜柔公主的话时,刚睁开眼就看到惜柔公主朝着屋内的红柱上撞过去;她顿时心下一紧,几乎是不能地飞扑过去挡在惜柔公主的前面,只觉得小腹阵阵闷痛,然后强忍着双手托着惜柔公主的腋下,“惜柔,你怎么这么傻啊你!”
惜柔公主的神色已近癫狂,双手不断的挣扎着推搡着更是,泪珠像是江水决堤了般,“耿姐姐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要拦着我。你让我去死,让我死了吧。”
说话间,整个人癫狂依旧,一把推开耿氏转头又要朝着那大红的柱子上撞过去,声音撕心裂肺,“你让我死了,让我去死啊!”
“不!”耿氏见状闭上眼,心一横一把将惜柔公主拽住,“我告诉你!”
“真的?”惜柔公主闻言,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面上却是不显而是仍旧泪眼朦胧,抬起头,带着点点无辜和天真,双眸已经红肿的宛若核桃般,那愣怔又可怜的模样看得耿氏只觉得心里罪恶急了,她眉头紧皱,点点头,“是,我告诉你。”
“算了,耿姐姐你还是让我死了吧。”惜柔公主狠狠地一把推开耿氏,“那神医的身份神秘非常,想来是不想让人知晓的,我也不要再为难你了;你还是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省得害人害己。”
耿氏见惜柔公主似乎真的生无可恋,张口直接道,“惜柔你别这样!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那神医……那神医是顾瑾汐!”
“什么?”
惜柔公主闻言,脸上尽是颓然之色,怔怔地坐在地上,双腿曲着,脸埋在腿间,双唇微微嚅动着,语气喃喃,“是她,怎么会是她。”她瘫坐在地上,脸上无助又透着可怜,抬起头望着耿氏,“耿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让你非常的为难,可是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与其背负着千载骂名,痛苦的活着,我还不如死了。至少,至少不会这么的痛苦,不用连累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死了……一了百了。”说着她低下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滑落下来,带着不甘又透着无助,“原以为打听到了神医的消息会有转机的,我真的以为会有转机的,可为什么是她,她不会帮我的,不会帮我的。”
“惜柔你别这样。”耿氏瞧着惜柔公主那满脸的颓然,似乎真的有种生无可恋之感,顿时心猛的悬了起来,拉着惜柔公主的手,“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别总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不管怎么样那苏家对苏怡可是有着养育之恩的;苏家人开口,说不定能有转机。”
“真的吗?”惜柔公主抬起头,声音喃喃,带着浓浓的希翼。
“嗯!”耿氏拉着惜柔公主的手,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狠狠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给谁看的,想到昨日自己方才将顾瑾汐能够医治苏城的消息透露给苏家,没道理苏家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顾瑾汐那个小贱人真的如此狠心?
惜柔公主自然不知道耿氏心中的想法,将自己想知道的话套了出来;瞧着耿氏那眉宇颦蹙似乎带着为难的神色,在耿氏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尽是嘲讽;蠢货就是蠢货,自己只是这般逢场作戏就能将她给耍得团团转,哼!
“耿姐姐,我,我……”
耿氏拉着惜柔公主的手,眼底尽是爱怜当然心底免不了有些虚荣和自傲的,毕竟惜柔公主可是堂堂的金枝玉叶,竟然跟她姐妹相称,这可不是谁都能有这个荣幸的,“惜柔你可是夏凉国的公主,只要你开口,那顾瑾汐就算再不愿意也定然会出手的,只是……你也知道姐姐的身份……”
“耿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惜柔公主拉着耿氏的手,湿漉漉的眸底似乎带着浓浓的感激,“不管顾瑾汐能不能真的将苏城的病给治好,我都会感谢你的。我知道你的身份尴尬,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让旁人知晓的。”
“惜柔你明白就好。”耿氏拉着惜柔公主的手,对她的通情达理感动得一塌糊涂,殊不知自己是被人给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夏凉国公主邀请谢家大少夫人的事情,虽然明面上知道的人不多,但这凉都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谢家,多少双眼睛盯着驿站,盯着夏凉使队的一举一动,此番叮嘱不过多此一举罢了。
两人又手拉着手,相见恨晚地聊了半晌;待耿氏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恋恋不舍甚至对惜柔公主充满了浓浓的担忧;惜柔公主更是表现出一副恨不能让耿氏就此在驿站住下的模样,最后甚至将自己随身的一对红玉手镯送给了耿氏,这还不算,更亲自将耿氏送到了驿站的门口,直到耿氏的马车走出了好远这才回转。
“公主您没事吧?”直到已经看不到耿氏所乘坐的马车之后,翠枝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睨了眼自家公主那通红的眼眶,压低嗓音道。
惜柔公主嘴角微微勾着,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厉色,眼角挂着翠枝,声音冷厉又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回去说。”
“是。”翠枝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惜柔公主。
回到房间。
翠枝没有惊动旁人,自己打了温水给惜柔公主净面,又服侍她沐浴更衣之后这才得闲,将惜柔公主搀扶到已经全都换上了新的被褥、软毯的软榻上,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公主,情况怎么样?”
惜柔公主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双眼微微眯着似乎透着几分思量,单手把玩着腰间的流苏,未着寸缕的小脚光洁白皙,微微曲起轻轻摩挲着软榻;经过打理,脸上的泪迹早已经消失无踪,只是眼眶却仍旧有些红红的,“耿氏的意思,那将谢逸从鬼门关前来回来,给流枫诊治的人是顾瑾汐。”
“顾瑾汐,顾家小姐?”翠枝几乎是本能地开口反驳;可话音刚落,她的心就猛的悬了起来,紧张兮兮地转头看着惜柔公主,发现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之后,这才稍微将心放了下来,眉头却仍旧皱成一团,“可是公主,那顾小姐满打满算也才十二岁,怎么可能拥有这般精湛的医术,就算她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习医,那可是不可能的。”
惜柔公主眉宇颦蹙,略微沉凝,“本公主也是这么想的,可那耿氏没有理由会骗本宫。”
“……”翠枝薄唇微微抿着,沉默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都跟蘅芜苑顾家脱不了关系。”惜柔公主说着,沉沉地叹了口气;想到之前算计顾家兄妹的时候,如果顾瑾汐真的有那般精湛的医术,小小的女儿香怕是早就已经被识破了;自己和苏城之间的事情,怕也是那丫头早就算计好了的,她倒是小瞧了她,想她夏惜柔聪明一世竟然栽在了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上。越是这么想着,越是觉得那个传闻中的神医就是顾瑾汐。
翠枝点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以苏家跟他们的关系,到时候顾瑾汐出手真的将苏城给治好了,那公主您岂不是……”
“哼!”惜柔公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带着浓浓的不屑,“你当本公主为什么要废这么大的力气从耿氏口中套话出来。”
“奴婢愚昧。”翠枝抬头深深地凝着惜柔公主那通红的眼眶,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心疼,“公主您也太较真了些,不过是个愚昧妇人,您又何必为难自己自降身份;您瞧着耿氏那副德行,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
惜柔公主没好气地睨了翠枝一眼,“你知道什么。”
翠枝闻言,赶紧低下头。
“之前暗子传回来的消息你也知道,这耿氏可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自私的人最是狠心,尤其是对别人更狠。”惜柔公主低下头,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厉色,“只是到底却是蠢了些,当真以为本公主会跟她当姐妹,哼。”她堂堂公主之身,金枝玉叶,如果不是为了套话出来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翠枝薄唇微微抿着,眉宇颦蹙,眼底尽是浓浓的疑惑,“那公主,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奴婢总觉得那顾家小姐不像是精通岐黄医道的人,倒是顾家的少爷……”
“哼。”惜柔公主低下头,双眼微微眯着,身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浓郁的杀气,“不管是谁总归是蘅芜苑顾家之人。很快,你就会知道那精通岐黄医道的到底是顾瑾汐还是顾子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