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冯兆渐渐不敌,好在十皇子也并不咄咄『逼』人,致使冯兆安然脱身。十皇子银枪白马,迎风而立,静静的等待着。翩翩少年,无限风流,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睛。江毓敏垂下眼帘,是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城门打开,四名女将奔出,个个蒙面,策马绕着十皇子打转。突然一人举剑刺去,被格开,正巧此时一人转到十皇子面前,风吹起纱巾,容颜隐隐『露』了出来,赫然是江毓敏。十皇子一愣,而江毓敏要的就是这一愣,手中的剑急速刺去,落点本来是左胸,可心念微动间,剑偏了一下,刺到了左肩。十皇子定定的看着江毓敏,眼中满满的爱恋,挣扎刺痛了江毓敏的心,江毓敏一时有些愣神。不是说不喜欢她的吗?为什么这眼神依旧深情地让人陶醉?没等她细想,和泰就大喝一声:“殿下!”
这一声震醒了江毓敏,眼帘微微下垂,避开了十皇子的目光,却惊见一段剑尖从他的腹部冒了出来,原来是背后的人出手了。眼看和泰已经向这里奔来,江毓敏还有些愣愣的,不知该如何反应。随行的几员女将急了,连剑都没拔,抓过江毓敏的马缰向城中奔去。临进城的时候,江毓敏回头看了一眼,见十皇子还是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肩上和腹部血流不止,染红了他的白袍。和泰等人已经奔到了他的身边,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可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猛然的,一口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身子渐渐软倒,从马上掉落。城门渐渐关上,挡住了江毓敏的视线,画面的最后一幕是和泰等人滚鞍下马,扶起十皇子,大声呼喊着军医。
江毓敏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间里,回想着与十皇子相处的一幕幕。初识时他的爽朗,失踪时他的焦灼,交心时他的欣喜,受辱时他的维护,分别时他的留恋,再见时他的思念,还有最让她记忆深刻的默然离去暗起杀心和绝情书,以及刚刚那混合着震惊痛苦绝望欣慰爱恋的复杂眼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为什么江毓敏闭上眼,就仿佛看到他鲜血长流,染红白衣的样子。她那一剑是不致命的,可是,腹部那一剑呢?江毓敏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都嵌入了掌心,血顺着手指往下流,一滴一滴的汇集到了地上。可是这肉体的疼痛并不能减少她心里的疼痛,已经打定主意要报复了,可当剑真的刺进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疼得发颤。而随后他的眼神,那样真的眼神,几乎让她万劫不复。她当场就呆住了,本是抱着满满的恨而来,立意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可是看到那样的眼神,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恨错人了。那一刻,这个认知就好像晴天霹雳一样,把她彻底炸懵了。可为什么,江毓敏痛苦的抱住头,如果他还爱她,为什么要那样伤她?如果他不爱她了,为什么会有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吴巧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轻轻的把托盘放到桌上,然后看向那个像猫一样蜷在榻上的女人:“小姐”
“出去。”江毓敏没有抬头,可就算这样,吴巧儿也知道她在哭,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有些嗡嗡的。
“小姐,”吴巧儿伸手抱住了江毓敏:“小姐心里,可是有解不开的结?说给巧儿听听可好?”
“巧儿,”江毓敏抬起脸,一双眼睛红红的:“若是他爱我,为什么要写绝情书给我?若是不爱,今天他的行为又怎么解释?”
听了这个问题,吴巧儿不禁感叹,感情这两个字,真是神通广大的很哪,聪慧如小姐,遇上这个问题也变得傻傻的。可是,吴巧儿皱眉,自己该不该说呢?若说了,小姐是不是会更难过?
“巧儿,”江毓敏不满吴巧儿居然在发呆:“我宁愿在能补救的时候尽量去补救,而不是在事后永无止境的追悔。”
吴巧儿一震,看向江毓敏认真的眸子,罢了:“或许,他知道你们总有一天会生死相拼,若是他死了,你一定会很难过,可若是你恨他,你就不会难过了。”
江毓敏沉默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良久,一声幽幽的叹声响起:“我们都是傻瓜。他不愿把他的难处和我分享,自以为是的作出他认为的最好安排。而我,若能多信任他一些,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若是死了,叫我拿什么来还?叫我以后,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江毓敏垂下头:“他若是死了,我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可他还没有死啊,”吴巧儿着急了,她还没有见过这么颓废的江毓敏,在她印象里,江毓敏永远是自信而充满活力的:“他伤的是重,可是,濯耀军营里有的是『药』,他不会死的。”
“但愿吧,”江毓敏疲累的应了一声,眼光扫过桌上的托盘:“拿走吧,我不想吃。”
吴巧儿为难的看了看托盘,突然注意到地下有一小摊血渍:“你受伤了?”
江毓敏看了看自己的手,血已经凝固了:“没什么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吴巧儿取出一瓶『药』,抓过江毓敏的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不知道疼吗?”
“疼,当然疼。”江毓敏冷笑一声:“可就算是疼,也还是不及我心里疼。况且,这点疼,”江毓敏目光变得温柔,闪着盈盈的泪光:“又怎及他万分之一?”
吴巧儿的动作顿了顿:“要是落了疤怎么办?”
“落就落吧。”江毓敏抽回手:“正好提醒我,我曾经犯过怎样的错误,曾经怎样伤害过一个爱我的人。”
夜晚,江毓敏登上城楼的最高处,遥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主帐。虽然看不分明,可是却不难看出,主帐那儿十分忙碌,好多人进进出出,没个停歇。他,还没醒吗?风吹起江毓敏的衣襟,城楼上的人就像是要凌风而去一般,让随后上来的赵清月一阵心惊:“将军。”
江毓敏回眸,看见是赵清月,现在想想,那一剑,该是她刺的吧?江毓敏垂下眼帘,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战友,淡淡地问:“有事?”
赵清月低着头想了半晌,像是在斟酌怎么说才好:“将军,我,是不是做错了?”
“做错?”江毓敏自嘲的笑笑:“你是军人,刺伤敌军的将领,你有什么错?不但无错,而且有功。”
“可是,”赵清月小心翼翼地说:“将军很烦恼。”
“是,我很烦恼。”江毓敏攥紧了栏杆:“作为一个将军,我该嘉奖你,可是作为一个女人,老实说,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将军,”赵清月有些无措:“我对不起,但是,我们是军人啊。”
江毓敏微微侧目:“你怎么会来的?”
“我,”赵清月嚅嚅地说:“巧儿她,差点跟我拼命。”
“巧儿,”江毓敏叹息:“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披风落在江毓敏身上:“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什么时候说的?”低沉的男声响起:“我怎么没听见?”
“殿下!”江毓敏回身:“殿下怎么来了?”
“本王听说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傻瓜这么晚了还在城楼上吹风,就特地上来参观一下。”静王摇头晃脑地说。
江毓敏苦笑了一下:“我睡不着。”
“睡不着?那就叫军医开点『药』吧。”
“没用的,”江毓敏指指自己的胸膛:“我是这儿的结解不开。”
“两国交战,死伤难免,”静王顺着江毓敏的目光看去:“你们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可他为我承受了这么多,而我又为他做了什么?”江毓敏眉头紧锁,一脸哀容:“我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我又有什么资格说爱他?我的爱,太吝啬,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他;太极端,爱和恨都是那么的强烈,伤人也伤己;太脆弱,一点不当的行为就足以让它崩溃。爱上我,被我爱上,真是他的不幸。”
“不要这么说自己。”静王的语气中带着不可压抑的愤怒:“你可知道你的爱,多少人求之而不得吗?他得到了,是他的幸运!可是,你们是有缘而无份的!看看现在的形势!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为什么不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周围那些真正适合你的人呢?”
“真正适合我的人?”江毓敏正视着静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挥出的那一剑,他喷出的那口血,把这里封印了,不可能再容下其他人了。因为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我,没有人,会比他更能触动我。”
“话别说得这么满。”静王皱眉:“如果他死了,你难道还能为他守一辈子?没有人会允许你这么做,没有!”
“那又如何呢?”江毓敏平静得不像是在讨论自己的事:“他若死了,也永远住在这里,住在我心里,没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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