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跑到温子洛身边,拉着她的手,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二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呀?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苏儿去打他。”
温子洛看着温苏仍旧纯洁无暇的双眸,听着他的话,突然靠在他的肩上失声痛哭。路上所有的隐忍顷刻间化为乌有,什么有泪不轻弹,什么冷血冷心,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痛失父亲的女子罢了。
“苏儿,二姐姐再也没……没有父亲了。”
“苏儿也没有父亲呀,现在二姐姐你就和苏儿是一样的了。以后苏儿照顾你好不好,谁要是欺负你我就打他咬他。哼哼,谁也不可以欺负我的二姐姐。”
此后几日,丞相府一片繁忙,前来吊唁者不计其数。
而罗氏整体啼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几次晕倒过去,弄得人仰马翻。直到独孤谟乾的圣旨下来,封温苏为一品闲人,享丞相之待遇,罗氏这才渐渐止了哭,上下张罗起来。
而当温子洛将温衡道留下的休书和装有那些小字条的香囊交给独孤汐时,她以为娘亲是会哭的晕倒过去的,但不想独孤汐听了温衡道的消息看着眼前的这些事物,眸底却没有一滴泪水。
独孤汐终日只静坐在软凳上,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休书和从前的字条,沉默不语滴水不进。
直到七日后,温衡道下葬,独孤汐才姗姗来迟的走到温衡道灵柩前。
独孤汐一身缟素,头上却戴着格格不入的七彩轻羽流苏。
众人看着独孤汐的打扮,想着从前道听途说的一些事,立即纷纷指责。
而温子洛跟在独孤汐身后,冷冷的一抬眸,吓得那些人顿时禁了声。
“衡哥哥,汐儿来迟了。”喑哑的声音像是被撕裂的碎锦,“你知道的汐儿从来都慢,所以这一次你也一定不会怪汐儿吧。”
“你总是这样惯着我,从舍不得责备我一下。”
“只是如今你走了,还能有谁会像你这般待我?”
“你瞧,汐儿头上现在戴着的七彩轻羽流苏,这可是你当年在京城的大街上买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你没有忘记汐儿写给你的字条,汐儿自然更不会忘记你买给我的东西对我说过的话。”
独孤汐说着说着,走到温衡道灵柩前,看着躺在里面的他脸色乌紫。
凄然一笑,独孤汐摘下头上的流苏和将装着小字条的香囊一并放入温衡道怀中。
“衡哥哥你写给我的休书我看了,汐儿谢谢你。但是衡哥哥,下辈子记得带着这些来找到汐儿,欠你的,只能等下辈子了。”
累从眸中落下,直直的低落在温衡道脸上,独孤汐终于忍不住,趴在温衡道的灵柩上嚎啕大哭。
紧紧的抓着那黑漆灵柩,独孤汐怎么也不愿放手。
不是说永远不会让她哭么,可现在她流了这么多的泪,为什么不能像往常一般伸出手拭去她的泪。
衡哥哥,你醒醒,再看一看你最爱的汐儿啊。
这一世,是汐儿太过自私太过执着了。
自温衡道死后,天始终是灰暗暗的,仿佛为了映衬所有人的悲伤而存在。
听闻温衡道的死讯,独孤不知有多少百姓哭肿了眼。这些年来,他为独孤做过的事,不需史官记载多少,只要百姓们能记得,便已足够。
“你说是独孤玉泽那畜/生?”气氛压抑的乾和宫内,独孤谟乾抓狂一般揪起暗叹的前襟。
“回……回皇上,现在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推测出的确是七皇子。”
“滚!滚!”独孤谟乾一脚朝那暗探踢去,转身一把推掉案桌上所有的奏折。
“他竟敢派人杀了温衡道!他竟敢派人杀了温衡道!”
独孤谟乾气的嘴唇发紫,浑身发抖,这个畜/生,畜/生!看来是留不得了!
☆、第480章 流放叛乱
“皇上!”那暗探上前一步,道:“虽然推算出来是七皇子,但有一点儿让我们非常怀疑。”
“说!”独孤谟乾怒吼一声,自从温衡道死后的这些天来他坐立难安,心头更是疼惜。
温衡道死了,无疑是断了他的双臂!
“那些刺客虽然是七皇子的人,但是温丞相向来极其注意自己的行踪,身边也并无七皇子的卧底,那七皇子又是怎么提前知道温丞相的行踪,偏偏抓准温丞相单独去端王府这个时机。这一点儿,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怒气渐渐减下来,独孤谟乾紧紧皱着眉头想着这番话,的确是够蹊跷。
“有人泄露了衡道的行踪!那这个人会是谁?”眸光深邃,独孤谟乾盯着前方,他一定要查出此人!
温衡道死了,到底都对哪些人有利?
但无论如何独孤玉泽他们母子和李家是留不得了,所有准备的一切都已成熟!
温衡道死后七七四十九天,丞相府内的白帆白纱白布慢慢彻下,又恢复往昔的斑斓模样。只是繁华中已染上尽头的味道。
独孤汐站在温衡道的遗像前,像往昔一般看着。越看越是回忆的不行,当年的他们说过哪些话一起做过哪些事,她全都回忆了起来。
但这些回忆现在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了。
如果当年没有那些事,她不会去轩辕,不会遇上璧哥哥,也不会最终错过衡哥哥。
爱是谁一生奢望,痛何言苦殇。
错了便是错了,但有的人错了下一秒就得到原谅,而有的人却需要用尽一生去弥补。
衡哥哥无疑便是那个倾尽一生去弥补的人。
独孤汐紧紧攥着手中已柔得变形的休书,转身走出大堂,看着阴暗的天。
这一辈子,再不会遇上这样一个衡哥哥了。
“大夫人你这是要回端王府?”罗氏处理完丞相府的事匆匆赶过来,见独孤汐要走,立即上前问道。
独孤汐抬眸看着罗氏一脸疲倦,而那眼里却仍旧充满了无数的算计。
淡淡的点点头,独孤汐道:“我该回去了。”
“哟,大夫人现在丞相府都成这般光景了,你要是回去,旁人指不定该怎么说呢。只是可怜我和苏儿孤儿寡母的,却要早早受到这种家破人亡的滋味儿,好不可怜!”
罗氏说着说着便哭将起来,用袖子去掩住哭红的眼却又是偷偷去看独孤汐。
“丞相府如今还没有破,也还有人活着,二夫人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罗氏身后,温子洛恰巧赶来,当下立即说道:“如今娘亲已不再是丞相府的大夫人,现在丞相府该如何,全是二夫人你说了算。好歹苏儿现在是一品闲人,还领着丞相位份的朝奉!二夫人你也该知足了。”
温子洛说罢,走过去扶住独孤汐,看着独孤汐毫无血色的脸,甚是心疼。罗氏这段时间每每言语间无非就是想让娘做出些补偿,人心总是这般不知足。
独孤汐爱怜的看着温子洛,理了理她应匆匆走来而有些松乱的鬓发,扶着她的手转身就走,待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罗氏道:“从今以后,我会遣人每个月往丞相府送二百两银子补贴家用。还望二夫人你能好生对待温苏。我听太医说苏儿的脑疾已有了气色,得继续医好才是。至于丞相府其他的事,还是得全仗二夫人你处理了。”
说罢,独孤汐深深看了眼生活了十几年的丞相府,最后没有一丝犹豫决绝的离去。
离开这里,不带着任何不舍的离开这里,是她很久以前的心愿,也是如今衡哥哥的遗愿。
有许多的事,兜兜转转,几番流年,便全换了样。去了的人不会再受其扰,而活着的还要继续面对下去。
转头看着身边的温子洛,看着她年轻的容颜,独孤汐想,还好她还有洛儿,还有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人世间多少事,本不愿将就的,最后都从了将就,能有多少人能够永远不从于将就呢?
她想这样的人一定是存在的,但不会是她独孤汐。当十几年前她回到独孤后,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变成将就与必须。
因为她是女儿是母亲,是独孤盛国的郡主。
菊香风飞,寥寥身后,几轮华年,除了当时的人,谁还会记得当年的雪夜风花当年的爱恨情痴,不过都付与岁月罢了。
自那以后,独孤汐整日整日的沉默,形销骨立。
“娘还是只吃了一点点吗?”花园小筑,温子洛练着字抬眼见绿琼匆匆走来,放下笔问道。
绿琼苦着一张脸道:“大夫人现在每日吃不到两勺子的粥,药也只喝一两口,再这样下去,绿琼真的是怕……”
“怕?怕什么?怕娘会死么?”站起身来,温子洛看着满院子里的晚菊,道:“娘说过她会永远陪着我,绝不可能会早我而去。她只是,一时还想不通一些是吧,总需要时间去弄明白。”
温子洛说完后,见无霜飞身拿住飞来的信鸽,接过手中的信看了一会儿,匆匆写了一封回信,眉头却紧紧皱着。
如今秦微遗渐渐稳步起来,越发的有些春风得意,好固然是好。但对于温衡道的死,她在那段时间的失落后恢复了冷静清醒,越是想越是有些想不通。
究竟是谁提早摸准了父亲的行踪?
父亲一死,朝中保皇党们失去了主心骨,立场也渐渐的松动起来,有不少保皇党变成了。
父亲的死,对于独孤谟乾是重重的打击,然对于其他某些人来说,却是大大的好处。
比如独孤玉泽,独孤西谟,甚至是独孤瑞,而她想来想去,秦微遗也未尝不会得到莫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