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汐走后,端王妃见温子洛有些心不在焉的与她说话,隧道:“你来陪了我这么久也该乏了,回去休息吧。”
温子洛想了想点头道:“那洛儿今天就不陪祖母了,祖母你也早点儿休息。这针线活儿做久了,仔细伤了眼睛。”
温子洛说完后正欲走,端王妃忽又拉住温子洛道:“等等。”
端王妃犹豫一会儿松开手道:“有句话祖母其实一直想对你说。在不知道你是汐儿的女儿前,祖母对你不好,你可还生祖母的气?”
温子洛看着端王妃殷切又愧疚的眼神,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人的确真的会变,无论曾经多么豪气万千英姿飒飒。若是以前的那个沈蓉哪里会在意到这些,许是人年纪越大所以对越多的事愈发的放不下,特别是身边的亲人。许也是沈蓉害怕再过那独守着偌大的端王府几十年如一日茕茕孑然的日子,老了,身边连个陪得、尽孝的人都没有。
温子洛轻抚着沈蓉眼角的皱纹,笑道:“祖母都说了你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对洛儿那样,洛儿又怎会生祖母你的气。相反,祖母以前会对洛儿不好,不过是想保护娘罢了,你那么的爱娘,洛儿替娘感到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生祖母你的气。以后祖母别再说这样的糊涂话了,洛儿可是要好好守着祖母你的。”
“你说的话,祖母记下了。”端王妃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又道:“你这孩子虽说还未及笄,可是心智却不是同龄之人比得上的。祖母知道你能说会道,又有自己的主见,可祖母也知道你心里背负的太多。祖母到底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不会看走眼。听祖母一句劝,你还年轻,该放下的就要放下,该忘记的要学会忘记。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必要自己不让自己好过。祖母也知道你受过的委屈太多,可人活一辈子,谁没有个难处谁又没受过委屈。你若是念着曾经的仇啊恨啊怨啊的过一辈子,这不划算。洛儿,你要幸福开心,你娘和我哪怕是将来死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放不下的了。”
温子洛默默的听完端王妃的一席话,个中道理谁都有一番体悟,可若是说说或听听便能释然一切,祖母她又怎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子洛笑道:“过完春节还没多久,祖母你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洛儿可还要孝敬你和娘的。只要祖母你和娘能开心,洛儿也就开心幸福了。”
端王妃见温子洛与她打太极拳,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想了想,温子洛年纪毕竟还小,循序渐进的来许是要好一些。
温子洛回到她和独孤汐住的曦院时,仍还未见独孤汐回来,也不知温衡道来找独孤汐是要作甚。
绿琼依着温子洛的吩咐备好文房四宝,见温子洛若有所思的样子,想起端王妃刚才说过的话,也不知小姐听进去了多少。
而温子洛想着溯源之行提前一个月之事,几次提起狼毫毛笔又放下去。思来想去,独孤谟乾敢现在提前去边国,那只能是边关情况有变,或是边国那边能够帮忙解决独孤盛国现在的问题。
而边关那边军事上的情况,除了一些朝中重臣能够知晓外,其他人又哪能知道。她以前能知道,也是因为秦微遗告诉了她。而现在她要想知道也只能是问秦微遗了。
温子洛想了许久,提笔写下若干字。写完后,忽又想起独孤西谟对她说过的话,若云寂只是独孤西谟安排的一个幌子,那独孤西谟为何能如此自信端亲王将会帮的人一定会是他,那颗暗棋究竟是什么?
温子洛盯着那片信笺,犹疑着要不要将云寂之事一起写下告诉秦微遗,让他帮她再去查一查云寂。
“小姐!”无霜如一阵风急匆匆的跑进来,撞得一旁的琉璃圆珠帘子叮当作响。
“什么事这么急?”温子洛放下狼毫毛笔问道。
“照顾碧珠的人来传话说碧珠这次是真的不行了。碧珠现正在床上嚷着唤小姐的名字,叫你去见她。”无霜喘着一口气说完。
绿琼皱眉道:“那个碧珠,小姐不是前段时间才命人将她从丞相府接出来,寻了个院子派人照顾着她吗。她这一次又一次要死要活的,做戏给谁看。我也弄不清楚小姐你干嘛还留着碧珠,像她这种人,小姐你不杀她用酷刑折磨她,只将她扔到大街上自生自灭都算得上是小姐你做了善事了。”
“好了,别说了!”温子洛立即打断绿琼道。
绿琼收了嘴,疑惑的看着温子洛。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她还要留着碧珠,难不成碧珠还有利用的价值?
温子洛想了会儿才道:“碧珠她虽然做错了事,但娘她对碧珠毕竟还是有感情的。况且碧珠病重,若是我们不管她,将她扔到大街上去,娘知道后,必定会伤心的。既然已是一个垂死之人,又何须和她计较那么多。罢了,你们随我去看看她吧。”
绿琼这才了然的点点头,道:“也算是碧珠好运,跟了大夫人这样一个善良的主子。若是换了别人,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好事。”
无霜瞟了眼绿琼眼角的那颗黑痣,想起如姨娘那天晚上说过的话,眸子转了转,总觉得小姐她瞒了什么事情。
“等一会儿!”
温子洛等人正欲走,忽见无霜指着窗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抬眼看去,只见一只白鸽扑棱棱着翅膀,正好落在窗台之上。
无霜眼疾手快的飞身上去,一把捉住那只鸽子。
“这是只信鸽。”无霜看着那白鸽脚上绑着只竹筒,立马取下来递给温子洛道:“也不知是截了谁的鸽子,竟然往端王府里放鸽子进来。”
温子洛打开那竹筒,拿出里面的信笺。而那信笺外面竟然还套着个小小的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子洛亲启”。
“原来这原来就是给小姐你的呀!”无霜看见那信封讶异道,眸子一转,啧啧道:“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哥写给小姐你的,打主意居然打到我小姐头上来了。我一定要好生去瞧瞧那个人,若是长得不帅又没钱没地位,看我不打爆他的头,竟然连我的小姐都敢觊觎,简直是该打。”
温子洛看着那信封白了无霜一眼道:“没个正经。”
绿琼一响头朝无霜打去,道:“谁说飞鸽传信就是传情书,净是瞎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无霜翻白眼道:“我又没说是情书,这可是你说的。”无霜见绿琼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说完后立即抱头跑走。
绿琼见状,看了温子洛一眼,立即去追无霜。
温子洛见两人闹腾到一边去了,这才打开信封。信笺上,落款处只一个“微”字。
温子洛匆匆看完后脸色巨变,原来这就是那夜独孤西谟对她所说的惊喜!
只见信笺上秦微遗写到,他在柔城阳县一带所培训的所有死士竟然在一夜之间全被独孤西谟的手下风干陌除去!而他派去分散在全国各地以唱戏为掩饰的死士在这两天之内,也跟着被除去了大半!
那些死士数量虽然不多,可全部都是秦微遗精心培训出来的,而秦微遗绝大多数的情报也都是通过他们所刺探得到。
如今几乎尽数被独孤西谟以雷霆手段除去,这无疑是断了秦微遗掌控各地情报的机会,让他现在无论是做什么决定都将会别其他人慢上一步。这决策上慢了一步,比着对手慢了可就不止千步了。
独孤西谟这一击,对秦微遗来说无异于是巨大的打击,秦微遗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建立这样的一个情报组织。
“风-干-陌。”温子洛将那信笺紧紧握在手中,若不是秦微遗信中提及,她这段时间还当真是忘记这号人物的存在了。
这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独孤西谟果然是好手段,竟然一击就击中了秦微遗培养死士的老巢。幸得秦微遗不仅仅只拥有这些死士,否则独孤西谟这一击,就该让秦微遗差点儿翻不了身了。
秦微遗在信中也提及,虽然被独孤西谟这么一击,但却让他彻底的明白果然是不能小看独孤西谟,而且更不能在因着太子一党和七皇子一党现在的对立之势就放松对独孤西谟的警惕,相反,他们更应该趁着这对立之势先除去独孤西谟。
但要想现在就出去独孤西谟谈何容易,更别提秦微遗因损了这些死士已伤及到元气。除非,秦微遗的那背后之人实在够强大,可以帮助秦微遗迅速恢复元气。
温子洛点了烛火将那封信烧毁,看着它一点点儿化为灰烬。
虽然现在还动不了独孤西谟,可也是时候该回敬一些了。风干陌如此骁勇,也是独孤西谟最信任的人,还已帮他做了这么多事,她为何不先断了他这条臂膀。
温子洛将桌子上之前写好的信笺折叠好吩咐无霜道:“绑在那白鸽腿上,让它飞回去。”
☆、第285章 命算什么
无霜迟疑一会儿接过道:“小姐你将要回的信依然绑在这白鸽身上,若是半路被人截去,这里面又有重要的信息,被他人知道可就不好了。不如小姐说出地名,我亲自送去。”
温子洛淡淡道:“照着我说得做就可,待会儿还要赶着去见碧珠。”
这只白鸽既然是信鸽,那肯定被训练过,不达目的地是绝不会落地的。况且秦微遗是个谨慎的人,他既然敢将这样的事写在信上让信鸽送来,若她没猜错端王府外必定有秦微遗的人等着这只信鸽飞出来。而有些事,除了她和秦微遗能知道,其他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知道。不论放不放心无霜,她这次都不会让无霜去送。
温子洛等人从后门离开端王府,马车不过行了一会儿便来到碧珠住的小院子。
一进那院子便是一股浓厚的药味儿扑来,正在熬药的老妈子见温子洛走进来,急忙道:“小姐,那位碧珠姑姑说什么也不肯喝药,怕是活不了了。”
“可请过郎中?”温子洛问道。
老妈子急忙点头道:“依着小姐的吩咐,我们哪里敢不请郎中。只是请了郎中也没用啊。那位刘大夫说碧珠姑姑一心寻死,若她自己想不通即便是有仙丹妙药也救不活她。而如今病入膏肓,请来的大夫都说现在是即便有药也医不活了,连药单子都不再开就走了。我现在熬得药都是依着以前的要单子抓的。”
“碧珠的衣食起居服药看病一直都是你在照顾着?”温子洛听着这老妈子说得一口顺溜的话笑得谄媚,这才多看了她一眼,却见这老妈子四五十岁的样子长得倒还白白胖胖。
“是奴婢和张大娘一起照料着的。”一直站在一旁的小丫环立即笑嘻的回道,一双手白皙纤长。
温子洛看着她二人,冷着脸对无霜道:“派人将她二人以冒犯郡主之罪送到京中衙门去,就说本郡主很生气,若是不判个三五两年的牢狱,本郡主这口气怕是很难咽得下去。”
两人脸色巨变,相视一眼,立即不解的道:“小姐你……你竟然是郡主,可我们二人依着你的嘱咐照顾碧珠姑姑,何时冒犯过郡主你啊。”
温子洛冷笑道:“你们若真依着本郡主的话做了,本郡主又怎会罚你们。带下去!”
一旁的侍卫听罢,立即上前将二人把手压住,那两人慌了,大声哭道:“郡主你不可以仗势欺人,不可以欺压良民啊,奴婢不服不服啊!”
“本郡主就是仗势欺人又如何了!堵住嘴带下去!”温子洛冷声吩咐道,随即朝碧珠的屋子头也不回的走去。
那两个捂着嘴好一阵哭天抢地,心中甚是后悔阳奉阴违,为了中饱私囊,将温子洛派人送来的钱都揽入了自己的腰包里,并未怎么照顾碧珠,才让她病得像这样严重,可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们,那个碧珠本来就是个不想活的了。
绿琼和无霜摇摇头,跟着温子洛走进去。想在小姐面前耍心眼,这两人的功夫可还没有到家。但是碧珠能有这样的下场,倒也没什么让人觉得可怜的,谁让她做了这样的错事,受点儿现世报再去地府报道,说不定还能让她赎些罪,在地府少受些惩罚。
“这样作践你自己,看来你当真是不想见到你女儿了。”温子洛走进屋看着躺在软榻上的碧珠冷冷道。
只见碧珠发髻凌乱,脸色苍白,已消瘦得不成人样。
碧珠吃力的看向温子洛,冷笑道:“温子洛,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过让我能见到我的女儿。你现在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挖苦我。我是当时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你会让我见到我女儿的话!你虽然知道我的女儿是谁,可是你为了报复我,又怎会那么好心的让我见到我的女儿。”
“温子洛你这个蛇蝎,你不得好死!”
“你闭嘴!”绿琼上前一步喝道:“小姐她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不知恩图报还敢这样骂小姐,亏得你活了大半辈子连一点儿良心都活得没有了!”
碧珠颤巍巍的趁起身,倚着床檐,伸出瘦如柴骨的手指着绿琼道:“你……你算个什么下作的小东西,也敢这样对我说话!”
碧珠说完后一口气上不来,仰着头睁大双眼倚着床檐捂住胸口,布满褶皱的手背脖子上青筋纷纷暴起。
无霜上前试了试碧珠的鼻息,给她拍了两下背,碧珠这才又顺过气来。
无霜转身对温子洛道:“就还剩一口气吊着,活不了一会儿了。”